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江婉陆子豪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后,傲娇老公和她夜夜笙歌江婉陆子豪最新章节列表》,由网络作家“飞猪猪”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只见几个粗壮汉子左翻右翻,墙上的画作,博古架上的精致摆设,还有桌上的茶具茶杯。掉的掉、摔的摔,砸的砸……陆子豪目瞪口呆!“哇啊啊啊!”欧阳啸的大喇叭哭声从远及近。只见叶云川神色惊慌奔过来,怀里抱着被吓醒的哇哇大哭小家伙。“子豪!欣姐!天——天啊!怎么—回事!?他们——他们是谁啊?貌似抄家似的!”“不许过来!”押着陆子豪的汉子拦下叶云川。叶云川皱眉,嫌弃扫开他的脏兮兮大手。“滚!谁允许你碰我的?!我可不是你能碰得起的人!”粗汉恶狠狠怒吼:“管你啥门子少爷公子的!少管闲事!滚——滚——滚!”叶云川见陆家姐弟都被押着,心里顿时慌急了!欧阳啸瞧见陌生人,扭头看来找去,却都没有江婉的身影,再次嚎嚎大哭起来。叶云川急得要命,—边胡乱哄,—边拍着...
《重生后,傲娇老公和她夜夜笙歌江婉陆子豪最新章节列表》精彩片段
只见几个粗壮汉子左翻右翻,墙上的画作,博古架上的精致摆设,还有桌上的茶具茶杯。
掉的掉、摔的摔,砸的砸……
陆子豪目瞪口呆!
“哇啊啊啊!”欧阳啸的大喇叭哭声从远及近。
只见叶云川神色惊慌奔过来,怀里抱着被吓醒的哇哇大哭小家伙。
“子豪!欣姐!天——天啊!怎么—回事!?他们——他们是谁啊?貌似抄家似的!”
“不许过来!”押着陆子豪的汉子拦下叶云川。
叶云川皱眉,嫌弃扫开他的脏兮兮大手。
“滚!谁允许你碰我的?!我可不是你能碰得起的人!”
粗汉恶狠狠怒吼:“管你啥门子少爷公子的!少管闲事!滚——滚——滚!”
叶云川见陆家姐弟都被押着,心里顿时慌急了!
欧阳啸瞧见陌生人,扭头看来找去,却都没有江婉的身影,再次嚎嚎大哭起来。
叶云川急得要命,—边胡乱哄,—边拍着他的背。
“别哭了……求求你了!我滴小祖宗啊啊啊!”
这时,有人匆匆从三楼二楼冲下楼梯。
“朱厂长!没有!”
“没啊!朱厂长!”
朱贵才眯住眼睛瞪向陆子欣,随即转动眼珠。
“她家的老保姆在哪儿?是那老家伙买的东西!快去找她!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抓出来!”
“是!”人群再次散开去。
陆子欣眉头紧皱,求助看向叶云川,呼吸有些急促,似乎很是难受。
“云川……保护小婉……和吴妈……带她们走。”
叶云川听不真切,狼狈抱着欧阳啸凑过来。
“欣姐!欣姐?”
陆子豪从惊吓中回神,见姐姐脸色惨白,似乎是发病的前征。
“快放开我姐!她心脏病发了!快放开她!”
—旁的粗汉不肯搭理。
叶云川急坏了,命令:“松开!马上解绑!快!”
粗汉翻白眼,大手猛然—挥——瘦巴巴的叶云川被扫开去,抱着孩子摔在沙发上!
“畜生!”陆子豪破口大骂:“他抱着孩子!万—摔了孩子——真特么混账!王八羔子!”
押着陆子豪的粗汉见他不停扭动,嘴巴还敢如此嚣张,气得—拳头砸向他的肚子!
“妈的!你个纨绔少爷!敢来我们这儿嚣张!你才王八羔子!”
陆子豪打小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和殴打,几下就被打得脑袋发晕!
“子豪……”陆子欣心疼弟弟,想要凑过来,却眩晕般歪倒。
她艰难睁开眼睛,虚弱喊:“别打——”
叶云川急红了眼,匆忙将孩子丢下,扑上前去。
“不许打!别打!住手啊!”
岂料,纸片薄的身板被人—脚踹开!
叶云川栽倒在地毯上,痛得呲牙裂齿,好半晌都爬不起来。
“子豪……”他挣扎喊。
千钧—发之时,—把铁锹“呼哧!”扬上半空!
只见江婉双手握紧—把长长的种花锹子,小碎步跑进屋里来,气势汹汹吆喝:“不许打人!”
几个粗汉瞧见那闪着寒光的尖锐铁锹,本能吓得往后缩!
被打得头晕脑胀的陆子豪痛苦倒在地上,痛得奄奄—息。
站在楼梯上冷眼旁观—切的朱贵才盯着江婉,喝问:“你谁啊你?!放下铲子!”
江婉握得更紧些,扯开嗓子大喊。
“要查什么就好好查!谁同意你们乱砸东西乱打人的?!动用私刑打人——是犯法的!你们知道不?!我是市委宣传部的员工!我是有组织的人!你们敢乱来!明天我就上宣传部去揭发你们!”
朱贵才直觉眉心—跳!
“你——你谁呀你?”
片刻后,他总算想起来了!
“你吹什么牛?!你不就是陆子豪前—阵子刚娶的那个新媳妇!—个破落户家的小闺女瞎逞什么能!这块地方和房子从今日起已经是我们纺织厂公家的!他们姓陆的也是纺织厂的人!纺织厂的事纺织厂管!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我……我们昨天中午到的家。”
江婉连忙追问:“未来表嫂子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
韩栋梁嘴边的笑容缓慢消失,低声:“她……她……住在旅馆。”
什么?!
江婉疑惑挑眉。
韩栋梁低声支吾:“本打算一块儿回,可火车票太贵。她咬牙要把家里唯一的骡子给卖掉,被我给拦下了。庆幸你寄一百块钱过去,才总算凑够买票钱。本来高高兴兴回来,谁知——谁知——”
“舅妈不肯接受她?”江婉早就猜到了。
韩栋梁无奈叹气:“不止不接受……还把香妹赶出门,行李也给扔出去。”
江婉:“……”!!!
太过分了!
人家千山万水好不容易跑来,想不到舅妈竟这般冷酷无情羞辱她!
江婉皱眉问:“没地方落脚,你只能送表嫂住到旅馆去?”
“嗯。”韩栋梁苦笑:“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对这边人生地不熟,本地话也不会说。”
江婉想了想,安抚:“大表哥,别担心。既然来了,就先安顿下来。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韩栋梁却没什么信心,低声:“小婉,咱是自家人,哥也没必要瞒你。我的户口挪回来了,可居委那边说在等政策,暂时没法登记上。我妈说,我的户口还棘手得很……香妹是乡下户口,更无不可能。”
江婉沉默了。
眼下城乡户口差距极大,想要将表嫂的户口迁移到这边,难度确实非同一般!
欧阳啸靠在军大衣领子上,吧唧吧唧啃着,小嘴巴哼哼叫着。
韩栋梁被他逗乐了,道:“这小子!倒是不客气!”
这时,吴妈端着一个瓷盘子,在主屋门口挥手。
“少太太!快请客人屋里喝茶!”
江婉笑开了,道:“大表哥,先屋里坐。”
“……不了。”韩栋梁拘谨看着不远处的恢宏漂亮建筑,“第一次上门,我什么都没带……怪不好意思的。”
一路上尽吃干粮和冷水,不敢乱花一分钱。
昨晚身上剩下的十块钱尽数给了香妹,让她先安心住进旅馆,等他想办法。
堂堂七尺男儿身无分文,上门做客连一点儿小礼物都没带。
自己丢脸不打紧,怕丢了表妹的脸,连累她被婆家人笑话!
陆家是阳城的高门大户,富贵逼人。
像他这样的穷亲戚,还是少出现为好,不能让小婉在婆家难做。
“别这么说。”江婉温声:“你能来,对我来讲就是最好的礼物。”
尽管表妹这么说,韩栋梁仍不敢进屋。
吴妈见他们迟迟没动,疑惑端着茶迎出来。
“少太太,怎么一直在外头站着?快请客人屋里坐呀!”
江婉哪里不明白大表哥心里的忐忑,暗自心酸不已。
“吴妈,他是我舅舅家的大表哥。刚返城回乡,特意来看我。”
吴妈一听是亲戚,越发热情了,捧热茶给韩栋梁。
“原来是舅哥啊!哟!不说不知道!眉眼还真像来着!舅哥,屋里请!请进!”
韩栋梁有些受宠若惊,不敢接过热茶。
“不了……我还有事……下回再来。”
江婉不好当面解释什么,劝他喝点儿热茶暖暖身。
“表哥,我想去见见表嫂。你带我去吧。”
韩栋梁喝着茶,不自在舔了舔嘴角。
“……好,我来也是想你帮我劝一劝她。”
一旁的吴妈关切提醒:“少太太,你还没吃早饭呢。大小姐说你带孩子辛苦,让我得给你增多点儿营养。早上给你做了蒸蛋,正在锅里保温来着。”
江婉点点头,道:“表哥,我去吃早饭。你抱孩子进屋等我!我去去就来!”
语罢,她匆匆往厨房走。
吴妈笑呵呵热情迎韩栋梁进大厅坐。
明天周日,按规定放假一天。
江婉下班后没马上离开,留下打扫卫生。
李缘总编也没走,仍在审查下周要送去印刷厂的半月刊定稿。
屋里光线不足,江婉掰了一下按钮。
灯亮了!
李总编眯着浑浊老花眼修钢笔,一边问:“小江,上回给你的连载小说看了没?”
江婉恍然想起,答:“看了。”
她上前夺过老人家手中的钢笔,凑在灯下捏了捏,很快发现是笔尖堵了墨。
拿大头针撬开墨块,吹了吹,很快清理干净。
钢笔唰唰划了划,墨水顺畅而下。
“师傅,好了。”她递还给李缘。
李总编慈爱笑开,盖上笔帽,收进胸前口袋里。
“你试着写写看。如果能在报纸上连载武侠小说,哪怕模块再小,也能谋多一份稳定收入。”
江婉有些踌躇。
武侠小说她是蛮感兴趣的,只是要连载的话必须攒足稿子。
一朝连载就不能断更,要保证每天文思泉涌不大可能。
这对她来讲,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李总编明白她的犹豫,温声:“你最近的稿子突飞猛进,文笔越发优美,文风也老练许多。你写的那几个小故事我都看了,人设各有特色,情节紧凑有趣。你呀,大可以去试试看。”
江婉轻笑,心中不自觉涩然。
上辈子刘培民一大家子的生计大半来自她手中的那支笔。
经历数不清的坎坷跌宕起伏,多了阅历和见识,对人性也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人变了,文风自然而然也有了变化。
李总编鼓励道:“小江,你还年轻,哪怕是试了以后不成,大可以重头来过。人生有惊喜,也能有失望。不必过分执着,但也要有搏一搏的精神。”
“好。”江婉答应下来,感激连连:“谢谢师傅。”
这时,陈彬彬脚步匆匆推门进来,一手托着脖子上的相机,一手捏着一沓信封。
“江婉,有你的电报。”
江婉答谢接过,瞄向日期——竟是十天前发来的!
“邮递员送来的?什么时候?”
陈彬彬语气散漫:“几天前吧。那会儿你刚好不在,我就帮你收了。那投稿信件有些多,我一并都给收了。这几天忙得很,就忘了拿给你。”
江婉听得火冒三丈!
这是车马慢,通讯慢的年代。大多数地方都还没能安装上电话,最快捷的通讯只有电报。
但电报很费钱,一个字要四分钱,所以除非是很紧急的情况,不然都是写信代替。
对方发电报来,显然是有急事。
电报一般都紧急,如此基本常识谁不懂!
——他怎么能忘记!
而且都好几天了!!
她顾不得跟陈彬彬算账,赶忙打开——署名:韩栋梁。
竟是大表哥!
江婉忙扫过那短短的一行字——收款甚喜,同归家,十八号到。
太好了!
大表哥这次带着心爱的女子提前返城了!
十八号?不正好是今天吗?
江婉将电报收起,匆匆收拾东西。
陈彬彬瞥见她的动作,语气戏谑酸溜溜问:“这么急?怎么?情郎发来的?”
江婉不想回答他,质问:“为什么几天前收到的信件现在才拿出来?万一有紧急的事情就耽搁了!”
陈彬彬自知理亏,眼睛不敢对上她的,语气却一如既往傲慢。
“信件不是投稿就是同行互发,能有多紧急的事?”
其实,他是故意的。
因为他发现电报上署的名是一个男人名字。
趁江婉不注意,将电报掺在信件里头,故意拖延几日才拿出来。
拦不拦得住不确定,但或多或少能有用。
他看上的女人,暂时只能他自个吊着,哪能让其他男人惦记!
江婉不明他的邪恶念头,但她十分清楚此人心术不正。
“李总编一直在等南方大学刘主任的信。投稿耽搁一两个月,也许没问题。万一重要来信被耽搁了,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损失。”
她故意越说越大声,让角落的李总编听到。
果不其然,话音刚下,李师傅抬眸朝他们看来。
陈彬彬冷哼讥讽:“什么大损失?是坏了你的好事吧?”
江婉淡定摇头:“我的事不怕别人使坏。但社里的信件不止我一个人的,如果被你耽搁误了事,那只能你自行负责。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能力担得起责。”
“你——”陈彬彬一时语塞,大声:“你一个临时工竟敢这样子跟我说话!”
江婉微微一笑,道:“我就敢。”
陈彬彬怒不可遏,腾地站起来。
“小陈!”李总编沉声:“你怎么跟小江说话的?!临时工怎么了?你当年进来那会儿也不是临时工?”
陈彬彬的气焰瞬间焉了大半,眼神躲闪。
“……没有,一时口误而已。”
江婉着急去火车站,懒得跟他计较,迅速将布包捞起,跟李师傅道别匆匆离开。
陈彬彬猜想她可能是去见情郎,心里暗自焦急,却又不敢发作,气得偷偷翻白眼。
那男的该不会真是她的对象吧?
有他这样前途一片光明的正式工青睐,她还能瞧得上谁?
该死!
李总编瞪了瞪他,眼里带着警告。
“在咱们这儿,小江最年轻。对于新人,该鼓励该提携,而不是瞧不起或打压。”
陈彬彬忙不迭点头,埋下脑袋。
“……是。”
火车站,站外
江婉望着开始暗沉下来的天色,忙进去咨询今日到达的火车班次。
柜台工作人员道:“这几天就一趟东北来的车,午后一点多到的。”
迟了足足四个小时!
江婉暗骂陈彬彬几声,转身往回走。
此时近黄昏,车站仍人潮汹涌,人来人往神色匆匆。
站外有人在卖烤红薯,热气腾腾又香喷喷。
江婉掏钱买了几个,用油纸裹密实,小心放进布包。
倏地,有人高声喊:“抢孩子!孩子!有人抢孩子!”
惊呼声顿时引起人群骚动!
江婉吓了一跳,本能张望来去。
这时,一个高大颀长的男子抱着一团东西左躲右闪,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不偏不倚跟她的视线对个正着!
江婉愣了。
竟是——陆子豪!
他也愣了半秒,随即俊美脸庞飞掠而来,极快往她扑过来。
下一刻,他将她一把搂抱住!
江婉:“……”!!!
江婉的眼角瞧见了,但她一动没动,继续认真看稿子。
陈彬彬昂起脑袋,取出胶片凑在阳光下看着,眼角紧盯着江婉。
他猜想江婉会很快发现,惊喜张望寻找自己,随后羞答答将电影票收起来。
他不会承认,也不会说什么。
只需今晚骑车去电影门口假装找来找去,等着江婉上钩主动搭话就行。
得给她一点机会,不然小姑娘可能会把心思转到其他男人身上。
他身边暂时没比她漂亮的女人,不得不偶尔掏点钱钓着她。
不过,他也不想让其他人误会自己跟江婉处对象。
一旦被人知道了,以后他找到比江婉更好的对象,恐怕会被扣上“移情别恋”、“花心不专情”、甚至“攀高踩低”的帽子。
所以,他绝不能主动送江婉电影票,让别人误以为自己在追求她。
这个法子——再好不过!
等了一会儿,又一会儿,江婉却始终没抬头,手里的稿子也挡住了那两张小小的电影票。
陈彬彬暗自有些焦急。
这时,江婉将稿子扬起、捋直、在桌上笃笃弄整齐。
倏地,电影票不见了!
陈彬彬惊讶瞪眼。
她拿了?
应该是悄悄拿了吧。
刚刚只有他路过她身边,她肯定猜到是自己。
陈彬彬正要露出得逞笑容——
倏地,那抹笑容僵住了!
只见那两张电影票竟掉在过道上!
他心里一急,本能要冲过去,却见李总编正捏着一份稿子看着,一边斯里慢条走来。
陈彬彬吓坏了!
那可是他足足花了两毛钱买的!
于是,他急忙忙看向江婉。
谁料江婉拿着钢笔唰唰写着,根本没察觉他的焦急眼神。
此时,李总编的老旧布鞋已经快踩上去!
“江婉!”他突然喊。
办公室的众人都静悄悄忙着。平地惊雷一句喊,扎扎实实吓了大家一大跳!
江婉暗笑,面上假装跟其他人一样被吓着。
“陈同志,出什么事了吗?”
陈彬彬窘迫极了,见李总编已经踩在电影票上,气不打一处来。
“上次——上次我拍的那张扛大旗照片不是要——要跟那篇知青返城文章吗?怎么最后没了?!”
江婉一脸茫然,脱口答:“主编说排版不足,只能撤了。排版向来不归我安排,你发火是不是发错了?”
陈彬彬麦色的脸涨红,一时语塞。
他哪里不知道排版不归江婉管,刚才一时心急想拦住老李,谁知脱口却喊了“江婉”!
为了不露陷,也怕被其他人看出来端倪,只能找借口搪塞。
黄主编扶了一下镜框,皱眉解释:“字数删了又删,还是排不进去,只能换另一张照片。不都是你拍的吗?哪一张不都一样!”
陈彬彬红着脸,胡乱点点头。
“……知道了。”
李总编瞪了他一眼,小声咕哝:“嚷嚷啥?心脏不好都能被你给吓死!”
语罢,他转身回自己工位去了。
陈彬彬眼睁睁看着那两张三毛钱买来的电影票黏在李总编的布鞋下,一步步远去,肉痛得差点儿再次叫出声!
而江婉冷着脸,似乎在生气他发她脾气。
陈彬彬一肚子闷气,撇撇嘴,一把抓起相机往外走。
这女人的眼力可真够差的!
不值得!
后方的江婉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低低窃笑。
杂志社管午饭,一周发六张午餐票,所以江婉中午不用来回赶,直到下班才回去。
日头渐渐西下,凉风冷飕飕。
吴妈坐在厨房门口摘菜,眉头紧锁脸色微白,时不时用手背捶几下腰。
江婉瞧见了,上前帮忙。
吴妈很是不好意思,连连罢手。
“我这是老毛病了,看过大夫,不过都没怎么见效。天气稍微一冷,就各种酸痛,站着痛,坐着也痛。”
江婉上辈子常年劳累,生养孩子多,养护却几乎没有,落下一大堆毛病。
久病成医,她被迫摸索出一些养护方法。
“吴妈,晚些我给你做一个药包,贴在锅炉旁烤热乎,然后绑在腰上热敷。”
吴妈立刻双眼发亮,“有效不?”
江婉点点头:“蛮有效的。”
吴妈激动连声答谢,忍着腰痛继续干活。
江婉见不得老人家难受,找借口道:“我做菜还可以,一直想下厨让姐和子豪尝尝我的手艺,不如你烧火给我打打下手吧。”
吴妈一听就乐开了,忙蹲下去烧火。
夜幕降临,陆子欣回来了,后方跟着陆子豪和叶云川。
陆子欣一边脱外套,一边打量叶云川。
“好些年没见,你怎么还是这般瘦!看来,面包和牛排还是不适合咱们的中国胃呀!”
叶云川苦笑:“我天生挑食,吃不到喜欢的宁愿不吃。刚开始去留学那会儿,只差没饿死我。外国佬吃的那些鬼玩意,就没几样能下肚的!”
陆子豪呵呵嘲笑:“你后来不是雇了一个华人厨师吗?不也照样瘦!”
“唉!”叶云川叹气:“那边国内的配料和食材都不齐全,做得差强人意,勉强比国外那些粗制滥造的玩意好一丢丢而已。”
陆子欣调侃问:“你究竟是去追求艺术的还是美食呀?”
叶云川哈哈笑了,道:“艺术它不管饱啊!我是小老百姓,自然是民以食为天!”
“扯吧你!”陆子豪嗤笑:“几天没摸画笔就手痒!”
叶云川摇头:“几天没得吃,我就死了。”
三人都哈哈笑了。
这时,吴妈开始端菜进餐厅。
陆子欣张望楼梯方向,问:“吴妈,婉儿回来了吧?子豪,你去喊婉儿下楼吃饭。”
陆子豪一听,俊脸满是郁闷,不情不愿刚要挪脚——
“少太太她出去了。”吴妈不好意思笑了笑,低声:“她帮我……买草药去了。”
陆子欣挑了挑眉,微笑道:“那我们等她回来再一块儿吃。”
吴妈摇头:“少太太她说不用等她,让你们先吃。”
“不用管她!”陆子豪转头搂住好友的肩膀,带他进餐厅。
叶云川憋笑:“你究竟是有多讨厌嫂子……面上功夫还是要做足,别惹咱姐生气。”
陆子豪听了当没听到。
后方的陆子欣温声吩咐:“吴妈,记得给婉儿留热菜热饭。”
吴妈答好,转身又端来好几盘菜。
“嗯~~好香啊!”叶云川激动极了,竖起大拇指:“大妈,好厨艺!”
吴妈忙摇头,解释:“不是我做的,晚饭是少太太下的厨。”
叶云川眼睛微闪,内心无奈偷笑。
看来,新嫂子是一个围着家里头转的地道家庭妇人。
啧啧!难怪子豪会那么讨厌她!
大姑姐这是要试探自己?
江婉假装慌忙摇头:“姐,我没学过……隔行如隔山,没有相关经验,很容易好心办坏事。”
据她上辈子所知,此时的纺织厂已经在走下坡路,陆家命运的分叉口也即将到来。
那里是未来的是非中心,她一点儿都不想靠近。
退一步讲,她也不好刚进门就巴巴往上凑,省得别人误会新媳妇进门就惦记家产。
陆子欣轻笑,温柔拍了拍她的手背。
“经验是可以积攒的。你如果有兴趣,想换换工作,就跟姐说一声。”
江婉摇头:“姐,我是门外汉,专业的事情还得专业人士来。而且,我很喜欢写作,想继续回杂志社上班。安排职工进厂不容易,不好让你为难。”
上辈子表姐总抱怨陆子欣没给她安排一份好工作。
其实不是没有,只是表姐懒惰习惯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又是迟到又是早退,不久后被陆子欣辞退了。
本来陆子欣想介绍她去其他厂子,可表姐又要高工资又不想干活,根本无从找起。
在江婉看来,大姑姐虽是厂长,但纺织厂也不都是她一个人说了算。自己不好刚进门就想走后门,让大姑姐太为难。
陆子欣眼底掠过一抹亮光,暗自感动不已。
弟媳进退有度,做事说话圆满周到,让她满意得不得了!
她家的纺织厂已经归公家所有,她虽拥有一定权力,但更应该以身作则,不能落人口舌。
厂子现在正需要大刀阔斧改革,如此关键时刻,她也怕被人抓住把柄。
弟媳妇能如此体谅她,让她感动又感激!
于是,江婉离开时,又被陆子欣塞了一个大红包。
另外,昨天喝喜酒客人送礼的两百多个随礼红包,也一并让她带回去。
到了二楼后,江婉乐滋滋趴在沙发上,将红包一个接一个打开。
最多十八块,少的是八块六块,最少也有四块或两块。
单个数量不多,但林林总总两百多个红包数下来,竟有一千三百多!
加上大姑姐那个一百块大红包,外加身边仅剩的几十块,凑起来足有一千五百块!
江婉满心欢喜收起来。
这年头多数百姓都是紧紧巴巴过日子,一毛钱都得掰小算计着花。几百存款绝对能算是阔绰人家。
而她,俨然已经成了小富婆!
大姑姐上班去了,江婉躲房里补觉,直到快午时才懒洋洋起来。
杂志社那边有五天婚假,今天才是第三天,她还可以偷懒两天。
午饭是两菜一汤,颇丰盛。
吴妈微笑解释:“少爷爱睡懒觉,午后才会起床。大小姐中午在厂里食堂吃,早晚才在家。少太太,午饭只能委屈你一个人吃。”
江婉一点儿都不觉得委屈,肆意吃个够。
上辈子在刘家要买菜洗菜做饭,家里人口众多,做饭的却只有她一人。
熄火端最后一道菜上桌,其他盘子都只剩残羹冷炙,经常只能啃锅巴泡汤汁。
现在吃着热乎乎的美味饭菜,想吃什么,爱吃多少,都随自己喜欢。
吃饱搁下碗筷,喝点儿清茶润口,慢悠悠出去散步消食,顺便熟悉一下自己的新家。
倏地,大门方向隐约传来嘈杂人声!
江婉正在狐疑,便瞧见吴妈急急忙忙跑过来,喘气道:“少——太太!有个女同志找过来,说——说要见你——还要找少爷算账。”
女同志?算账?
江婉一脸茫然。
吴妈的脸色不怎么好,眉眼带着难掩尴尬。
“她说……她是少爷的老相好。”
江婉柳眉轻挑,微笑道:“别慌,你去流芳楼找子豪过来,我先出去看看。”
吴妈答好离去。
江婉踱步往大门走,只见宽敞高大的铁栅栏门外,站着一个二十来岁女子。
她娇小玲珑,身上的灰色厂服有些宽大。两条乌黑辫子垂胸口,面容娇艳白皙。
女子黑着脸,眼神极不礼貌打量江婉。
“你就是子豪娶的媳妇?”
江婉温声:“是。”
女子听她承认,立刻叉腰气鼓鼓瞪过来,身材不高大,气势却很足。
“你谁啊你?你凭什么嫁给子豪?”
江婉没有答,轻笑:“听说你要见我,可我并不认识你。”
女子昂起脖子,神色颇自信傲娇。
“我是纺织厂后勤部的副组长——蔡英子。我跟子豪是老同学!”
江婉颔首:“很高兴认识你。既是老同学,那请进屋喝茶吧。”
蔡英子见江婉不恼也不气,反而礼貌招待自己,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那——那个——我是来找子豪的!我要找他算账!”
江婉拉开铁门,手优雅一伸。
“他在家。来,请进。”
江婉上辈子当过十几年高/官太太,气质和气度自是普通人比不了的。
她温和沉着,优雅得体,反倒让对面的蔡英子无措拘谨起来。
她不敢直视江婉,语气不自觉软下来。
“你——你不问我跟他算什么账?我跟他关系可不一般。”
江婉笑了,眉眼淡定端庄。
“我并不了解内情,又是初次见面,实在不好问太多。”
谁都有好奇心,但陆子豪昨晚已经“三令五申”说得很明了,她自然不会傻乎乎没事找事。
“英子同志,请进。”
蔡英子见她俨然一副女主人做派,心里颇不是滋味儿,眼神尴尬躲闪几下。
“……不了,我在这儿等他就行。”
她既这么说,江婉也没勉强。
片刻后,睡眼惺忪的陆子豪穿着睡袍打着哈欠远远走来,后方跟着一脸忐忑的吴妈。
蔡英子满脸不高兴,没好气吆喝:“陆子豪!你给我过来!”
陆子豪被她的大嗓门吓得顿时清醒,一边跑来一边戏谑笑问:“英子,今天刮什么风呀?竟能将你给吹过来!”
蔡英子娇哼:“我来跟你小子算账!”
陆子豪好看的桃花眼半眯,眼角不经意扫到大门旁的江婉,有些反应不过来。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还是他名义上最亲近的人,一时半会儿真没法适应。
他没好气质问:“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江婉后退一步,淡定问:“何事?”
瘦男子眉眼飞扬,激动自我介绍。
“我是学油画的专业画家,最近在找能代表我国传统女性的女模特。我看你面容温婉俏丽,气质出众,很适合我想要的模特形象。邀请你来当我的模特——不知道你愿意不?”
“不愿意。”江婉转身离开。
“等一下!”瘦男子追了上来,亦步亦趋跟着,“女同志,我可以给你报酬的!你考虑考虑吧!”
江婉停下脚步,礼貌微微一笑。
“不用考虑,还是一样的答案。”
瘦男子看着她清水出芙蓉的微笑,禁不住愣了愣。
“那个……你的长相真的很有代表性!你不妨考虑考虑!其实,我在业内还是小有名气的,明年春季会在国外举办个人油画展。我这次的主题十分有特色,全国到处跑就为了找最合适最有代表性的女子形象。我觉得你——真的非常适合!”
江婉头也不回,快步离去。
“哎!”瘦男子在后方焦急喊:“高报酬!一百块!行不行?!再高点儿也行!喂!喂!女同志,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眼见江婉匆匆离去,他只能失望叹气。
接着,他掏出口袋里的烟盒,打开取出一根,点燃吸了一大口。
这时,一辆黑色轿车缓慢开过来。
瘦男子猛吸几口,将烟蒂扔掉,拉开车门坐上去。
驾驶座上的陆子豪嗤一声,问:“不是说要打电话回家报平安吗?怎么了?又跟你爸吵了?”
叶云川撇嘴:“不是。老头子忙得很,白天怎么可能在家。刚刚在邮局里头遇到一个形象极好的女子,本想邀请她给我当模特,谁知人家头也不回就走了。”
“国人都传统得很。”陆子豪转着方向盘,笑道:“西方油画那一套,他们是接受不来的。”
叶云川摇头:“我不是要招裸模。这次画展的主题是中国传统女性,不是文艺复兴那种。”
陆子豪没怎么感兴趣,问:“你打算待多久?长期住旅馆不是办法,要不干脆住我家吧。”
“会不会太打扰?”叶云川踌躇:“我接下来要在南方逛逛,估摸要待到年底再回家。”
陆子豪向来豪爽不拘小节,下巴扬起。
“什么打不打扰!咱俩谁跟谁啊!走!住我家去!”
“不急不急。”叶云川笑道:“你也知道我这人贪吃,没好吃的我宁愿不吃。阳城烧鹅名扬天下,我还没机会尝过呢!好不容易来一趟,得先让我尝尝鲜。”
陆子豪哑然失笑:“没问题!”
轿车拐出中山路,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口。
……
那天傍晚,江婉陪陆子欣一块儿吃晚饭。
陆子欣眉头紧锁,心不在焉,似乎有烦心事。
江婉给她夹菜,温声:“姐,多吃点儿。”
“……哦?”陆子欣扯了一个笑容:“你吃。我没什么胃口,喝点儿汤就行。”
江婉关切问:“厂里的事吗?”
陆子欣当她是自己人,有什么便说什么。
“最近厂里没什么订单,货积了好些,仓库都搁不下了。今天开会的时候几个组长吵了起来,闹得挺难看的。我打算北上,看看能否争取几笔大订单,缓过年底这道坎儿。”
咯噔!
江婉心里暗惊!
这几天她慢慢想起上辈子的一些事情,也记起陆家落难时的某些事。
入冬后,陆家姐弟俩先后出事。
最初的导火线是纺织厂的内外仓库突然着火,救火不及时,导致厂里损失严重,几个超大订单都赶赴不出来。
随后,有人趁机发难大姑姐,逼她辞退职位。
江婉缓了缓心神,问:“姐,必须北上吗?”
“副厂长建议我去。”陆子欣解释:“我正在考虑中。北方快入冬了,接下来市场的毛衣需求量应该会增多。”
江婉眼神微闪,劝道:“我听吴妈说,你的心脏不怎么好,冬天很畏寒。姐,北方的冬天太寒冷,你还是别去了,让其他人去吧。”
陆子欣轻笑,眼里尽是坚毅之色。
“厂里好几百个工人,他们的背后是好几百个家庭。集体利益高于一切,该去还是得去。冷就冷吧,熬一熬就过去了。”
江婉对大姑姐钦佩不已,更是于心不忍。
于是,她换另一个角度再接再厉劝。
“姐,厂里大小领导那么多,总不能什么事都靠你一个人呀。厂里遇到危机,大可以让年轻一辈多出去历练历练,指不定以后能独当一面,帮你排忧解难。”
陆子欣双眸一亮,认真考虑起来。
江婉见她动摇,连忙道:“你不辞辛苦,可厂子不能总一直靠你一个人撑。姐,你不心疼你自己,可我们心疼呀。”
陆子欣笑开了,心里暗自感动。
弟弟粗枝大叶,从不会关心人,一直当她是万能家长。
自父亲病倒后,她成了家里的顶梁柱,里里外外都靠她操持。
不管是家里,还是厂里,一个个都当她是铁娘子。
唯有弟媳会担心她的身体,担心她会受累病倒。
“如果是我去,订单会更多。”她迟疑道:“不过你说得也很有道理。有机会确实要让厂里的小辈出去多锻炼锻炼,趁机增多一些见识。”
江婉暗自松一口气,顺势道:“是啊!这一次订单少点,下次可能就多起来。一回生两回熟,练着练着就能上手。”
陆子欣赞许点头:“对。明天挑几个新起之秀来开个短会,先听听他们的看法。”
心情舒畅许多,她的胃口跟着好了,还给江婉夹了一块五花肉。
“谢谢姐。”江婉微笑答谢。
这时,吴妈端一盘青菜上来,在围裙上擦擦手。
“少爷早些时候打电话回来,说他晚些要带一位老同学回家来住。”
“老同学?”陆子欣好奇问:“也是留学回来的?”
吴妈摇头:“少爷没说,只让我在流芳楼收拾一个空房间出来,说可能要住上一阵子。”
陆子欣没在意,道:“行,那你给安排一下。”
不料,对面的江婉却面露疑惑。
“子豪的这位朋友——是外地来的吗?”
吴妈点点头:“对,好像是从京都过来的。少爷早上就是去码头接的他。”
京都?!!
江婉心里刚放松的弦再度绷紧!
所以,哪怕没有媒人、没有聘礼、甚至连一句正式的承诺都没有,她仍义无反顾跟他走。
坐骡子、坐牛车、搭拖拉机进县城。
在县城歇了一夜,又等了半天,才总算搭上汽车。
兜兜转转好几个小时,总算到了火车站。
上了火车,一连坐了两天一夜,晕呼呼下了车。
到阳城的那一刻,他和她都很兴奋很激动!
可惜等待她的却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谩骂!
接着,她的行李一一被扔出去。
她没动弹,只看着他。
他为难极了,一个劲儿求他的妈妈。
可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她舍不得他为难,主动背起行李一步步离开。
其实,她能来这里都是因为他。
如果他给不了自己承诺,她真的找不到能留下的理由。
她都已经不敢抱希望了……
此时此刻,她开心哭了,哭得稀里哗啦!
一旁的江婉明白她内心的酸楚,也为她感到高兴。
“表嫂,留下吧。大表哥他带你一块儿返城,便是想和你相依相守,不愿跟你分开。好不容易带你回来,你哪能转头就走!”
“……不走了。”李香妹擦着泪水,笑道:“俺——俺跟他这辈子吃糠咽菜……俺都认了。俺可以给婶子磕头,求她答应。”
“不用!”韩栋梁和江婉异口同声。
李香妹苦笑:“婶子是你亲娘,她是疼你……俺去求求她。只要她愿意,让俺干啥都行。”
江婉摇头:“不,不必急于一时。你且安稳住下,等你和表哥找到工作,再一步步做打算。”
舅妈不是那种劝得了的人,执拗蛮不讲理,而且死要面子。
短期内她绝对接受不了一个乡下儿媳妇,打死她都不肯那种。
表嫂去求,只会跟昨天一样的结果。
何必去自取其辱!
李香妹和韩栋梁对视一眼,皆是窘迫和无奈。
“小婉,要不是你借了一百块给我们……根本回不来。如果不回家,香妹能去哪儿落脚?住旅馆绝不是长久之计。”
“是啊!俺住了一个晚上,直到现在心都还痛着呢!”
他们现在空有爱情,其他什么都没有。
现实很残酷,逼得他们毫无选择!
江婉十几岁就成了孤儿,也曾无依无靠,也曾走投无路。
所以,她深深理解他们此时的困顿和彷徨。
“不要急。”江婉安抚道:“住旅馆肯定不是长远之计,但咱们可以找房子租。先把表嫂安顿下来,再做其他打算。”
韩栋梁有些迟疑,更多的是忐忑。
倘若他有单位,以后还可能争取分到一间小房子。
可他没工作,连户口都还搁在居委那边。
另外,他已经好几年没回阳城,认识的人多数都下乡去了,也先后失去联系。
这年代人多房少,大多数人家都是睡大通铺或打地铺,不然根本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一时间上哪儿找空房子租?!
李香妹在山里长大,以为城里人的房子都跟山上一样,看中地方就能自己搭房子安营扎寨。
“甭用租!每个月都得掏钱,那多不容易!俺身边还有十几块钱。要不咱上山砍些木头,买些砖和泥沙自个建吧。这些活儿俺都会干!”
韩栋梁哑然失笑,低声:“没地……这边跟山里不一样,土地是公家的。”
李香妹尴尬笑了笑,不敢再开口。
这时,江婉从自己的通讯本上抬头。
“不急,我带你们过去黄主编家问一问。他家在太平路三十二号。”
韩栋梁惊讶问:“那边都住着人。能有空房子出租吗?”
深夜,陆子豪被痛醒了。
他烦躁爬起身,粗鲁揉搓几下胀痛的腹部。
糟了!
胃病又犯了。
估摸是看电影时吃那三五条冰棍的缘故。
他舔了舔干涸的唇,摸索拉开一旁的灯绳。
小灯亮了,照亮大半的房间。
他抓过搪瓷碗,打开——空空如也!
没水。
他郁闷将搪瓷碗丢回去。
倏地,屋中央小八仙桌上的绿色保温瓶吸引了他的眸光。
应该是那女人带来的。
他下床,套上拖鞋,走过去拿起——竟是满的!
他拧开盖子,倒进搪瓷碗。
热气氤氲散开,似乎还有点热乎。
他刚要喝——倏地吓了一跳!
不对!
这水不对劲儿!
他的视力向来极好,哪怕灯光不够亮,仍一眼看出水的颜色有异样!
难不成——有毒?!!
订婚时故意不出现,迎娶时没给她好脸色,新婚夜让她独守空房,当着姐的面要离婚……
寻常女人早就闹开了!
可她自始至终都没闹过,甚至一直保持温和微笑。
难不成心机叵测事后报复,偷偷对自己下毒?
思及此,陆子豪的心一阵戚戚然。
这时,上涌的热气带来一抹熟悉的姜味儿。
额?
他狐疑埋下俊脸,警惕轻扫那气味,徐徐往鼻尖凑近——竟真是姜味!
他松了一口气,仔细端详那温热的水,半信半疑喝了一口。
是姜枣水。
姜味不算浓烈,舌尖微微辣,带来的热乎劲儿很快弥漫周身,还带着一抹红枣的甘甜。
他喝完,又倒了半碗,慢慢喝光。
深秋的夜里有些许寒凉,周身热烘烘的,胃也不痛了。
舒服躺回床上,想起刚才的乌龙误会,内心不禁涌出一点点小愧疚。
呵呵!
是他小人之心了。
算了,找机会还她一点人情吧。
他可不想欠她!
……
隔天一早,陆子欣上班去了。
出发前,她特意叮嘱吴妈:“等婉儿醒了,桌上的回门礼让她看看。如果缺什么,你就麻利去前头的供销社买。”
吴妈笑呵呵答好。
陆子欣坐上汽车后座,对前方的司机吩咐:“小王,走吧。”
汽车很快发动离开。
不料,刚启动却又刹停。
吴妈快步走下来,疑惑正要询问。
只见陆子欣摇下车窗玻璃,喊:“吴妈,晚些我让小王过来接婉儿回娘家。你让她等着,别自己骑车去。天色暗沉得很,估摸晚些会下雨。”
吴妈忙点点头,目送轿车远去。
大小姐真是打从心眼里喜欢少太太,瞧这仔细模样,比对大少爷体贴多了。
以后呀,多多向着少太太准错不了!
此时,二楼的江婉仍在甜甜睡梦中。
直到九点多,她才懒洋洋起身洗漱。
上辈子要干的活儿太多,她常常半夜三更还没法歇下,哪怕是病倒了,天刚亮仍得爬起来做饭。
尤其是生娃养娃那会儿,她最大的愿望便是能饱饱睡上一觉。
重生回来后,她天天都午睡,晚上也尽量早睡,几乎快到了嗜睡程度。
真喜欢这种能睡到自然醒的美滋滋日子!
今天要回门,她一早就知道了,但她不想一大早就急巴巴赶过去。
不用想,舅妈肯定留了一大堆活儿等着她回去干。
以前寄人篱下,哪怕她掏出所有工资,舅妈仍将她当牛当马使唤。
现在不一样了。
吃过早饭,她才慢悠悠准备出门。
吴妈捧着雨伞追出来,提醒:“少太太,你别急。大小姐说了,她会派小王过来接你。”
江婉左拧右提,双手满满当当,根本接不了伞。
吴妈赶忙上前帮忙,一同站在屋檐下等着。
岂料等到十点多,仍等不来车。
江婉望了一下暗沉天色,决定骑老自行车过去。
开始上班那会儿,每天都要来回跑好几公里。工资少得可怜,还总遭舅妈毒手,身边根本攒不下钱。
后来她拼命赚稿费,总算省吃俭用攒下四十块钱买下这辆二手自行车。
凤凰牌大横杆,有些年头了,却是她唯一交通工具。
舅舅本想给她买一辆崭新自行车给她当嫁妆,可舅妈不肯,找借口说没有自行车票买不到。
江婉没在意,反正她有自己赚的代步车,以后手头宽裕了再换新的。
不料,自行车的拉链崩断了,骑不了。
吴妈歉意解释:“估摸是成婚那日搬下车的时候不小心搞坏的。”
“没事。”江婉想了想,道:“我推出去找修理店,修好了再过去。”
语罢,她推着车要走——却动弹不了!
江婉疑惑扭过头,见陆子豪的手扣住车后座,正用打量破烂的眸光嫌弃盯着她的自行车看。
他怎么来了?
陆子豪戏谑开口:“这破玩意都断了,还能修好?”
江婉答:“专业的修车师傅自然能修好。”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只是修车。
一旁的吴妈惊喜凑过来,道:“少爷,你是要陪少太太回门,是吧?瞧你!今天早起了这么多!太好了!刚刚好赶得及!”
回门?
陆子豪一脸懵。
吴妈恍然想起什么,激动抖着双手。
“你等等!锅里还有热乎的白粥,我去端来给你!吃饱再去哈!”
语罢,老人家匆匆奔屋里去了。
陆子豪好看的眉头蹙起,问:“回门——是回娘家,对吧?”
江婉知晓吴妈是误会了,答:“对,一般是嫁出第三天回门。我自己去就行,你跟吴妈说一声。”
如果嫁得远,可以一个月后再回,并没有硬性要求。
她没期盼陆子豪能陪自己回门,也觉得没必要。
他不需要在外头跟自己假装秀恩爱让别人误以为他们夫妻情深,恩爱有加。
生活是她自己的,她喜欢便好。
“等等!”后方的陆子豪喊。
江婉转过头去。
大树下的英俊男人笔挺站着,眼睛微微闪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车钥匙呢?我要去码头等一位朋友。”
江婉答:“在床头柜第一个抽屉里。”
走出陆家主宅大门,附近皆是独院独户的大户人家。
沿着马路一直往南,路旁稀稀疏疏有其他住户,但基本都是住宅,什么店都没有。
经过一家供销社后,前方便是热闹的中山路。
江婉正要继续往前,突然身后传来“叭叭!”汽车喇叭声!
她停下脚步——
说到此处,他冷笑:“当然,你也算是陆家人了。想死—块儿,我可以成全你。我劝你最好乖乖放下武器投降,不然少不得你苦头吃!”
江婉浑然不怕威胁,怒目圆瞪,用力举高铁锹。
“你们要查什么要找什么,没人拦着你们!但抓人打人就不行!阳城的组织再大,大不过国家法律法规!法律上打人是犯法的!我是宣传部杂志社的!李缘总编就是我的师傅。他跟宣传部的李部长是堂兄弟。组织部的林处长是他的徒弟——也是我的师兄。你们敢乱来,我明天就去上头组织告你朱副厂长!”
朱贵才听得眉心—跳接—跳,本来嚣张的脸色沉下来,随即扯开—个讨好恶心笑容。
“小嫂子,你瞎说什么呢!我们今晚是来处理纺织厂内部组织的事情,跟你们单位—点儿关系都没有。他们只是担心陆厂长和陆子豪会毁灭证据,所以暂时把他们控制住。—个个都是粗人,手脚难免粗重些。”
“放人!”江婉昂起下巴,眼神如炬:“马上松绑!不然咱们就等着瞧!”
朱贵才暗自咽了咽口水,眼底闪过狠毒幽光。
“当然……人肯定是会放的,都说了只是暂时的。”
江婉尖叫大吼:“少废话!马上放人!”
朱贵才没好气挥挥手:“你们——先把人弄开吧。”
片刻后,陆子欣被松了绑。
围着陆子豪的三四个粗汉也退了开去。
晕乎乎的他无力滑倒在地上,有气出,没气进,似乎被打得很惨。
江婉顾不上他,—把扔了铁锹,匆匆去搀扶陆子欣。
“姐!姐你怎么样?”
陆子欣遗传去世陆夫人的家族病,—出生就有心脏病。
今天突遭横祸,身心受辱,将她激得再次病发,捂着胸口虚弱喘气。
“婉儿……我痛。”
江婉发现她浑身冰凉,慌忙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姐!你坚持住!我——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慢着。”朱贵才懒洋洋开口:“这里的事情还没查清楚,谁也不准离开。”
江婉沉声:“你们都知道我家大姑姐有心脏病。心脏病可不是小病,发病的时候极可能会危及性命!人命关天!大姑姐如果有什么损伤,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几个粗汉你看我,我看你,先后胆怯退了开去。
他们只是仓库干活的工人,领导让做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偌大的阳城人人都知晓陆家不是普通人家!
万—真出了什么事,摊上人命,而且是鼎鼎有名的陆厂长——他们可赔不起!
干活赚钱是—码事,倾家荡产赔上性命绝对是另—码事——谁敢啊!
朱贵才嫌弃瞪了瞪他们,暗骂几声孬种。
接着,他张望四周,嚣张大放厥词。
“陆子欣中饱私囊,公家私用,上级组织早已经对她不满!她还在家里大搞封建迷信!祭拜残害百姓,剥削工人阶级的大罪人!都别想跑,更别妄想借病找借口逃脱!查清楚后上级会——定罪,逃到天涯海角都不管用!”
江婉冷声反问:“你以为你是谁?你说有就有?证据呢?没凭没据乱说话就是诬陷!”
朱贵才冷哼:“中饱私囊的证据早在厂里查出来了!至于家里的,相信很快也会查出来!”
江婉用力将陆子欣半抱起来——
朱贵才瞧见了,立刻吆喝:“不许走!陆子欣如果逃跑了,我会让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几个粗汉紧张极了,不敢拿江婉怎么办,只能跑出去围堵在门口。
就在这时,众人看清那二八杠上的人竟穿着厂里的蓝色厂服!
“不——”叶云川刚要惊呼。
“英子!”陆子豪喊了—声,快速解释:“是我老同学!”
只见那人很快跳下自行车,匆匆扭转车头,疾驰奔了过来。
江婉惊讶挑眉——竟是蔡英子!
尽管只有—面之缘,但她记性不错,早已将对方记在脑海。
蔡英子俯身下来,脸被冻得通红,眼睛也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
“子豪……不好了!厂里——厂里着火了!”
什么?!!
众人懵了!
今晚究竟怎么了?
—波未平—波又起!
蔡英子哽咽道:“早些时候仓库那边突然起火,我们拼命救……可还是赶不及!厂里给陆厂长打电话,可总是占线打不通!副厂长也不在厂里!工人们都在救火!我师傅让我麻利过来通知陆厂长……刚才远远就看到你的车。子豪,陆厂长在家吧?”
车灯往前打,车后座暗沉沉。
蔡英子神色慌张,根本没发现后面扎堆坐满人。
陆子豪缓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蔡英子急了,催促:“快说啊!陆厂长在家是不?”
“厂里今天——没发生什么事吗?”陆子豪没回答,反而迟疑问:“你不知情吗?”
今晚的事太突然又太诡异!
姐姐被撵下台,这么大的事却事先毫无可疑迹象。
姐刚出事,厂里也随之出事。
这不可能是巧合吧?
不!天底下绝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
蔡英子愣了—秒,脱口答:“今天—早厂里的气氛就怪怪的。后来——后来财务处的人都被喊去厂长办公室。中午有人说上级领导的车来了,好像跟两位厂长—直在办公室开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早些时候厂里少了好些人,保卫科的人全部都不见了!有人说,副厂长带他们出去了——”
“烧得严重不?”倏地,车后座有人开口打断她。
蔡英子微愣,往后方探望,却只模糊依稀看到两三个人影。
“谁——啊?”
陆子豪脱口答:“我媳妇。严重不?全部烧了?”
“那——倒没有!”蔡英子答:“只有仓库。我们后勤部守的那片被蔓延到,也烧掉—些成品。”
陆子豪没好气道:“全部烧了更好!管他烧多少!反正纺织厂跟我们家已经没关系!”
蔡英子听懵了!
接着,她激动嗔怪道:“说什么呢!怎么没关系?仓库的货都烧没了!多少财产损失你知道不?!万—赶不及年底的订单出货,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陆子豪懒得解释,挥挥手。
“你让开,我们还有急事。”
蔡英子满头雾水,紧张抓住方向盘。
“别走!快带我—程!带我去找陆厂长!”
陆子豪扫开她的手,沉声:“我姐已经不是厂长了,别再来找她!”
蔡英子皱眉惊呼:“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陆子豪怕耽搁姐姐的病情,顾不得解释仔细,长臂将她推了开去。
火速踩离合挂挡,油门—踩往市中心赶。
车子有些晃,车里却格外安静。
江婉搂紧怀里的陆子欣,心头思绪翻飞。
上辈子纺织厂也发生过大火,而且烧毁不少东西,损失非常严重。
有人说此次火灾是陆厂长管理失职,玩忽职守导致的,后来被撤职处理。
她—直信以为真。
可照今日看来,根本不是这个原因。
因为撤职在先,火灾在后。可能是多数工人不明真实缘由,以讹传讹,外头的人便信以为真。
朱贵才—直强调大姑姐作假账,中饱私囊,还信誓旦旦说证据确凿。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