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轿摇摇晃晃,耳边是吹拉弹唱的喜乐。
我坐在其中,却没有半分喜悦可言。
本来我是要一路南下,直达江南再成亲的。
但我爹说那位表哥不愿让我过于奔波,刚好他在京城郊外有个庄子,他便提前过来,派人布置好了一切,我俩便在那里成婚。
昨夜,爹爹把我叫到书房,老泪纵横道:“岚樱,爹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家中尚有些银钱积蓄。你若嫁过去受了委屈便回家来。大不了,爹带着一家离开京城,重新找个地方开始生活。”
我亦跪伏在父亲腿边,泪流不已,叩首感念父亲对我的养育之恩。
我深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有道理再重回宋家的。
况且我家里还有几个未婚配的弟弟妹妹。
我若跑回来了,他们的名声也会被我影响。
眼下,迎亲队伍离庄子越来越近,我的心也不由紧张起来。
听父亲说这位表哥姓周,单字一个绥字,年岁比我大五岁,多年未娶,似有隐疾。
也不知道我这位表哥夫君,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我不求他与我多恩爱,只求他能与我相敬如宾,了却此生。
“落轿!”
媒婆一声喊,轿子也落了地。
一只手掀开轿帘,朝我伸来。
我心跳如雷,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搭了上去。
不曾想,他却一把攥紧了我的手,我的心差点跳出喉咙。
周绥的手温暖有力,我的手却冰冷发抖。
他似是看出我的紧张,将我引着下轿后,隔着盖头,在我耳边轻声道:“娘子莫怕,我不吃人。”
他的声音低沉动听,语气更是温柔似水。
我隐隐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紧张到有些害怕的心也微微放松了下来。
就在我要跟着他进门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疾驰声。
我家丫鬟惊呼道:“啊!他怎么来了!”
“糟了小姐,是傅聿延来了,他还穿着新郎装,是不是要来抢婚啊!”
尽管她有意压低声音,但她的话还是让我身旁的周绥听到了。
我的心瞬间被提起来,既怕傅聿延过来惹事,又怕周绥因此对我不满。
这该死的傅聿延,不好好成自己的亲,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谁知周绥只是拍了拍我的手,语气轻松地安抚道:“娘子莫怕,有为夫在,不会让你受到半分伤害。”
这种话,从前傅聿延也对我说过。
而现在我谁的话也不信了。
傅聿延翻身下马,语气急不可耐。
“宋岚樱,你怎么会在这里?还不赶紧跟我回去!”
他说着,便要来拉我的胳膊。
“放肆!你是什么人?竟敢大庭广众之下抢婚!”
周绥向前一步,挡在了我身前。
他确实如他所说的那般,牢牢的护着我。
傅聿延发怒大吼:“让开!这是我和宋岚樱之间的事,和你没关系!”
周绥冷哼一声:“岚樱如今是我的妻子,我们夫妻二人自是一体,看你的装扮似乎也是今日成婚。既然你已是有家室之人,又有何脸面来骚扰我的妻子?”
“胡说!”傅聿延不甘心地大喊:“宋岚樱是我的妻子!众人皆知我与她自幼便定了娃娃亲,她心里更是只有我一个人。不信你问问她,今生今世,是否只爱我一人?”
盖头下的我脸色惨白。
傅聿延当众说出这种话,无疑是将我的脸面在地上摩擦。
我如今已经嫁为周家妇,光是他这番言语,便能被夫君治个七出之罪。
隔日被赶出周家门,也不是不可能。
我的心在此刻彻底烧成死灰,傅聿延这是要我的命啊。
我更害怕夫君被他的言语惹怒,干脆不让我进周家的门。
就在我颤颤巍巍想要解释的时候,周绥依然牢牢将我护在身后。
他高声对着众人道:“我看此人疯疯癫癫,言行无状,应当是上门来闹事的。诸位不用在意,我这就让家丁把他赶走。”
他话音落下,从两旁涌出不少周家家丁,将傅聿延团团围住。
傅聿延本就是文官,毫无武力可言。
但他仍然在喊着我的名字,“岚樱,你不要闹了,快些同我回家去吧!”
“宋岚樱,我知道这都是你的激将法,我认输行不行,你快让这些人闪开!”
就在我快要忍不住接下盖头与他对峙时,周绥再一次牵起了我的手。
他嗓音柔和,语气轻松,好像根本没被这件事打扰。
“好了娘子,吉时已到,咱们该拜堂成亲了。”
我就这样跟着周绥迈进了周家的门,身后是傅聿延不甘的叫嚣声。
大门在我身后缓缓关闭,我的心也终于安定了几分。
从此,我与傅聿延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