车走了很久才到疗养院。
周之境走在前面,我慢吞吞跟在他身后,走到三楼尽头的走廊,他停下来。
我走到门边,轻轻推开,刚看清里面的情形,我便迅速地转身,踉跄地往楼下冲。
周之境跟在我身后,在我差些撞上病人的轮椅上拉住了我的胳膊,看着他额上的白纱布,又想起病房里躺着一动不动的周西境,我想起原先在车上他问我的话,反问道:“周之境,你后悔吗?”
他不说话,只是看我。
我们是怎么走到了这一步呢?
虽然过去这么久,但那些事依旧清晰如昨。
我仍记得那个深夜,我走了三个小时夜路才回到家,而周之境自始至终,都是跟在我身后,无论我怎么驱逐都只有一句话:“你安全到家我就走。”
“你不喜欢我,管我安不安全!
你走啊!”
“滚啊!”
“周之境,你去死!”
后来我想,若是他弃我而去,让我死心,后面那些事都不会发生。
在那个混乱的夜晚,我终于将事情想明白,周之境之所以选择伤害我,无非是因为周西境。
周西境喜欢我,为了做一个好哥哥,便选择伤害我。
对他来讲,我比不过周西境分毫。
在这漆黑的夜里,我忽然有些恨,对周之境,也对周西境。
所以再后来,周西境又一次来找我,只字不提我与周之境的事情,我也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我依旧与他交好,像从前一样,偶尔一起吃饭看美术展,去东山淘旧公仔和漫画书,他会去我家探望我妈,有时候会留下来吃饭。
但我知道,还是不一样了。
他不会再邀请我去他家打游戏,我更不可能在他面前提起周之境。
只有一次,唯一的一次,我接了一个壁画的兼职,要得急,让他帮我忙赶工。
那地点就在法院附近,某个傍晚,我看见了周之境的车经过,我转过头去恰好从半开的车窗里看见他的脸,平静的,却是皱着眉,似乎不开心。
可是很快,他便走了,没有打招呼,无论是我,还是周西境。
周西境也看见了他,用力地扯我的衣服:“快,干活了,发什么愣。”
我没理他。
他用力地掰过我的脸,声音有些冷厉:“何小空,我和你说话,你听见了吗?”
那是我第二次觉得有些恨,恨周之境,也恨周西境。
所以当天晚上,周西境送我回家、在漆黑的楼道里突然吻住我的时候,我没有推开他。
我听见他趴在我的肩膀低声呢喃:“何小空,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呢?
你说,你有什么好?”
我看着他与周之境那张相似的脸,悲伤又涌上了心头。
而现在,周西境却躺在了病床上,一动不动,只有心脏的跳动是他活着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