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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认亲开始踏上权力巅峰彭远征曹颖无删减全文

格鱼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市高官的点名表扬,让彭远征再次声名远播。不过,相对于一些人的艳羡,彭远征心里保持着异样的冷静。因为薛书记即将调离新安市,他的评价再高对他也作用不大,甚至反而有可能起到相反效果。散了会,彭远征跟马自慢慢沿着走廊向新闻科办公室走去,不少宣传部其他科室部门的老同志与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几乎都主动笑着跟彭远征打个招呼,有的还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鼓励几句。彭远征都一一跟众人微笑寒暄,仿佛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马自有些气不过,压低声音道,“这些老油条,没一个好东西,势利眼太厉害!上午朱部长批你几句,他们就恨不能将你踩到脚底下;现在薛书记点名表扬了你,这些人马上就转了风向,太恶心人了!”彭远征微微笑了笑,“也很正常。马哥,机关就是个大熔炉,不...

主角:彭远征曹颖   更新:2024-12-31 21: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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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彭远征曹颖的女频言情小说《从认亲开始踏上权力巅峰彭远征曹颖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格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市高官的点名表扬,让彭远征再次声名远播。不过,相对于一些人的艳羡,彭远征心里保持着异样的冷静。因为薛书记即将调离新安市,他的评价再高对他也作用不大,甚至反而有可能起到相反效果。散了会,彭远征跟马自慢慢沿着走廊向新闻科办公室走去,不少宣传部其他科室部门的老同志与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几乎都主动笑着跟彭远征打个招呼,有的还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鼓励几句。彭远征都一一跟众人微笑寒暄,仿佛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马自有些气不过,压低声音道,“这些老油条,没一个好东西,势利眼太厉害!上午朱部长批你几句,他们就恨不能将你踩到脚底下;现在薛书记点名表扬了你,这些人马上就转了风向,太恶心人了!”彭远征微微笑了笑,“也很正常。马哥,机关就是个大熔炉,不...

《从认亲开始踏上权力巅峰彭远征曹颖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市高官的点名表扬,让彭远征再次声名远播。不过,相对于一些人的艳羡,彭远征心里保持着异样的冷静。因为薛书记即将调离新安市,他的评价再高对他也作用不大,甚至反而有可能起到相反效果。
散了会,彭远征跟马自慢慢沿着走廊向新闻科办公室走去,不少宣传部其他科室部门的老同志与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几乎都主动笑着跟彭远征打个招呼,有的还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鼓励几句。
彭远征都一一跟众人微笑寒暄,仿佛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马自有些气不过,压低声音道,“这些老油条,没一个好东西,势利眼太厉害!上午朱部长批你几句,他们就恨不能将你踩到脚底下;现在薛书记点名表扬了你,这些人马上就转了风向,太恶心人了!”
彭远征微微笑了笑,“也很正常。马哥,机关就是个大熔炉,不管黑的白的香的臭的,都在一个炉子搅和,人与人之间基本上就是这个样子。你进机关比我早,应该比我更明白才是!”
马自啐了一口,默然大步走去。
彭远征望着马自的背影暗暗摇头,马自这种性情中人其实不适合在机关上呆,他这样熬下去,磨灭了自己的性子,也不会得到及时的升迁,青春和激情就这样在一天一天按部就班的坐班生涯中消耗殆尽。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彭远征马上就知道是龚翰林。他停下脚步让在一侧,龚翰林笑着道,“走,小彭,回科里,咱们开个短会!”
龚翰林在出市委礼堂的时候,遇到了组织部干部一科的科长周大勇。两人在一旁谈了几句,话题无意中也就绕到了刚被市高官点名表扬的彭远征的身上。两人都是机关里的老人,平素互相利用关系也算是不错,周大勇有意无意地点了龚翰林几句。
大意就是说新闻科这个小彭同志可不简单,是宋部长亲自点名选调的后备干部之一,让龚翰林该照顾的时候一定要照顾,别到时候弄出什么“景致”来,让自己难看。
周大勇没有明说什么,但像龚翰林这种机关上呆了20多年的老同志,猴精猴精的,周大勇的暗示他怎么能听不出来。
龚翰林心里陡然一震,开始重视起来。
刚毕业的大学生能进市委机关,肯定是有些背景的;但机关里有背景的人多了去了,包括科里的马自和王娜,乃至孙萍,谁没有关系?所以龚翰林一直没有太在意。可现在看来,彭远征的背景不是那么简单。
不说别的,单是他今天平淡无奇没有任何出彩的稿子竟然得到市高官的公开表扬,这事儿本身就透着诡异!或许只能说明……龚翰林一念及此,长出了一口气。
……
……
龚翰林放下手里的茶杯,向马自招招手,“小马,你把办公室门关一下,咱们科里开个短会。”
“最近科里工作比较多,一直没有坐下来开开会,今天下午离下班前还有点时间,就跟大家谈谈。最近有三个问题需要大家注意,包括我在内,大家的工作作风现在都有些松散,上班晚来早走,上班时间无所事事,把精力都用在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上……这样很不好!科里既有老同志,又有新同志,希望老同志能给新同志做好榜样。”
“第二个,团结问题。我们五个人是一个科室,大家在一起工作也是个缘分,期望大家能团结起来,工作分工不分家,老同志要做好传帮带……共同把科里的工作做好。”
“第三个问题,也是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需要引起大家的重视。”龚翰林的声音严肃起来,“科里的工作,希望在座的各位要按照程序逐级进行,不要越级汇报,也不要擅作主张。”
龚翰林这话一出口,谁都听明白是“敲打”孙萍。孙萍的脸色本来就很难看,听了龚翰林的话,煞白的脸色顿时涨红起来,像是拔了毛的鸡胸脯,很瘆人。
她紧紧地攥着手里的一根铅笔,嘴角明显有轻微的抽搐。
“举个例子说,朱部长安排任务下来,我会再安排大家,或者孙科长去办,或者小马小王去办。我相信,朱部长不会直接安排你们几个,这就是工作程序;反过来说,同样的道理,科里的工作,我既然坐在科长的位置上,就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我不希望有些同志越级汇报工作,或者干脆跑到领导那里说三道四,搞得科里的工作很被动!”
“干好自己份内的工作,只要能干出成绩,领导都会看在眼里。就像小彭同志一样,材料完成得很出色,薛书记大会上点名表扬,这就是对小彭工作的肯定。”
“好了,我就说这么多,散会!下班了,大家今天都早点走吧!”
龚翰林话音一落,王娜突然嘻嘻笑着鼓起掌来,马自顿了顿,也笑着开始鼓掌,起哄道,“领导说话就是有水平,请科长大人放心,俺们今后一定努力工作,坚决向小彭同志学习!”
“龚科,我觉得您今天开会说的太好了。科里的工作嘛,就是要分分清楚,科长就是科长,副科长就是副科长,我们几个科员就是科员,大家都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嘛!不能动不动就跑到部领导那里唧唧歪歪,不是打小报告就是造谣生事,这种人啊,早就该批判批判自我反省反省了!”
王娜不阴不阳地道。
王娜的话直接将孙萍所能承受的最后一根弦生生扯断,她羞愤地霍然起身,一把抓起她的包就往外走,一不小心将桌上的水杯带倒,茶叶沫子和水洒了一桌子。
但孙萍根本就顾不上收拾,一头就冲了出去。
龚翰林眉头一皱,“小王,以后说话别这么尖刻!”
王娜放肆地大笑了起来,故意大声道,“我又没说半句假话,也不看看她什么德性,恶心死了!好了,龚科,我下班了——拜拜!”
王娜抓起包就走。
彭远征也笑着起身准备走,龚翰林突然道,“小彭,明天的思想政治工作研讨会,朱部长要去出席,我的意思是你跟着去一趟……”
彭远征一怔,旋即明白过来。龚翰林这是想创造机会让他跟朱成容缓和一下关系,朱成容毕竟是分管领导,稿子的风波他就算是错了也不可能向彭远征低头,只能是彭远征放低身段,去主动向领导“汇报”工作,从而给领导一个台阶下。
“好的,龚科,我明白了。那我先准备准备材料。”彭远征笑着答应下来。

接近凌晨时分,众人才从大海娱乐城走了出来,自然有黄大龙的人带车分别送回家。
说实话,如果不是有宋果和彭远征在场,今晚周大勇和李铭然肯定是要抱着怀中的美女去过夜了。酒为色之媒,更何况在黄大龙的暗示下,几个女人主动**,周大勇和李铭然正当壮年,自然不经诱惑。
可偏偏有宋果和彭远征这两个很不上道的人在场。
宋果一来是眼高于顶、纵然有欲望也不会看上这些寻常脂粉,二来他之所以肯与黄大龙来往,是为了黄大龙的妹妹黄莺莺。黄莺莺是省艺术学院的大四学生,宋果对她一见钟情。为了接近黄莺莺,他才忍着憎恶跟黄大龙往来。
至于彭远征,他当然不是什么坐怀不乱假正经的柳下惠,有着正常的欲望。只是他不愿意跟陌生女子发生一夜露水情缘,哪怕是可以不负责任。况且他的身份摆在这里,如果他不洁身自好,爷爷冯老知道了肯定会大发雷霆,影响到他日后在冯家的地位。
彭远征坐在黄大龙的美洲豹上,透过车窗看见那叫童媛媛的姑娘红着脸站在一侧向自己招手,他却摇上车窗,转过头去。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周大勇哈哈一笑,“远征啊,我看那小姑娘对你有点意思,不如拿下她算了!”
彭远征笑而不语。
宋果会心一笑,他非常了解彭远征的心态。在某种意义上说,两人在性格上有一定的相同之处,像他们这种层次的人,眼界很高,怎么可能随便滥情滥性于一个普通女子。
第二天一早,彭远征照常去市委机关上班。进了办公楼,与来来往往的机关上的老同志或者新同志打着招呼,擦肩而过,他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很多人脸上都挂着一种神秘和兴奋的色彩,等进了新闻科的办公室,马自和王娜已经赶了过来,一见彭远征,王娜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然后又抬头来主动媚笑着打招呼,“早来了,远征同志!”
彭远征眼中闪过一丝晒然,却也笑着跟王娜点了点头。昨晚他没有跟王娜捅破那一层窗户纸,装作互不认识,不过是心照不宣而已。
王娜对彭远征的态度一反常态,马自看了微有些诧异。但马自此刻却顾不上多想,而是走过来嘿嘿笑着压低声音道,“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
“你真不知道?孙萍那娘们和朱部长出事了,是作风问题!”
“啊?!”彭远征真是有些吃惊,手里的暖瓶瓶塞一下子没有盖好,嘭地一声反弹了起来,落在地上。
他皱了皱眉轻轻道,“马哥,这种事情可不能瞎说的。”
马自无奈地拍了拍手,“你看看,我敢瞎说?牵扯到领导,我敢瞎说?”
“据说他们两个昨天下午下班以后在朱部长办公室玩,结果被朱部长的老婆给当场提溜住了……听说朱部长老婆当场大闹了起来,还给萧部长打了电话——这不,萧部长口头让朱成容停职了,让李部长兼管他的分管工作。”
彭远征听着一阵瀑布汗。这怎么可能?
他实在是有些想不通,孙萍这种要相貌没相貌、要身材没身材、要内涵没内涵、要气质没气质的中年女人,泼妇一般的人物,朱部长竟然会看上她?
随后,龚翰林也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
马自不敢再跟彭远征议论什么,就老老实实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面,装作写材料。
“远征啊,今天上午的会议取消了,延期,什么时候开还不一定。”龚翰林嘶哑着嗓子道。朱成容出事了,当然这个会就开不成了。
“哦,我知道了,龚科。”
……
……
上午的时候,彭远征听到其他科室的人也在议论纷纷,小道消息传得满天飞,很多人添油加醋地补充着诸多细节。比如朱成容老婆是怎样得到消息的,怎样撞开门的,又如何喊了萧部长来的……等等。
其实,这都是无中生有的臆测。朱成容和孙萍的确出事了,但事情却没有那么复杂。
孙萍在科里被开了批斗会,心里憋屈,就跑到朱成容那里诉苦。说着说着,就坐在朱成容办公室的沙发上哭哭啼啼起来,朱成容就坐过去劝了几句,答应孙萍以后有机会帮她调离新闻科去别的科室。
孙萍哭得激动,也不知怎么地就倒进了朱成容的怀里,朱成容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拍着孙萍的肩膀抱着她坐在了沙发上,似乎也下意识地在孙萍身上摸了几下。
活该出事。朱成容的老婆张艳秋是市委办公厅的一个副科长,下班顺道来了老公的办公室,准备喊朱成容一起回家,而平时她是不来的。
两人真是啥事都没干,要不然门也不会不关。
可张艳秋推门见朱成容抱着孙萍那情形根本就不能用语言来形容,当场就发作了。张艳秋可不是好惹的,她上前去撕住孙萍的头发,狠狠地扇了她好几耳光。
孙萍不是张艳秋的对手,被撕破了衣服,打肿了脸,又加上张艳秋吵吵嚷嚷之下,引来了一些尚未下班的机关干部过来看热闹,这事儿就传开了。
而不多时,市委常委、宣传部长萧军也得到消息赶回部里处理,见自己的下属竟然出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作风问题,大怒之下,给市委薛书记汇报了之后,口头上让朱成容和孙萍停职了。
这种花边新闻传播的速度很快,到了下午下班的时候,这事儿不仅宣传部上下传遍,组织部和市委其他机关单位也都传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人言可畏。虽然朱成容不至于因为这点破事就吃“挂面”、被双开,但调离宣传部降职使用是必然的。对于朱成容来说,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要不是阴差阳错,就算孙萍这种女人**,他也会觉得恶心的。
彭远征下班回到家,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孟霖。他觉得有些奇怪,一般这个时候,母亲已经在家里开始准备晚饭了。
彭远征进了厨房,准备去替母亲做饭。
他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孟霖正在新安机械厂办公楼曹大鹏的办公室里,接受党高官的谈话。
新安机械厂是省属企业,副厅级单位,大型军工企业转型而来。厂子有七个分厂,还有诸多三产单位,职工人数逾万人。但进入90年代之后,因为不再承担军工任务,所以机械厂的经济效益开始下滑。
在国内国有企业改革的大环境下,根据省机械工业局的安排,新安机械厂也开始推进减员增效战略。当然,本着积极稳妥的方针,减员裁人先从总厂部机关开始。
厂部机关十个大科室和直属单位,一共500多人,计划是裁掉100人,然后分流100人。年纪大的孟霖,正在被裁的大名单之内。

从宋部长办公室出来,彭远征如释重负。
薛书记不满的不是刘强的稿子——稿子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而是刘强本人。
也就说,就算是刘强写出质量很高的稿子,薛书记一样会不满意。换言之,薛书记点名让彭远征写,不过是一个发泄心中不满情绪的幌子,无论彭远征写出怎样的稿子、只要大差不差,薛书记都会采用。
他的目的是打击刘强,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这种微妙的细节,也只有宋部长这种站在高层权力层面的领导,才能洞若观火。如果没有他的暗示和提醒,彭远征还要在稿子本身上浪费时间。
原本两难的境地,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被化解,彭远征心头一阵放松,当面对宋部长的点醒表示了感激,说了几句恭谨而得体的客套话。
宋炳南朗声一笑,起身走过去拍了拍彭远征的肩膀,勉励了他几句,然后就送客了。
回到办公室,彭远征便仿照刘强的思路写了一篇讲话稿,除了变了变行文的风格之外,几乎与刘强的稿子如出一辙。小标题换了,但每个段落的内容基本一致。
不过,尽管这样,写完稿子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第二天是周日,彭远征没有出门,留在家里帮母亲收拾卫生,一天无话。
周一上班,彭远征去得极早。等王娜和马自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把办公室的卫生收拾干净,擦了桌子拖了地,然后把暖瓶里全部打满了热水。
孙萍那娘们迈着骄傲的步伐走进办公室,扫了彭远征一眼,冷冷道,“小彭,朱部长安排的稿子你写完了没有?下午就要开现场会了,薛书记还等着要!”
“再说了,还得先给朱部长审一审。”
“哦,我知道了,稿子我周六加班弄完了。”彭远征起身淡然一笑,见龚翰林也走进办公室,就从自己抽屉里掏出稿子递了过去,“龚科,我弄完了,您来把把关吧。”
孙萍冷笑一声。
龚翰林点点头接了过去,走回自己办公桌后坐下,立即埋首看稿子。时间比较紧了,必须要在中午之前把稿子报到薛书记那里去,而在此之前,分管领导朱成容当然要先审一遍。
龚翰林一边看一边皱眉头,很是失望。
在文字和逻辑上,彭远征的稿子没有任何问题。但跟刘强的稿子基本是一个模板,没有提出更新的观点和调调来——这样的稿子拿到薛书记那里去,不是找挨批吗?
龚翰林心道:不管稿子薛书记那边会不会满意,但你最起码换个思路写吧,这模仿刘强的稿子比葫芦画瓢,岂不是摆明了要糊弄领导?
年轻人终归是年轻人啊,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还有一个,比较浮躁。看这稿子,分明是没有动太多的脑子,偷懒了。
白瞎了自己一片苦心,为他找了那么多的参考材料。
龚翰林皱眉叹了口气,“小彭,我不是跟你说了,你要好好考虑考虑,考虑好了再下笔,写出新意和与众不同的亮点来,可你看看你写的稿子,跟刘强的稿子有什么区别?这样的稿子,不要说薛书记那边不好说,就连朱部长那里也很难通过!”
彭远征笑笑,“龚科,我考虑了很久了,关于第三产业方面,我能想到的也就是这样了。可能我还是不熟悉情况,再加上水平确实不够,所以……还请领导谅解一二。”
孙萍在一旁不阴不阳地道,“这来了没两天,就成了咱们部里的一支笔,名声在外,怎么,这么一个小小的讲话稿,就难住咱们的彭大才子了?”
“我水平有限,只能写出这样的稿子,如果孙科长不满意,可以亲自动笔!”彭远征对龚翰林客气尊重,但对于这个一向对自己极尽打压欺诈之能事的泼妇孙萍,他可没有什么好心情。
况且,她本来就准备趁机借这事儿向他发难,彭远征早就心知肚明,焉能忍受下去。
孙萍这种女人本来就善于得寸进尺,你退一步她就会嚣张地进一步,对这种女人,只能迎头痛击。
“写不了稿子到新闻科来干吗?去后勤嘛!年轻力壮的,打打杂还是可以的。”孙萍啪地拍了一下桌子。
彭远征抬头望着气势汹汹的孙萍,嘴角突然浮起一抹深深的嘲讽来,“孙科长在新闻科这么多年了,也没写几个像样的稿子嘛。孙科长也可以去后勤嘛,我听说机关食堂还缺个厨娘,孙科长不妨去试试。”
听了彭远征针锋相对的话,王娜和马自再也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
孙萍恼羞成怒,呼啦一下就把她桌上的水杯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她怒视着彭远征,扬手正待扯开嗓子就骂,龚翰林愤怒地一拍桌子,怒斥道,“都给我闭嘴!你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子,老同志不像老同志,新同志也没有新同志的样子!”
正在这时,朱成容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龚翰林压下火气,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朱部长!”
朱成容沉声道,“安排小彭的稿子写完没有?下午两点开会,薛书记还在等着稿子!”
龚翰林尴尬的搓了搓手,“不好意思,朱部长,稿子小彭倒是写完了,但我看还得再修改修改,还请领导稍待片刻。”
“没时间了,拿来给我。”朱成容伸过手去。
龚翰林犹豫了一下,无奈地将彭远征的稿子递给了朱成容。
果然不出龚翰林所料,朱成容站在那里匆匆看完,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他顺手将彭远征的稿子往桌上一扔,冷冷道,“小彭,这稿子明显没下功夫嘛!比着办公厅刘强的稿子画瓢,你偷懒也偷得忒不是时候!想要糊弄薛书记还是糊弄我?嗯?!”
“如果你是普通的新同志,那倒也罢了。可问题是你有十分的水平,只发挥出了三分水平,这不是明摆着偷工减料偷奸耍滑吗?”
朱成容发火了。
作为部领导,当众训斥一个年轻同志,这种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的。
彭远征默然,低头不语。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跟部领导顶嘴,哪怕是朱成容很不给他留面子,或者本就是有意刁难。
龚翰林暗叹了口气。经过了这么一遭,彭远征这个异军突起的宣传部的新秀,恐怕要就此消沉下去了。
马自也暗暗惋惜,同时又为朱成容的发怒而感到惊讶:不就是一篇稿子,至于吗?

听曹大鹏说了这么一通,孟霖心里很是生气,微微有些激动地道,“曹书记,如果是厂党委决定的事情,我作为一名老党员,一定会服从组织决定。但是,明明厂里的方案上说财务处只设六个普通管理岗位,但为什么我还没有离岗,大老孙就从供销处调了过来?”
“下岗我不在乎,我理解厂里的难处。但是,凭什么让我离岗给别人腾地方?这也太欺负人了!”
“财务处的事情,有些特殊,组织上临时决定再多设一个岗位。至于大老孙,因为她还年富力强,考虑到厂机关以后工作繁忙,也需要留下一批具有丰富工作经验的同志带一带新同志,就把她从供销调到了财务!”曹大鹏皱了皱眉,生硬地解释了几句。
“她才比我年轻四五岁……这叫年富力强?再说她之前是干供销的,又没有财务工作经验,留在财务处带什么新人?能不能顶起岗来还很难说!我在财务处干了20多年,财务处业务能力比我强的也不多,为什么……”
孟霖涨红了脸,争辩道。
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曹大鹏冷冷打断了,“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这是厂党委的决定!你的事情,党委已经决定了,再跟我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我劝你还是赶紧办手续,别到时候让自己难看,连补偿金都拿不到!”
孟霖虽然性格平和,但曹大鹏这么蛮不讲理,她不禁也生出了些许火气,冷笑了起来,“什么党委的决定,不就是有人花了钱走了关系嘛,口口声声说是组织安排,糊弄谁呢?”
曹大鹏大怒,拍案而起,“你说什么?谁糊弄你了?嗯?”
“好,你既然这么说,就这么地吧——我告诉你,你也别怨天尤人,你如果也有个当财政局局长的老公,我老曹也会给你这个面子!可是你有吗?”
曹大鹏拍着桌子,恼羞成怒道。
“你……你……你这是一个党委领导说的话吗?”孟霖气得嘴角都哆嗦起来,她扬手指着曹大鹏,眼前一阵乌黑,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
“我还有事,赶紧走!”曹大鹏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给厂保卫处打了电话,让他们赶紧过来人把孟霖带走。
……
……
孟霖被撵出了曹大鹏的办公室。受了这一番羞辱和委屈,孟霖心里绝望且愤怒,但又非常的无力。
厂办的干事老肖叹息着劝慰着孟霖,“老孟啊,你要想开些啊,现在这年头就是讲关系不讲人情,谁让咱平头百姓一个,没有后台撑腰呢?想开些吧,好歹你家远征争气,进了市委机关工作,将来混个一官半职,你的后半辈子就该享福了。”
“回家去消消气,不就是一个破工作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都想主动辞了下海!”
“老肖,你回去忙吧,我没事。”孟霖勉强一笑,有些失神地点点头,然后就缓慢地走出了机械厂的大门。
老肖望着孟霖落寞的背影,忍不住长叹一声。他眼看着孟霖正要穿过马路走到对面,却突然见一辆黑色的普桑疯了一般地疾驰过来,还没等老肖反应过来,汽车就发出刺耳的刹车尖叫声,然后随着孟霖的一声惨呼,她整个人似乎被撞飞,生死不明。
老肖大惊失色,赶紧呼喊着一边叫人一边冲了出去。
老肖带着机械厂几个门卫冲出大门时,那辆黑色的八成新普桑稍稍在现场停顿了一下,旋即猛然发动,向前方逃窜了去。
老肖暴喝,“你不要逃!赶紧报警!赶紧叫救护车!他的车牌号是谁记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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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远征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近中午,新安市中心医院门口,他疯魔了一般地从出租车上跳下来,给司机扔下20块钱,就向急诊大楼奔去。
三楼是手术室门外,老肖焦急地来回转悠着,听到静静的走廊尽头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他猛然抬头来看见彭远征,就喊了一嗓子,“远征,这边!”
“肖叔叔,我妈……”彭远征脸色惨白,声音有些打颤。
母子两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对母亲的感情之深远远不是寻常人所能想象。突然闻听这个噩耗,他整个人几乎都要崩溃了。
“远征,你先别急……你妈被车撞了,现在还在手术室,但应该——”老肖勉强一笑,“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我刚才听大夫的意思说,你妈左腿小腿有几处骨折,脑袋受了碰撞有些震荡……”
“谢谢肖叔叔,谢谢!”彭远征长出了一口气,站在那里紧张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心头一片空白。
老肖本想悄然离开,但又想起了什么,就没走默然站在一旁相陪。
半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亮了。两个护士推着双目紧闭的孟霖出了手术室,两个女医生并肩走了出来,扫了门口的两人一眼,大声道,“病人家属在不在?谁是病人家属!”
彭远征一个箭步窜过去,急急道,“大夫,我就是病人的儿子,请问我妈……”
女医生点点头,和声道,“你不用着急,病人无碍,左小腿有三处骨折,头部遭受碰撞,暂时还在昏迷状态,但经过检查,没有生命危险。暂时留在重症监护室观察一天,看看病人的恢复情况。”
“一般而言,病人明天就会清醒过来,就不需要做开颅手术。当然不排除病人脑部有淤血,需要手术清理——这是手术单,你先跟我去签字,办理住院手续。”
“好的,谢谢大夫。”得知母亲并无生命危险,彭远征这才松了口气,慢慢回过神来。
他跟着医生去签了字,又回家取了一万块钱来,去一楼办理好了住院手续,然后才回到二楼的病区,发现机械厂厂办的老肖还在,不仅老肖在,机械厂母亲孟霖一些相熟相好的老同事也都赶来了。
“肖叔叔……”彭远征跟母亲的同事们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拉着老肖到了一旁。
老肖知道彭远征要问什么,就一五一十地把今天上午孟霖在厂里跟曹大鹏发生冲突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彭远征脸色慢慢阴沉下来。他万万没有想到,母亲是在厂里遭受了不公正待遇且被曹大鹏羞辱之后才意外出了车祸,被车撞了。
彭远征默然片刻,突然沉声又问道,“肖叔叔,那肇事的司机呢?有没有报警?”
“报警了,那辆黑色的普桑逃了,我们拦也没拦住!”
“交警怎么说?”
“他们做了记录,拍下了现场,然后就回去了,说是让我们等消息。”
“现场有没有人记住那辆车的车牌号呢?”彭远征一把抓住老肖的手,声音有些冰冷。
“厂里的一个门卫看到了,应该是江H56235,嗯,没错,我专门问过他,而且他也跟交警方面做了证词。”
“好的,谢谢肖叔叔了,肖叔叔请回去休息吧,等我妈妈出了院,我们再去向肖叔叔道谢!”彭远征笑了笑,深深地向老肖鞠了一躬。
老肖拍了拍彭远征的肩膀,“远征啊,跟肖叔叔还这么见外?我和你妈是几十年的老同事老邻居了——得,我先回去,有什么事,你再给肖叔叔打电话!”

气氛再次陷入沉寂。
大家族规矩森严,有冯老在的场合,只要冯老不说话,就没有人敢开口乱说,哪怕是冯老太太。
但冯家嫡孙冯远华突然笑着主动过去,给冯老的青花瓷茶杯里添了添水,然后装作无意地向彭远征笑笑,“彭先生,喝水还是喝咖啡?”
彭远征欠了欠身,轻道,“谢谢,不用了。”
“呵呵,彭先生,你以前认识倩茹姐吗?”冯远华突然道。
不能不说,冯远华非常聪明,今天本没他一个晚辈说话的份,但他却以这种方式巧妙地让自己登场表演了。
彭远征扭头扫了冯倩茹一眼,摇头道,“不认识。”
“不认识?不会吧?你们不是校友吗?”
冯远华问话的语速很快,紧接着又道,“彭先生应该知道我爷爷是谁吧,也应该知道我爷爷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吧?”
冯远华的话很平淡但却暗藏机锋。
彭远征是何许人,冯远华心机再深在他面前也不算什么。听了冯远华的话,他心里冷笑,脸上不动声色。
“知道,是冯老,我在电视上见过。”彭远征笑容里微有些感慨,却把头转向了冯老,“您老找我,应该是跟玉佩有关吧。”
“没错,你很聪明。”冯老捏起那张认亲文书和玉佩温和一笑,“这枚玉佩是我当初留下的,这张文书也是我亲笔写的。”
说完,冯老目光炯炯地望着彭远征。
冯老说了刚才那番话,这就是相当于承认彭远征的父亲就是他失散的儿子,而他就是彭远征的爷爷,准备认亲了。
冯老的话让冯伯林夫妻皱了皱眉,而冯远华更是眉梢轻挑,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按照常理,这个时候,彭远征应该顺势上前,当场认亲。
然而彭远征却没有动弹。
他的神色复杂,坐在那里默然不语。
冯倩茹大为着急,不住地向彭远征使着眼色。
彭远征视若不见。
这个时候,彭远征感觉冯老似乎对他产生了些许的怀疑。否则,他不会只“暗示”而不直言相认。
尽管彭远征有备而来,拥有两世见识,还有信息前瞻优势,但他也深知,在这位掌握共和国大权的老人面前,自己透明得跟一张白纸一般。
凭直觉,彭远征猜测冯老已经在怀疑他的动机——所谓进京卖玉佩,不过是主动投亲的幌子罢了。
不过,对冯老的怀疑彭远征并不真正放在心上。
因为证物都是真的,他父亲的身世也是真的,没有任何造假的成分——他就是冯老的亲孙子,确凿无疑。
这就足够了。
主动投亲又能如何?
冯老既然已经当面承认玉佩和认亲文书都是他亲手所留所写,这就是一种接受的态度。
真正让彭远征沉默的是其余冯家人的态度。
他早就发现,冯家人中,除了长子冯伯涛夫妻和女儿冯倩茹之外,都不怎么“友好”。
冯伯林两口子的神态既有排斥也有轻蔑甚至还有隐隐的敌视,他们的儿子冯远华更是明里暗里夹枪带棒;而冯伯霞夫妻则是一片漠然,高高在上的漠然。
彭远征心里不由感叹,所谓的骨肉血脉天性,说起来好听、听起来很美而已。
对于他的父亲——冯老自幼失散的儿子,冯家人其实没有多少感情的成分。
若不是冯老夫妻的执着,他恐怕连冯家的门都进不了。
但进了也只是进了。要想真正融入这个红色高门,看来不是那么容易。
彭远征心念电闪。
冯老虽然暗示可以认他,但却没有公开表明态度,既然如此,他便不可能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亲不能这样认!
因为这样认不仅会让冯家人看轻了他,还会遭遇排斥。
一念及此,彭远征突然起身,走过去向冯老夫妻鞠了一躬,然后义无反顾地转身而去。
冯伯涛夫妻讶然。
冯倩茹惊呼一声,追了上去。
冯老太太着急地起身张嘴欲呼,却又无力地坐了下去。
冯老却端坐在那里,面色肃然,一言不发。
彭远征匆匆下楼而去。
走出了数十米远,身后,传来冯倩茹微带喘息的呼唤声:“彭远征!你站住!”
彭远征停下脚步,缓缓回头来望着冯倩茹,神色平静。
冯倩茹目光微微有些闪躲,幽幽一叹,“到了这个份上,我想你也该明白了。
你爸爸就是爷爷失散的儿子,你就是我的堂兄——这里是你的家,爷爷奶奶就在家里,你难道不认吗?”
“呵呵,或许真是这样吧。但对我来说,这太突然,有些接受不了。”
彭远征笑笑,“况且,这也不是我认不认的事情——既然这玉佩是你们家的东西,就留给你们了。”
“说得真好。”冯倩茹身后,追出来的冯远华轻蔑地笑着,此刻没有长辈在场,尤其不当着爷爷的面,他就无需再掩饰什么了。
“其实如果彭先生真的一身傲骨,这一趟京城就不该来。
当然,认亲是你的自由,只不过我们冯家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鱼跃龙门这种事儿难度挺大的。”
冯远华不咸不淡地说着。
冯远华其实心里很明白,证物确凿,眼前这彭远征肯定是冯老失散的孙子。这一点已经无可更改。
只要冯老安排,取彭远征的血样到美国去做个血缘(DNA)鉴定,结果出来后冯老肯定要让他认祖归宗。
他无法阻挡。
他不过是想尽量用言语挤兑彭远征,试图让彭远征失态,在老爷子心里留下不良印象。
这样一来,就算彭远征进了冯家,也不会影响到他嫡系第三代接班人的地位。
彭远征静静地凝视着冯远华,目光平静。
片刻后,当他眼角的余光感觉到冯老夫妻慢慢向这厢走来,才淡道,“我没有什么傲骨,但也不是一身贱骨头。
有些东西,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但请你记住,我无意攀龙附凤登高枝儿,况且,冯家的门槛是太高了,我高攀不起。”
冯远华面色一僵,刚要反驳几声,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哼。
他吓了一跳,听出了是自己爷爷的动静,立即回头来换上了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情,笑道,“爷爷,您怎么出来了?您要回大红门里吗?”
冯老扫了冯远华一眼。
冯远华默然退了两步。

周一早上,彭远征穿上母亲给他新买的浅色格子半截袖衬衫,穿上了深色裤子,脚蹬一双锃亮的皮鞋,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市委机关大院行去,正式开始了他市委机关干部的新生活。
宣传部新闻科到底是干什么的?关于这个问题,不仅母亲孟霖在周日这一天跟他探讨了很久,这两天只要他出门遇到熟人,都会有人问他同样的问题。
彭远征只能苦笑,以还不清楚为由搪塞。
其实他很清楚这个科室的职责,也明白他未来的工作方向。
新闻科,简而言之就是对外协调联系新闻单位,对内组织市委机关和全市党政机关的新闻宣传,联系市属各大媒体。一言以蔽之,就是写稿子的。彭远征心里很清楚,这个科室的人,每年都有一定的发稿任务,工作成绩基本上要看发稿的数量和质量。
彭远征选择这个科室,不仅因为他是学中文的,专业对口;还因为他知道这个部门有一天先天的优势:会经常参与市里一些重大活动并负责媒体报道的审查,不仅经常接触市一级领导,还上上下下接触人很多。
在宣传部的几个科室里,新闻科的科长是最容易被提拔和重用的。
彭远征自觉笔杆子比较过硬,况且他是重生者,前世又曾是机关的文案小吏,干起这个工作来轻车熟路立即能上手。
他自信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在宣传部里闯出一片天地来。
组织部在一楼,宣传部在二楼。而新闻科就在宣传部这一层楼的最东侧,一间狭长的办公室内。
彭远征去的时候,已经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科员在打扫卫生。男的身材中等,相貌也极普通,女的则浓妆艳抹打扮入时,大老远彭远征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水味。
彭远征笑着敲了敲门,其实门敞开着。
男的抬头来望着彭远征,怔了一下,突然笑道,“你是不是新来的小彭?彭远征?”
女的也抬头来打量着彭远征。
“你好,我是彭远征,组织部干部科让我来咱们科室报道。”彭远征主动了进去,跟男的握手。
这人性格倒是挺好,他热情地握着彭远征的手哈哈笑着,“你好啊兄弟,我代表咱们新闻科和我自己,热烈欢迎新同志!”
“我叫马自——”
彭远征听了明显愣了一下,“马子?”
他的脸色顿时有些精彩的微妙变化。
“是马自……”马自干咳了两声,郑重其事地强调道,“兄弟你记住啊,我叫马自,不是马子!”
旁边的女科员王娜忍不住噗嗤一笑,“我说马自,你不重复还好,你这一重复,我越听越像是马子。”
马自羞恼地瞪了王娜一眼,恨恨道,“马自,是马自,听明白没有?王娜同志!”
“我明白了,马子同志!我知道你是马自不是谁的马子哟!”
王娜回头去继续笑得前仰后合,这方面的玩笑显然是开了不止一回了。而马自又是一个喜欢搞怪的人,性格外向,也不会真正生气。
见王娜笑,马自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瞬间就化解了这新同志初来乍到的陌生和尴尬。等新闻科科长龚翰林和副科长孙萍来的时候,彭远征已经和马自、王娜打成一片,将办公室的卫生收拾干净,又主动去锅炉房打了两暖瓶水,还未龚翰林泡上了一杯茶。
马自刚要敲打敲打这新来的同志,却发现他想到的彭远征早就想到了,一切都坐在了他的前头。马自暗道,这小子上道啊,聪明!很聪明!
王娜则暗暗思量,她听说彭远征是突然被组织部作为后备干部选调上来的,便猜测他不知道是组织部哪位领导的关系户。
龚翰林与孙萍一前一后地进门,彭远征站在为他准备好的靠近门口的办公桌前向两人微笑问好,“龚科长,孙科长!”
龚翰林停下脚步打量着彭远征,和善地一笑,“小彭同志早来了?好,请坐请坐。”
龚翰林跟周大勇关系不错,周大勇打电话关照彭远征,龚翰林也得给几分面子。据说彭远征是个“关系户”,但市委机关里有关系的人比比皆是,你顺手指一个出来,背后都有人。就说这科里的大前年分来的马自和去年来的王娜,都有一定的人脉。所以,龚翰林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孙萍则扫了彭远征一眼,有些冷淡地点点头,径自去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面。
彭远征善于察言观色,他马上就反应过来,这副科长孙萍似乎对自己有些不太待见,不知道为什么。
彭远征笑着走到了龚翰林的跟前,“领导,我刚来什么都不懂,还请两位领导和两位老同志多多指教。”
龚翰林笑笑,“小彭同志,你先不要着急,工作的事情也急不得。这两天你先熟悉情况,弄清楚咱们新闻科是干什么的、需要怎么干,脑袋里先有一个概念,然后再说下一步。”
“好的,龚科长。”彭远征这才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面,随意翻阅着从马自那里拿来的一本新闻业务书籍。
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其间,新闻科里的几个人各自埋头苦干,有的在写材料,有的则在看报纸,而王娜这个年轻时髦的女孩包里的BP机则是不断地响起,不住地用办公室的座机打着电话,打电话的声音很嗲,让人渗得慌。
彭远征冷眼观察着,他清晰地看到,每次王娜BP机响起的时候,坐在她内侧的孙萍则都要皱一皱眉头,而马自则抬头冲着王娜挤眉弄眼一番。
彭远征心里暗叹,果然市委机关这谭水深得很,单是一个小小的新闻科,里面的人际关系之复杂,就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好在彭远征并不是真正的菜鸟。他根本不用舍得一身剐把曹操拉下马,只需安守本心从容应对,走好自己的路即可。
至于其他,统统都是浮云。
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龚翰林放下手里的文件,笑了笑刚要跟科里的同志说说,今天中午聚餐,给新来的小彭同志接接风,却见孙萍霍然起身,急匆匆一阵风似地走了出去。
龚翰林皱了皱眉,却没有再说什么,也自顾起身,去食堂买饭去了。
马自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向彭远征招了招手道,“兄弟,走,跟哥哥去食堂吃饭。”
彭远征也笑着起身道,“马哥,我要回家一趟,我妈还在家等着我一起吃饭呢。”

肇事者的车牌号为“江H56235”,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线索。交警大队要查,就只能从翻阅车管档案,一个单位一个单位地开始查,自然费时费力。好在这个年月,车辆基本上都是单位公车,私家车很少。
可再麻烦,有分管领导的指示,顾彬也只能郁闷地令人立案处理,抓紧查下去。
不但要查,还得尽快。
从李铭然办公室出来,彭远征回了市委机关,到单位上转了一圈,正式跟龚翰林请了几天的事假。
离开单位,彭远征找了一个电话亭,拨通了冯伯涛秘书孙亚男的电话。
其实母亲孟霖的事情,找找宋果也能解决问题。
可彭远征认为这是自己家的私事,需要自己解决。而另一方面,如果是他个人的仕途问题,他绝不会轻易开口向京城的冯家求助,可母亲——彭远征觉得,包括自己和自己父亲彭玉强在内的冯家,亏欠母亲太多了,冯家应该管,必须得管。
当初彭玉强去世的时候,孟霖风华正茂只有三十多岁,而且家世不错,如果她听从孟家的安排改嫁再婚,人生的际遇也不至于此。可孟霖没有,孤身一个人含辛茹苦将儿子抚养成人,至今不悔。
在电话里,彭远征把母亲的问题前前后后都讲得很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说,母亲的事儿冯家应该管,不能不管,这是冯家义不容辞的责任。
孙亚男不敢怠慢,立即向冯伯涛做了详细汇报。
冯伯涛吃了一惊,又通过内线电话,给大红门里的父亲冯老打了电话。
这个消息,让冯老默然,让冯老太太震怒和伤感。虽然事情不算太大,但由此折射出彭远征母子在下面的境况并不太好,由此更从一个侧面反衬出这些年来,母子两人在新安相依为命的无比艰难。
“这个媳妇不容易啊……”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反正这事儿我管定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孙子和媳妇在底下被人欺负……”
“让伯涛去处理,让老大媳妇和倩茹去新安看看。”冯老霍然起身,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大步走向了书房。
“老头子,把孙子和媳妇接回京里来吧……”老太太站在后面央求道。
冯老脚步一凝,片刻后长叹一声,“也罢,让伯涛跟远征说说,如果他们愿意回京,那就回来吧。”
冯老坚持不让彭远征认祖归宗暂时留在下面,一来是对他的考察和磨练,二来也是觉得彭远征还年轻,如此骤然从草根摇身一变为豪门子弟,这种太过容易的鱼跃龙门会毁了一个原本破堪造就的年轻人。
这是冯老的一点良苦用心。
但事情发展到了这个份上,冯老再怎么心如磐石,也被打动了。
冯伯涛放下电话,微笑着向自己的妻子女儿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老爷子同意让远征母子回京——予珍,你和倩茹去一趟,我联系好这边的医院,把远征妈妈接到京里治疗,至于远征娘俩的住处和远征的工作,我来安排。”
“真的?”宋予珍有些欢喜。
冯倩茹在一旁也欢喜起来。
“伯涛,我们娘俩明天一早就走吧,带辆车过去。”宋予珍转身去收拾东西,冯伯涛点点头道,“嗯,车——我从京城卫戍区找了辆军车,宽敞些路上也安全。予珍,你到了之后先跟远征妈妈说明情况,我估摸着远征还瞒着他妈妈,此外跟远征商量一下,就说他爷爷说征求一下他的意见,愿意进京就随你们回来——”
“这还用问嘛,远征肯定愿意和他妈妈一起回京的。”宋予珍回了一句。
冯倩茹则明亮的眸子闪动了一下,心里却以为彭远征未必就想回京。
……
……
因为母亲的病情安稳下来,医院里又有黄大龙派来的两个人照顾,彭远征就放下心来,开始专心跑交警大队。对于这个肇事者,他是恨之入骨,恨不能早一天将他揪出来。
当天在李铭然的关照下,新安分局交警大队承诺立案处理,并立即开始查找肇事者。要查肇事者,首先要查出肇事车辆,有了车牌号,虽然翻阅档案查起来麻烦些,但也不是查不出来。
第二天彭远征又去了一趟交警大队,他意外地发现,交警大队的顾彬虽然很热情,但态度却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下午的时候还主动打电话说,已经查到线索,但今天当面却又开始回避,光打哈哈不谈正事。
彭远征觉得奇怪,就去找上了李铭然。李铭然的态度也很暧昧,他含糊其辞地一番话下来,彭远征是何等精明之人,焉能不明白这背后的弯弯绕:不用说了,肯定是肇事者挺有来头,以李铭然的位置也扛不住,立案处理成了一句空话。
想通了其中的曲折,彭远征再也不跟李铭然废话,转身离去。跟李铭然再扯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他办不了。
见彭远征不高兴地要走,李铭然尴尬地笑了笑,起身压低声音道,“远征老弟,不好意思啊,我们一把手下了死命令,这个案子由局里处理,必要的时候还要上报市局,已经不是交警大队能管的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不行的话,你……”
李铭然意思是“不行你找找上面”,彭远征停下脚步,淡淡道,“李局的难处我很明白,行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彭远征扬长而去。望着彭远征离去的背影,李铭然嘴角慢慢浮起一抹狡猾的笑容。
他没有撒谎,肇事车辆已经查出来,肇事者当然大有来头。而当天晚上,就有人给市局有关领导打了招呼,而市局的压力施加下来,新安分局局长韩疆平亲自过问介入,李铭然自然也就做不了主了。
不过,对李铭然来说,这倒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对分局局长的位置觊觎很多年了,但一直没有机会提拔,因为局长韩疆平背后有靠山,一般人动不了他。可这一次,韩疆平摊上了这档子事,他要利用权力压下不予立案讨好上面,无疑会触怒在他眼里很有来头的彭远征。
韩疆平没拿彭远征母子当回事儿,一个机械厂的普通下岗女工,一个机关上刚参加工作的小科员,认为这事儿拖一拖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可李铭然却深知,彭远征这个年轻人并非那么简单。在彭远征的背后,起码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宋炳南。
肇事者虽有来头,但比起宋部长来还是差一些。
李铭然今天一早就把肇事者的一些信息透露给了宋果,本意是让宋果当个传话筒,或者直接让宋部长出面处理这事。只要宋部长过问,一个电话,市局领导就不敢再说半个不字。

可显然,新来的这位兄弟,不是脸皮厚的主儿。马自有些无语地拍了拍彭远征的肩膀,心道:兄弟你自己多保重吧!
彭远征淡淡一笑。
一个下午的时间,科里的人各怀心思。
科长龚翰林焦虑不安地等待着朱部长的批评,孙萍则心底暗爽,觉得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一个刚来的小子,竟敢对她不敬,还反了他了!
马自刚来的时候,一身刺比彭远征还多,但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让她给修理干净了!
马自为彭远征有些担心,王娜则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她不喜欢孙萍,但对彭远征这个刚来的同龄人,也没有多少太深的好感。
但迟迟没有朱部长方面的消息。只是临下班之前,《新安日报》社总编办打来了电话,说是朱部长签发的一篇题为《围绕“四强四优”,繁荣第三产业》的稿子,要求核对一下作者的姓名。
龚翰林和孙萍提前走了,走到最后的恰好是彭远征。因为稿子是自己写的,彭远征就正大光明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稿子是朱部长签发的,直接转给了日报社。说起来,也算是个阴差阳错。
孙萍把彭远征的稿子送到了朱成容那里,但朱成容并没有在意她的牢骚话。打开稿子一审,朱成容立即拍案叫绝。这篇稿子行文成熟,逻辑缜密,更重要的是总结提炼出了“四强四优”的概念主题,完全符合市委最近对第三产业的相关指导思想。
这种高质量的稿子怎么可能是出自一个上班不到一个星期的新人之手,朱成容下意识地就认为是出自龚翰林之手,直接就红笔签发了。
一般这种稿子,宣传部分管领导签发的,日报社都是原文照登,除了极个别的错别字之外,不会进行删减修改。
报社的稿子,宣传部要审,要改,乃至可以直接枪毙;但宣传部下去的稿子,报社原则上改不得。这是规则,也是惯例。
因此第二天见报的稿子,与彭远征的原稿一字不差。
第二天上午,朱成容进了办公室,就翻阅今天的《新安日报》,在头版倒头条处发现了自己签发的那篇稿子,不过作者的署名却是“彭远征”。他一怔,刚要打电话问问龚翰林或者孙萍,市委常委、宣传部长萧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老朱啊,今天关于第三产业的稿子不错,很不错!薛书记非常满意——对了,这个彭远征,是哪个科室的?”萧军沉稳的声音传来。
朱成容恭谨一笑道,“萧部长,彭远征应该就是新闻科刚来不到一个星期的大学生,不过,我正想问问是不是署名搞错了,这么老练的稿子,一个刚来的学生应该是写不出来的!”
萧军哦了一声,却是笑道,“老朱啊,倒也未必,也不要小看现在的大学生,有些还是很有悟性和水平的。这样吧,你先了解一下情况,我的意思是呢,就按照这篇稿子的思路和框架,再多弄两篇,成一个系列报道,为市委推进第三产业发展保驾护航,开动舆论宣传!”
“好的,萧部长,我明白。”朱成容赶紧答应下来。
挂了萧军的电话,朱成容皱了皱眉,起身出了办公室,直接向新闻科走去,手里捏着那份报纸。
彭远征第一个看见朱成容走了进来,他虽然不认识朱成容,但从他的气度神态和表情来看,立即猜出是宣传部的领导,八成就是新闻科的分管领导朱部长。
他立即起身向朱成容恭谨笑着问好,“您好,领导!”
朱成容点点头,深深地扫了彭远征一眼。
这个时候,龚翰林等人已经站起身来,迎了上去。
“朱部长!”
“早上好,朱部长!”
朱成容微笑着点头,扬了扬手里的报纸,淡淡道,“今天日报刊发的《围绕“四强四优”,繁荣第三产业》的稿子,是出自哪位同志之手?”
站在一侧的彭远征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立即轻轻道,“是我,朱部长!”
朱成容回头看了看彭远征,又扭头望着孙萍。
孙萍犹疑了一下,有些搞不清状况。
“小孙,你昨天给我的稿子是小彭同志独立完成的吗?”朱成容再次凝声问道。
孙萍还当是领导兴师问罪而来,立即眼珠子一转,大声道,“是啊,朱部长,是小彭同志写的,正好领导催得紧,我就给您报了过去。领导,小彭同志毕竟是新来的同志,刚从校门里出来,不熟悉情况,文笔也差些,如有不当之处,还请领导再给他一个机会!”
孙萍的声音有些幸灾乐祸和得意洋洋,说着提携科员和新人的话,但谁都能听出来是相反的意思。
朱成容眉头一簇,有些不满地瞪了孙萍一眼,向彭远征转过身去,将手里的报纸递了过去,“小伙子,稿子写的不错,看来你的基础很扎实,今后好好锻炼,争取成为科里的业务尖子。”
“谢谢领导鼓励,我一定会努力的。”彭远征脸上露出了适度的恭谨的笑容。朱成容满意地点点头,又向龚翰林道,“老龚,这一次的稿子你们组织的很好,我很满意,萧部长也很满意。按照萧部长的指示,就按照这篇稿子的风格和思路,再写两篇,成一个系列报道,为市里推进第三产业战略实施营造良好的氛围。”
“既然稿子出自小彭同志之手,就还是让他来做吧。”
朱成容慢慢向门口走去。
朱成容离开新闻科办公室,龚翰林立即兴奋地一把从彭远征手里抢过那份今天的新安日报,打开找到彭远征的稿子,仔细看了一遍,忍不住拍案叫绝,“小彭啊小彭,没想到你还是文字的高手,材料方面很有天分啊!这篇稿子极有水准,分寸、尺度、高度把握得很妙啊——马自,小王,你们两个拿去好好学习一下,看看人家小彭,才刚来几天,就拾起了工作!”
龚翰林对彭远征的态度立即有了明显的变化。他当新闻科科长,工作很累。之所以很累,是因为他这个科里人虽然不少,但真正能拿出大材料的人也就是他自己。因此,他往往是自己吆喝自己干,苦不堪言。
这下好了,有了一个彭远征!
龚翰林这边打心眼里高兴,旁边的孙萍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跟吃了屎一样恶心、难受。
她有心想过去看看彭远征究竟写出了怎样的稿子,竟然得到了部领导的肯定和好评,还让部里出名的材料高手龚翰林赞不绝口,但又拉不下面子迈不动脚。
听马自和王娜两人一边看报纸一边对彭远征啧啧称赞,孙萍越听越刺耳,终于还是控制不住,愤愤地起身推门而出,又哐当一声关紧了门。
彭远征望着这个女人有些臃肿的背影,嘴角浮起了一抹极淡的哂笑。不过他掩饰得很好,当他发觉王娜望过来的时候,嘴角的哂笑已经一闪即逝。

彭远征叹了口气道,“冯教授,我是想看情况把它卖了……”
彭远征的话还没说完,冯伯涛脸色就一变。
“乱弹琴!这种珍贵的传家宝应该一代代传下去,怎么能卖了?况且,这是关于你爸爸身世的纪念凭据,一定要好好保存才是。小彭啊,你还年轻,可千万不要为了钱动这种歪脑筋啊!”
冯伯涛差点就要发火。
“冯教授,我这也是出于无奈。不瞒您说,我家里急需用钱,我妈妈身体不好,急需用钱治病……我想我爸在九泉之下也是会同意的。”
冯伯涛眸中掠过一抹哀伤。
若是彭远征的身世属实,他早故的父亲彭玉强就是他的同胞兄弟。
可惜造化弄人,奈何奈何?
旋即冯伯涛父女对视一眼,轻道,“既然这样,小彭啊,我可以帮你找一个买主,免得你被人骗了,白瞎了这件宝贝。”
“那就谢谢冯教授了。”彭远征心下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
……
冯老夫妻出了大红门,进了大儿子冯伯涛的家。
在此之前,冯家的所有直系子女亲眷都聚集在了冯伯涛家的客厅里。
面色都有些奇异。
老头子寻找了这么多年没有一点音讯,突然就一下子冒出来个孙子,岂不是奇哉怪也?
“爸,我再三查证,这孩子的身世没有问题。他父亲彭玉强的身世,包括出生年月,都与二弟的情况吻合……”
冯伯涛的话还没说完,冯老太太就眼泪婆娑地挥手道,“伯涛,你不用说了,这肯定是你的侄子,不用怀疑了。
那枚玉佩,再加上你爸亲笔写的认亲凭据,这还能假得了?”
“哎,我那苦命的儿子啊……”
冯老太太想起自己失散的儿子去世,仅仅留下一个孙子,就不禁悲从中来泪眼婆娑。
“好了,还没有完全确定,淑珍,你别添乱。”
冯老沉声道,“让他交出实物,我亲自来验证,若是真实无误,那就是我冯家的孙子!”
冯伯林在一旁突然插话道,“爸,就算东西是真的,也未必说明这小子就是咱们冯家的骨肉,过去这么多年,他父亲又不在人世,很难再判断是真是假。”
“是啊,爸爸,我也觉得这事儿有些荒唐……这姓彭的孩子突然带着咱家的玉佩和爸爸的手书冒出来,会不会有别的心思?
咱们冯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不能随随便便就接受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冯伯林的妻子张岚走过去为冯老爷子添了添水。
冯伯林两口子一唱一和,顿让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小女儿冯伯霞撇了撇嘴,正要开口反驳几句,却被丈夫赵庭一个眼色给止住了。
老爷子的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老爷子还没说话,赵庭自不希望妻子多嘴,不仅引起老爷子不满,还要得罪二哥冯伯林。
赵庭心里很清楚冯伯林夫妻的心理状态。
老大冯伯涛夫妻在子嗣生育上异常艰难,后来查出是冯伯涛有些生育功能障碍。无奈之下,经过征求老爷子意见,才秘密抱养了一个女孩,就是冯倩茹。
换言之,冯倩茹并不是冯伯涛的亲生女儿。
冯家真正嫡系第三代,是冯伯林夫妻的儿子冯远华和女儿冯琳琳了。
只是这样一来,冯家的真正嫡系第三代,就是冯伯林夫妻的儿子冯远华和女儿冯琳琳了。
作为嫡长孙,冯远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将来冯家肯定会极全家之力培养,这才是冯家真正的接班人。
可一旦老爷子认回个孙子来,这种情况就有可能被改变。
以冯伯林两口子对冯老夫妻的了解,二老肯定会爱屋及乌,百倍补偿这个姗姗来迟的孙子。
冯老默然。
冯老夫人很不高兴地瞥了张岚一眼,却没说什么。
冯老扭头望着冯伯霞,淡淡道,“丫头,你怎么看?”
冯伯霞回头看了丈夫一眼,这才笑道,“爸爸,我觉得吧,不管怎么样,爸爸都应该见那个孩子一次,看看他手里的实物。
如果不是伪造,那基本上就是我们冯家的后代了。
既然是冯家的后代,那就该认,不认也说不过去,我想爸妈心里也会堵得慌!”
“就这样认一个孙子回来,是不是太草率了?”冯伯林沉声道。
冯伯霞撇嘴反驳道,“二哥,也不能这么说吧?身世吻合,连生辰八字都一摸一样,还有玉佩和爸爸亲自写的凭据,这还不够?”
“如果还不能确定,现在美国有一种亲属鉴定技术,隔代也是能鉴定出结果的。实在不行,托人去美国检验一下,只要爸爸和那个孩子能配型成功,那就不需要再怀疑了。”
赵庭突然插话道。
他之所以开口,是看穿了老爷子已经下了认亲的决心。如果老爷子的态度不明,他是绝不会随便说话的。
冯老默然点头,“伯涛,你来安排一下,我见见那个孩子,如果东西属实——小赵,就按你说的办!”
赵庭起身毕恭毕敬向冯老点头应是。
虽然是女婿,但在冯老面前,赵庭20年来都异常的谦卑谨慎,不敢有任何的失态和失仪,生怕在老爷子心里留下一丝不佳的印象,从而影响他的仕途。
赵庭出身普通干部家庭,与冯伯霞是同学,自由恋爱。
不过,当初两人能走在一起,也颇为不易。
成为了冯家的女婿后,凭借着自身超强的才干,赵庭趁势而起,从80年踏足官场,十余年的营运,已经位居一省高位。
既然冯老开口了,那这件事就定了下来。
两日后,冯倩茹带着冯老的秘书和警卫人员直接找上了彭远征。
彭远征这回没有再躲避,他知道,决定自己命运的关键时刻终于来了。
能不能成功改变命运,就在此一举了。

彭远征按照张老和郑老的意思,在疗养院里住了五天,当然他来之前,已经给新安的龚翰林打电话请过假了,说是有些急事要处理。
这五天的时间里,彭远征跟七八个老领导相处地极为融洽,尤其是张老和郑老,对他印象极佳。
在这些老领导看来,这个年轻人不仅太极拳上有极深的造诣,个人素养和品性也很是出众。不说别的,单单是这份不卑不亢的气度,就不是普通年轻人能及的。
而事实上,面对他们这种层面的中央领导干部,就算是他们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时时会有些恭谨不安。
五天的太极拳指导经历,对于彭远征来说,事出突然又纯属偶然。不过,他也没有想到,这五天的生活,竟然对他日后的宦海道路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周五下午,彭远征要离开了。
中午的时候,张老几个人专门让餐厅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算是给彭远征送行了。
临别之际,老领导们分别送了彭远征一些小礼物。说是小礼物,可以他们的身份,出手的东西自然也不同凡响了。
张老送的是一幅亲笔写的书法,八个刚劲有力的大字:厚德载物、自强不息。张老的书法雄浑有力,气象万千,这是他早上现写的,专门为彭远征写的。
郑老送了一瓶茅台酒,其他几个老领导有的送折扇,有的送钢笔,还有的送了一对流光溢彩的琉璃球。
当然,对于彭远征来说,最珍贵的礼物还是他与老领导们的一张形态亲密的合影。
以这些老领导的身份而言,如果不是对彭远征欣赏到了一定的程度,是绝不会轻易送亲笔书法和合影的。彭远征跟老领导们合影的时候,不知道让多少疗养院的工作人员艳羡嫉妒。他们在这里工作多年了,也从来没有机会跟老领导合影留念,就不用说获得老领导亲自送的礼物了。
彭远征乘车离去,名山疗养院的大门缓缓闭上,里面与外面似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回到冯伯涛家,冯伯涛已经等候在书房里多时了。
冯伯涛仔仔细细地询问了彭远征在名山疗养院的情况,得知老领导们都送了他一些小礼物,尤其是曾经做过全国人大副委员长的张老还送了亲笔书法,不禁吃了一惊。
他沉吟良久,点点头道,“嗯,远征,你做得很好。看来,老领导们对你都很满意。不过,老领导们虽然都送了你礼物,但你还是不要在外边张扬为好。去名山疗养院的事儿,我看就不要跟外人说了,说出去也没什么意义。”
冯伯涛这话显然是担心彭远征会拿着中央老领导们送的礼物和书法合影什么的,到处去显摆招摇。在冯伯涛看来,彭远征再沉稳,也还是20多岁的年轻人,一个出身底层的年轻人能有机会跟这么多昔日显赫一时的中央老领导相处,还获得了礼物,一朝得意忘形也是有可能的。
一旦彭远征在外边显摆,对他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第一个不满的,肯定是他的爷爷冯老爷子。
彭远征微微一笑,“大伯,您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
冯伯涛长出了一口气,微笑着拍了拍彭远征的肩膀,“嗯,这样很好。你先出去吧,我再看会文件,等你伯母做好饭,我们一起吃饭。”
冯伯涛想想也是。彭远征连自己的真实身份——冯老的嫡亲孙子,这种事儿都能沉得住气,不对外泄露一丝半点,张老他们送的这点礼物,在名山疗养院这段短暂的太极拳指导经历,对他来说大概也不算什么,没有什么好张扬的。
望着彭远征离开的挺拔背影,冯伯涛暗暗点了点头。
冯老最喜欢和最欣赏的就是彭远征的心性,沉稳有度不卑不亢知道进退,一点都不小家子气,而他也是如此。
……
……
明天就是周六了,宋予珍和冯伯涛两口子本来想让彭远征再住一天,周日早上再走,但当天下午,彭远征就接到了龚翰林的紧急传呼,汉显传呼机上龚翰林的留言是“马上回电”,他也不敢怠慢,立即用冯家的座机打了过去。
“龚科长,我是彭远征。”
“远征啊,你的事处理得咋样了?”电话那头,龚翰林的声音微微有些急促。
“呵呵,龚科长,我基本上处理完了,您有啥指示就直接说吧。”
“科里倒是没啥工作,但是就在刚才,朱部长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市委薛书记安排下来——下周一市里召开推进第三产业工作大会,薛书记对市委办公厅秘书科拟定的讲话稿不太满意,点名让你来写,说是你熟悉情况,又刚做了关于第三产业的系列报道,轻车熟路的。”
“我也跟朱部长说了,你是新来的同志,也没有给领导写讲话稿的经验,但朱部长说了,材料都是一通百通的东西……总之,领导交代下来了,紧急任务,你得马上赶回来。”
彭远征轻轻点头,“好的,龚科长,我明天一早就往回赶。”
“时间比较急了,你回来之后马上去办公室,我下午在办公室等你,跟你谈谈稿子的问题。”
跟彭远征交代完,龚翰林就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彭远征长出了一口气。市高官点名写材料,这当然意味着市委主要领导的某种赏识,但这种紧急任务对彭远征这种初入官场的年轻人来说,也隐喻着相当大的风险。
要知道,领导讲话稿不是一般的材料,其质量的高低,在某种程度上取决于领导本人的喜好。若是行文风格领导喜欢,又说出了领导想说的话,那自然是好的;可反过来说,如果领导不喜欢这种风格,纵然你文辞华丽逻辑缜密,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一旦这个讲话稿写砸了,彭远征前面所作出的所有努力,都要付之东流。市委薛书记会由此产生某种“不过如此”或者“言过其实”的印象,对他未来的仕途进步非常不利。
更重要的是,薛书记是否了办公厅的稿子,点名要他来写。这意味着,稿子写不好,薛书记不满意;可稿子写好了,显然又会得罪办公厅秘书科的某些人。
想到这里,彭远征的脸色就有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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