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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变心?不慌,转头嫁他兄弟卢宴珠霍敬亭后续+完结

章阿沐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卢宴珠说话的声音,被茶盏摔碎的声音打断,但她的情绪完全没被打断。等下人收拾好残局换上新的地毯后,卢宴珠迫不及待接上刚才被打断的话语:“霍敬亭、周茗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裴子顾明明告诉过我,你们俩在很小的时候就定了亲!”卢宴珠没想到十二年后自己的姻缘会这么曲折离奇!她和裴子顾这对定亲的未婚夫妻没有在一起,霍敬亭和他定亲几年的未婚妻也没有在一起,什么时候定亲变得这样草率了?明明她哥哥卢修麒对嫂嫂李芷嫣没那么喜欢,就是因为两人在年少时由祖父做主给两人定了亲,李家再败落不堪,卢家也是风风光光把嫂子娶进了门。更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十六岁时她和霍敬亭唯一的交集就是他是裴子顾的好友,十二年后他们俩却成为了夫妻!“卢宴珠,你刚才说什么?”再次听...

主角:卢宴珠霍敬亭   更新:2025-05-18 1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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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卢宴珠霍敬亭的其他类型小说《竹马变心?不慌,转头嫁他兄弟卢宴珠霍敬亭后续+完结》,由网络作家“章阿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卢宴珠说话的声音,被茶盏摔碎的声音打断,但她的情绪完全没被打断。等下人收拾好残局换上新的地毯后,卢宴珠迫不及待接上刚才被打断的话语:“霍敬亭、周茗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裴子顾明明告诉过我,你们俩在很小的时候就定了亲!”卢宴珠没想到十二年后自己的姻缘会这么曲折离奇!她和裴子顾这对定亲的未婚夫妻没有在一起,霍敬亭和他定亲几年的未婚妻也没有在一起,什么时候定亲变得这样草率了?明明她哥哥卢修麒对嫂嫂李芷嫣没那么喜欢,就是因为两人在年少时由祖父做主给两人定了亲,李家再败落不堪,卢家也是风风光光把嫂子娶进了门。更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十六岁时她和霍敬亭唯一的交集就是他是裴子顾的好友,十二年后他们俩却成为了夫妻!“卢宴珠,你刚才说什么?”再次听...

《竹马变心?不慌,转头嫁他兄弟卢宴珠霍敬亭后续+完结》精彩片段


卢宴珠说话的声音,被茶盏摔碎的声音打断,但她的情绪完全没被打断。

等下人收拾好残局换上新的地毯后,卢宴珠迫不及待接上刚才被打断的话语:“霍敬亭、周茗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裴子顾明明告诉过我,你们俩在很小的时候就定了亲!”

卢宴珠没想到十二年后自己的姻缘会这么曲折离奇!

她和裴子顾这对定亲的未婚夫妻没有在一起,霍敬亭和他定亲几年的未婚妻也没有在一起,什么时候定亲变得这样草率了?

明明她哥哥卢修麒对嫂嫂李芷嫣没那么喜欢,就是因为两人在年少时由祖父做主给两人定了亲,李家再败落不堪,卢家也是风风光光把嫂子娶进了门。

更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十六岁时她和霍敬亭唯一的交集就是他是裴子顾的好友,十二年后他们俩却成为了夫妻!

“卢宴珠,你刚才说什么?”再次听到裴子顾的名字,霍敬亭终于意识到卢宴珠的不对劲了。

她好像并不是在伪装,好故意让他难堪。

“你和周茗烟定了亲?”卢宴珠脑子也有些混乱,重复上一句话。

和未婚夫分道扬镳另嫁他人,与分道扬镳后嫁给未婚夫的知心好友,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不是这句。”霍敬亭脸微黑,提醒她道,“你说你前些时日在大慈寺见过我?”

卢宴珠一无所觉的点头,她实在想不通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她才会做出这样出格的行为来。

难不成十六岁之后的她会爱惨了霍敬亭?

霍敬亭紧盯着卢宴珠的脸,不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我奉命剿匪,并不在京城,你不可能在京城大慈寺见过我。你真正在大慈寺见过我的那次,是在弘正二十五年三月初八,那是十二年前的初春。”

卢宴珠并不遮掩她的来历:“你说得都没错,不过对我而言不是十二年前,而是三个月前。”她有些意外,霍敬亭竟然也还记得当初他们见面的事情。

霍敬亭面色有些沉重,进屋后他毫无破绽的神情第一次露出些在意,他扬声唤人:“张全,去把徐大夫叫过来。”说着,他把手搭在了卢宴珠的脉搏上。

没有任何异常,脉象反而比往常强健了不少。

霍敬亭冰冷锐利的目光扫向椿芽,椿芽跪倒在地上,哆哆嗦嗦把卢宴珠醒来后的异常禀告给霍敬亭。

霍敬亭安静地听着,看似不为所动,手指却在桌面上轻点。

卢宴珠不明白只是问个话,椿芽怎么吓成这样,她院里规矩并不严格,瞧着不太忍心:“霍敬亭,我本人就在这里,你有什么事情直接问我就行了。椿芽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拿点清粥小菜。”

椿芽看向霍敬亭,得到首肯后,才匆忙告退。

霍敬亭挥了挥手,其他下人就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你,还记得什么?”霍敬亭率先开口问道。

卢宴珠并不认为自己是失忆了:“我什么都没有忘记,十六岁的我一觉醒来,来到了二十八岁的身体里。”

霍敬亭眉心微蹙:“这样的话,你别让第三人知道,我也当做没听见。”

卢宴珠不满:“你不相信我?”

霍敬亭垂下眼帘,遮掩眸中的深思,没正面回应:“等会儿大夫就来了,先让大夫给你瞧瞧。”说着他又加重语气,仿佛是给卢宴珠一个保证,“不管能不能治好,你都是霍府的主母,我的夫人,这个身份不会有任何改变。”

卢宴珠直视着霍敬亭,目光不管不顾:“你不仅不相信我,还觉得我有病?”

霍敬亭真得在意他的夫人吗?

如果夫妻之间连这点信任与了解都没有,那在卢宴珠看来,霍敬亭一点都不喜欢卢宴珠,十二年后的她。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卢府去,就算“刺客”不是霍敬亭,她也不敢待在这个心思难测的人身边。

霍敬亭抬头正视卢宴珠,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一双眼眸却如同星星般明亮,他低声感慨:“你和之前很不一样了。”

卢宴珠想听的不是这个,她把试探藏在了看似无关痛痒的小事上。

霍敬亭正色:“我并不是不信你,只是人心叵测。你在深闺可能没听说过,民间发生过不少借怪力乱神之事,动私刑闹出人命的案子。所以不论是病还是奇遇,你只托是病了就行,对我而言也无甚区别。”

卢宴珠闻言脸色一变:“闹出人命?”

“你莫怕,霍府护得住你。我提醒你,只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霍敬亭淡声道。

“我并不是害怕。”卢宴珠心知刚才是她误会了霍敬亭,他也是好意,于是收了质问,半是服软半是好奇问道,“霍敬亭,你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事情吗?”

很久没有这样平和的与卢宴珠说话了,霍敬亭都记不清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他勾了勾唇,难得耐心回道:“人心可比鬼怪可怕多了,闹出那些事端的人,也不是真信鬼神,不过是有利可图罢了。”

卢宴珠不满嘟哝:“你这人怎么总是喜欢答非所问,明明我问你得是信还是不信?”

霍敬亭的视线从卢宴珠微皱的鼻头与微嘟的粉唇上轻轻掠过,他脑海里浮现出十二年前在大慈寺竹林中惊鸿一瞥的鹅黄长裙女子,他淡淡道:“好吧,我的确不信。”

覆水难收,破镜难圆,这世上如果真有神鬼之力,就不会有这么多怨憎会爱别离了。

霍敬亭漠然得想。

就像心有灵犀一般,赶在卢宴珠胡搅蛮缠前,霍敬亭又添了一句:“当然,我也并不认为你在撒谎。”


周茗烟用手帕遮住唇边的笑意,她当然知道霍昀希只是个无用的小孩,但霍昀希于霍敬亭而言可太重要有用了,只要霍昀希说动霍敬亭,有霍敬亭出面,徐家巴结他还来不及,更不敢来寻她的麻烦。

就是霍昀希办不到也没关系,有霍府小主子的愧疚,她想要进霍府,也更便利些。

原本她上面的一番话是要用在霍敬亭身上博取同情的。到了霍府后,她才发现她根本没机会见到霍敬亭,好在碰见了霍昀希,也不算白费功夫。

霍老夫人面带笑意的看着一切,她人老成精,自然能看出周茗烟话里的小心思。

不过她也盼着霍敬亭能出手帮扶下周家,也就装作没听出来,乐于见得霍昀希和周家人亲近。

霍昀希同情周茗烟的遭遇,周茗烟又有意拉近和霍昀希的关系,三个人坐在一块,融洽又和谐。

霍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场景,喜得嘴边的皱纹都更深了。

清辉院那边听高嬷嬷说,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以周茗烟的年纪情况想当霍敬亭的正头夫人是有些勉强了。

还不如先做妾室入了府再说,虽然名声不好听,但至少和霍家续上了亲,旁人再看周家也会掂量几分。周茗烟再与霍昀希处出母子情分来,等卢宴珠一死,就自然而然能扶正。

天长地久的,如果周茗烟有幸再给霍敬亭生下一儿半女,那霍周两家的两姓之好就长长久久的延续下去了,周家也能起复。

三人正说着话,张全过来传话了。

霍老夫人还在生霍敬亭的气,看到张全过来,脸上的笑意都少了一半。

张全也知道等会儿老夫人只会更不高兴见着他,于是利落把霍敬亭的命令传达下去。

一是霍敬亭免了霍昀希跪祠堂得处罚,但《孝经》还是要抄。

说着张全看了一眼周茗烟,第二件事情就有些伤脸面了。

他尽量语气圆滑说道:“表姑娘,时辰不早了,周府离霍府有些距离,二爷嘱咐让你早点回去。”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让屋内的人都忍不住在意。

周茗烟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她挤出笑:“是因为表嫂吗?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许我登门吗?”

张全只弯着腰,没回答周茗烟的问题,而是对着霍老夫人和霍昀希道:“老夫人、大少爷,二爷让我带的话就这些了,我就不打扰二位主子了。”

明显是不把周茗烟当主子对待的态度,让周茗烟气得更厉害了。

霍老夫人脸色也不太好看,周茗烟可是她嫡亲的侄女:“你下去吧。”

张全走后,刚才一直没开口的霍昀希突然问道:“祖母,夫人为什么不让表姑登门?”

周茗烟差点忘了霍昀希还在,现在霍昀希就是她的救命稻草,她收拾好心情,温声解释道:“当年表嫂对我有些误会。”

霍昀希黑亮的眼眸只看向霍老夫人。

“茗烟你何必替她遮掩?”霍老夫人毫不掩饰对卢宴珠的不喜,“那时候卢家正如日中天,你母亲仗着家世,谁都不放在眼里,只是因为你表姑与你父亲自小相熟,她就霸道得不许你表姑登门,只要你表姑上门,她就会把人打出去。这几年我还以为她性子平和了,没想到还是这么蛮横无礼!到了今天竟然还不肯让茗烟登门。”

张全是传霍敬亭的口信,但霍老夫人认定是卢宴珠的主意。

只有她会这样针对她们周家人!

霍老夫人气得喘了两口气,对霍昀希说道:“希哥儿,你与你表姑这么投缘,不如留你表姑在府中小住几日?”

除了在卢宴珠的事情上外,霍敬亭对霍昀希还是很宠爱的,几乎是有求必应。

霍老夫人在周家的事上,总少了些底气,不敢直接对霍敬亭要求,毕竟当年周家是太不地道了,只能把目光转到霍昀希身上。

霍昀希正在思考老夫人话中的真假,如果周茗烟没有提到卢宴珠不让她登霍府的门,或许霍昀希真会在霍老夫人劝说下,让周茗烟留下来。

可是夫人吩咐过得命令—

在他记忆中,夫人好像很少要求什么。

听祖母和表姑的意思,是夫人误会了什么,所以故意羞辱刁难表姑,论起来是夫人有错,行为太过霸道专横。

可那是夫人的要求。

再说,她今天还叫了他的名字——小昀希。

他依然讨厌她。

但夫人竟然知道他生病了,还问他好些了吗?

虽然他不喜欢夫人,可最后还是不想违背夫人的愿望。

“祖母,父亲也是为表姑考虑。”霍昀希有些为难说道,“而且我接下来要专心抄写《孝经》,也没有时间招待表姑。”

霍老夫人也只是这么一问,也没想非要把周茗烟留下来。

周茗烟见状,知道自己是没办法久留了,与老夫人和霍昀希依依惜别后,临走前还不忘提醒霍昀希不要忘了他们之前的约定。

霍昀希的背瞬间都变得更沉重了些,他老成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原本霍老夫人想留他在希安堂用膳,他也以抄书为借口拒绝了。

霍昀希满怀心思的走了,而霍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也心事重重。

“杨嬷嬷,你有没有发现希哥儿对清辉院的态度变了?”霍老夫人手指不停拨着佛豆,“往常在他面前提起卢宴珠他都会不高兴。今天不过是卢宴珠看了他一次,希哥儿竟然主动问起了卢宴珠的事情。 ”

杨嬷嬷说道:“老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少爷心肠软,这次又确实是承了夫人的情。毕竟是亲母子,大少爷对她有些幻想也是正常的。”

“正常吗?杨嬷嬷我是害怕啊,怕我这个孙子也是白养了。”霍老夫人不安问道,“母子天性,母子天性,你说最后希哥儿不会也站到卢宴珠那边去了吧?”

“不会的,当初夫人那么狠心,是真得厌恶大少爷,这些年也没见她靠近过大少爷。老夫人你多虑了,再说大少爷要是他知道曾经夫人做得事情,他不可能会原谅夫人的。”

“希望是我想多了。”霍老夫人揉了揉额头,“你再去把高嬷嬷叫过来,我有话问她。”

希安堂白日里说着周茗烟的事情,巧得是卢宴珠在晚些的时候,也在听椿芽给她说白日里上门来的表姑娘。


坠入梦乡前,想到第二天睁眼后,还要再喝两碗苦药的悲惨日子,卢宴珠虔诚的祈祷,就如同她来到十二年后时一样,希望她这一觉醒来又回到她正常的时空中去。

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到了她回到十六岁的闺房,青纱床幔,绣满花鸟的承尘,她从床上坐起身,怔愣了好半晌,才一面掉眼泪,一面珍惜得抚摸着闺房内所有的陈设。

然后她赤着脚跑到梳妆台前,铜镜映照出她娇艳明媚得如同三月花的面容。

但那双眼,那双曾经灵动活泼的眼眸,此刻却是寂然无光,满目荒凉。

卢宴珠蓦地与镜中了无生趣的苍凉视线对上,她心头一紧,这不是她!

卢宴珠猛地从梦中惊醒,入眼得还是豪奢的千工拔步床,她还在霍府,她的身体仍然是十二年后霍敬亭的夫人。

她并没有回去。

窗外晨光微露,卢宴珠在宽敞的大床上滚了一圈,把心里那丁点的郁闷散去后,她又恢复了元气。

她起身,翻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箱笼的最下面找了一套练功服。

看衣料成色,已经有些年头了。

好在卢宴珠的身材一直没什么变化,甚至还更瘦了,这套衣服依然能穿。

卢宴珠换好衣服,顺着昨天才认得路,一个人走到了清辉院的一处空庭院内。

其实不消黄老怪开口,卢宴珠都能从瘦削无力的四肢中,察觉到她现在身体的病弱情况。

她也想早日恢复武功,但她更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

卢宴珠先舒展身体,等身体活动开了,她的额头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她现在的身体比她想象中还要虚弱,卢宴珠原本想打一套通臂拳,现在也识时务的换成了八段锦。

八个动作,卢宴珠从晨光熹微练到天光大亮,汗水湿透了练功服。

很累,但卢宴珠很高兴,浑身的筋脉都舒展开了。

她欢欢喜喜地离开了庭院。

月洞门后面,有一片黑色的衣角轻轻动了下。

“夫人,你去哪里了?你都不知道奴婢没在里屋看到你时,都快吓哭了。”

是椿芽絮絮叨叨的声音。

枝叶摇动,霍敬亭脚步朝门外挪了一步,卢宴珠早已穿过了另一扇月洞门,看不见人影了。

才一天,椿芽也被她带得不稳重了。

“是我不好,椿芽芽,你别生气了。我是去练功了,我给你说,我已经完整掌握了八段锦的技法要点了!”

卢宴珠温声软语的哄着椿芽,这是霍敬亭从未见过的一面。

“什么?练功?夫人,这么冷得天气,你的身体还没好全,你怎么可以一个人独自练功,万一受伤了怎么办?万一感染风寒,又生病了怎么办?”

“是刘太医让我练得,说对我的身体有好处!只是很简单的八个动作,不会受伤的!”卢宴珠信誓旦旦说道。

霍敬亭单手负在身后,轻哼一声。

撒谎。

而且又拿刘太医说谎。

他让刘太医给她看病,是为了替她圆“失忆”的事情,不是给她当说谎得挡箭牌用的。

“真得吗?”椿芽将信将疑。

“当然是真的,如果不是刘太医传授,我哪里会这种强身健体、养生治病的身法!”卢宴珠及时转移话题,“椿芽,我饿了,我还想吃昨天的百合粥、红豆糕、芙蓉片。”

椿芽果然被卢宴珠转移了注意力。

主仆俩渐渐走远,已经听不见一点笑语了。


曾经独属于裴子顾的那一面。

霍敬亭心里闪过一丝阴霾,笑得却更真切了些。

卢宴珠不通人事,却敏锐得从霍敬亭觉察出自己好像闹了笑话,她被霍敬亭的笑声惹恼:“有什么好笑的?反正有我在这里一天,我就只会有小昀希一个孩子!”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掷地有声,认真到透着股执拗。

霍敬亭被她的情绪感染,敛了笑意,轻声问:“霍昀希他并不亲近你,为什么你不想要其他孩子?”

“就是因为他不亲近我,我才不能再要其他孩子了。要是有了其他孩子,我对他不好,不是重蹈覆辙了吗?要是我对他好,那对小昀希又太不公平。小昀希没有得到的关爱,其他的孩子轻而易举就得到了,那他该多难过呀。”卢宴珠神色坚定,“所以,不管之后小昀希是否愿意接纳我,我都不会要其他孩子了。”

“好,我们就只要霍昀希这一个孩子。”霍敬亭承诺道,然后叹息一般说道,“霍昀希可真幸运,你对他那么好,他不会不接纳你的。”

卢宴珠腹诽,她说得是自己,又没限制霍敬亭,不过想到霍敬亭无异生之子的诺言,识趣得没多说什么。

“夜深了,你把鞋袜脱了快睡吧。既然我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霍敬亭的话里忽然带上笑意,“再说鞋袜根本防不住小娃娃,今晚我不会再扰你了。”

卢宴珠因霍敬亭话里的揶揄,气鼓了脸颊,她不服气的回了一句:“你最好说到做到。”

说完脱掉鞋袜,孩子气得把锦被全裹在身上,闭眼歇息。

霍敬亭摇头笑笑,重新抱了一床被子,并没有再去逗弄卢宴珠。

第二天卢宴珠醒来时,霍敬亭早都不在了。

椿芽伺候卢宴珠梳洗的时候,嘴角的笑都压不下来。

“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您总算和二爷重归于好了!”

想起昨晚霍敬亭给她端茶倒水,是比之前冰冷的态度好了不少,那她和霍敬亭现在的关系算是“好”了吗?

不过卢宴珠有些疑惑问:“椿芽,你怎么会知道的?”

椿芽捂嘴偷笑:“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昨晚奴婢起夜时在屋外听到了些动静。”

卢宴珠已经意识到昨晚在霍敬亭面前闹了笑话,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她不想在椿芽露短,于是故作自然道:“你都听见了吗?我现在的身体比之前柔弱了太多,可霍二爷还是不太行,没坚持几招,就认输休战了。”

椿芽暧昧的笑容僵在脸上:“这,这不应该呀?”二爷看起来也不是体虚的男子呀!

但仔细想想这些年二爷一直不近女色,而且这么些年就只要大少爷一个子嗣,难道—

不对,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椿芽慌张摇头,她是嫌脖子太硬,怎么敢妄议揣测二爷呢!

椿芽赶紧阻止卢宴珠说话:“夫人,以后这些闺房私密你可千万不要往外说!特别是不能在二爷面前说,没有男人能忍受这点,二爷知道了肯定会发怒。”

“男人怎么这也不能忍受,那也不能忍受,还这么容易发怒呀。”卢宴珠吐槽道,不过见她完全把椿芽唬住,她也没计较,答应了椿芽的嘱托。

至于周茗烟那边,正如卢宴珠预料那样,霍昀希借着要帮周茗烟摆脱徐家纠缠的名义,很容易就把周茗烟约出来见面。

借由这个机会,穿到十二年后的卢宴珠终于有机会到霍府外面去看看。


最后是娘亲拿起了卢宴珠买得赝品瓶子:“珠珠,这个梅瓶你就送给娘亲吧,你父亲宝贝那对梅瓶得很,我想碰一下都不成。这个瓶子做工也不错,磕了碰了也不心疼, 就送给我用来插花吧。”

卢夫人解决了东西的用处,就日日摆在房中,用行动表示了她的喜欢。

所以这件事情并没在卢宴珠的心中留下太大的印象。

如果不是为了安慰霍昀希,卢宴珠也不会在记忆中翻找出来。

霍敬亭听了卢家人与他截然不同的教育方式,他垂下眼,神情若有所思。

卢宴珠忽然发现了不对劲:“霍敬亭你怎么会知道我买得是一个白釉梅瓶?除了我家人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父母兄长答应她保密,就绝不会食言。

霍敬亭刚想开口,卢宴珠就提醒神情漫不经心的霍敬亭道:“别告诉我,是我说得,我记得很清楚,从头到尾我都没提到瓶子的颜色样式。”

霍敬亭从沉思中抽离,瞧了卢宴珠一眼,回道:“好吧,我看到了。”

“什么?”卢宴珠没明白。

霍敬亭知晓卢宴珠不想让人知道她糗事的心理,斟酌开口:“我年少时曾在东市附近,看到有人假扮落难文士倒卖赝品古玩。”

卢宴珠万万没想到当年那件事情还有旁观者,她尴尬得手脚蜷缩,没了刚才的气焰,而是后退几步坐回到椅子上。

她磕巴了下,色厉内荏问道:“那你当年为什么不提醒我?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我上当!”

说着说着,卢宴珠腰背挺直了,仿佛又找回了底气。

霍敬亭真得太坏了,竟然看着她被骗。

“那时候我并不认识你。”这么多年了,霍敬亭也是刚刚才把记忆中那个小脸肉乎乎如观音座下仙童的可爱孩童和卢宴珠对上。

没想到他们竟然那么早就见过了。

“不认识就坐视不管吗?霍二爷,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卢宴珠假作失望的摇了摇头。

霍敬亭无奈之下,只能把话语说得更直白一些:“这种骗局太过老套浅显,我以为他们为了增加可信度,又添了其他引子。”

霍敬亭顾忌卢宴珠的自尊心,话还是说得太委婉了些。

卢宴珠来回咂摸了好几回,这才明白过来。

羞恼之下,抓起茶几上的茶点就朝霍敬亭扔去。

“好你个霍敬亭,你竟然把我也当成了骗子!”简直是奇耻大辱!她哪里像是骗子了?

霍敬亭有些理亏,他没躲,知道那样卢宴珠会更生气,他只是抬手把糕点握在了手中。

等霍敬亭在书案上摞了一个栗子糕宝塔后,卢宴珠终于消气,慢慢恢复了理智。

“我那时候那么可爱,你竟然会怀疑我是骗子!我现在相信你从来没有被骗过了。”卢宴珠气鼓鼓的说道,“以霍二爷你的警惕性,你去兵部真是屈才了,该去刑部查案子才对!”

霍敬亭安静纵容着卢宴珠发泄,一直没开口辩解。

直到这句话,他终于轻笑着回应:“夫人,如果我知道那孩子是你,我一定会买下那对梅瓶。”

“霍二爷不是宣称从未被骗吗?还会做出看走眼买回赝品的事情?”卢宴珠阴阳怪气说道。

霍敬亭摇了摇头,认输道:“夫人,是我错了。我不该对霍昀希那么严厉。就像夫人所说,被骗不是受骗者的错。”

这一声“夫人”好像与之前有些不同,卢宴珠整个人像是被轻挠了下,又听到霍敬亭诚恳反省的话,她反而有些手足无措。

“就由我和你来一起解决。”
“就由我和你来一起解决。”
卢宴珠截断霍敬亭的话,从霍昀希讲述周表姑的遭遇,卢宴珠就知道霍昀希想要帮的人,是“她”很讨厌的周茗烟,难怪父子俩之前是那个反应。
在霍昀希震惊的眼神中,卢宴珠无视霍敬亭打量的视线,继续说道:“昀希你还小,小孩子答应的事情,大人有义务去帮你办到。”
她和哥哥像霍昀希这么大的时候,还只会调皮捣蛋,霍昀希已经足够乖巧懂事了。
所以她把矛头对准不近人情的霍敬亭:“小昀希,如果是我听到这样欺男霸女的事情,我也会出手帮忙。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像我而已。如果你父亲坚持认为这样做得人愚蠢,那他也不是在说你,而是在教训我罢了。是吧,霍二爷?”
霍敬亭眼神有一瞬恍惚,又很快恢复清明:“夫人,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卢宴珠假假得笑:“那是什么意思?”
霍敬亭认输:“我更正,不管是霍昀希还是夫人你,都不愚蠢。”
卢宴珠勉强满意,然后蹲下身,拿出帕子想给霍昀希擦眼泪:“所以没关系的,夫人会帮你解决。”
既然霍昀希不愿意叫她母亲,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当一个母亲,那就先从一个夫人做起。
一个合格的夫人,是不会让家人受委屈的。
霍昀希接过卢宴珠的帕子,用力擦掉泪水,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他撇着嘴,忍着哭腔:“可是,可是她们说得不一定是真相。周表姑说夫人你讨厌她,可你并不生气,还愿意帮她。父亲骂得对,我可能真被欺骗了。”
霍昀希哭得卢宴珠心都要碎了,她又狠狠瞪了霍敬亭一眼。
“那我就陪你一起去调查真相,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明白小昀希你会答应下来,是因为你的善良正义,夫人我很欣赏这样的品德。再说就算真的被骗,也没关系,我也被骗过很多次,该被谴责的是骗子才对。”
霍昀希停住了哭泣,被平等蹲在他面前的卢宴珠话中吸引:“夫人,你被欺骗过?”
“当然了,”卢宴珠见她的话有效果,就开始细数她从小到大被骗的经历,小到被老宅的堂哥堂姐们作弄,大到去市集买东西被骗。
因为恰好和霍昀希遇到的事情契合,卢宴珠主要说了十多岁上街买文玩被骗的事情。
她遇到的是个很简单的骗局,一个书生打扮男人面色焦急得向过往衣着光鲜的行人,兜售一个梅瓶,说是妻子到了京城地界忽然生了疾病,他有一对祖传的梅瓶,是前朝大师亲手烧制的孤品。为了筹钱给妻子治病,所以忍痛出售一个。
那时候卢宴珠年纪小,又见没人愿意买梅瓶,那书生蹲在角落痛哭,就拿出身上所有的钱财买下了这个梅瓶。
书生还问了卢宴珠府邸位置,并承诺等治好妻子的病,一定会来赎买这个梅瓶。
结果卢宴珠抱着梅瓶,兴冲冲的回到家,告知了家人她做得事情。
卢修麒捂着额头问:“妹妹,你见过父亲书房里的那对梅瓶吗?”
卢宴珠点头,她还知道父亲很喜欢那对瓶子。
“那就是古牧大师留世的孤品。”
她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气得马上就要冲出去找那个骗子算账。
这次是娘亲拦住了她:“珠珠,他既然知晓了你的家世,肯定不敢在京城逗留,一早就出城跑了,你找不到他了的。”
娘亲见她不死心,让府中管家去找人,果然就如同娘亲所料,人早都跑了。
霍昀希完全忘记自己的委屈,而是替卢宴珠感觉生气不值:“那人怎么这么坏,夫人明明是好心,还骗了夫人你全部的钱财。要是我遇到那个骗子,一定要让他好看!”



隆冬已过,冰雪开始缓缓消融,院子里长得好的树枝上已经长出了新绿。

明明是春回大地欣欣向荣的场景,霍府主母的院落却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氛围。

倒不是霍府落败,京城中谁不知现在霍大人圣眷正浓,是当今圣上最倚重的大臣之一。

而是霍府的夫人又病倒了,缠绵病榻一个多月了。

之所以是个又字,是因为霍府这位夫人身体不太好,京城中无人不知霍大人娶了个病美人,隔三差五就要病一回,府中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霍府后院内。

梨果担忧地掀开帘子走进卧房,她故作活泼的说道:“小姐,花园里迎春花开了好几朵,黄灿灿的,可漂亮了,您要不要去园子里看看花,您这样一直躺着对身子不好。”

卢宴珠咳了几声,梨果是唯一一个在她出嫁后,会叫她小姐而不是夫人的人了。也因为梨果对她最忠心,所以一直不得霍敬亭的喜欢。

她的身子这次应该是好不了了,卢宴珠不想拂了梨果的好意,她用倦怠的声音说道:“扶我起来吧,我也好久没看过天了。”再不看应该是看不到了。

梨果喜得两眼含泪,她搀扶着卢宴珠从床上坐了起来,唤了小丫鬟进来给卢宴珠梳洗。

起身后卢宴珠的精气神看起来像是好了一些,还吩咐梨果给她上些妆。

梨果这些时日紧绷的心弦总算松了些,上个月小姐和姑爷吵得实在是太吓人了,所有侍奉的下人都被赶得远远,但她还是听到了从内院传出来的激烈争吵声,因为这件事情丫鬟都被发卖了几个。

从那之后小姐就一病不起,梨果心里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一面给卢宴珠上妆,一面夸道:“小姐,你上了妆气色都好了许多,看起来真好看。”

卢宴珠扫了一眼镜中憔悴苍白的妇人,摇了摇头,语气沧桑:“梨果,我已经老了。”

梨果不服气:“小姐你还不到三十,哪里老了?明明和做姑娘时一样漂亮。”

哪里老了?

是心苍老了。

至于梨果说得做姑娘的时候,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卢宴珠把杂乱的思绪赶走,她的时间不多了,不想用在追悔过去做过的蠢事上。

看着镜中用了香粉遮盖没那么可怖的模样后,卢宴珠让人带了些吃食,在梨果的搀扶下来了霍府花园。

卢宴珠没去看迎春花,只望了一眼天,就在花园的凉亭里坐下。

天很冷,寒气未消,就算穿着斗篷,握着手炉也抵挡不了凉意。

卢宴珠就虚虚望着花园小径的方向,不论梨果怎么劝她都不走。

吩咐带来的吃食,就用暖炉一直煨着,卢宴珠一块也没动。最开始梨果以为卢宴珠是没有胃口。

直到一个时辰后,卢宴珠忽然开口:“风变大了,雪化后地面湿滑,梨果你派一个人去小书房接一接大少爷,记得带一件斗篷去。”

梨果才明白小姐坐在这里原来是想等小少爷,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还只能强颜欢笑的说道:“小姐,因为姑爷不在府上,老夫人就做主免了小少爷每日去小书房的辛苦,把小少爷接到她的院子,让先生到内院来授课了。”所以小少爷根本不会路过花园,不论小姐怎么等,都等不到的。

“被接去了老夫人的院里吗?”卢宴珠喃喃,“对啊,霍敬亭不在,我差点忘了。”她语气轻飘飘的,仿佛不在意,但强撑的背脊却像是承受不了重压一样,弯折了下来。

她现在厌恶透了霍敬亭,根本不在意霍敬亭在不在府上,竟然忘了,没有霍敬亭,她连自己的孩子都看不到。

是她对不起这个孩子,以至于她亲生的孩子根本不想见她。

众叛亲离,她卢宴珠这辈子可真像是一个笑话!

“梨果,我有些倦了,我们回吧。”卢宴珠萧索开口,刚走出凉亭,她就一阵剧烈的咳嗽,站都有些站不稳,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吩咐了一句,“你让人给大少爷身边的人带一句话,我身体不舒服,不想有人打扰,让大少爷今天不必来请安了。”

这是霍敬亭安排的规矩,他很重视孝道,所以让霍昀希每三日必须去一趟卢宴珠的院子给她请安。

小少爷对小姐有心结,现在姑爷不在,老夫人又一向疼爱孙儿,其实不用卢宴珠吩咐,小少爷今天多半是不会来的。

梨果明白小姐这样吩咐不过是为了母子间好看些,免得小少爷被姑爷责罚。

去传话的人走了没半个时辰,老夫人院中的嬷嬷先过来传话了,说老夫人体恤小少爷功课辛苦,就做主免了小少爷来夫人这儿请安,要是夫人想见小少爷,可以一同去老夫人的希安堂用膳。

梨果她们几个丫鬟一脸隐忍,只觉得老夫人太过分了,明明小姐已经为小少爷给出台阶,偏偏老夫人还不善罢甘休,非要来往小姐的心中扎针。

“你去回禀老夫人,我已经用过膳了,而且身上还带着病气,就不去叨扰她老人家了。”就在梨果以为卢宴珠会答应的时候,卢宴珠虚弱的开口。

等嬷嬷走后,梨果不解的问:“小姐,你不是想见小少爷吗?为什么要拒绝呀?”

卢宴珠感觉到身体在发热,白日里出去那一趟,还是让她受寒了,她顿了顿说道:“我和他应该是注定没有母子缘分,不见更好。梨果,我的嘱咐你几件事情,你一定要记住。”

“什么事情?小姐只要是你的吩咐,奴婢就是粉身碎骨都会办到。”梨果只差没指天立誓。

卢宴珠虚虚的靠在软榻上,她摇了摇头:“我不要你粉身碎骨,你安稳幸福的长成一个老嬷嬷,我才安心。”

梨果吸了吸鼻子:“那敢情好,等奴婢成了老嬷嬷,依然在小姐身边伺候,做小姐身边的掌事嬷嬷。”

卢宴珠只是包容的笑笑,然后开口:“你差人给我嫂子那边带句话,她的提议我卢宴珠答应了,我唯一的要求是这个人选,必须是昀希喜欢。”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那就让那个孩子自己挑选一个他喜欢的母亲吧。

这是她能为这个孩子做得最后一件事情了。

梨果有些听不明白,她傻乎乎的问:“小姐,你答应了少夫人什么?而且和小少爷又有什么关系?要是少夫人不守承诺怎么办?”

卢宴珠微微挑眉,苍白如纸的面容上,终于隐约能看出年轻时的明艳光彩来:“之后你就明白了。她要是反悔了,到时候梨果你就去告诉哥哥,李芷嫣来见过我的事情。”

见她的眼神狡黠,梨果仿佛又回到小姐在外闯了祸,绕着弯让少爷帮忙善后的时光,那时候可真好啊。

“小姐,少爷从小就最疼你了,只要你向少爷服个软撒个娇,少爷一定会谅解你的。”梨果宽慰说道。

那些光彩转瞬即逝,卢宴珠委顿下来,微微摆手:“回不去了,从我执意嫁给霍敬亭那天起,就回不去了。”而且他们之间不是简单的原谅与被原谅就能理清的。

“梨果,我有些乏了,想早些入睡,今晚你就不用守夜了。”卢宴珠换好寝衣,躺在拨步床上,望着梨果吹灭烛火的身影,她的语调轻而浅,“梨果,我今天去花园不是为了等大少爷,别让下面的人多嘴乱说。”

只有卢宴珠自己知道,她的眼睛已经有些看不清了,呼出的气又潮又热,能吸进胸腔里的气息却越来越稀薄。身体被病痛缓慢的折磨,她却是双手交叠在胸前,安然得平躺着。

无牵无挂,无喜无悲。

卢宴珠平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对她而言,死亡不是痛苦,而是她这十多年来情与债的解脱。


半夜,还是不放心的梨果,发现了卢宴珠高烧不退的躺在床上。

陷落在床榻里的女子面如金纸,苍白的脸上被烧出两团诡异的殷红,枯瘦得身体没什么起伏的躺在床上,仿佛是一具被画了胭脂的纸人。

卢宴珠闭着眼嘴角上扬,场面凄厉而诡艳,

府里的大夫换了一拨又一拨,都只是摆手摇头。

这些大夫心里都清楚霍夫人的身体如风前残烛,就是大罗神仙来了都难救活,更不要说稍微懂行一点都能看出这位夫人根本没有任何求生意志——她根本就不愿意活了。

这些大夫也想不明白,霍夫人出身卢府,赫赫有名的官宦世家,父兄都在朝中为官,嫁得夫君刚从吏部调任到兵部当侍郎,要知道兵书尚书的位置一直空挂着,霍敬亭可以说实际上掌握着兵部,不管哪朝哪代看,都是位高权重。而且这位霍大人也不过而立之年,就是他们这些大夫都能知道,霍大人的前途不可限量。

听说当初还是霍夫人慧眼如炬,执意要下嫁给霍大人,选了如此出色得夫婿,又生下霍府唯一的子嗣,这样好的福气,怎么看都不应该会是要一心求死。

不过高门大院有些不为人知的辛秘阴私,也在正常不过了。

想着方才希安堂老夫人的冷淡,大夫摇了摇头,也不敢多留,只说了无能为力就告辞了。

来来去去好几个大夫都这样说,梨果彻底崩溃,她涕泗横流地跪在床前:“小姐,你别丢下奴婢,你还没看到小少爷长大娶妻生子,你舍得就这样留他一个人吗?”

床榻上的人依然静静地躺在床上,汤药完全喂不进去。

眼见着卢宴珠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梨果擦了擦眼泪,像是下定决心,闷头就要往外冲,差点把另一个大丫鬟椿芽撞倒。

“梨果,你冒冒失失的做什么,这位是宫里出来的刘老太医,你要把人撞出个好歹,谁给夫人看诊呢。”椿芽挡在了刘老太医前,揉了揉肩膀,面色沉稳说道。

“这位是太医?”梨果眼睛一亮,“椿芽,你从哪里请来的?”说着忙退开身,让太医进去。

椿芽年纪比梨果小,但做事却更有章法:“我去前院找了张管事,他亲自套马去叶儿胡同把刘老太医请过来。”

听到是张管事的请来的人,梨果的眼神暗了暗,她不相信霍府的人,霍老夫人巴不得她家小姐一命呜呼,好给她的侄女腾位置,至于姑爷,之前或许他还会念着小姐对他的恩情,上回那次争吵后,保不准姑爷也想换一个身体康健的夫人。

事关小姐性命,梨果不敢赌。

“椿芽,院里的事情就先交给你打理了,我要出府一趟。”梨果当机立断。

椿芽不解:“这么紧急的情况了,梨果你出府干什么?”

“椿芽你别拦着我,我要去找能救小姐命的人。”也是现在梨果唯一能相信的人。

椿芽脑子灵活,看着梨果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她吓得一个激灵:“你不会是想去找裴家二公子吧?”梨果的神情给出了答案,椿芽再也控制不住声量,“梨果,你疯了!二爷知道会杀了你的!而且你清醒一点,他早已经尚了公主,是皇家的二驸马了!你这样会害了夫人,也害整个霍家和卢家!”

“你不懂。再说小姐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说完这句话,梨果没有一点的犹豫的冲进风雪中。

椿芽气得跺脚,梨果不是霍府的家生子根本不知道二爷的性子!但是现在夫人的身体更重要,她没时间去阻拦梨果,只能接过担子,先让刘老太医给夫人看病。

进到屋内看清卢宴珠的状况后,椿芽的脸有些白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梨果会那么冲动了。自从上次夫人和二爷吵架,二爷处置几个下人后,夫人就把他们这些霍府的奴婢支开,只留了她从卢家带过来的下人伺候。

没想到二爷离府短短的半个月,夫人竟然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椿芽的膝盖有些发软,完了,全完了。二爷性格酷烈,一旦夫人出事,二爷一定不会放过她们这些伺候的人。

可惜上苍没有听见椿芽的恳求声,曾经的御医圣手在给卢宴珠施针用药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提前准备后事吧,也就这两天的事情了。”

椿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刘太医,求求你救救我家夫人,她还不到三十呀。”

一直候在屋外的张全也出了一脑门的汗,他早派人快马加鞭去通知霍敬亭,依照这样的情形,就是马儿跑得再快恐怕二爷也赶不到回来见夫人最后一面。

他从小就跟在霍敬亭身边伺候,其他事情他都自诩能猜出霍敬亭三分心思,唯独在夫人的事情上,他完全猜不透霍敬亭的想法。

是爱,还是恨?是恩惠,还是利用?是真心实意,还是假意算计?

张全想不明白,他只能揣测,毕竟夫人与二爷结謧十二载,还是二爷唯一子嗣的生母,不论现在二爷对夫人是什么感情,总归是不能接受连最后的告别都没有。

“刘老太医,烦请你再想一想法子,你的仁心高义霍府必然铭记在心。”张全言辞恳切,以霍府的人情作为筹码,见刘老太医有所动容,他又添了一句,“我家二爷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夫妻一场,还请刘老太医施妙手,至少让夫人与我家二爷告别一番。”

刘老太医闻言眉毛舒展了一点,起死回生他是做不到,不过只是给卢宴珠拖些时日他还是能想出法子。就是依卢宴珠现在的心境身体,还不如归去,少受些折磨。

强留不愿意留的人,其实有违天和,只是霍府霍敬亭的人情太有诱惑力了,他倒是活够了,该享受的荣华富贵都享受了,唯独放不下的就是家里不成器的小孙儿,霍敬亭深受皇上看重,之前在吏部任职当侍郎,没上任几年之前的三朝元老吏部的龚老尚书直接丁忧致仕,吏部可以说在霍敬亭的掌控下,以霍敬亭的权势能力,给他孙子补个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想到这里,刘老太医忽然记得一桩事情,霍夫人有位嫡亲兄长,在去岁吏部考功司循例对京官考察时,给卢家大公子评了个“不谨”,不仅升迁无望,还被降了一级,好似因为这件事霍家和卢家这两姻亲还起了嫌隙,在朝堂上不时发生龃龉,也不知是皇上授意还是霍大人有意报复,被罚降调的卢公子,因为下面没有合适的空缺,现在就闲赋在家,等待任命。

也不知道霍夫人的心如死灰,是否与这件事情有关?

不过刘老太医能在皇城宫帷中活这么长,深谙不该有的好奇心不能有的道理。

他摸了摸胡子,飞快的写了下一个秘方:“用这个方子试试,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再辅百年以上的参片含服,再保霍夫人几日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

张全捧着药方,暗舒了一口气:“多谢刘太医妙手。”

他这个管事能做得都做了,现在就只等二爷回来了,再行定夺了。


耳边有隐隐约约的哭声,卢宴珠睡得不舒服,蹙了蹙眉头,娘亲不是说是好事吗?好端端的,她的院子里怎么会有人在哭??

昨日她娘亲拉着她的手,亲热得把她搂在怀里,又是欢喜又是不舍得告诉她,他们家已经正式和永宁侯府交换了庚帖,往后,她与裴子顾就是定了亲的未婚夫妻了。

卢夫人说着不舍之情占了上风:“几年前永宁侯夫人就上门为她小儿子提过亲,你在娘心中还是一团孩子气,娘舍不得你那么早就定下亲事来。”

在旁人眼中永宁侯府这桩亲事是一等一的好亲事,永宁侯府从建朝起就世代袭爵是京中有名的老牌勋贵,永宁侯夫人出身宗室,性格爽利不爱管事,绝不是会磋磨媳妇的恶婆婆,而裴子顾身为次子,不用袭爵,他的妻子不用操持中馈,而他本人生得芝兰玉树,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往后的前途肯定差不了。

再说裴子顾还是她家儿子的至交好友,与珠珠也算青梅竹马一同长大。

而且就连她那个不开窍的儿子都看出来裴子顾是真心喜欢珠珠,那眼里的爱意根本藏不住。

卢夫人清楚怕是找遍整个京中也找不到第二个如此完美的夫婿人选了。

但为了怕出现变数,也是存了考验裴子顾的心思,她还是拖了两年,如今珠珠也十六了,这桩婚事她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也挑不出毛病来,她才终于松口。

“娘狠心多留了你几年,没想到你这两年还是没什么长进,你让为娘的怎么能放下心呀!”卢夫人搂住卢宴珠,“珠珠,娘的心肝,如果有得选,娘真得舍不得你嫁人。”

卢宴珠明艳的脸上,是理所当然的灵动神气:“那我就不嫁人,永远陪在娘亲身边。”

“傻孩子,姑娘都是要嫁人的,娘不能留你一辈子。”卢夫人辛酸说道。

卢宴珠这个年纪已经隐隐明白世道对女子的限制了,她没用稚气未消的话哄卢夫人开心,而是轻轻拍了拍卢夫人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说道:“娘亲你放心,裴子顾不敢欺负我的,他功夫没我好,打不赢我。反正他现在也是整日来找哥哥玩,我成亲后,也天天带他回家,这样娘亲你每天都能看到我,就不要因为舍不得我掉眼泪了。”

卢夫人假做严肃:“珠珠,你怎么能直呼裴公子的名字?”

“他一直想让我像叫哥哥那样,叫他子顾哥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想占我便宜,现在我们定亲了,我们以平辈论,我叫他的大名也没有错啊。”卢宴珠理直气壮的说道。裴子顾在她心中的形象就是长得好、脾气好,卢宴珠并不怕他。

因着两人还算亲近的关系,卢宴珠也并不排斥与裴子顾成婚。

她已经明白,她是必然要成亲,那嫁给裴子顾好像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哥哥喜欢他,父亲娘亲也喜欢他。

卢夫人看卢宴珠一片坦然没有半点羞涩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你呀,还是没有开窍。”既然两人已经定了亲,卢夫人做了决定,往后对裴子顾要少些限制,让这对未婚夫妻多相处一下,这世间的情爱都要你来我往才能长久。

卢宴珠不懂卢夫人的深意,定了亲的这天,与往常的任何一天没有区别,她高高兴兴的出府玩了一天,还了救了一个落水的小孩,刚睡着没多久就被耳畔的哭声吵醒。

卢宴珠起身睁眼,却发现身上绵软无力,只完成了一半的动作——睁开了眼,身体还软绵绵的躺在床上。

“夫人,你醒了?”声音充满了惊喜,卢宴珠见一个报剑小丫鬟兴奋得对着门外传消息,“夫人醒了!快去通知主子,那神药真起作用了,夫人终于醒了!”

卢宴珠没见过这个小丫鬟,她蓄了一会儿力,才缓缓从床上坐起:“我是生病了吗?”身上好难受,她长这么大从未这样虚弱过,不过她还是对着脸生的小丫鬟嘱咐道,“你替我告诉爹爹娘亲,我的身体无事,只是偶感风寒,有些乏力,有些困顿——”

说完卢宴珠大喘了一口气,又软到在床榻上沉沉睡去。

就这样半梦半醒过了好几日,卢宴珠都是清醒时少昏睡时长,她估摸这次是病得有些严重了,梨果嘴严,应该不会泄露她下水救人的事情,早知道那日就不该玩得那么疯了。

等她好了,肯定免不了爹爹娘亲的训斥,这次哥哥应该也救不了她了。

她可不想被禁足。

忽然想到一个人,不知道她新晋未婚夫的面子够不够用,能不能让她爹爹免了对她的责罚。

朦朦胧胧中,已经好了许多的卢宴珠隐隐感觉她的床榻前站了一个男人,高大沉默渊渟岳峙:“爹爹——”

卢宴珠可怜巴巴的嗫嚅出声,她的嘴巴里好苦,她得了教训了,并不想再被严肃的爹爹责骂了。

那个男人俯身靠近了些,他身上有股很陌生的味道,仿佛是墨香。

卢宴珠眼睫颤动,睁开一条细缝,长时间不见光的视线有些模糊,她只看到一个肩背挺直的剪影。

“裴子顾?”这个男人并不是她的父兄,卢宴珠能想到可以来到她闺房的人就只剩下刚刚成为她未婚夫的裴子顾了。

嘴里又被喂了一勺苦药,卢宴珠的泪水打湿了眼睫,鼻尖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更加清晰了。

他不是裴子顾。

裴子顾偶尔身上也会有墨香,却是温和的,不会这么凛冽,仿若肃杀的寒冬。

卢宴珠睁大眼睛想看清喂药的男人是谁,药液在喉咙里流淌过得地方,升起一股灼烧的痛意。

刚刚她被喂得不会是毒药吧?

卢宴珠正想呼喊救命,她的闺房好像进了刺客,一股热气窜过她的四肢百骸,直冲她的天灵盖,她拼着最后的力气狠咬了一口刺客的手掌,当嘴里尝到血腥味后,她才不甘心得又晕了过去。

卢宴珠再次醒来时,身体的不适感已经好了一大半。

“来人——”她还记得晕过去前的事情,“我的屋里进了刺客,快把人给我抓起来!”

进屋的不是那天那个小丫鬟,但依然是卢宴珠不认识的人。

椿芽小心的扶起卢宴珠:“夫人,你好些了吗?”又盛了一碗药递到卢宴珠旁边,“院外一直有奴婢们守着,这几日并没有人进过夫人的房间,是夫人您病迷糊了吧?”

“夫人?”卢宴珠大病初愈,脑子也清醒不少,注意到了丫鬟称呼的异常,她打量下房间里布局,这里明显也不是她的闺房,“你是谁?”

卢宴珠表面镇定,内里心肝怦怦直跳,她不会被那刺客掳走当压寨夫人了吗?


卢宴珠摸了摸身上光滑的锦被,现下劫匪都这么富贵了吗?她略略一看,这间房里的布置比她娘亲屋子都要豪奢了。

椿芽奇怪的看了眼卢宴珠:“夫人,你别再逗奴婢了,奴婢是您的贴身丫鬟椿芽呀。”

椿芽?她并没听过卢府上下有叫椿芽的丫鬟。

“椿芽,你把妆台上的镜子拿过来一下。”卢宴珠疑心是椿芽认错人了,便又问道,“你一直叫我夫人夫人的,那你说是哪家的夫人?”

椿芽神情奇异,她动了动唇,小心翼翼的回道:“当然兵部侍郎霍大人府上的夫人了。”

她记得父兄口中的兵部侍郎并不姓霍呀,而且她认识的公子中也并没有一个姓霍的人,所以她微扬着头,带着少女独有的矜骄:“你们一定是找错人了,我并不是你家夫人。我姓卢,家父是太常寺卿卢文峰,不论你们主子是谁,只要你们把我送回卢府后,我父兄必有重谢。”

椿芽张着嘴,双眼含泪得望着卢宴珠。

卢宴珠觉得这个小丫鬟的表情太怪异了,垂下眼帘,手中的水银镜就清晰的映照出她久病初愈的面容。

哐嘡一声,价值连城的水银镜摔在地上,光鉴可人的镜面中印着卢宴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

之所以熟悉,是镜中人她几乎是日日相对,她不至于认不出自己的脸来。

而陌生在于,镜中的人面色苍白,除了一双眼眸,已没有半点青春朝气的影子,美则美矣,但眉梢眼角的倦意,让人无端想到迟暮的晚霞。

椿芽再也忍不住,她在乡间听闻过有人重病恢复后脑子却烧坏了,她没想到这样的情景竟然会发生在自家夫人身上。

椿芽头一次觉得夫人有些可怜,前头夫人与二爷吵过很多次架,二爷身边却从未出现过其他莺莺燕燕,但上一次是不一样的,她分明看到了当时二爷的眼神里是带着杀意,那些被杖责的下人是替夫人受了过。

二爷心狠果决,现下是彻底对夫人冷下心肠了,不然也不会在昨日回府后,到现在都没来看夫人一眼。

听人说昨日二爷回府时,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里面影影绰绰似乎是个身材曼妙的女人。

而今日老夫人更是把孀居的表小姐叫到府上,从前夫人性情如火又有傲人的家世,曾当着老夫人的面下令,不准表小姐再踏入霍府半步。

夫人不过昏迷了几天,老夫人就迫不及待打破了夫人立下的规矩,让表小姐上门,其中的意图不言而喻。

看着夫人天真如稚子的眼神,之前有二爷有卢家撑腰,夫人都斗不过老夫人,现在心智懵懂忘了一切的她该如何应对着府里的风刀霜剑呀。

卢宴珠摸着脸,瞪圆了眼睛:“镜中的人是我?”

语气难以置信。

“当然是夫人你了。”椿芽轻声哄着她,担心她接受不了,还宽慰道,“兴许夫人你只是病得久了,等你痊愈了,过去的事情也都想起了。等会儿奴婢再让刘老太医来给您瞧瞧,他医术高明,一定能把您治好的,您不要害怕。”

椿芽不敢再刺激卢宴珠,只是暗地里忧心夫人这种情况到底该如何处理?

她要不要把夫人的情况告诉二爷?

而此时的卢宴珠并不如椿芽担心那样害怕,她也是背着父母看过许多志怪传奇话本的,什么烂柯人、黄粱一梦她都如数家珍,比起转眼百年过、人变兽、男变女等志怪情节,过了最初的惊讶后,卢宴珠很快就接受了自己成为另一个自己。

只当是一场有去有回的奇遇。

“椿芽,如今的我几岁了?我爹娘身体都还康健吗?”卢宴珠兴致勃勃的问道。

椿芽被卢宴珠晶亮的眼神看得一愣,慢了一拍才回道:“夫人你春秋正盛,如今不过二十又八。”

“哇,我都二十八岁了吗?”对于十六岁的卢宴珠来说,二十八岁是一个很遥远的年纪,如果不是来到了二十八岁,她永远也想象不出来二十八岁的自己会是什么模样。

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水银镜,新奇又认真地看向镜子的面容,她低声喃喃,“原来十二年后的我是这个模样。”她弯了弯唇,无视镜中人的苍白与憔悴,自信又肯定的说,“嗯,真好看啊。”不愧是我呀,从出生起到二十八岁都没丑过,一直这样漂亮!

椿芽去扶赤脚就下床的卢宴珠,闻言,手上得动作都慢了一拍。

往常夫人不是应该哀婉又颓然地说自己已经老了,年华不在了吗?

冷不丁听到夫人自信的话语,她心底的悲观都被冲淡,抬眼见夫人歪头揽镜自照的动作,只觉得娇俏可爱。

椿芽没忍住露了点笑,她赶忙敛声,生怕惹了夫人不高兴。

结果卢宴珠只是催促着看着她,让她继续讲卢家的事情,完全不觉得自己说得话有什么问题,也完全没在意椿芽刚才的笑声。

椿芽朦朦胧胧感觉到现在的夫人与之前的她不一样了,失去记忆也会改变人的性格吗?

“卢老夫人和卢老太爷身体都很康健,卢老太爷致仕后就在府上含饴弄孙,去年才过了六十大寿。”椿芽一面给卢宴珠梳妆,一面语气轻柔的说道。

卢宴珠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椿芽口中的老夫人和老太爷说得是她的爹娘,她觉得有些好笑,听起来好像爹娘都七老八十了一样。

听到含饴弄孙,她前几日才知晓嫂嫂怀孕的消息,真是一眨眼哥哥的孩子都十多岁了:“我哥哥的孩子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椿芽顿了一下说道:“卢舅爷如今有一子两女。”

“什么?哥哥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卢宴珠太震惊了,哥哥知道要当爹后的傻样就在前几日,现在他竟然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

椿芽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不该提大少爷,她知晓夫人与大少爷关系紧张,若不是有二爷强压着大少爷低头,母子俩怕是连仇人都不如。

但如今这个光景,要是二爷真对夫人冷了心肠,大少爷才是夫人唯一的依靠了。

“夫人,其实你也——”

卢宴珠兴致勃勃的追问:“那我哥哥最大的孩子,几岁了?是男孩还是女孩?”等她回去后,她要好好给哥哥一个惊喜,她眼馋卢修麒的袖箭好久了,就用那个做赌注,提前知晓答案的她,肯定能赢。

“卢舅爷家中最大的孩子,比大少爷还大上两岁,是个女孩。”椿芽小心说道。

“原来是个小侄女吗?”卢宴珠脸上带着喜气,刚梳妆好,她就按捺不住说道,“椿芽,你陪我回家去看看。”椿芽说得再多,都比不过她亲自回家看一眼。

相处这一会儿椿芽已经明白,夫人口中的家绝对不是指霍府,而是她出生的卢府。

“夫人,您不能去卢府。”椿芽面露难色的开口。

“为什么呀?”卢宴珠不解道。

“因为——”椿芽看着卢宴珠纯净期待的眼眸,之后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咯吱——悠远绵长一声,屋门被人缓缓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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