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丹枫谢淮的其他类型小说《被逼苟命,绝色婢女被陛下盯上了丹枫谢淮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翡山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韦府厨房,飘荡着一阵鸡油香,是炖老母鸡汤的味道。青州人身处边陲,有别于繁花似锦的洛京,这里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所以简简单单的一个母鸡炖菌菇汤,就能鲜掉不少人的眉毛。十三岁的厨房女仆小符,精明能干、快人快语,已经是厨房传菜的一把手了。小符闻着那香味,不由朝灶台旁的温柔少女比大拇指,“祝妹,你可真是厉害,做什么菜都能这么好吃。”祝妹不过一十七八岁的少女,长得清秀纤细,听她这么说,瞬间红了脸。那碗汤很快就被小符传给了在外面等待已久的——韦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很快丫鬟又折返,取出一个绣了金线的荷包,说这是夫人给祝妹的赏赐。韦夫人左时秋四十来岁的年纪,共诞有三子一女,去年老来得子生下四少爷之后,就伤了身子。如今特别注重养生,也异常重用善于煲汤...
《被逼苟命,绝色婢女被陛下盯上了丹枫谢淮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韦府厨房,飘荡着一阵鸡油香,是炖老母鸡汤的味道。青州人身处边陲,有别于繁花似锦的洛京,这里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
所以简简单单的一个母鸡炖菌菇汤,就能鲜掉不少人的眉毛。
十三岁的厨房女仆小符,精明能干、快人快语,已经是厨房传菜的一把手了。
小符闻着那香味,不由朝灶台旁的温柔少女比大拇指,“祝妹,你可真是厉害,做什么菜都能这么好吃。”
祝妹不过一十七八岁的少女,长得清秀纤细,听她这么说,瞬间红了脸。
那碗汤很快就被小符传给了在外面等待已久的——韦夫人院子里的丫鬟。
很快丫鬟又折返,取出一个绣了金线的荷包,说这是夫人给祝妹的赏赐。
韦夫人左时秋四十来岁的年纪,共诞有三子一女,去年老来得子生下四少爷之后,就伤了身子。如今特别注重养生,也异常重用善于煲汤的祝妹。
厨房里的人看到祝妹又得了奖赏,纷纷露出既羡慕又崇拜的表情。
“祝妹可真厉害。”
“就是,放眼整个青州,哪有比祝妹更会煲汤的?”
“咱们孙林师傅,可是把祝妹当成了亲传弟子。”
大家七嘴八舌地夸奖起了祝妹,不止是因为祝妹是他们厨房总管的亲传弟子,更因为她煲汤一绝,深得主子们的喜爱,从她手上过的食材又多又好,她向仆人们广施恩泽,府中很多人对她忠心比主子更甚。
这几年,祝妹的事闹得很大,知道内情的人无不同情她。她本与马房总管大马哥是一对,两人前两年都要成婚了。结果被一花房奴隶横插其中,不仅祝妹肚里的孩子被害到流产,大马哥也为了责任,不得不娶那个卑贱的花房奴隶。
但凡受过祝妹恩惠的人,路过都要吐一口那花房奴隶的唾沫。可怜善良的祝妹还要劝他们,别去为难那个花房奴隶。大家都叹息,祝妹和大马哥都是好人,可惜遇到了这么一个畜生不如的浑人。
正巧厨房那群孩子回来了,祝妹又把那锅底的汤盛了好几碗,分给厨房的孩子们。这些孩子都是外面买来的,原本面黄肌瘦,被分到了厨房来,个个养得白白胖胖。厨房不归府上任何一个势力管,厨房总管孙林又护短,这些孩子个顶个的猴机灵。
孩子们喝完汤,纷纷围到了小符身边,“小符姐,这次那个花房贱婢,完了。”
“对啊对啊,嘻嘻,那贱婢已经被王妈妈关进私牢了呢。”
“她浇坏了老爷的兰花,这次逃不过咯。”
小符听完,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因为这件事就是她指使的。那个花房奴隶和大马哥婚期将近,祝妹白天笑脸相迎,晚上总要偷偷抹泪。
祝妹实在是太善良了,祝妹忍得了,她忍不了。明明大马哥不断推迟婚期,就是为了祝妹。这不为了给祝妹治腿,大马干脆借行商买马的名义出外,他哪里想娶那个丑陋的花房奴隶?
为了大马哥能回到祝妹身边,小符一不做二不休,她决定联合厨房的孩子们做件大好事,替祝妹弄死那个花房奴隶。
“你们都干得漂亮,等大马哥回来了,祝姐姐就有好日子过咯。”小符满意地回厨房拿了几条油炸小鱼,甩给孩子们一人一条。
王妈妈的手段大家都看着,那花房奴隶就算不死,也得缺胳膊断腿,她再联合一些仆役推动推动,保准她过几天就一条草席裹着了。
……………………………………………………
孩子们坐在厨房门口,美美吃着。
夕阳西下,奴仆们开始排队领吃食。每日太阳落山之前,韦府阖府上下所有的仆役,都会来厨房领一天的辛苦所得。
衣食住行乃人最天大的事,厨房在韦府所扮演的角色就十分讨喜了。
小符替主人家们传好菜之后,就回到厨房给仆役们分发食物。分到一个人的时候,她愣了愣,继而爆发出巨大尖叫,“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正是一身短褐、骨瘦如柴的小荷,小荷的下巴严重磕伤了,做不出大表情。看过去的眼神,却是锋利又嘲讽,“韦府上下的每一个仆役,都能来领餐,我为何不能来?”
“听说你故意毁了老爷的兰花,被王妈妈抓起来了。”小符上下打量着眼前令人厌恶的花房奴隶。
她的样子很狼狈,身上溅有斑驳血迹,可那腰杆依旧笔直,教想把她拉入万劫不复境地的人,恨得牙痒痒。
“难不成,是你自己逃出来的?”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示意厨房的人都围过来。
小荷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谁告诉你,是我故意毁了那些花的。”
她指了指自己脑子,“你没脑子吗?我一个花房奴隶,替老爷培植了孤品兰花,领赏都还来不及,还故意毁坏?”
她凑近了小符,“王妈妈信了我的话,已经开始查你们了。”
“你们真是蠢,这是给夏太守大人的兰花,你们都敢毁……你知不知道老爷有多看重那几株兰花?要是被王妈妈查到了真相,老爷把你们全部发卖出去都是轻的。”
“啧,你自己死就死了,可怜了那群孩子,想想他们被买到这里之前,过的什么日子?”
“害人精。”
小符本就只有十三岁,哪里禁得起这样激,当即“啊”地尖叫出声。
听到小符尖叫,那群孩子跑了来,人多手杂一骨碌就把小荷推倒在地,“贱胚子,贱胚子,让你欺负小符姐。”
他们把小荷的吃食抢过来,丢到地上踩烂,“你这种人,留在世上都是浪费粮食!”
动静闹得太大了,把厨房众人纷纷闹了出来。那些人看到这个花房奴隶,眼神都厌恶得很。
大家把现场围了个圈圈,都眼睁睁看着几个小孩子殴打小荷。
直至祝妹从厨房出来,她看到这幅场景大吃一惊,跛着脚一瘸一拐过来。
“祝姐姐,这坏胚子欺负小符呢!”孩子们第一时间告恶状。
祝妹赶紧抱住崩溃哭泣的小符,见小荷一身是血,眼底闪过一丝嫌恶,却还是用那温柔语气阻止了孩子们,“别打了别打了,狗儿姐姐定不是故意欺负小符的。”
这时孩子们才住手,有顽皮的,故意狠狠补了一脚,“祝姐姐人美心善,还为这种坏胚子求情。”
小荷没有还手,只冷冷瞥了一眼,又挑衅地看向小符。她说的话没有声音,可一字一句,只看口型就能明白,王妈妈的人,都看着呢。
小符紧张望向左右,浑身发抖,不由抱紧了祝妹。
小荷站了起来,腰身依旧那样直,她转身而走,甚至都没看祝妹一眼。这样忘恩负义、颠倒黑白的人,不值得她再去看一眼。
仆从们带着情绪化的厌恶表情围观着她,小荷无视那些令人不适的目光。
上辈子,她曾为了这些目光哭过一次又一次,现在她明白了,这些虫豸一样的人根本不值得讨好,只需要一点点的权力,他们就会狗一样的顺从。
这些打她的、骂她的,她终会一一教他们偿还,站在最高点令他们甘心服气地偿还。
“祝妹,小符真的不见了。”仆人偷偷向祝妹密报,“我连连去了好几日的花田,到处都没见小符的人。”
“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只是今日还没来得及去看,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那仆人摇头,“虽说老爷把小符给那花房奴隶处置,但要真把人弄死了,那那个花房奴隶死定了。”
“低等奴隶就是低等奴隶,狗改不了吃屎。”仆人继续说。
祝妹抹了抹眼泪,“哎,可怜了小符。”
仆人见此,安慰道,“祝妹你当真有情有义,你别担心,这事儿我得去跟陈管家报告去了。”
待仆人走后,祝妹才擦了擦眼角,噙出个淡淡的微笑来。
她就知晓,那死狗脾气火爆,小符落在她手上绝对逃不了好果子吃。可她没想到,那死狗竟然如此冲动,直接杀了小符泄愤。
她有些感谢小符了,这下可以利用她的死大做文章了。
不过她还留了个心眼,这个事还需要再三核实,万无一失了,再去做局。
就在这个时候,她从兀楞楞的白天中,仿佛看到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高大、黝黑、风尘仆仆。
祝妹瞪大了眼,下一刻,仆人房的门关上,她看到一个男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男人戴着个斗笠,身上背着几个大袋子,身材高大健硕,皮肤黝黑健康,长得浓眉大眼,他朝她端了一眼,“祝妹。”
祝妹眼里蓄满了泪水,恨不得马上抱住眼前的人,“大马哥!”
大马按住她的肩膀,有点不敢看她,“祝妹,使不得。”
“我已经是要成婚的人了。”
“你说过,过了那个晚上,我们就没关系了。”
那个晚上,那个晚上,他知不知道那个晚上,已经让她怀上了他们的骨肉……。
“这个给你,替你寻了好久才买到的。”大马一大袋子药包和着一个瓷瓶塞到了她的手心里,“这是神医的药,你的脚一定会治好的。”
祝妹颤抖着手,正当她心中溢满感动之际,又听大马道:
“我回去了,狗儿一定还在等我……”
狗儿,狗儿,他口口声声都是那个狗儿,他知不知道他的身心其实都在她祝妹这里啊!
他到底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祝妹愤而盯着他,“你的好狗儿,她好狠的心啊!”
大马皱起眉头:“她,她怎么了?她又给你带来麻烦了吗?”
“大马哥,你托我照顾她,可你知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坏。”祝妹眼底都是凄凉之色,“她……她把小符害死了……”
“那个小符啊,那个风风火火的小姑娘,她……她才十三岁啊……”
大马惊得退后了两步,“你说得可是真?”
“千真万确,不信你可问其他仆人们。”祝妹言之凿凿,她顾不上去进一步确认了,只想狗儿赶紧毁灭掉,“厨房的孩子们,都被她害到了其他院子里做苦力。”
“还有许多人,因她的原因,扣了三个月月钱。”
“大马哥,你为了她赔了多少礼,她呢……她天生坏种,死不悔改啊!”
一股火冲上了大马的脑子,他跟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祝妹望着他的背影,扶着自己尚未显怀的肚子,“好孩子,阿娘马上就把你的爹抢回来。”
“你且等等,等等就可以见光了。”
……………………………………………………
这边小荷正在教小符怎么去沤肥,她把搅动的钉耙放到小符手里,“你等等,我去拿个桶来。”
“好,好。”小符接过,就开始卖力搅动起来。
小荷心头挺高兴的,她来了七年了,总算有了第一个传人。要是小符是个可靠的、不会背叛她的,她不介意把自己的手艺传授给这孩子。
越走到花房配所,她越忐忑,她还没有给陛下解释方才的事。她嘴巴笨,陛下又过于聪慧了,她还没想好怎么去编纂。
哎,要让陛下不去计较容貌,又要让他相信自己根本不丑,这也太难了。
正当她捂脸之际,她从指缝中看到了一个久违的身影——
高大的身材、朴实的常服、黝黑的皮肤、愤怒的模样。
她怔愣了一瞬,她有多久没有见到这个人了呢,这个占据她人生大部分情绪的人。
上辈子的最后一面,她坐在远去的马车上,眼睁睁看着他全身骨头都被敲碎了,也要爬到祝妹身边,身体盖在她身上,替她受难。
那时候大马和祝妹已经有了一个两岁大小的孩子了,肚子里,还揣了一个五个月大小的。
在她计谋下,一家四口惨死在北跶的折磨之下,而她与韦府众人,逃之夭夭。
真是恩爱啊,她在马车上看着两人情深似海的模样,笑着笑着,哭出了声。
她还陷在回忆里,冷不防那人已经到了她的面前,“啪!”
一个巴掌,狠狠扇了过来,将她扇了个清醒。
“你这个凶手!”
小荷被扇得右耳轰鸣,铁锈入口,一口血忍了又忍才没喷出来。
巨大的冲击之下,她反而冷静下来了。
那些年,她数不清自己被误会了多少次了,她闭着眼睛也知道谁在背后捣鬼。
祝妹太知道怎么去刺激她了。
她能容忍所有人的薄待,却不能忍受大马哥,他哪怕一个不信任的眼神。
可偏偏大马哥就是这样偏听偏信,他宁愿相信祝妹那矫揉造作的污蔑,也不愿相信她这个与他同甘共苦了七年的人。
“我又怎么凶手了?”小荷捂着脸,定定站着问道。
大马见她死不悔改,瞬间通红了眼睛,“我走时让祝妹多照看你,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听话,非要去做那种为非作歹的事情?”
他痛心疾首,“如今出了那样的事,我和祝妹都保不了你了,主人家非刮了你不可……”
他去拉扯她的手,“走,你赶紧跟我去认错,有什么我俩一起担着……”
微冷的风中,小荷看向这个曾经给予她致命痛苦的男人。
好奇怪,他明明这般偏听偏信,却愿意在这时和自己同生共死。
是不是当年,要是她不变坏,他就真的和她成婚了?
脸上的伤好疼啊,她捂着脸,剧烈的疼痛又一下子震醒了她。
不,不会的,他一定会慢慢地、一往无前地滑向祝妹那边。这时候,他已经和祝妹珠胎暗结了,他对她只是责任,对祝妹却是怜惜、心动和信任。
她如果不及时止损,她依然会痛苦,依然会发疯,依然会走上上辈子相同的道路。
“请问大马,我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小荷再次重申,头脑从未有过的清明。
大马见她执迷不悟,不知悔改,作势又要打,“你这颗心到底有多黑多坏,小符只是个十三岁的……”
就在他一巴掌快要下去的时候,田埂上笃笃笃跑来一个人,她举起沾了屎的钉耙,就往大马身上招呼。
“叫你姑奶奶什么事?”小符挡在小荷身前,小小的个子,撑起了一片天。
大马的巴掌停在了半空中,他那双大眼睁圆:“小……小符,你没死?”
后来她费尽千辛万苦存了钱,便第一时间把它赎了回来。
“现在,阿松哥你信了吗?”小荷仰着头,眼睛里全是谢淮的倒影,“我的家,我的命,我的全部,都是阿松哥的。”
谢淮的眼里,跳着暗暗的火,他的呼吸这般急促。
这比一个亲吻,要贵重得多。
原来她对他的爱,热忱到了这种地步……
“嗯。”谢淮有点傲娇地握住了那枚古玉,交握间,触碰到了她的手指。
厚厚的茧子,并不娇嫩,那温度,却偏偏烫到了谢淮心里。
他不好意思地收回了与她触碰的部分,又慢慢地……趁她没有注意,小心机地贴了上去。
确实……很烫。
……
这边小荷见陛下,见那含着水光的眼眸里,不再有那种审视与怀疑的成分,总算松了口气。
她是懂陛下的,上位者就是这样,疑心病都重。
时不时对属下,就有那种旺盛的占有欲。
陛下是个好老板,论格局论人品,跟上辈子的韦府三小姐天壤之别,她是可以全然放心,把自己整副身家都交托给陛下的。
士为知己者死。
见陛下被哄好了,小荷赶紧替陛下洗漱好。
原本这些,陛下这几天都可以自己做好的。可今天不知为何,他似乎就是想她帮他做。
甚至,她感觉到,陛下的眼神,有点粘她。
这令小荷更加兴奋了,这是要提拔她为肱骨之臣的意思啊!
所以伺候陛下漱口,为陛下擦洗更加地卖力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太过兴奋,她下手是有点重的。擦洗手臂时,搓得谢淮的皮肤都发了红。
谢淮一声都没吭,黑色膏药遮住了他满脸的绯红,他傲娇又大胆地盯着她看。
“小荷,你说说吧,你与方才那跑走男人的事。”声音带着点骄矜。
仿佛正宫询问犯错之人,在他们感情中,一次不走心的走神。
区区外室而已,他虽原谅,却不能不在意。
小荷吞咽了一下,“真要说吗?”
“你想隐瞒?”谢淮的声音不虞起来。
“不敢不敢。”小荷硬着头皮。
谢淮见她老老实实的模样,这才舒展了眉眼,“这还差不多。”
就是一次偷吃,她老实交代,也不是不能原谅。
小荷先是替他盖好了被子,便坐在床头,开始咳了咳,“能熄了灯吗?”
就灯油还挺贵的。
“嗯。”谢淮腼腆地嗯了一声。
他以为,这是她的暗示。
“我……没有五岁以前的记忆,只记得,有一场很盛大的灯火会,沿街都是摆摊的,大家还戴着昆仑奴的面具……”
锣鼓喧天,爆竹轰雷,她哭着在人群里走。
只听那雷声一炸,她惊叫一声,就被人拍晕了。
“记事起,我就被卖到了山里,给别人家当童养媳。”小荷心虚地瞥了陛下一眼。
大马这么一闹,现在怕是陛下连都以为,他是山里那个少年。
冒认妹妹已经很大胆了,小荷可不敢冒认未婚妻。
但反正是暂时的身份,口拙的小荷已经不想再编了。陛下心思敏锐、智多近妖,在他面前多说多错,不如不说了。
月光照在谢淮脖颈上的黄玉上,他摩挲了一下那枚玉石,“然后呢?”
谢淮很奇怪,山中的那一家明明是他的亲人,可是听小荷提起,自己内心竟然没有丝毫波动。
连询问的欲望都欠奉。
小荷松了口气,幸亏陛下没问山里的事,不然她定是瞒不住。
山里那家人很坏,她曾经的婆婆日日拿鞭子抽她,令她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牛晚,起早贪黑干了一整天农活后,还得给全家做饭,自己则在狗窝旁跟狗争食。
小荷以为自己会忘了祝妹和那些人带给她的感觉,毕竟上辈子,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能报复的,她都报复过了。
可抚摸着自己的伤口,那种被黏上、被误解的恶心感还是挥之不去。
真是烦人。
小荷活动了下自己的手,方才之所以没动手,完全是敌众我寡,不然她早就上手了。
对付这些人,也简单。
就像方才,她不过短短几句话,就在小符心底埋下了种子。接下来她什么都不用做,只用等到老爷宴请夏太守这天,那些脑子不够用的奴仆们自然会做够全套,然后自投罗网。
思及此处,小荷不再想其他事,专心处理自己的伤口……
………………
暗沉沉的花房配所里,谢淮盯着那氤氲了水渍的屋顶。
在离他几步的距离,潺潺水声流进他的耳朵。
他的“好妹妹”脱了衣衫正在擦拭身体,她只是背着他,两个人之间没有实质性的遮挡。
这件事本身对谢淮的冲击实在是有点大了。
她擦了很久,比谢淮预估的时候擦得更久,仿佛在慢慢研磨某些人的心,揉圆搓扁。
在他望着那屋顶的水渍最终落下的那一刻,少女已经换好了轻麻质地的衣物走到了他面前,这是一件足够薄的短褐,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的皂角香气。
她着实称不上好看,下巴上敷了一块黑色药膏,身上的其他位置,也隐隐约约可见这丑陋的青草味儿药膏。
“你怎么了?”谢淮不由问道。
“没事,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小荷摇头。
他垂眸,鸦青色的眼睫阴影覆盖在他的眼窝。她受了伤,却不愿意跟他透露。
说到底,她还是把他当外人。
小荷翻出箱子里的喜饼捧了出来,这几日她是别想在厨房寻到吃食了,她没有受虐倾向,不想去自取其辱。索幸上辈子她是真的沉浸在即将成婚的喜悦之中,就算是最底层的奴隶,她也花了足够的心思的去准备,单单是耐储存的喜饼,她差不多就准备了半个箱子。
这些足够她和陛下吃半个月的了。
“阿松哥,先吃点东西吧。”小荷翻出油纸包,小心翼翼拿出两个喜饼,抵到他嘴边。
很难吃。
谢淮只是略微迟疑,可为了尽快恢复,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啃咬起来。
不过他那娇生惯养的咽喉,不管吃多少遍,还是不适应这粗粝的食物,哽得他咳嗽连连,少女便凑上前来,给他小心翼翼地喂水。
吃完之后,他闭目歇息了一会儿,直到少女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肚子舒服点了吗?”
听到这话,谢淮的心登时警铃大作。
接着那只带着老茧的手,放在了他坚硬腹部。指甲无意识的剐蹭,激得他躯体僵硬。
被子掀开,凉意上涌,谢淮微微别过了脑袋。
“出来吧,我知道你憋了一天了。”熟悉的陶壶抵住了他,他甚至感到她的手熟练地摇了摇。
水柱直冲湖底的声音如此有力,就跟击碎谢淮羞耻心的铁拳一样有力。
他的浑身因刺激微微发抖。
…………………………
小荷见他又是涨红了脸,侧头闭着眼,睫毛又翘又颤,知道他羞耻心又是作祟了。
其实他当真不用这般,他们贵人们又不把奴隶当人。
前世就那韦昭仪,浑身上下她哪里没看过?
就连当年青州大难、韦家逃命,韦昭仪身上生了毒疮,也是她一口一口将那毒素吸出来的。
“哥你这般勇猛,应当高兴才是,不必不好意思。”
“这证明你身体好,以后肯定很能生。”
小荷大字不识几个,虽不懂治国之道,却明白后宫之中,什么最重要。
子嗣!
她得逮着主子们最在意的夸。
尤其是,小荷夸得还很有理有据。
她想起上辈子,陛下和庄贵妃闹归闹,生孩子倒不耽误。庄贵妃进宫一个月就被送进了冷宫,出来就是因为晕倒了之后查出来有孕。
算算日子,恰好是庄贵妃进宫之时,就怀上了。
说明什么?说明陛下龙精虎猛,一发即中!
“哥,你这样龙精虎猛,想必一击得子,也不成问题。”
当她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谢淮的桃花眼猛然睁开了。
他看见少女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眼中的欲望昭然若揭。
谢淮一直在想,这个好妹妹到底为何要在自己即将大婚之际,留他在自己的处所。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豁然开朗了,原来——
她想和他要一个孩子。
是的,怕是要和她成亲的那个人没有生育能力,她才要想方设法借种生子。
……………………………………………………
这怎么行呢?
谢淮的手一点点攥紧薄被,他不是这么随便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小荷“啊”了一声,“哥,你的手,能动了?”
她有些激动,没想到短短时间内,他居然就可以自己动了。她记得上辈子把他献给韦惜雪之后,韦惜雪可是请了不少大夫来调理,花了挺长时间陛下才能活动一二的。
没想到她这样糙着养,居然恢复得比上辈子还好。
同样是她捡来的,小荷不由拿陛下和祝妹对比起来——
才捡祝妹的时候,她还是个没有根基的小奴隶。嘴里吃的自己都不够,还硬是抠出来养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
即使这样,她还是在祝妹那温柔的目光中,瞥见了还没来得及掩藏的嫌弃。
而陛下呢,他让她想起了,上辈子番邦进贡来的贵族波斯猫。明明出生那样矜贵,到了陌生的环境,努力吃着难以下咽的食物,尽量减少排泄的次数怕给丫鬟们带来麻烦,一切都这样轻手轻脚、乖乖巧巧。
他真的,她哭死。
搞得她这个投喂人想要奖励他了。
小荷连忙去抓着他的手,“能动就好啊,有些事得两个人动才好搞!”
她决定斥巨资,去锅炉房租个大木桶,给他洗个热水澡。他一天天的窝在床上,浑身一遍又一遍地涂她自制的草药膏,说实话,确实有点臭。
上辈子一个人她给波斯猫洗澡,都被溅得满身是水。不敢想象这辈子带个成年男人,还是个瘫痪的成年男人是什么状况。
幸好他的手能动了,洗澡这种事,两个人动才好搞嘛。
谁知谢淮听了,不适应地别过头,“别总是提搞不搞的,难道我手能动了,你就想着那些事?”
“不然想什么?一个人动还挺麻烦的。”小荷又道。
小荷最是爱洁,要是能天天洗澡,她能爽死,“要是天天都能搞,我天天都想呢。”
谢淮眉间忍不住一跳,他没想过,她能这么如狼似虎。
她当真会因为韦夫人的小恩小惠感激涕零?
只能说,演得真好。
另一边,院门关上,宋如枝靠着太师椅椅背,狠狠舒了一口气。
“小姐,这个小荷不简单。”云锦心疼地喂了宋如枝一口话梅,“听厨房的人说,她两面三刀、寡廉鲜耻。”
宋如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扶手上,“这不正好么,利用完就扔。”
她看着那一滩完全腐蚀成黑水的粥与药,眼里闪过一丝沉痛的狠意,“人人都是为了宋家的银子而来,连小姨也是。”
父母死后,曾依附于父母过活的族人们,一夕之间换了脸色。他们撕开了虚伪的人皮,露出那吃人的嘴脸,人人都想把她吃干抹净。
小姨……表面是救她于水火,不过也是贪图她的财产罢了。
见她身上的财产榨不出来,便把她扔在青竹院自生自灭。
“这世上没有人不可以利用,也没有人不可以死。”她铮铮然落下一滴泪来。
云锦难受地跪下来,伏在宋如枝膝间,“小姐,云锦和曾嬷嬷,永远都会陪着小姐。”
宋如枝闭上了眼,深深呼吸。
“无论到哪里,我们都会在小姐身边。”
祝妹提了熬好的汤,打着去见小符的幌子,去了花房配所。
许是才被滋润了,她的面色酡红中,带着一丝风情。
在摇曳长风里,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她已经好多年没来过花田了,花田里的一草一木,仿佛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当年她第一次从韦府醒来,就是身在简陋的花房配所。
入目的第一眼,就是那个面黄肌瘦、笑脸盈人的少女。
祝妹摇摇头,甩掉那段回忆。
她其实挺讨厌这个地方的,每每踏入这个地方,就仿佛看到了自己不堪的过去。
正在搅粪的小符发现了女人,她皱起眉头,“你来做什么?”
再见到这个被自己全心全意信赖过的女人,小符只觉得倒胃口。
祝妹见小符果真对自己一脸防备,一抚心口,“小符,你这般作态,真令祝姐姐伤心。”
以往小符看见祝妹这般泫然欲泣的模样,都会上前安慰,如今她第一次感觉祝妹这般惺惺作态,令她恶心,“别随便来花田触霉头倒胃口。”
“你还是更适合在厨房,闲的时候下下油锅,看看油溅还是你贱。”
祝妹一副长辈瞧着无良小辈的模样,“小符,非要这么针锋相对么?”
“明明是那个狗东西把你害成这样子的,不是我呀。”
小符白了她一眼,“祝姐姐,你当厨子真是实力对口,这么会甩锅。”
祝妹被小符的这张嘴说得肚子疼,小符要是向她抱怨或者责怪她,她还有机会辩驳。
她本想再哄哄小符,把她重新哄到自己这边,让她当自己的内应。
可小符这般态度,当真是油盐不进。
她打消了和小符叙旧的念头,直奔主题,“小符,此次前来,是想和你确认一个事情。”
她一边说,一边取出食盒,讨好地放在身旁的大石上。
“听大马哥说,你小荷姐救了一个野汉子,不知可否是真?”
说着又叹息,“可怜你大马哥,他们俩就要结契了,你小荷姐怎么能这般水性杨花呢?”
以往大马对谁都好,小符也受过他不少恩惠。
大马每次出去购马买货,都要去给小符买不少玩意儿。
祝妹就在赌,赌小符对大马的不忍心。
小符听闻拿着钉耙,大摇大摆走了过来。
祝妹的笑容更加妥帖,也更加殷勤了。
见陛下睡去,小荷才松了一口气。
她稍微减轻了一点观看庄贵妃与以后的叛党首领全过程的罪恶感。
她看着睡梦中的陛下,他身材高大修长,她单薄的被子根本遮不住他的身子,露出大半截长腿在外面。
那长腿在初春寒冷的天里,冻得哆嗦。
她小心翼翼捂住,在角落里蜷缩着睡去。
谢淮在她睡去后,睁开了眼。
脚上的感觉依旧明显。
他张了张唇,想说其实她可以上来睡,这样睡着很难受。
可想了想还是算了,她许是想要赎罪,他不能让她这么快就钻了自己的被窝。
借种生子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他是失忆了,又不是失了尊严。
若是以后她当真有孕,那孩子就必须得认他这个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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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荷第二日高高兴兴去还桶,却见钱老头躺在地上,腿上浑是鲜血。
“钱老头!”小荷赶紧将钱老头扛起来,“谁伤的你?”
“那帮厨房的兔崽子!”钱老头喘着气,枯爪一般的手抓住她的手,“狗儿,你快跑,去山里避一段时间!”
小荷这才知晓,厨房的那帮孩子被指使,来找仆人们做伪证。
钱老头为人正直,当然不从。
气急败坏的孩子们用石头去砸钱老头,钱老头年迈体衰哪里经得起砸,很快腿脚便血流如注。
孩子们吓着了,害怕担责,赶紧跑了。
小荷赶紧处理了钱老头的伤势,“你伤得太重,我去医馆给你赊点药。”
“臭狗,你没听清楚老东西我在说什么吗?”钱老头皱起沟壑纵横的额头,也不知是痛的,还是被小荷气的,“赶紧走,赶紧走!”
“怕什么?”小荷掀起眼皮,露出那双寒冰似的眼睛,凉凉道,“钱老头,该怕的是他们,不是我。”
“这些有娘生没娘养的兔崽子,既然没人教他们规矩,我来教。”
就算阅历如钱老头,依然被小荷那刺骨的眼神震慑到。
小荷独自出门,先是去医馆把赊了一包药,然后再去了那熟悉的尹水河畔的群山里。
上次来到这里,她捡了陛下回去。
实则在深山之中,她找到了一片洞天福地,里面潮湿幽静,本身长有不少极为珍贵的花草。
就在三年前,大马哥替主人驯服烈马时,摔成了重伤,几乎药石罔效。
那时天下闻名的苏神医云游到了他们青州,小荷三跪九叩请他看诊,付出了整副身家,又赊了不少账,才请他治好了大马哥。
那时小荷欠了太多钱,连大马哥的药钱都欠奉。
她只好冒险上了这人迹罕至的深山,想要挖点野货去卖,填补那巨大的窟窿。临走时,她嘱托自己捡到的小姑娘祝妹帮忙照顾大马哥。
那时她为了祝妹得罪了不少人,于祝妹有大恩,亦将大马哥放心交给祝妹。
为了不给祝妹造成负担,她还抵押了她身上唯一一块玉佩,给了赊账之人。那是她被颠来倒去贩卖,都要死死含在嘴里,好好保护着的东西。
那是她和远在天边的亲人相遇,仅剩的凭证。
哪想她在山中遭遇狼群,被咬成了重伤,幸而发现洞天福地,才逃出一劫。那时候她快死了,在洞天福地人不人鬼不鬼的养了半载,才好歹爬回了韦府。
离开的时候,若不是大马哥摔伤,他们已经在准备婚礼了。可当她爬回来的时候,府中下人们也在厨房院子里举行小小的婚礼。
新郎还是大马,新娘成了祝妹。
她肚子里,还有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
他们接受着整个府邸仆役们的祝福。
上一世,就算到了最后,她早已报复了这对男女。这两人早已化为了一捧黄土,每每想到两人,她还是一阵心悸。
洞天福地,流水潺潺,水塘边上,透明的侧金盏摇曳生姿。到处开满了奇花异草,时不时有一二狐狸与松鼠冒头,山谷中回荡着空灵的鸟鸣。
这里许多花草是本来有的,还有很多,是她这三年所培植的。
她从未拿着这些花草出去卖过,她的身份太过低贱了,以她的身份去卖这些珍贵花草,只能贱卖。
她要待价而沽,而现在,就是第一个契机。
小荷走到一个角落里,小心翼翼地刨土,用带过来的花盆装好,那几株珍贵的春兰绿云。
这是她翻身的关键,她要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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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韦夫人寿辰前夕。
韦府早早向青州太守下了请帖,阖府上下紧锣密鼓地准备了起来。
韦老爷又打听到了,夏太守此人独爱风雅,便又在赠礼中加了不少附庸风雅之物。
至那日,韦府主子们做足了礼数,恭候太守一家的到来。
“赶紧赶紧,上菜!”厨房忙得昏天黑地,提前好几天就开始了准备。
厨房总管孙林是韦老爷从青州最大酒楼挖来的厨子,自是对自己厨艺信心满满。
亲传弟子祝妹更是熬了足足两日的鸡汤,鸡要最肥的老母鸡,各类山珍不要命的加,力求做到鲜掉太守夫人的眉毛。
小符传菜的时候,朝祝妹眨了下眼,“祝姐姐,今日孙林师傅与你若得了太守青眼,可不要忘了妹妹啊。”
“忘谁也不能忘你呀。”祝妹柔和笑道,承了这夸赞。
这山珍鸡汤是她的独门妙招,重点就在这油润润的鸡油,和平日里吃不到的山珍上。
夫人平日便最喜她的鸡汤,她毫不意外自己能拿下太守一家。甚至在今日之后,她得势,而狗儿彻底沦为弃子,她便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和大马哥在一起了。
“小符,那件事,准备得怎么样了?”她悄声问。
“祝姐姐放心,只等老爷问起,那狗儿必死无疑。”小符咧嘴一笑。
她胸有成竹,几乎所有仆人都站在她这边,她要狗儿去死!
而在另一边,宴席之上,韦府众人正极力讨好着夏太守一家,只是夏太守神情淡淡,夏夫人高高在上,夏小姐不甚耐烦,至于夏太守家的公子,说是逛逛园中竹林,实则压根就不想理这些商户。
夏太守一家本是洛京人士,在洛京这种世家遍地的地方郁郁不得志,可来了青州这种偏远地方,就成了一枝独秀的世家典范。
韦家不过一商户,若不是为了打通商会关系,从中牟利,夏太守压根看不起韦家。
夏太守一家端然有序、高雅不凡,显得韦家那珠光宝气的夫人、肥头大耳的二少与珠圆玉润的三小姐韦惜雪低俗市侩。
见菜上齐了,韦夫人连忙招呼,甚至亲手给夏小姐盛了一碗鸡汤,“夏小姐尝尝,这可是咱们韦府一大绝。”
夏小姐见一碗油在上面漂浮,心头有点犯恶心。
不过良好的教养,还是令她闷头喝了一口。
“呕……”
只一口,饶是她满腹教养,也忍不住呕了出来。
天光乍现,谢淮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就看见身旁的少女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怎么了?”
他沙哑着开口。
“阿松哥,我会尽力护着你。”小荷认真道,她只能拼尽全力保住陛下。
谢淮有点害臊,他转过了身,喃喃道,“死鬼……”
“大早上的,也不知道消停点。”
谢淮说得小声又别扭,小荷没有听清,更没能领略到他那千转百回的心肠。
经过昨夜的梦,她满脑子都在想其他的,比如加快陛下复健的速度,比如尽快学习更多的文化。
要做一个真正有益于陛下的功臣,所做之事远远不止偶然捡回了陛下,或者照顾了陛下一阵子那么简单,必须还要了解时事,做出适合时机的判断。
在上辈子,她相信韦家一定还做了什么,用以投资陛下,换得更多的倚重。
而她如今只是一个小小奴隶,没法背靠韦家这棵大树,提供相应的财力,她所做所想的应该更多。
外面风云变幻,两世以来,她在地处偏僻的青州,所获得的信息一直很少。
她必须想想,推测出上一世的情况。
她所知晓,如今越成帝昏庸,龙生九子,在世的有足足九位皇子。
可拥有争位实力的,一直都只有两脉。
一是顾贵妃一脉,顾贵妃是越成帝的潜邸旧人,皇后身故之后,一直揽后宫大权,位同副后。她膝下两名皇子,分别是大皇子谢延、六皇子谢淮。
大皇子谢延宅心仁厚、温文尔雅,在朝堂上颇有威信;六皇子谢淮英姿勃发、勇冠三军,是大皇子最好的助力。
洛京大族,向来与他们这一脉交好,大多也支持大皇子。
二则是田淑妃三皇子一脉,田淑妃深受越成帝宠爱,连带着三皇子谢源,一直是越成帝最喜爱的儿子。
田淑妃来源于民间,阴私手段极多,多年来笼络宦官、提拔同族、在诏狱安插人手,一直被世家大族嘲讽上不来台面,也被顾贵妃狠狠压制。
没想到事随时移,顾贵妃被囚、大皇子身死、江鹤词遭难、庄雨眠另嫁,顾贵妃这一脉一败涂地,田淑妃这一脉却把持了朝政。
但小荷相信,这种时局,不会持续很久。
一定有一个翻盘的契机,那个契机到底是什么呢?
……………………………………………………
而在另一处,厨房那边的仆人房中,一双怀着刻骨仇恨的眼睛睁开了。
“哈……哈……哈……”一个永世难忘的噩梦后,祝妹睁开了眼睛。
她梦到了什么?
她梦到了大马,他的夫君爬到了她的身上,两人一同被山匪的利刃贯穿。
还有她两岁大的儿子,被砍成了一块一块。
她肚子里那四个月大的孩子,化为了一滩血水。
这是真的,这一定是真实的!这一定实实在在发生过!
青州不太平了,不久之后,北跶的铁蹄就要踏平青州。他们会跟随韦家逃跑,一路颠沛流离。
最后在一场山贼之祸中,韦家把他们这些奴仆当成了弃子,统统推出去送死。
她最后的一眼,见到远去的马车里,那个带着讥笑的脸庞——那个狗东西。
在梦里面,那个该死的狗东西已经不叫狗儿了,也不叫小荷,而是改名为了丹枫。
丹枫……祝妹打了个寒颤,梦里的丹枫跟她认识的狗东西不一样,是个彻底黑心黑肝的女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鬼!
几乎她认识的所有仆役,都被丹枫害死了。
说干就干,小荷监督起了陛下的复健。
她一边砌墙,一边看着陛下用拐杖,吃力地迈出一步。
他复健的时间太短了,如今四肢都不协调,迈一步的时间,够小荷砌好几块砖的了。
“我先练手,给你递砖吧。”谢淮缓慢放下拐杖,坐到了小荷旁边。
“这怎么行,怎么能麻烦你?”小荷跳起来。
谢淮挑眉,“兄妹之间,互帮互助,有何奇怪?”
“还是说……?”
还是说,你小荷对我阿松另有所图,所以见不得我受累?
小荷闷了闷,她和平常人相处,嘴拙也反驳不出来,也任由他了,“来吧。”
谢淮嘴角微微勾起。
于是谢淮执一块砖,小荷就葺一块,两人合力,很快就把小屋给搭好了。
小荷怕陛下辛苦,执意将他搬回床上,非要他休息一会儿。谢淮也乐得她的关心,落拓地盘腿而坐,一边用内力运转周天,一边瞧她在外边忙碌。
春风轻拂,海棠摇曳,总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
小荷在外面忙碌着整理小屋,她麻利地放了一个买好的小柜子,搭好了一张小床,就把小符接了回来。
小符比之前乖顺太多了,低眉顺眼地跟在她后面走。
经过花田的时候,小符自己就进去蹲着了。
“你干嘛呢?”小荷走着走着,见后面没有人了,吓了一跳。
她跑回花田,才看到那么大个人,躲在一个小小花棚里。
“我就在这儿住。”小符乖乖巧巧说。
“说啥呢大妹子,我那么大个房白葺了啊?”小荷赶紧催促她起来,带她去看花房配所旁边的小房。
那小房子就葺在花房配所旁边,连着的小小一间,只容得下一张小床,一个柜子。
可能比不上小符以前住的仆人房,不过在小符看来,能短时间内给她修这么一个小房子,她……她已经感激涕零了。
“谢谢……”小符攥紧了衣角,圆圆眼睛通红,似有泪快要掉下来。
“没事,你以后要跟着我干活,这样更方便。”小荷挥挥手。
“小荷姐……”小符小小声,“以后我可以叫你姐吗?”
“我比你大个四岁,你爱叫就叫。”小荷表面脸上板着的,实际其实心底开了一朵小花。
以前祝妹曾叫过她狗儿姐,祝妹总是追在她身后,狗儿姐、狗儿姐地叫。
其实她不喜欢狗儿这个称呼,不过有了个“姐”字,仿佛她就有亲人了。
可是多年之后,祝妹从背后将她插刀插得鲜血淋漓,她再也不叫她狗儿姐了,而是叫她
——那只死狗。
天光倾斜,光影照进了昏暗的花房配所里。
倏然间,小符发现配所的房里,居然坐了个人。
一个男人?!!
“大马哥?”小符下意识打招呼。
因为大马哥是小荷姐的未婚夫,所以两人住一个房,睡一个床没问题的。
她以前跟着祝妹混,下意识就觉得小荷是不要脸插进去的第三者。
可是现在想想,分明小荷姐和大马哥才是要成婚的一对啊……
“大马哥,你从外地买马回来啦?”小符又是问道。
谢淮:“……”
谢淮本来就挺不高兴的,那小房子葺在花房配所旁边,这配所又不隔音,之后,他和小荷两人睡觉若是发出了声音,外人还听得到。
如今他更是黑了一张脸,“我不是什么大马哥。”
那声音若玉石敲击、低醇清冷,好听到小符微微懵了一下。
她下意识走近,想看看拥有如此好嗓音的男人,究竟长成了什么样。
天光洒落下来,小符看到了花房配所床头,那男人的躯体。
他身姿修长、身形优越,身着普普通通的常服,却不能遮掩他的猿臂蜂腰、矫捷强劲。
他随意盘腿坐着,偏偏那随意中,透着一股野蛮精悍的不羁来。
小符是个没见识的小侍女,却莫名对眼前人产生了一股畏惧感。
他身上仿佛有一股天然的优越与威压,凌驾于她之上,不,是凌驾于她所有的认知之上。
可当小符的眼睛,移到了男人的脸上,她仿佛看见了什么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尖叫出声,“啊!!!”
“好丑啊!!!”
小符被那爬满脸颊的黑斑,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小荷:“……”
谢淮:“……”
说时迟那时快,小荷赶紧将不懂事的小符拉起来,关门、拉走、呵斥一条龙。
“小……小荷姐,那是谁啊,长得好吓人啊?”小符哭哭啼啼被小荷拉着走了老远。
她甚至被谢淮的模样丑哭了。
小荷:“……”
是她涂药膏涂的太敬业的错么?
小荷:“那是我哥哥。”
小符揉吧揉吧眼睛,有些奇怪地问,“之前祝妹说过,说小荷姐你……你最先是一农家里面的童养媳逃出来的呀,没有亲人,哪里来的哥哥?”
小符的声音有点大了,小荷赶紧捂住了小符的嘴。
她开始后悔救小符了,这人专门给她拆台来的吧。
“是,他就是我的以前农家的丈夫。”小荷咬牙切齿地胡编乱造,“家里发蝗灾,人都死了,他只身来找我。”
“后来遇到了山匪,将他四肢都打残了,脸也毁了。”
“他们把他脸皮割掉了,我找张大夫缝起来,还是这般参差不齐、坑坑洼洼,上面的黑斑是我用药膏遮丑的。”
小荷都佩服自己的瞎编能力,她用只能她和小符俩听到的声音耳语,“你不要去刺激他,他实在是太可怜了。”
“啊……”小符的共情能力很强,瞬间眼里又蓄满了泪水。
“小荷姐,但是……你让他住在这里,大马哥怎么办?”
“我会和大马解除婚约。”小荷动情道,“我不能不对他负责……”
小符竟呜呜哭了起来,她抱住了小荷,“小荷姐,没想到你竟是这般有情有义之人,我之前竟听信了祝妹的话,还误会你……我真不是人!”
说着,她竟要扇自己巴掌。
小荷赶紧拉住她,“别别别,有话好好说。”
小符点点头,眼里的泪水还是簌簌掉,“可是,小荷姐,我还是觉得,人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你没必要因为责任,去辜负自己一辈子。”
“唉,你还小。”小荷叹了口气,装模作样,“你长大了就懂了,人不一定非要情爱才能过一辈子。”
小符似懂非懂地颔首。
“这些话,你都不要在阿松哥面前说,尽量和平相处,知道吗?”小荷又嘱咐。
“知道了。”小符是真乖巧了。
…………
小荷满以为,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小的声音,陛下不可能听到。
她却不知晓,谢淮从小文武双全,他的一双耳朵,能听极细微处之声,当然也把两人的声音尽收耳底。
手掌握住拐杖,一寸寸收紧。
当听到事情的真相时,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然后猝然放开了那拐杖,这是小荷特意给他买的,他不能毁了,也不能让她知晓自己得知了真相。
即使及时放了手,那拐杖的横梁处依旧被他的内力碾成了粉末。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自己猜得果然没错,他果然是她从前的未婚夫。
只是她对他没有感情,全是责任。
她甚至……她甚至为了这份责任,放弃了她如今的爱人……
可是,可是,他那聪慧如斯的脑子实在是想不通,既然她对他全无感情,那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白、诱哄、勾搭、求偶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在可怜他一个如此丑陋之人?
谢淮的手,一点点攀上自己的脸颊,可到了快要触摸之时,堪堪停住。
怪不得她每次都替他擦脸,怪不得连沐浴的水里都加了让他看不清倒影的草药。
原来,原来都是怕他注意到自己的脸。
谢淮的心,像被无限拉长又揉遍,从未有过的酸楚,在其中蔓延。
他不是一个多加纠缠的人,他会自己走。
只是在走之前,他想问清楚,之前那些她曾经与他的暧昧与殷勤,到底是出于她的责任,还是那颗……那颗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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