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将前世今生,两世对杨嵩的恨意交织在一起,为自己做了辩解,沈华亭倒也不觉得她是在说假。
毕竟,杨嵩其人在上京名声的确恶劣,恨杨家父子死的大有人在。
杨嵩纠缠林舒之事,他亦有所耳闻过。
沈华亭望着她充满恨意的眼睛,那恨意切骨般深刻,已超乎了寻常。
有林家的保护,杨嵩过去未能对她造成多大伤害。若是因着抄家,她更该仇恨杨嵩的父亲杨愈卿才是。
甚至该同其余林家人一样,将他与右相视为沆瀣一气的同党,是林家倒灶的罪魁祸首。
呵。
偏只有她不同。
锦衣卫衙门里记录着上京所有五品以上官吏之家的每一个人的档案,绝无偏差。
然而眼前的林家三姑娘,与档案上的三姑娘,却不似一个人。
沈华亭倒也不那么着急弄清她。
“短寿十年?”沈华亭浅嘲地一笑,“入了这内务府衙门,林姑娘还有没有十年可活都未必。”
林舒瞧了一眼沈华亭的神色低下头。见他面上阴沉散去,绷紧的心弦松下来,忽然不那么紧张了。
她拿过棉巾,说:“婢子与家人能否活过十年,全赖太傅恩赐。”
“想要救家人,林姑娘还是想想能拿出怎样的筹码。”沈华亭越过她身边,径自走向沐室外,披肩的青丝已呈半干。
“本官从不做赔本的买卖,若是这筹码不值,本官可不会白费力。”
林舒巴掌的小脸微微地一亮。
他这是答应了?
她跟着迈步走出了沐室,沈华亭将她交与了锦娘,锦娘将她带了下去。
“棋儿的房子还没收拾出来,她的东西都还没搬走。今晚你便同我睡一屋可行?”锦娘忙着铺被子,瞅着林舒折腾一日,便将水也替她打好了,还拿了两身干净衣裳。
林舒心里十分感激。
夜深。
林舒没睡着。
按日子明日是父亲与兄长们流放的日子。此一别纵然父兄能安然地到海南。今后也未必有重逢的那日。
惦及其余家人,更有无尽地担忧在夜晚浮上心头,心中倍感酸楚,想及此,林舒蜷缩在被子里,默默地流泪。
锦娘点上一盏微弱的小灯,翻身看了她一眼,拍了拍她的肩头,“难过就哭出来。”
林舒翻过身,忽觉灯光下锦娘的脸似极了母亲,投入锦娘怀中,攥着锦娘的衣裳,默默哽咽,“锦娘,谢谢你…”
锦娘轻叹:“谢什么,傻孩子。任谁遭遇这种事情都要哭得撕心裂肺。你比……”锦娘的手在林舒背上拍得更轻柔了,“你已经很坚强。”
锦娘不知见过多少送进内务府为奴的女子,又有多少捱不过去,整日以泪洗面,痛哭流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