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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番外扶正绿茶?夫人改嫁少帅你哭什么傅安安厉枭

沧小小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一连七天,傅安安都在医院里照顾春雀,没有回朱府。朱府那边缺了管事之人,又缺银子,乱成一团糟。朱老夫人焦头烂额,安排了管事黄妈来医院请求傅安安回府,被她一口回绝。“账本和钥匙都交回了姆妈,新妇又马上进门,我这下堂之妻,不方便管,也没资格管。”黄妈只好灰溜溜走人。傅安安勾唇笑了。这些天没有操劳朱府上上下下一大家子烦心事,春雀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她整个人都畅快了不少。“走,春雀,我们出去逛逛,散散心。”春雀忙点头,“好。”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外滩。两旁的小摊小贩,叫卖声不断。人来人往,非常热闹。相比遭受日寇炮轰的福广沿海一带,海城这里平静许多,很是热闹繁华。傅安安喜欢甜食,买了红樱桃奶油小方和栗子粉蛋糕拎在手里,走进滇池路的东海咖啡厅。春雀捧...

主角:傅安安厉枭   更新:2024-11-13 14:4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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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傅安安厉枭的其他类型小说《结局+番外扶正绿茶?夫人改嫁少帅你哭什么傅安安厉枭》,由网络作家“沧小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连七天,傅安安都在医院里照顾春雀,没有回朱府。朱府那边缺了管事之人,又缺银子,乱成一团糟。朱老夫人焦头烂额,安排了管事黄妈来医院请求傅安安回府,被她一口回绝。“账本和钥匙都交回了姆妈,新妇又马上进门,我这下堂之妻,不方便管,也没资格管。”黄妈只好灰溜溜走人。傅安安勾唇笑了。这些天没有操劳朱府上上下下一大家子烦心事,春雀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她整个人都畅快了不少。“走,春雀,我们出去逛逛,散散心。”春雀忙点头,“好。”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外滩。两旁的小摊小贩,叫卖声不断。人来人往,非常热闹。相比遭受日寇炮轰的福广沿海一带,海城这里平静许多,很是热闹繁华。傅安安喜欢甜食,买了红樱桃奶油小方和栗子粉蛋糕拎在手里,走进滇池路的东海咖啡厅。春雀捧...

《结局+番外扶正绿茶?夫人改嫁少帅你哭什么傅安安厉枭》精彩片段




一连七天,傅安安都在医院里照顾春雀,没有回朱府。

朱府那边缺了管事之人,又缺银子,乱成一团糟。

朱老夫人焦头烂额,安排了管事黄妈来医院请求傅安安回府,被她一口回绝。

“账本和钥匙都交回了姆妈,新妇又马上进门,我这下堂之妻,不方便管,也没资格管。”

黄妈只好灰溜溜走人。

傅安安勾唇笑了。

这些天没有操劳朱府上上下下一大家子烦心事,春雀的伤也好了七七八八,她整个人都畅快了不少。

“走,春雀,我们出去逛逛,散散心。”

春雀忙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外滩。

两旁的小摊小贩,叫卖声不断。

人来人往,非常热闹。

相比遭受日寇炮轰的福广沿海一带,海城这里平静许多,很是热闹繁华。

傅安安喜欢甜食,买了红樱桃奶油小方和栗子粉蛋糕拎在手里,走进滇池路的东海咖啡厅。

春雀捧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

傅安安点了罗宋汤焗饭和炸猪排,小口小口品尝着。

春雀坐在她对面,小心翼翼只搭了半边座椅,边吃边感叹,“小姐,自从你三年前嫁给了少帅,学府上规矩不得出门,就一直闷到了今日,总算轻松了。”

傅安安涩然一笑。

是啊。

嫁进傅家后,要贤良淑德,上敬姆妈,下管奴仆,还要日夜担心迎敌抗战的朱乾川,处处压抑,可不就是闷到了今日才解脱了。

这时,有个穿红色洋装的年轻女郎走到傅安安桌边,一屁股坐下,翻着白眼囔囔。

“傅安安,少帅要娶狐狸精的消息满天飞,你怎么还有脸坐在这里吃东西?”

春雀站起身往前一挡,“顾小姐,你又笑话我家小姐,还没被揍够?”

“关你个死丫头什么事?坐下。”

顾南菲没点眼力劲,拈了块栗子粉蛋糕,边吃边凑到傅安安面前。

“你以前揍我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那么大一只狐狸精,仗着少帅的势,狐假虎威,整日里在海城拽七拽八的,气死我了,你倒是揍啊?”

傅安安看了眼自己闺阁时的死对头活冤家,端起酸梅汤喝了半杯,笑意真实了几分。

“不忠的男人,就像掉进马桶的大洋,我连这大洋都不要了,还揍狐狸精干什么?”

春雀抢着点头。

“就是,掉份的事,我家小姐从来不干。”

顾南菲啧了声,“三年前你要死要活非要嫁给少帅,可不是这幅嘴脸。”

傅安安平静道,“你也说了,那是三年前的事。谁年轻时,没爱过几个人渣呢?”

顾南菲点点头,颇为感慨,“只是没想到,你海城第一名媛傅安安也会有瘸眼的时候,快跳出火坑吧,不然我都不忍心欺负你。”

傅安安,“......”

“哈哈。”

不远处包厢里,三个样貌英俊的军装男人正在闲聊,其中一个正对窗口,看着大厅里的几个女郎在吐槽,乐出了声。

那笑声,是从沈逸风嘴里发出的。

他看了看身旁气息冷厉的督军,眉头挑了挑。

又看向端坐在咖啡桌旁的傅安安,仪态万方,巴掌大的小脸明艳动人,忍不住揶揄旁边的朱乾川。

“少帅,休弃这么漂亮的女郎,就为了娶那个喊打喊杀毫无女人味的乔曼,你眼睛糊屎了?”

朱乾川闻言,有些恼火,“沈参谋长,慎言。”

这些天为了补齐乔曼的聘礼,他急得焦头烂额。

也彻底明白了,朱府就是个表面光鲜的空壳,这三年都是傅安安用她的嫁妆填补,才勉强维持了一大家子的开销和运转。

用女人的嫁妆贴补家用,他觉得丢人。

但他在家里为了几百个大洋愁得寝食难安,傅安安却坐在咖啡厅豪掷千金吃香的喝辣的,甚至当众诋毁他。

他是个男人,有他的自尊和脸面。

却看见高大轩昂的督军偏过头,乌沉沉的眸子,犀利紧迫地盯过来,语气冷硬。

“乾川,家务事办不妥,何以平天下?接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言下之意,家事没搞定就停职在家,暂不续用。

“是,督军。”

朱乾川倏然一震,叩靴行礼后,迅速走出包厢带拢门,旋风般疾步走到傅安安面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傅安安,家里乱成一团糟,你还有脸在这里招蜂引蝶,跟我回家。”

傅安安神色不变,冷淡道,“少帅,从你决定娶乔曼的那一刻,少帅府就不再是我家。和离,你准备好了吗?”

朱乾川被噎得一口气堵在喉间,脸色铁青,“好,很好,你最好永远别回来。”

狠狠瞪了眼傅安安,冷然离开。

春雀站在傅安安身边,像只护主的小兽,瞪了回去。

顾南菲看了场好戏,伸了个懒腰,咧嘴乐呵,“衣不如新,人不如新啊。傅安安,早知道少帅会负情绝义,你还不如嫁给我哥,我哥念旧,又重情,到现在还心心念念要娶你。”

她翘着唇,指指点点,“也不知道你从头到脚,哪点值得我哥念叨。”

傅安安,“......”

春雀不服气,“我家小姐哪里都好,顾大公子看上小姐,是他有眼光。”

顾南菲笑了,纤白指尖戳了戳傅安安的细腰,“你家死丫头挺有意思的,借我玩两天。”

“我的人,可不外借。”

傅安安淡声回绝后,站起身带着春雀走出咖啡厅。

却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久久注视着她。

回到法国医院,给春雀办理完出院手续,傅安安突然觉得小腹坠痛。

有什么东西流出来,濡湿了月白色旗袍。

春雀也看到了,吓得声音发抖,“小姐,你流血了,是不是流产......”

“先别慌。”

傅安安深深吸口气,安抚好春雀,拉着她走向二楼的妇产科。

检查室内。

不同于府中老大夫的望闻听切,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让傅安安躺在一张狭窄的手术台上,旗袍掀到腰间,脱下衬裤,两脚张开,踩在左右踩板上。

傅安安盯着头顶的天花板,一一照做。

女医生的手指伸进去,一瞬刺痛。

她咬牙不吭声。

良久,女医生缓缓说道,“夫人,你没有怀孕,不是流产,是来月经了,哦,就是癸水。”

什么?

自己没怀孕?

傅安安愕然了半晌,慢慢穿好衣服下了手术台,踩在坚实的水泥地板上,脑子很乱。

她其实是精通医术的。

只是乍然从朱乾川嘴里得知怀孕了,又过于相信府里老大夫的诊断,就没有给自己把脉复诊一下,以至于搞出这么大的乌龙。

终究是她太信任朱府所有人,真心错付了。

“医生,既然我没有怀孕,为什么两个多月了才来癸水?”

“有可能是喝了某种药物压制了。”

药物?

傅安安敛眉,想起两个月前的那个晚上,昏沉中感觉到温存后,管事黄妈就每天晚上都端了碗浓黑的汤水给她喝。

还说是朱老夫人特意给她调养身体的。

傅安安眸色微冷,忽而又清冽地笑了。

“春雀,回朱府,算账!”




翌日傍晚。

傅安安交代春雀,早早在厨房里安排好人手。

等黄妈煎完汤药后,两个粗壮的老妈子迅速扑上去,把黄妈扑倒在地反剪双手捆起来,丢在傅安安脚下。

“少夫人,人绑好了。”

“很好。”傅安安扬唇,笑意很冷。

黄妈被摔得七荤八素,知道事情败露了,却丝毫不慌,甚至仰起头,恶狠狠瞪着傅安安。

“少夫人,傅家都死光,只剩下你了,你这样对待我,就是打老夫人的脸,老夫人绝对不会放过你。”

作为老夫人最得力的心腹,她在傅安安面前都嚣张惯了。

顶着摔肿的老脸,她继续叫嚣道,“乔曼小姐马上进门,少帅心里只有她,但凡你是个聪明的,都该知道要怎么做。”

“我要怎么做,轮不到你教我,你算什么东西?”

傅安安垂眸看向黄妈,一双乌漆漆的眼,曜曜明亮,寒星般散发冷芒。

黄妈莫名发怵。

转而一想,三年来傅安安为了讨好老夫人和在外征战的少帅,放低身价给老夫人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很多本该下人们做的事,她也抢着做,比谁都下贱。

这般自甘轻贱的人,没什么可怕的。

黄妈挺直背脊,“少夫人,老奴也是为了你好!你放了我,老夫人那里,我自会为你美言几句,老夫人高兴了,少帅就高兴,你自然可以讨得他的欢心。”

仗着老夫人的势,她作威作福惯了。

扬起的脸上,勾起鄙夷的笑。

傅安安都懒得抬手,只看了眼春雀。

“以下犯上,掌嘴。”

“是,小姐。”

春雀在灶台上找了块抹布,飞快地堵住黄妈的嘴,抡圆胳膊,对准黄妈高高扬起的脸,啪啪啪,狠狠打了几个耳光。

“小姐心善,平时不跟你们计较,真把我家小姐当傻子呢。”

春雀端起炉灶上的药罐子,气不过,踢了黄妈一脚,“吃小姐的喝小姐的,却背地里陷害人,黑心肝烂肠货。”

说完,又踢了两脚,“还有你背后的老夫人,小姐花了一万个大洋治好她的肺痨,马上翻脸不认人,都不是好东西。”

黄妈痛到惨叫,“咳咳......老夫人不会放过你。”

“正好,我要去找老夫人。”傅安安静静道。

她说话的声音,不紧不慢,平稳沉静,却令人有种强烈的压迫感。

黄妈梗着脖子还想顶撞,可对上傅安安清冷的眼神,却缩了缩脖子,闭紧嘴巴。

她被打怕了。

可是主子不怕!她要等主子替她撑腰!

傅安安收回视线,转身往外走。

“快跟上。”

春雀朝两个老妈子打了个手势。

两个老妈子便左右两边拖着黄妈的两条胳膊,像拖条死狗一样跟在后面。

一行人走进了老夫人的松鹤院。

朱母刚喝了碗鸡汤,正坐在椅子上吃茶解腻。

看到傅安安带着乌泱泱的人进门,她身后被老妈子捆押在地上的黄妈,愕然过后,放下茶杯皱紧了眉头。

“怎么回事?”

傅安安示意春雀把药罐子端上来,放在朱母的茶杯旁。

“姆妈,你交代黄妈给我煎滋补药,她却偷偷改了药方,换成让我假孕的药,这种背主欺主的刁仆,要么打死,要么送进监狱坐牢,姆妈觉得呢?”

说罢,看了眼朱母,意味深长。

朱母察觉到她目光里真正的意图,脑袋一嗡,差点沉不住气,转头盯向被堵住嘴狼狈流泪的黄妈,厌烦至极。

干件事都干不好,没用的东西。

黄妈被阴冷的眼神扫过,心口一凉。

完了,一切都完了。

主子不会保她!

早知道,她就不会在少夫人面前撕破脸面......

门口。

朱乾川听完傅安安的话,长腿跨进门,“放肆!姆妈面前,轮得到你说三道四,罔顾人伦吗?再说,黄妈陷害你,与姆妈何干?姆妈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少帅,这种没脑子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傅安安眸色冷淡。

春雀怕小姐吃亏,连忙挡在前面,跟着呛道,“好处多着呢!搞臭我家小姐的名声,扫她出门,又可以霸占小姐的嫁妆,拿了钱,还要了脸,多美啊。”

一席话,说得朱乾川和朱母脸色铁青。

两人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被这么个小丫头指着鼻子骂。

朱母有些心虚,更多的,是算计败露后的恼羞成怒。

“安安,一点小事,非要闹得鸡犬不宁,你这就不懂事了。

乾川堂堂朱府少帅,身边多几个女人伺候也正常,你容不下乔曼,非要闹和离,丢尽朱家和傅家的脸面,外人只会笑你心胸狭窄是个妒妇。

再说了,傅家只有你一根独苗,离了朱府,无人给你撑腰,你若出了什么意外,傅家可就彻底灭族了。”

“姆妈,前怕狼后怕虎,不是我傅家儿女做派!傅家家训,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以德报怨枉为人。”傅安安冷声道。

她坦坦荡荡,理所当然,稳稳占据了上风。

柔和的夕阳从窗口照耀在她柔美的脸上,更显得英姿勃勃气势如虹。

朱乾川从未见过这般炫目的傅安安,一时间,有些失神。

但她口口声声傅家光明磊落,不就是奚落朱家鸡鸣狗盗蛇鼠一窝?!

朱乾川不由得恼怒,冷笑一声,“朱家再怎么像你嘴里说的那样不堪,也没有冒出叛国叛民的汉奸。”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傅安安冷着脸,不欲多言。

朱乾川被这话刺激到了,俊朗的脸庞闪过丝丝阴郁,冷冷地说,“你以前缠在我身边的时候,可不是这幅模样。”

“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傅安安道。

朱乾川目光幽沉,审视着,半晌才道,“可你明明端庄古板,无趣拘泥,一举一动,都用尺子量过似的,永远循规蹈矩,没有脾气,没有个性,只知道讨好我,讨好姆妈。 ”




朱乾川眸光深了深,却又想起她早就被人尝过鲜了,一时又按下了不舍的情愫,“就这么迫不及待?”

傅安安顺势点头。

“是啊,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休妻另娶,女人自然不必从一而终,以我的身家,要什么得不到。”

“只要离开你,这男人嘛,多的是。”

她含笑,眉眼弯弯,笑容清甜。

这些时日,她想清楚了。

少帅府上上下下侮辱她,吹捧乔曼,不就是因为傅家倒塌失去权势,而乔曼有军功有权势?

既然如此,她也要掌权。

如今战火纷飞,比起大洋,只有权力靠得住。

朱乾川没说话,阴翳地看着她离去。

就算没有野男人,可她婚前失贞是真的。

他看着傅安安决绝远去的背影,莫名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就好像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下意识往前走两步,薄唇动了动。

却晚了一步。

那道纤细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路的尽头。

......

倚梅楼。

傅安安了却一桩大事,听着曲,拉着春雀坐在餐桌边,眯着眸,一口咖啡一口法式蛋糕,吃的惬意。

橘黄的电灯光,温柔洒在傅安安身上,越发显得她眉眼娇艳,明媚漂亮。

也就少帅那个眼瞎的,薄情寡义抛弃这么好的小姐。

春雀在心里啐了口。

吃饱后,闲来无事,她又仔细端详那块玉佩。

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呼道,“小姐,我记起来了,这玉佩不是你的嫁妆。”

“是小姐你和少帅成婚前,有一天你和大少爷去海城靠北的森林中打猎,失踪了。少帅将你找回来时,你身上就有这块玉佩了。”

傅安安拧眉想了想,“是,那天我打了头黑熊,回来时碰到了枪击混战,我被流弹击中,受伤昏迷。朱乾川找到我,送我到法国医院治疗。醒来时,手边就有这块玉佩。”

玉佩是谁留下的?

傅安安若有所思。

“先收到嫁妆里,以后再说。雀儿,等嫁妆清点好,我们就搬回傅公馆。”

春雀欢呼。

“小姐,你的嫁妆我早就收拾好了,就等你这句话。桌椅柜子,也全部搬走,一根针线也不留,不能便宜他们。”

她说搬就搬。

朱府各处大都是她的人手。

一声令下,很多人都忙活开了。

春雀收拾完傅安安的首饰衣物,就赶去前院的库房找傅安安。

房梁上装了两盏电灯,灯光橘黄幽深。

傅安安找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小厮,正在把一抬抬嫁妆运送到朱府门口,忙忙碌碌中有条不紊。

白日里老夫人贪得无厌的嘴脸,早就被那两个老妈子四处传开了。

“呸,堂堂少帅府老夫人,贪图媳妇的嫁妆,真不要脸。”

“就是,我们小门小户的,都干不出这样的事。”

这会儿,所有人都卯着劲为傅安安干活,竟没有一个人想着去给朱母和朱乾川通风报信。

傅安安笑吟吟,领了他们的好。

忙到大半夜,所有嫁妆和她的私人物品都整整齐齐规置在傅府宽阔的厅堂中,她让春雀取了一大包大洋,全部分发下去。

春雀边发大洋边说道,“以后小姐是小姐,朱府是朱府,有愿意弃暗投明的,傅公馆,要人,商铺店铺,要人,军队官场也要人,只要你们来,随时欢迎。”

一句话,说动了将近大半的人留下来。

傅安安看着这一幕,唇边笑意更深。

从前随她嫁人前,春雀在府里也会管账,管理下人,一张巧嘴能说会道,心思又大胆,行事又谨慎。

再没有比春雀更好的助力了。

傅安安等众人忙完,叫春雀给留下的人十块大洋。

人人有份,往后也不生怨怼。

等忙完,她又匆匆带上春雀去了祠堂。

祠堂里摆放着父亲母亲和兄长的牌位。

点了香,烧了草纸,她跪在蒲团上重重磕头,红了眼圈。

“阿爸,姆妈,哥哥,原谅我这么晚来打扰。明天我就跟朱乾川和离了,不是我不想过安稳的日子,而是朱乾川实非良配,朱府的水也太深,不值得我浪费一生。

“你们放心,我会给阿爸和哥哥正名,也会让朱乾川止步青云,欺我辱我的,我必还之。”

春雀也跪在旁边烧祭品,扑簌簌流泪。

“呜呜,老爷,夫人,大少爷,您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小姐好好的,少帅府,还有少帅,太欺负小姐了。”

一席哭诉,说得傅安安心里也不好受。

“雀儿,走吧。”

傅安安拜祭完后,拉起春雀往外走。

出门时回头再看了牌位一眼,眸色坚毅。

两人回到了傅安安闺阁时居住的房间。

早就有老妈子铺好床铺,摆放整齐柔软的棉被和枕头。

累了大半宿,傅安安洗漱后倒在床上休息。

春雀睡在门口那张守夜的矮榻上。

傅安安叮嘱,“雀儿,早点睡,明天要早起去办事。”

话是这么说的,傅安安却后半夜一直辗转难眠。

明天就要和离了。

四岁的时候,她还是个小胖丫,认识哥哥的玩伴,比她大两岁的朱乾川。

小小少年眉眼清俊,长身玉立,被她惊为天人。

从此围着他打转,眼里再无其他人。

他说娶她为妻,是他毕生夙愿。

如今,他却为了乔曼,逼得她跟他和离了。

冬日寒风吹得哪里叮铛响。

她望过去,是摆放在窗口的水晶风铃。

他亲手买了材料制作好送给她的。

“安安,你喊我乾川哥的时候,和这风铃声一样动听。等我们结婚了,我再送你一副风铃,夜阑人静,一边听铃声,一边听你声声喊我乾川哥。”

“乾川哥,你坏。”

想到这里,傅安安神色恍惚,心底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她走过去摘下风铃,毫不犹豫的砸在地上。

碎了一地。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

翌日一大早,傅安安起床洗漱完毕,穿了件崭新的红色夹棉旗袍,绣银色雪片莲,象征新生,肩头套貂皮披肩,遮风抵寒。

冬日清晨的阳光照射下,衬得一张小脸美艳绝伦。

春雀看得眼前一亮,“小姐,就该这么打扮。”

傅安安微微笑道,“走吧。”

家里的汽车三年没加柴油,想开也开不了。

傅安安在傅府门口,叫了两辆黄包车,和春雀一起去了海城最大的报社——明公报社。

据说是一位姓明的海外华侨人士创办的,品目繁多。

各种时政报道,明星花边绯闻,还有招聘求职栏目,武侠爱情连载,应有尽有。

傅安安抵达的时候,报社刚刚开门,几个工人忙碌着。

接待人员是个年轻女郎,听了傅安安的要求,有点为难。

“小姐,你要登报和离,可以,但报纸需要排版,明天才能刊登出来。”

傅安安呼吸一滞。

彻底和少帅府做切割,她已经等了几日,再也不想等。

迟恐生变。

傅安安拎包的手紧了紧,面上依旧平淡,只语气急了几分,“我出十倍登报费,麻烦加急。”

“抱歉。”女郎摇头。

“撤下明星绯闻,马上刊登傅小姐的。”

门外,一道磁醇的男声,清晰又坚定地传来。

身材昂藏高大的男人沉步跨了进来,清峻的面庞,五官俊美,鼻梁高挺,冷唇削薄,容貌精致完美。




傅安安换了件月白色旗袍,穿过几弯走廊,走进朱母的房中。

进门不着痕迹扫了眼,朱乾川和乔曼都不在。

“安安来了,坐吧。”

朱母含笑看着傅安安,把人拉到床边,神色如常,只是眼底的不屑,隐隐约约。

“这三年朱府上上下下都靠你打点,辛苦你了。现在乾川回来了,你也可以卸下身上担子,好好休息,傅家就你一根独苗,你更要保重自己。”

言外之意,傅家没落了,没人给傅安安撑腰。

乔曼还没进门,心就偏了。

“姆妈是不是也很满意把乔曼迎娶进门?” 傅安安淡淡问。

朱母没想到她这么直接,笑容僵在脸上。

片刻后,勉强笑了笑,“督军亲口答应的事,朱家和乾川不好违抗。”

“那也是少帅用战功换取督军答允的。”

傅安安唇角勾起,一改往日温顺。

“姆妈,新妇要进门,我就不该继续管家了,明日我会把所有账本拿过来交接给您!”

此一时彼一时。

以前她是真心一片对待朱乾川和朱家,花费银子也是甘心情愿。

朱大帅殁的早,朱母又是个药罐子,丝毫不擅长经营打理商铺,朱家的田产商铺,卖的卖,当的当,穷的只剩下空壳。

从她嫁进门,就一直是拿她的嫁妆里里外外补贴。

现在,她又何必当冤大头。

两婆媳不欢而散,很快就传到朱乾川那里。

他将打算回傅府祭拜家人的傅安安拦在朱府门口。

“傅安安,我要娶乔曼,是我对不住你,你为什么要辱骂伤害姆妈,让她郁郁吐血?”

傅安安看着男人那张熟悉又愤怒的脸,勾了勾唇,唇角讥讽,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个恶毒的女人?看来,三年离别,你不仅眼瞎了,脑子也进水了。”

朱乾川嗤了声,“别狡辩了,傅安安,你和你父兄一个样,虚伪又恶心。”

辱骂她,还要带上她为国为民死去的家人。

傅安安心底阵阵泛寒。

“朱乾川,你为了捧乔曼,就一定要踩着我傅家所有人的脸面上位吗?”

“我傅家,上上下下包括旺财那条狗,好像没有得罪过你吧。”

那张苍白的脸,因为怒气上头,红晕染面颊,艳色绯绯。

阳光下,美的惊人。

朱乾川被惊艳的呼吸一窒,可想到她婚前也曾用过这幅漂亮的脸孔勾引别的男人,刚刚升起的那点子惊艳,变成了厌恶,“你父兄是汉奸,抹黑朱家脸面,就是得罪我。”

“你胡说!”

傅安安眸光一凛,抬手就扇了朱乾川一耳光。

“你为了娶乔曼,颠倒黑白抹黑我全家,无耻!”

“朱乾川,我告诉你,我不会接受休书,全了你朱家的脸面,要我痛痛快快走,就登报和离!”

朱乾川万万没想到,往日对他百依百顺的傅安安会动手打他,一时愣住了。

等他回过神,傅安安早已走远。

春雀心疼地吹了吹傅安安的手,“小姐,疼吗?”

“不疼。”

傅安安摇摇头,情绪都压在古潭般的黑眸里。

朱乾川为什么一口咬定父亲兄长是汉奸?

不过,半个月前他们战死,督军那边确实没有颁发烈士勋章。

可在她小时候天天给她讲岳飞精忠报国的父亲,怎么可能叛国叛民把自己变成人人唾骂的汉奸?

一定是朱乾川为了如愿娶到乔曼,故意抹黑父亲和哥哥的。

这件事,她一定要查清楚!

到了朱府门口,她却被拦了下来。

守门的小厮道:“夫人,您就别为难我们了,没有少帅的吩咐,您哪里都去不了。”

“咳咳......”

傅安安气急攻心,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来,眼前发晕,猛地往后倒。

再度睁开眼,她躺在婚床上。

朱乾川站在床边,面色狰狞。

“傅安安,你连妇道都不守?我出去打仗流血牺牲的时候,你又背着我跟野男人搞在一起,你就这么贱?”

“说,孩子是谁的?”

傅安安懵了,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腹部。

“我有孩子了?!”

可惜,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傅安安忍着心酸,艰涩道,“孩子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拿孩子要挟你。”

也不知道哪句话刺激到朱乾川的神经。

他提着她的衣领,猛地将她扯起来,眸色猩红。

“我的?你要不要脸?我这三年率领部队一路抗击日寇,从未踏入家门半步,怎么让你怀孕?”

傅安安痛得皱眉,怔怔看着他阴翳的脸,“两个月前,你不是回来了吗?”

那天,她心里记挂朱乾川和父亲兄长的安危,便带上春雀去了城外的兰亭寺给他们祈福。

祈完福回到朱府,她太累了,饭也没吃,喝了一碗厨房特意为她熬的燕窝,就躺床上沉沉睡去。

昏睡中,朱乾川风尘仆仆回来了,身上带着沿海独有的咸风,抱紧她温存了大半宿。

等她彻底醒过来,枕边人早就离开了。

留了块玉佩在她枕边。

朱乾川瞳孔骤缩,大掌掐向傅安安的脖子,羞恼至极,“一去三年,我根本没回来过。你做出这等丑事,要置我和少帅府于何处?”

傅安安被掐得差点背过气,猛地扯掉男人那双焊在她脖子上的手,声音又干又涩。

“为了乔曼,你抛弃我,现在连孩子都不要了,污蔑他是野种,朱乾川,你真让我恶心!我要与你和离!”

“好!真是好啊!”

“事情败露,你就想走?为了野男人,同我和离?”

朱乾川冷冷盯着她苍白的小脸,眸色越发阴晦,“安安,知道我为什么找乔曼吗?因为她比你干净!”

说罢,他指着院外被两个士兵压住跪在青石板上的春雀,沉声道。

“你不老老实实说出野男人是谁,我就打死这个陪着你犯贱的贱婢。”

棍棒雨点般打在春雀身上。

她的嘴角溢出鲜血。

却还在艰难维护小姐,“少帅,小姐那么喜欢你,她......她没有背叛你,只有你,背叛小姐,忘恩负义。”

朱乾川厉声断喝,“放肆!主子的事,轮不到你个贱婢来插嘴。”

他摆了摆手。

士兵们收到命令,越发狠狠地棒击春雀。




今天休假日,厉枭没有穿肃穆的军装,换了套黑色西装,里面白色衬衫,外面披了黑色风氅。

往那随意地站着,气场矜贵又强大。

傅安安怔了下。

在医院,他们见过。

仅凭一面之缘,他就肯帮她?

可她连他是谁,他的身份都还不知道......

厉枭微微颔首,伸手过去,“傅小姐,又见面了。”

他认识她?

傅安安按下心中疑惑,落落大方跟他握手。

正要收回小手时,被他紧紧地握住。

男人的修长指腹,似在她柔嫩的掌心里搔了下。

但他英俊的面庞逆光,什么也看不真切。

傅安安小脸微热。

她正要说点什么,厉枭已经转过身,另外一只大掌虚虚揽住她纤柔的肩膀,把她带到接待的女郎面前,“马上给傅小姐办理。”

“是。”

女郎小心点头。

又麻利地地领着傅安安,快速走向走廊尽头的印刷室。

里面很宽敞,摆放了十几台印刷报纸的机器。

工人们戴着口罩,正热火朝天地印染报纸。

傅安安从皮包里拿出和离书,递给女郎。

女郎仔细看完后,激动道:“你就是傅安安小姐?你要跟少帅和离?”

傅安安平静道,“对。”

“傅小姐,你是民国登报和离第一人,打破了旧式婚姻对女人的禁锢,以后的女郎,定会以你为荣。”

女郎激动万分,星星眼看着傅安安,决定亲自动手,对接傅安安的事务,务必让整篇说辞干脆利落一刀两断。

傅安安,“......”

第一人第二人她不在意,她只知道,登报和离,是彻底跟朱乾川和少帅府切割最好最快的手段。

很快,她被引来到茶水间,不紧不慢喝完大半杯咖啡,新鲜出炉的报纸,送到她面前。

攥着那份充满墨香的报纸,傅安安终于定下心。

然而以朱母睚眦必报的性子,若少帅府陷入穷困大厦将塌,定不会对她善罢甘休。

傅安安的心里,冒出一丝隐忧。

不过,她不会怕。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谢谢。”

傅安安朝女郎淡淡微笑,让春雀把支票放在柜台上。

女郎笑着收下,“傅小姐以后还有需要,随时来找我,我叫莫文粒。”

傅安安又笑,“好的。”

她转身带着春雀离开。

倒是那个帮她的男人,已经走了。

春雀高兴极了,叽叽喳喳像只百灵鸟。

“小姐,终于和离了,解脱了,真是太好了。”

“是啊。”傅安安笑道,唇边漾起喜悦的弧度,笑靥如花。

报社二楼的窗边,男人倚窗而望。

黑色大氅搭在臂弯,白衬衫挽起两寸袖口,露出一截刚劲有力的手臂,修长手指夹着烟,放在薄唇慢悠悠吸了口,慵懒随性。

沈逸风喝着手里的咖啡,挑了挑眉,笑眯眯的,“厉哥,穿得这么骚,招蜂引蝶啊。”

“但我瞧着吧,傅家的漂亮女郎完全不认识你,甚至坚决要文粒收下钱避嫌。”

厉枭没回头,“舌头不想要,可以割掉。”

二十多年的交情,沈逸风压根不怕。

狠狠地笑了会儿,又带着笑意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她今天要来报社登报和离?”

“她昨天大半夜从朱府搬回傅府,动静太大,晚上副官长巡逻,打电话报告给我。”厉枭收回视线,深吸了口烟。

傅安安穿着明艳的红色旗袍,袅袅娆娆,消失在拐弯的墙角,绣在旗袍上腻白的雪片莲,也随风摇曳而逝,消失在他眼帘中。

“看来你早就认识她啊厉哥。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打从穿开裆裤起,我就跟你混,硬是没有看出来你心底的小九九,啧,瞒得可够深的。”沈逸风啧啧道。

厉枭转过身,厉眸微眯,大长腿狠狠踹过去,“滚。”

沈逸风劲腰往后拧,仓促避开。

见男人俊脸黑沉如墨,知道自己玩火上身了,连忙谄着脸陪笑。

“厉哥,这么漂亮的女郎,就该配你!那朱乾川舍弃掉傅小姐,迎娶那个长得丑还傲气的乔曼,捡了芝麻丢了明珠,少帅又如何,就是个蠢的。”

“你迟早会死在这张破嘴上。”

厉枭依旧沉着脸,表情不辨喜怒。

但浑身紧绷的气势,卸了大半。

沈逸风摸了把额头的冷汗,吁了口气,没胆子再调侃。

片刻后,他说起了正事,“傅小姐确实好,又美又飒,但她父兄是汉奸这件事,证据确凿板上钉钉,有点棘手啊。”

“先压着,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指向他们,证据链太完美,反而失真,就像是有人特意设计好的。”

厉枭眸色微凝,“福广保卫战,一打三年,用整个华东四省堆砌的人力物力才险胜,这时候,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爆,后果就是三年征战的果绩化为乌有,重新陷入战火连天中。”

沈逸风点头,“难怪你一直压着不发。”

“我所了解的傅师长父子二人,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厉枭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能生出那般利落果断的漂亮女郎,怎么也不可能当汉奸,只是可惜,战况太惨烈,连傅师长父子的尸体都找不到。”

沈逸风摇头叹息。

又说,“对了,厉哥,傅小姐的和离书,我回趟驻军办,签字盖章,一式两份的公文,交给傅小姐和少帅,以后他后悔,也无可奈何,我的预感贼灵,他迟早会后悔的。”

厉枭赞赏颔首,“行,你马上去办。”

两人话题中的傅安安,带上春雀走进海城最红火的“大世界歌舞厅”。

这里可以听戏,跳舞,打牌,打保龄球,喝洋酒。

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场子。

以前傅安安陪着哥哥偶尔来玩过几次。

后来朱乾川耳提面命,不许她学那些洋派的留学女郎喝酒跳舞骑马打枪,她就收敛锋芒,再也没来玩过。

傅安安在前台定了二楼的包厢,巴洛克式的繁华风格,奢靡妖艳又浪漫。

推开玻璃窗往下看,整个一楼的大厅尽在眼前。

交谊舞翩跹,爵士乐激荡,简直心旷神怡。

终于和离了,傅安安心情实在好。

柔白手指端起高脚杯摇了摇,“干杯。”

“干杯干杯,庆祝小姐新生。”

春雀喝了几口洋酒,有点醉醺醺,仰头冲傅安安笑,“自由自在的日子,实在太好了。”

傅安安也畅快,“以后会更好。”

“会的,一定会更好,气死那些欺负小姐的。”春雀攥拳头,狠狠点头。

离开前,她们听到了一个还未登报证实的消息。




进了朱府。

傅安安绕到倚梅楼,换了套干净清爽的夹棉旗袍,垫上月事带后,蹲下身从床底的小箱子里摸出一只手枪,用手帕包裹住,叮嘱春雀守着院子。

从嫁给朱......



傅安安听后,只觉得好笑又讽刺。

“那是因为你曾经对我说过,最厌恶新式女子留过洋喝了点洋墨水,就把老祖宗的三从四德丢了,穿洋装跳洋舞,搂搂抱抱丢人现眼,骑马开车打枪,更是粗鲁不堪,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

“你还说,以后我做了你的妻子,要听从你顺你,要孝顺姆妈伺候姆妈,家和才能万事兴。进门三年,你说的,我都做到了。”

傅安安眨了下眼睛,眸里似有水光,“三年后,你却跟我说,你爱上了会骑马打枪的乔曼,要休妻另娶,逼我让出少夫人之位。”

真是讽刺。

她偏不如他们的愿,宁愿和离名声差了,也不苟且。

只要离开这里,反正不管做什么,都比受辱强。

傅安安不再理会神情复杂的男人,转过身站在朱老夫人面前,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姆妈,假孕这件事,真正的内情,你知我知,徐老那里,我也获有他的一纸供词。

进门三年,我花费重金为你治愈陈年旧疴,白天我处理府内大小事务,晚上伴在你身边端茶倒水喂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既然少帅找到相守一生的女郎,那就好聚好散,嫁妆我带走,三年开销一并算给我,我马上登报和离。”

她走后,少帅府不仅穷得哐当响,还有难伺候的朱母,养不熟的刁奴。

以后这些,都该是乔曼承受的了。

还怪不得谁。

是她自己选的。

屋内沉寂片刻。

朱母阴着脸,“我不同意。”

她拿捏了傅安安三年,以为还能拿捏住人,盛气凌人道,“别忘了,你父兄背负汉奸骂名,出了少帅府,无人庇佑你,别说嫁妆,你的命都保不住。”

“生死有命,就不劳姆妈费心。”

傅安安淡淡说完,看了眼春雀。

春雀懂了,立即把账本单子递过去,“老夫人,我家小姐的嫁妆卖的卖当的当,还送了很多给乔小姐作为聘礼,一共是两万五千一百零二块大洋,少一块都不行。”

“这么多,你们抢钱吗?”

朱母气急了,喉咙里堵着痰,捂住胸口拼命咳嗽起来。

按照往日,傅安安早就过去给她轻轻拍背了。

这会儿她却冷眼旁观。

白皙的小脸神色不变,和平常一样娇美可人。

但气势却强硬。

朱母气恼傅安安没有往日的乖巧听话,但对上她那双淬冰的眸,又忍不住吸了口凉气,颓然地往后倒坐在金丝楠木椅上。

事情似乎在逐渐脱离她的掌控。

这么多年来,她心里还是头一次生出了无力感。

只娶个乔曼进门,手里没有大把钱财,少帅府迟早没落,乾川在军政府也将寸步难行。

朱母迅速权衡完利弊,咬牙道,“账目一笔勾销,你的嫁妆再留七成下来,我做主,你和乾川明天就登报和离。”

“姆妈,你贪得无厌的样子,真难看。”傅安安眸色微冷。

朱母半辈子的脸面都没了,索性撕破脸,气急败坏道,“不同意?也行,你傅家满门汉奸,马上传遍整个海城,我要你,背负不孝女的骂名,永远耻辱。”

“大不了,鱼死网破。”傅安安扬了扬眉,丝毫不惧,“我一个人,拉整个朱府陪葬,我也狠狠赚了。”

这就是谈不拢了。

朱母没想到傅安安完全变了个人似的,骨头比石头还硬。

一条贱命,傅安安舍得豁出去,她却不能,也不敢。

偌大的朱府,煊赫了上百年,不能断送在她手里,成为千古罪人。

“安安啊,这三年你为我们少帅府付出许多,姆妈都记得,我这心里,也早就把你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眼下,傅家只剩下你了,和离之事,你再考虑考虑,以免日后后悔。”

朱母脸色几番变来变去,最后换了张笑脸,缓了口气。

从前,做小伏低的是儿媳。

如今却是她。

她气红了眼,却不敢发作。

想起傅安安那些丰厚的嫁妆,以及要归还给她的两万多块大洋,心痛到滴血。

没有钱的日子,比黄莲还苦。

哪怕是盛名累累的少帅府,活得也跟拉黄包车的穷酸伙夫没什么两样。

“不和离,我才会后悔。”

“就这样,话尽于此。”

傅安安决然离开。

朱乾川神色复杂,回过神时,却见傅安安已经走远。

他即刻出门,在院子外追上,一把拽住她馨软的手臂,英俊脸廓笼在树枝的暗影中,影影绰绰。

傅安安目光微闪,就想起结婚前,那个在傅家后花园里陪伴她的少年朱乾川。

几乎一模一样的姿势。

只是当初的少年,长衫单薄,眼神温柔。

傅安安僵了僵,站着没动。

朱乾川盯着她,冷脸质问,“就算是姆妈不对,让你吃了假孕的药,那天晚上睡了你的野男人呢?他是谁?”

他还有脸提野男人?!

傅安安气笑了,“刚才你不是看了场好戏吗?还有什么可问的?自然也是你姆妈干的好事,让我吃了致幻药,再把这块玉佩放在床头,让我以为你回来了,还留了信物给我。”

说完,示意春雀把那块翡绿色方形玉佩递给他看。

朱乾川看了眼,有点眼熟,好像在军政府的高官办公室里见过类似的玉佩。

玉质难得,绝非凡品。

他矢口否认,“府里缺钱,姆妈没有这么贵重的玉佩,也不会把它送给你。”

“那就是从我嫁妆里拿的。”傅安安不置可否。

春雀犹疑了几秒,“小姐,你的嫁妆没登记到这块玉佩。”

“可能漏登了。”

傅安安淡淡说,转而看着朱乾川,手指用力,把他拽着她胳膊的大手拨开,“少帅请自重,我明天一大早就去报社登报跟你和离。”

她就这般急着跟他一刀两断?

朱乾川的脸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脸皮剧烈颤抖了起来。

如今少帅府权势滔天,这城里,谁家女郎不是抢破了脑袋也要嫁给他?

她却想走?

她有没有想过,是她配不上他。

是他委屈了三年。

傅安安眉眼冷淡,看得他心头生出了说不出的烦躁。

扫视过她旗袍下的曼妙身段,白皙腻嫩的小脸,嫣然脂丽的红唇,眼神一点点阴郁。

三年过去,她变得更貌美了,夺人魂魄。




少帅府的气氛,却从大早上开始,沉闷窒息。

厅堂的餐桌,摆放几碟子馒头,小米粥,萝卜咸菜,简单到寒酸。

朱母啪地推开瓷碗,微抬下巴,脸色高傲,“黄妈,去把少夫人喊来!她就是这样孝敬婆母伺候夫君的?傅家可真是好教养。”

“是,老夫人。”

黄妈老脸拉长,带上几个老妈子,怒冲冲的跑向绮梅楼。

“姆妈,生气伤身,你先喝口热茶垫垫肚子。”

朱乾川劝了句朱母。

征战三年,他早已习惯了军中的缺衣短食,倒也不挑吃,慢慢喝起了小米粥。

但今天的早食,和前些天的丰盛佳肴比起来,确实太窘酸了。

他俊眉皱紧,隐约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黄妈跌跌撞撞跑进来,嘴里惊惶喊叫。

“老夫人,少帅,不好了,绮梅楼人去楼空,少夫人搬空了库房,丫环仆妇车夫也带走了大半,偷偷摸摸做贼,就昨天晚上的事,完了,全都搬完了。”

“什么?”

朱母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就往库房那边赶。

天杀的傅安安,她怎么敢?!

黄妈急忙追随上去,“老夫人,您慢点,少夫人骑在您和少帅的头上拉屎,实在太不像话了。”

黄妈气恨那天被傅安安又捆又打羞辱了一顿,便使劲挑拨,嘴里不断吐出腌臜的话。

朱母也无心去管教,看着空荡荡的库房,满地狼藉,只留下几个破破烂烂的漆红大箱子,里面空无一物,张开黑洞洞的大口嘲笑她。

满库的富贵,全部消失了,连半块大洋都不给她留下。

朱母目眦欲裂,整个人都在发抖,气得差点吐血。

“小贱人,逼人太甚,你要我死,我便要你亡。”

朱母怒骂不已。

她未进早食,又急怒攻心,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身子一软,身不由己直直地往后瘫倒。

“老夫人!”

黄妈吓得脸色煞白,连忙叫了两个老妈子合力把朱母从地上抬起来,匆匆赶往朱母住的松鹤院,“快,叫徐老大夫,赶紧的。”

另一边,朱乾川俊脸沉冷,两条大长腿踩着军靴拾级而上,走进了绮梅楼。

说起来,成亲三载,这竟是他第三次登堂入室。

站在空落落的正厅中央,朱乾川四处巡望。

只留下朱家打造的雕花大床,梳妆台,桌椅板凳,再看不见任何有关傅安安的东西。

婚后,她一直住在这里,打理朱府上上下下。

雁过留声,风过留影。

可搬运得实在太干净,找不到她存在的丝毫痕迹。

走的干脆利落,毫不留恋,完全抹杀掉一切。

朱乾川瞳孔微缩,周身的气压逐渐降低。

以前那个要死要活痴缠他的傅安安,大概是个虚假的人设。

因为他喜欢,她就扮演他喜欢的角色。

她到底是爱他,还是仅仅迎合他?

风吹铃铛响。

是他为她亲手制作的生日礼物,挂在窗边。

她闺房的窗口,也挂了一串。

朱乾川看到那串蓝色风铃,双眸隐隐一亮。

这时,门外有副官大声报告。

“少帅,沈参谋长在会客厅等你。”

朱乾川慎重道:“我马上到。”

他赶过去时,就见沈逸风随性地半靠在沙发椅上,手里递了份报纸和公文过来。

“少帅,我就顺路一趟,给你带过来。”

“谢谢。”朱乾川接过。

瞧沈逸风满脸兴奋的表情,肯定是喜讯。

应该是傅安安意识到和离后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后悔了,又拉不下脸面,便跑到军政府,写下了求和书和盖了军政府公章的保证书。

沈参谋长也替他高兴,特意给他送来。

青梅竹马多年的感情,傅安安终究舍不得离开他。

想到这里,朱乾川面色一松,展开报纸。

下一瞬,他面上的笑意就僵住了。

和离书?

他瞳孔巨震,不敢置信地快速翻到最后面签名处。

傅安安亲笔签字,隽永娟秀。

最后那一捺,她总习惯绕个弯钩。

昨天傍晚她说要跟他登报和离,今天她就真的登报和离,还大张旗鼓,盖了军政府督军办事处的公章。

这下子全海城都知道他朱乾川被傅安安主动和离了,而不是他主动休弃她。

傅安安不仅狠狠打了他的脸,还把他的脸踩在地上摩擦。

沈逸风哪里是好心?

分明就是看他丢脸!

朱乾川压抑着惊涛骇浪般的熊熊怒火,望着满脸看好戏的沈逸风,脸色铁青挤出一句话,“家务事急需处理,恕不奉陪,沈参谋长请。”

沈逸风忍笑道,“没关系,少帅你忙。”

等沈逸风走后,朱乾川死死攥着登了和离书的报纸和公文,目眦欲裂,手背的青筋,根根爆绽。

“傅安安,你一定会后悔的。”

朱乾川脸色阴鸷,猛地一拳砸在桌上。

“副官,我和阿曼的结婚请柬,给傅公馆的傅小姐送一份。再去请报社记者刊登婚事报道,务必大肆宣传。”

他要傅安安亲眼见证乔曼成为全海城,最风光荣耀的少帅府少夫人,更要傅安安抓心挠肝,日夜后悔。

......

被惦记的傅安安嘴角含笑,走进了“大世界歌舞厅”。

这里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场子。

离开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海城即将开展华尔兹比赛。

获胜的冠军,督军将会亲自颁奖。

华尔兹......

傅安安眸光亮了。

能见督军一面,比打探任何情报都要有效。

可是举办华尔兹比赛,从前都是名门家族选儿媳的手段。

难道督军......

不,不会。

向来都听说督军狠厉冷淡,禁欲久了。

他不行。




眼看着春雀出气都少了,傅安安盯着朱乾川,清丽的眸子,越来越冷厉,沉如冰霜。

“若她出事,我向你保证,海城所有报社都会刊登你宠爱姨娘,要逼死发妻的新闻!于你,不过是风流韵事,可于你心爱的女人......”

名声可就恶臭了。

朱乾川也想到了这一点,面色越发黑沉。

半晌,他不得不出声,叫人停手。

一时间,院子里静得可怕。

傅安安叫人抱起春雀,就一起跟着往外走。

门房的几个小厮要拦。

她只扔下一句,“别忘了这几年,府上你们的月例都是谁发的。若我计较,你们能还得起?”

小厮们脸色一白,哪怕有少帅盯着,却还是纷纷避让。

看到这一幕的朱乾川,更是气得咬紧牙关。

他追上去。

但傅安安已经带着人上了黄包车,赶往法国人开设的西医医院。

打针、消炎、吃药后,春雀沉睡在铺着雪白床单的病床上。

傅安安松了口气。

消毒水的味道实在难闻。

她走出病房透气,刚转个身,看到不远处的朱乾川和乔曼。

朱乾川一袭军装,把手放在乔曼的腹部轻轻按摩。

“阿曼,感觉好点了吗?下人说你积郁成疾,到底是什么回事,是夫人又为难你了?!她目光短浅,心中狭隘,的确是个小人。”

傅安安皱了皱眉。

忍着恶心,继续听。

“阿川,明天我们就要下聘礼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解决掉傅安安?她父兄是汉奸,只会让你蒙羞!”

朱乾川面色沉郁,可想到什么,他又叹了口气。

“她半点不知情,没必要赶尽杀绝。”

“阿川,你心软了,是不是心里还有她?你留着她,汉奸的女儿,她会毁了你所有浴血奋战的战功。”

“而且你知道,我不会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我这双手,开过枪沾了血,如果你念着以前的情分下不了手,那就换我来。”

乔曼的话,让傅安安心底钻出缕缕寒气。

素未谋面,乔曼却对她满腔恶意,恨不得她立刻死掉,仅仅因为她是汉奸的女儿人人诛之吗?

可督军那边并没有给她的父兄盖棺定罪。

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为了试探,她主动走上前。

乔曼愕然道:“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傅安安淡笑,“为了成全你的脸面,不惜唆使少帅杀妻,鲜廉寡耻,配得上你那身正气凛然的军装?”

说完,她接着抬头,冷冽看向朱乾川,第一次觉得男人陌生。

“到处都是记者,你们不怕登上头条?这海城,还不是少帅一家独大,别忘了,少帅之上,还有督军。”

“傅小姐好一张利嘴。”

乔曼眯了眯眼,冷笑道,“不过你错了,我杀你,不是因为你是阿川娶回来的妻子,而是你汉奸女儿的身份。”

“就因为你父兄叛国当汉奸,把机密文件传送给日寇,战场上又死了多少的无辜战士。”

傅安安出身名门,家中从小就重视她的教养。

听完乔曼的指责,她面色沉稳,非常沉得住气。

“不必强词夺理,为一个男人,费尽心机值得吗?我不要的二手货,你想要,拿去便是,我不在乎。”

“这天下的男人多的是,和我争,你像是在害怕什么?”

傅安安接着道:“该不会是因为你那张脸,跟我比起来,差得太远,你怕有一日,抓不住他的心,怕他和我旧情复燃?”

“你!”

乔曼幽暗的心思被说中,脸上的表情瞬间像是打翻了调色盘,各色各样。

她捂着肚子,整个人直直往后倒。

“阿川,疼,好疼啊。”

乔曼靠在朱乾川怀里,脸上的算计藏不住。

朱乾川看不见,只盯着傅安安,眼神锋冷。

“你最好祈祷阿曼肚子里的孩子平安无事,否则,我会亲手杀了你。背负骂名而已,你真以为我不敢?”

无情的话像一把尖锐的刀,要把傅安安捅碎了。

乔曼肚子里的孩子,他紧张又在乎。

可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却一口一个野种,恨不得她死。

乔曼的谩骂,她不在意。

她难过的,是自己当初怎么就死心塌地爱上了这样的朱乾川。

傅安安抿紧唇,扶着雪白的墙壁,慢慢往前走。

迎面走来两个穿军装的男人。

肩头黄穗摇曳,勋章闪耀。

在前面开路的男人身形高大,五官俊美,远胜朱乾川,他面色极冷,大掌一直按在腰间的配枪上。

“督军,我打了电话到老宅,老夫人前段时间牙疼,吃了阿莫西林,已经没事了。倒是你,既然来了医院,顺便去男科看看你的老毛病?”沈逸风说道。

“在外说话,小心祸从口出。”他身后的男人开口了。

五官生得深邃俊美,令人惊艳。

胸前的扣子一直扣到了脖颈处,一股子禁欲冷淡感,眼神凉薄锋利,行走时动作慵懒,贵不可言。

饶是傅安安自小见多识广,也失神了片刻。

沈逸风瞧见她停步了,忙开口, “靠边站,你挡了我厉哥的路。”

上一个主动搭讪督军的女郎,被踹断了五根肋骨,人还在德国医院躺着。

眼前这般娇艳的美人,他不忍看到血腥一幕。

傅安安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喊话,定了定神。

这才发现男人身材异常高大,靠近时,她仰着小脸,也只看见一道冷厉的下颌。

“抱歉。”

她侧身离开。

沈逸风发现督军没发火,难得讶异。

回头看去,只见督军俯身,修长手指捡起地上掉落的取药单子,扫了眼右下角签字处“傅安安”三个字,神色不明。

“走吧。”

“咳咳,督军,厉哥,你不还给女郎啊,难道你们从前就认识?不过,那女郎长的真漂亮,若娶了她,再生个孩子,老夫人得高兴成什么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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