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小半月,总算到了大营。
林萋有些机械地巡视一圈,同驻守的将士们见了个面,就回了自己的营帐。
“呼,希望蛮族不要再犯事,希望顾亭早日找到换回来的法子。”
林萋瘫倒在床上,只觉得身心俱疲。
眼前的情形勉强还能应付,可真要上战场厮杀可该怎么办。
其实哪怕是眼前的事,她大概也已经露出破绽了。
前几日顾亭的亲信,那个精瘦的王鸮军师抱怨了句骑马骑得腿都要废了,林萋便给他递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膏,“一日两次,涂抹后揉一会。”
王鸮一脸震惊地看着她,“老大,你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
林萋一震,立即就要收回,“不要算了。”
“要,怎么不要!”
王鸮眼疾手快地抢过去,“这是嫂夫人给你准备的吧,让我也沾沾光。”
“唉,要说嫂夫人为了你一心守着那侯府也不容易。
可惜你的心都在白姑娘身上,也是没有办法。”
王鸮不停地啰嗦着,不经意抬头却发现顾亭的脸色难看的狠,赶紧闭了嘴。
呵,也是,白瑶在战场上献策又一路跟他回来,怕是整个军中都觉得他二人郎才女貌,只是可惜了自家将军已娶了妻,平白生出许多麻烦事来。
和离,回去就和离,到时候随便他娶什么白姑娘黑姑娘!
乱七八糟地想着,林萋也有了睡意,半梦半醒间,只感觉一阵风袭来。
“顾亭!
你身为一军统帅,怎么能信那些怪力乱神之事!”
领子被拽住,林萋惊恐地看着眼前一脸怒气的男人。
“许常宁?”
“我告诉你,你干得那些事我都知道,你想这样娶白瑶还能落个好名声,做梦!”
撂下这句话,许常宁又冲出了营帐。
林萋愣了许久,没怎么明白他的意思,又想着他对顾亭娶白瑶一事似乎很是生气,顿时明白了,这人是为了白瑶来的,怪不得顾亭那么看不惯他。
唉,这都什么事。
接下来的几天,林萋秉承着少说多听的准则,不敢再多事。
好在那两个亲信,王鸮、徐虎也是非常靠谱,带着一队人和蛮族交涉一番,定下了接回人质的日子。
至于许常宁,不搭理就行了,本来顾亭和他关系就不好。
“将军和许副将最近关系更差了些。”
“是啊,那天夜里许副将好像还闯了将军的营帐,出来的时候可生气啦。”
“这你都知道?”
……刚商讨完明日的部署,就听见不远处两个小兵聊着的八卦。
我有点尴尬地瞥了眼身后的许常宁,他闯我营帐竟然还被人看见了。
如果是真的顾亭,那晚怕是要直接动起手来,不知道还会传成什么样子。
“好好站岗,闲聊什么!”
许常宁狠狠冲他们吼了一声,嫌弃地看我一眼,先行离去。
那俩小兵吓得使劲挺直了腰板,目视前方,一动不敢动。
“哎呦,许家一家子文人,怎么出了许常宁这个爆脾气。”
王鸮无奈地摇摇头。
我点头认可,脾气也太爆了。
“他功夫还不错。”
徐虎补充了一句。
功夫不错,惹不起啊,还是避着他点。
第二天一早,王鸮随我率一支队伍去接人质回来。
到了目的地,蛮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顾将军,这等小事,你竟然亲自前来。”
领头的是个刀疤脸,一看见我就笑了起来。
“不要废话了,交人吧。”
我想着照顾亭的脾气,应该不会说什么好话,直接呛了回去。
刀疤脸转了转刀,“顾将军就带着这些人来,不怕回不去了吗?”
我冷着脸没有说话,手中不自觉攥紧了缰绳。
“哈哈,这是说得哪里的话,贵族的王子听了怕是要生气呢。”
王鸮笑得阴阳怪气。
是的,上次一战,我军俘虏了对方的小王子,这是我们最大的底牌。
“呵,我的主子可不是小王子。
顾将军,跟我们回去喝喝茶吧。”
刀疤脸摇摇头,一刀劈向了身旁的人质。
战争一触即发,我瞪大双眼,不敢相信他就这样动了手。
周围早就埋伏好的蛮人一时全都窜出,和我带来的小队纠缠在一起。
我有些僵硬地挥动着手里的刀,安慰自己,再撑一会,再撑一会就好了。
“将军,情况不太对。”
纠缠一会,蛮子一个个倒下,那刀疤脸却好似一点都不着急,时不时还看我几眼,就好像在观察我的反应。
“哈哈,顾将军,察觉到不对了?
你是不是在等埋伏在外面的军队呀。”
刀疤脸猛地劈过来一刀,我堪堪架住,还没喘口气,就被他的话吓得冷汗直流。
不可能,就算他料到了我方有埋伏,那些位置也都是顾亭五年间一个个标记布防的,隐蔽至极,怎么会全数被发现。
可惜下一秒,林间一道道箭雨向我们射来,让我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将军,这时候还没来人,箭矢还是我们的制式,那些埋伏的兄弟怕是凶多吉少了。”
王鸮靠近我,说出了我不愿承认的事实。
“好了,顾将军看来也不想随我回去喝茶,那就留在这里吧。”
刀疤脸手一挥,箭雨来得更加密集。
我艰难地闪躲,不敢相信他竟然就要直接将顾亭留在这里。
蛮族这样挑衅,那被俘的小王子肯定是活不了的。
又险险躲过一支箭,我一声令下,带着剩下的几个人往记忆里的一个山洞移去。
退到山洞后,我熟练地用树枝、石头掩住了洞口。
大家都沉默着不敢出声,直至夜幕降临才敢有些许放松。
我拿出驱虫药在外面撒了一圈,走到最里处,小心地点燃了一只火折子。
看着一身血污躺在地上的士兵,我突然有些恍惚,想起了顾亭从边关回来的第一年同我说的话。
“萋萋,我被蛮子追杀时发现了一个山洞,在里面躲了一天一夜才捡回一条命。
萋萋,我总觉得是你又救了我一次。”
是啊,这山洞和我发现的那个是很像,只是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救人性命。
随我来的五十人队伍如今带上我只剩下四人。
王鸮身法敏捷,我被护得最好,我俩身上多是些皮外伤。
另外两个小兵,一个胸口中了箭,一个右臂被砍伤,情况都不容乐观。
在王鸮震惊的目光中,我帮士兵把箭拔出,又眼疾手快的止住出血。
再把随身携带的药膏给三人分了,我脱力地坐在一旁。
“老大,你还会这一手?”
王鸮帮另外两人上完药,凑到我跟前。
我点点头,累得什么都不想说。
“您刚才这麻利劲,让我想到了五年前嫂夫人给您拔箭的时候,那是一个惊心动魄啊。”
我耷拉着眼,想不明白这王鸮怎么还有力气在我跟前念叨。
“闭嘴,休息。”
王鸮一闭嘴,山洞里彻底安静下来。
我低头看着顾亭的胸口,盔甲之下,那里有一个伤疤,差点要了顾亭的命的伤疤。
五年前,顾亭还是镇南将军身边的亲卫。
一次和敌人的交锋中,他胸口中箭。
当时我正好在师傅那里住着,晚上正帮人看病,师傅却一脸沉重的带回了顾亭中箭的消息。
我紧赶慢赶,在一日后到了军营。
王鸮救下被当成奸细差点就要就地格杀的我,带我到了顾亭跟前。
那时他已经发烧了三天,箭矢插在胸口,虽不再流血,可谁都不敢拔,基本就是在等死。
我愣了愣神,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果断拔了箭,手脚麻利地止血,上药,包扎。
顾亭醒来后,红着眼抱住了我,“萋萋,你又救了我一次,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了。”
也是这一次,让我坚定了嫁给顾亭的念头,从军营出来后便又回了顾家,年底同顾亭成了亲。
也是那一次,师傅彻底同我翻了脸,让我以后再也不许回去找她。
唉,我真是个不孝的徒儿。
可是师傅,萋萋好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