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沈仪陈济的女频言情小说《从斩妖除魔开始长生不死沈仪陈济 番外》,由网络作家“陆月十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狐妖身形闪动,靠坐于床头。她一手捂着胳膊,心有余悸的抬眸,旋即面露羞恼冷笑:“好好好,我还只当是林家人骗我,原来真是你杀了寅郎。”话音间,狐妖倏然掀开被子。只见林白薇身上仅有单薄亵衣,香肩外露,那张俏脸上多了几处乌青,唇角血渍干涸结块。她眸光恍惚,艰难维持着意识的清醒。狐妖扣住她的脖颈,尖锐指甲狠狠嵌入肌肤之中,嗓音尖锐:“我让你睡这贱人,让你折磨这贱人,让你动手除了这贱人!你倒是跟她学起武来了!”“你很会教啊,我的林偏将!如此轻易就策反了我养的狗,没少给他占便宜吧?”两者面容一模一样,狐妖的眼中却有嫉妒翻涌,略显几分狰狞。在那称呼被喊出来的瞬间,林白薇恍惚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片刻后,她虽虚弱,但仍旧挤出淡淡笑容来:“你...
《从斩妖除魔开始长生不死沈仪陈济 番外》精彩片段
狐妖身形闪动,靠坐于床头。
她一手捂着胳膊,心有余悸的抬眸,旋即面露羞恼冷笑:“好好好,我还只当是林家人骗我,原来真是你杀了寅郎。”
话音间,狐妖倏然掀开被子。
只见林白薇身上仅有单薄亵衣,香肩外露,那张俏脸上多了几处乌青,唇角血渍干涸结块。
她眸光恍惚,艰难维持着意识的清醒。
狐妖扣住她的脖颈,尖锐指甲狠狠嵌入肌肤之中,嗓音尖锐:“我让你睡这贱人,让你折磨这贱人,让你动手除了这贱人!你倒是跟她学起武来了!”
“你很会教啊,我的林偏将!如此轻易就策反了我养的狗,没少给他占便宜吧?”
两者面容一模一样,狐妖的眼中却有嫉妒翻涌,略显几分狰狞。
在那称呼被喊出来的瞬间,林白薇恍惚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
片刻后,她虽虚弱,但仍旧挤出淡淡笑容来:“你废话真多,差不多行了,我还饿着呢。”
看着林白薇合上双眸。
狐妖的眼神渐渐冰冷下来,讥讽道:“不愧是有靠山的人物,落难成这样还能镇定自若……何必故意摆出这副姿态,我杀不了你,他还杀不得你?”
此话一出,林白薇终于有所动容,沉默抿唇:“……”
狐妖鄙夷朝旁边看去:“一点小恩小惠就被收买的东西,你真以为她是好心?猪脑子!你可知以她师傅的身份,单凭你那日动手绑了她,便是千刀万剐难饶之罪?”
沈仪静静注视着身前的铃铛。
从头到尾,狐妖的心思都没在上面,可这东西却能无风自动。
臻至圆满的血煞刀法催动下,乌刀却始终无法再斩下半寸。
与其说它是某种武器,更像是自己想象的那种“护身法器”。
原来此方世界的妖法,居然神奇到了这般地步。
不愧是有名号的妖族势力,随便跳出来个二代就能替自己长见识。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狐妖随手一挥,将那串铜铃召回指间,颇为恼怒。
“……”哪怕心头惴惴不安,林白薇还是没忍住抽了抽唇角,这人的冷漠倒也不是针对自己一个。
沈仪顺势收回长刀,朝着两女走去。
“给我站住!别动!”
或许是刚才那一刀太过狠辣,留下些许心理阴影。
见他靠近的身影,狐妖下意识手指发力,汩汩猩红顺着林白薇的脖颈往下淌,让她不禁闷哼皱眉。
直到青年仿若未闻,仍旧迈步于自己身前站定。
狐妖看着他脸庞上的漠然,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沈仪和林白薇的关系,似乎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密切,别说是心心相惜的情人,就连短暂的师徒之缘之不至于如此。
“若是你不在意她,为何不干脆点,手脚干净些,我允你去北崖避避风头……寅郎之事就此作罢……”
狐妖犹豫片刻,开出了对方无法拒绝的条件。
沈仪已经得罪了镇魔司,哪里还有退路。
同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群该死的镇魔司校尉已经偷偷摸进了县城,她在林家也玩腻了,这场游戏是时候该结束了。
闻言,林白薇默默睁眼朝青年看去,红唇动了动,想要辩解什么,却又略感无力。
原本想着等再熟悉些,找个机会坦明身份,如今狐妖上门戳破一切,以沈仪谨慎的性格,即使说得再多,也没办法让其相信自己的保证。
思绪间,她忽然看见沈仪抬起了手。
啪!
修长有力的手指印在了狐妖猝不及防的脸颊上。
超越初境的雄浑力道在指尖迸发,狐妖看似娇柔的身躯被硬生拍翻,随即被青年抓住后脖颈,将其狠狠砸向门口!
“又不敢杀她,装什么狠人。”
沈仪揉了揉手腕,转身看过去。
狐妖难以置信的侧伏于地,五官扭曲,修长毛发钻出,嘴唇前突,吐出一口碎牙。
对方看似随意的一次抛摔,竟是砸断了它好几根肋骨。
再抬头时,狐脸上已满是狠毒:“你死定了……待我回去禀告三叔祖,定要亲手剥了你的皮……”
同时招惹镇魔司和北崖狐族,对方在青州已经没了活路!
林白薇小脸愕然,看着身前挺拔的背影。
她以为……对方至少也要问问自己的来历,毕竟瞒了这么多时日,所惧的便是对方知晓一切后,来个破釜沉舟,杀人灭口。
此刻事情暴露,沈仪这悍然出手的模样,实在与她的想象差距甚远。
“……”
林白薇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片刻,故作镇定的笑容逐渐褪去,毕竟唇角开裂的时候,笑起来真的挺疼的。
她平缓着呼吸,嗓音沙哑道:“别理她,脑子不太正常。”
只要她还在柏云县一天,狐妖口中的三叔祖就绝不会轻易踏足此地,否则也不可能只是封了自己的窍穴就送回县城。
甚至于想要杀自己的念头,也不过是这小狐狸自作主张罢了。
当然,林白薇也不希望沈仪与狐妖过多纠缠。
有那长辈赐予的铜铃法器护身,哪怕是寻常的玉液境武夫,没点凶悍手段也留不住对方。
刚才那一下只是没有危及性命,狐妖又没反应过来,所以铜铃才没有触发罢了。
若是真逼得狐妖搏命,激起了它的凶性……
就在这时,林白薇突然看见沈仪朝前方走去。
她强忍痛楚,伸手拽住了对方的袖子:“我真没事,没必要……”
沈仪回头,略带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在那注视下,林白薇抿唇,忽然有些尴尬,自己好像和狐妖一样误会了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不是它的对手……”
越说越乱,她似乎失去了往日的镇静聪慧。
“……”
狐妖缓缓撑起身子,冰冷看着两人,随即举起了手中的铃铛。
铃声清脆,空气凝结。
相比起之前,这次主动的催发下,它浑身气息迅速衰落,但铜铃的效用何止翻了十倍!
狐妖想不明白,为何自己和这女人用着同样的脸,穿着同样的衣服。
对方却能在任何时候都如此幸运,即便撞见了三叔祖仍旧能保住性命,明明被恶捕带走,却直到今日还是处子,连半点皮外伤都没有。
在脖子即将被自己拧断的刹那,还能挤出那讨人厌的笑容。
狐妖眼中的嫉妒逐渐浓郁,汇集成怨毒:“就连你这贱狗,也要偏向着她!我杀不得她,总能先杀了你!”
两柄短匕在手,清脆铃声中,它倏然朝着沈仪袭杀而来。
林白薇感受着凝滞的身躯,神情微变。
即便是曾经撞见那位凝丹大妖的时候,她的心绪也能维持镇定,此刻脸上却是浮现一丝少有的慌乱
忽然,她察觉到沈仪轻轻甩开了自己的手。
在这虚无泥潭之中,对方竟然还能动弹?
下一刻,一道道无形气息在房间内汇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
犹如漫天飞剑,悬于半空。
森寒之意弥漫四周,寂静的不似人间。
狐妖握着匕首,神情呆滞,看向垂手而立的青年。
沈仪安静站在原地,脸色发白,眸光却如古井无波。
他心念稍动,狐妖顿时感觉自己被气机锁定,一时间像被人攥住脖子喘不过气来。
刹那间,无数真罡倾洒,朝着狐妖尽数轰砸过去!
天色渐暗。
沈仪照例敲门,然后推开。
林白薇一如既往的躲在后院,听到他的声音后才探出头来。
与昨日湿漉漉的模样不同,女人今天换上了那套白衣,修身长衫衣袂飘飘,仿若出尘,若是那张精致脸庞稍微收敛一下馋意,不要动不动就咽口水,倒也称得上仙姿绰约。
“嘻,我闻到肉香了。”
“是不是发俸了?”
她伸手接过沈仪手中的瓦罐和荷叶包,迫不及待的放在桌上打开。
沈仪看着她的侧影,略有些艳羡。
无论是吃火烧还是佳肴,居然能露出同样的笑脸,若是自己前世能有这般心性,说不定就不用活得那么费劲了。
“身上又是血渍,你每天出门……”
林白薇故作无意的调侃着,然而随着荷叶和瓦罐被揭开,她略微蹙眉,脸色冷淡了不少。
沈仪见她脸色有变,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也懒得管,爱吃不吃。
他坐到桌前,伸手抓起鹅腿,脆皮与肉汁的香气在舌尖绽放,倒是掩盖了略显寡淡的缺点。
林白薇鼻尖微动,她干脆闭上眼,抱紧双臂:“腻死了!一点胃口都没有。”
沈仪白了她一眼,直接对着壶嘴饮了一口花雕。
林白薇双眸睁开一条缝,睫毛轻颤,用余光瞥向他,贝齿咬住红唇:“你若吃不惯烧饼,明日买些生肉和酱油,我做给你吃好不好,何必去抢别人……”
“你会做饭?”
沈仪抬起头,有些诧异。
“不会做饭早饿死了,不是哪里都有食肆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林白薇扒拉着手指:“一斤猪肉大约二十文,你每月俸禄节省点,算上柴米油盐,几乎每天都能吃上肉,我还会针线活,衣服鞋子破了也不用换新的。”
晦暗的房间内,沈仪沉默看着她如数家珍的模样,又想了想林老爷随意拿出八百两纹银的豪横。
“你真是林家小姐?”
“你是不是耳聋。”林白薇气闷,怎么就是说不听呢。
一个食朝廷俸禄的清白差役,不是和妖魔混在一起,就是欺负普通百姓,白瞎了这身资质。
换做以前,自己非得把对方耳朵揪下来不可。
女人气鼓鼓的模样甚是乖巧,沈仪移开视线,从腰间掏出几枚碎银扔在桌上,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你爹给的。”
此话一出。
林白薇顿时怔住,视线在银子和沈仪身上的血渍上来回扫过。
“你去找她了?”
没等对方回话,她倏然站起身子,俯身将俏脸凑到青年面前,焦急道:“你知不知道问题有多严重,它们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北崖狐妖有长辈云游至此,之所以没进城来,是忌惮我的身份!但你若是真动手杀了它的晚辈,将其彻底惹怒,谁也保不住你!”
她显然是真的急了。
沈仪感受着扑面而来的芬芳,神情镇静:“所以,你是什么身份?”
闻言,林白薇话音戛然而止,沉默良久,闷声闷气道:“这句你倒是听到重点了。”
沈仪同样起身,面无表情,毫不犹豫的掐掉了心中生出的那丝异样情绪。
这女人果然还藏着话,她身上的麻烦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的多。
“吃饭吧。”
沈仪回到床上坐下。
“反正我不是坏人。”感受到了他的疏离,林白薇坐了回去,用筷子戳着黄鱼。
这次她是真没了胃口,许久后才低声道:“我爹没事吧?”
“暂时。”
沈仪大概明白对方现在的心情:“狐妖不在府上,但是把其他妖魔带进了你家。”
“谢谢。”
青年身上的血渍和桌上的银两已经说明了什么。
林白薇努力让颤抖的手平静下来,抱着瓦罐小口小口抿着鱼汤。
她缓和着呼吸,情绪逐渐平稳。
沈仪想起对方之前说的话,她一定要活着……原来更确切的意思是,即便是亲父母生死难料,也得活着。
在林白薇口中,所谓的狐妖长辈,竟也忌惮于她的身份不敢进城。
“我要加钱。”
“什么?”
在林白薇讶异的目光中,沈仪拿着抹布仔细擦拭刀鞘:“我说,两本初境武学不够,我要玉液境的,照旧是两本,而且我要提前收一本当作定钱。”
既然身份有了变化,价码自然也不同。
林白薇默默盯着他,竟然接受了这般“趁火打劫”,她重新拿起筷子夹着鱼肉:“我只能记住一本,你给我准备纸笔,三天后给你。”
女人用力咀嚼着鱼肉,以此掩饰双眸中涌现的委屈。
她不习惯在任何人面前示弱。
忽然,耳畔又传来了那淡漠的讨厌嗓音。
“刚才说的话还作数吗?”
“什么话。”林白薇努力往嘴里塞甜嫩的鱼肉,香腮鼓鼓,唇边沾了油渍,不想被他听出自己嗓音的颤抖。
“烧菜做饭。”
沈仪将擦干净的刀鞘挂在墙上。
即便对方像个谜语人,但他还是大概捋清了思绪。
狐妖忌惮她的身份没有杀她,却随意的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丢给了前身,这群狐狸再神通广大,还能日夜防着?
无非就是想借前身的手做掉这个女人。
那自己有何特殊之处?
思来想去,沈仪也只能想出差役这个身份,由此便能轻松推断出林白薇支支吾吾想要掩盖的事实了。
啧,林家将独女送出去拜师学艺,合着最后送进了镇魔司是吧。
她最怕的哪里是什么狐妖,分明就是自己啊。
若是被朝廷差役所害,就能让狐妖们从此事中轻松抽身,把锅甩得一干二净。
要是自己当初心念稍微想错分毫。
真一刀斩了这个女人,亲手杀了镇魔司的人。
沈仪光是想想被整个大乾朝悬赏的场景,便有些后背发凉,顺便在心中痛骂前身那个见色眼开的玩意儿。
什么女人你都敢碰!
“……”
林白薇哪里知道沈仪的诸多心思,她吞咽着鱼肉,用力吸了吸略微发红的琼鼻,嗓音沙哑道:“做就做!”
不就是做饭么,撑死你!
她小手把筷子捏的咯吱作响,等自己熬过这个月,想办法解了封印。
到时候一定要准备一大盆刷锅水,捏着他鼻子往下灌。
念及此处,林白薇心情稍好了些,取过酒壶咕咚咚一饮而尽。
渔村边缘,一处破旧的竹篾小院。
身着灰色短褂,赤着两条胳膊的男人满脸嘲弄,像老鹰扑小鸡似的张开臂膀,将那碎花蓝衫的小妇人拦住。
“寡妇也能生崽,真是替我杨哥丢人。”
“去你妈的,谁是你杨哥,你和你那村长老子都是一丘之貉,杀千刀的畜生!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
小寡妇抱着个不足两岁的孩子,宛如一头雌狮般咬紧牙关。
“嘿!”男人被骂不仅不气,反而愈加兴奋:“怎么,别人睡得,我孟贤摸不得?今天还告诉你,你扒光了老子也不稀罕,脏货,给我拿来吧你!”
说着,孟贤伸手去抢对方手中的孩子。
小寡妇面目狰狞,想也不想便是张口咬去,
两人争执间,竹篾院落外,一个满脸泥泞的青年坐在地上,浑身破洞补丁,磨到开口的草鞋也只剩下一只,指甲里全是脏兮兮的泥,就连小腿上也覆着一层恶心的黝黑。
“嗬嗬……打起来……”
他神情呆滞,看着两人在那纠缠,却只是用力拍打着泥地,张着嘴大笑,明显神智有些不正常。
“嘶!”
孟贤脸色微变,扯回手臂,看着腕子上深深牙印,渗出些猩红。
他顿时大怒,也没了逗弄对方的心思,甩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将那小寡妇扇的踉跄倒退几步,一屁股跌到地上,眼神都恍惚了许多。
“好!打!”
脏兮兮的青年乐开花,竟是鼓起掌来。
“臭傻子,闭嘴。”
孟贤瞪他一眼,两步走上前,将那哭叫的孩童径直掐在手中,冷笑道:“没福气的脏货,等你这野种儿子下了水,日后要踏着河浪回来接你去享福哩。”
“你老娘才该下水……”
披头散发的寡妇干脆用脑袋撞了过去,孟贤眼角抽搐,正欲一脚踹翻对方,却忽然被人扯住手臂。
他恼怒回头看去,眼中掠过诧异:“爹?”
村长阴沉着脸没说话,只是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猛地夺过孩子,放回寡妇怀里,这才道:“快跟我回家。”
孟贤捂着脸有些羞恼,还想说点什么,扭头一看,整个人顿时抖了抖,撒丫子就往外跑了个没影:“草,这群穿狗皮的东西。”
只见远方拐角处,一道墨黑身影循声走来,手掌按于腰间刀柄,俊秀脸上,一双清澈眼眸中蕴着淡淡煞气。
沈仪绕过几处渔楼,找到了声音传来的位置。
他很快于竹篾院门前站定,朝着空荡荡的前方看去,闭眸倾听动静,再次迈开步伐。
小寡妇安抚着儿子从院中走出,捋了捋头发,脸上乌青,扯着破裂唇口道:“我说这老狗怎么突然收敛起来,原来是校尉大人来了,您快请进。”
她一边说,一边故作无意的拦在了沈仪前方。
“……”
沈仪沉默注视着她,淡淡道:“不疼么?”
若是疼,若是愤怒,又为何要阻拦自己,莫非那河神比亲生儿子还重要?
小寡妇略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对方会这样问,垂下眼眸,许久后挤出一丝笑容:“您刚入镇魔司不久吧?”
“此话怎讲?”沈仪侧眸看去。
“您进来坐。”寡妇抱着儿子走进院子,单手拖来一张竹凳:“因为整个临江郡都知道,镇魔司斩妖除恶,庇佑百姓,是好人中的好人。”
沈仪犹豫了一下,在对方的邀请中缓身坐下。
寡妇抬起头,眸光闪烁:“可作为大多数的他们才是百姓。”
她自嘲一笑:“亡夫和我……我们是恶人。”
听到“亡夫”二字。
沈仪下意识看了眼对方手中的孩子,又略感不对,正准备移开目光。
没想到寡妇倒是不在意,啐了口唾沫:“我跟狗生的。”
她将孩子放好,去井边拧了条抹布,随即走到院外,没好气的踹了那疯子一脚,看着对方胳膊和小腿上被泥泞覆盖的猩红伤口,她蹲下身子替对方擦拭。
一边擦一边骂。
“狗东西,有事用得上你的时候,你就跑没影了,一走就是七八天,怎么没把你饿死在外面,也不知道痴痴呆呆的能干点什么。”
“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闻言,沈仪若有所思的看了过去。
寡妇随意解释道:“他以前也是百姓,十五六岁取了个媳妇儿,恰巧轮到他家出孩子下水,只能硬逼着媳妇儿生呗,后来因为年纪太小,孩子难产了,他媳妇儿运气好,还剩半条命。”
“被村长夺过去,反正也不算大姑娘,干脆当作女童送进了阳春江,他就疯了。”
寡妇鄙夷的又踹了他一脚。
随即有些落寞的解释道:“人人都不愿出,但别人家出了,你总不能白白占好处,一代代传下来,与其说是祭神,不如说是趁机报复那些将自己儿女沉江的人。”
“像我亡夫那样,干脆不要孩子的,被浪头拍得死不见尸,就是恶有恶报。”
“镇魔司为何不管,因为都是可怜人,却做着可恶事,四百多年的恩怨,即便河神没了,他们还是要坚持大祭哩。”
“大祭!杀杀杀!”疯子咧着嘴,满眼血丝,癫狂笑道:“先杀我!先杀我!”
他一边乱叫着,一边在地上爬行,来到那青年脚下,伸手去抓对方腰间的佩刀。
沈仪没有躲避,眼睁睁看着对方脏兮兮的手中握住乌刀,在漆黑发亮的刀鞘上留下污渍。
他出手,修长五指穿过疯子鸡窝似的头发,然后轻轻攥住。
寡妇正准备转身去屋里端出鱼汤,见此情景,脸色微变,眼中多了几分惧意:“大人,他……他已经疯了……做不成百姓,做不成恶人……就饶他一命,让他当条疯狗吧……”
“杀!”疯子瞪大眼睛,眼珠近乎挤出眼眶,扯着嗓子咆哮,唇角有唾液拉丝,状若疯魔。
沈仪静静看着他的脸,手指间的力道逐渐轻柔了几分,轻轻捋着对方的脑袋,像是在安抚一条疯狗。
疯子浑身颤栗,渐渐平息。
随即,他听见了一声淡然话语,整个人如遭雷击。
“多谢提醒。”
沈仪薄唇微掀,白净脸庞上有煞气涌现,唯有眸光依旧清澈,嗓音平静如常:“必不负所托。”
疯子消失七八天。
染血的腰牌,莫名送到了临江郡,对方从头到尾只想递出一句话到青州罢了。
此地有妖,有大妖!
就在村里!!
这名字一出,刚走出房门的牛家兄弟浑身微滞。
紧接着两人埋下脑袋,充耳不闻,架着瘦小中年快步离开了院落。
刘琦是何等人物,他们这群差役早有耳闻。
对方从青州而来,是有师承的江湖武师,在林家花费诸多银两请来的镇宅高手中,他也是名气最大的几位。
一双铁掌碎金裂石,不比切豆腐难多少。
传闻死在这双手掌下的妖魔,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了。
“咱们要去看看吗?”
陈济回头看了眼兄弟二人的背影,倒是没有觉得两人胆小,反而挺能理解他们的。
柏云县也不是什么大城,连个正经的门派都没有,刘琦在本地人眼里已经算是过江的强龙,甚至于连他们这群差役都还指望着靠对方的名声震慑妖魔。
连他都死了,动手的东西九成九是大妖。
按照刘典吏的意思,是妖魔就归沈仪管。
管还是不管,这是个问题。
按理来说又无人报案,假装不知道糊弄过去也没什么问题,可连街边小贩都能猜到的事实,掩耳盗铃的举动只会让沈仪在第一天就丢尽颜面,甚至还有可能被按上一个治妖不力的罪名。
“这死的也太巧了。”
陈济略感头疼的收回目光,自己怎么跟个扫把星似的,每次带来的消息都是麻烦。
“走吧,去看看。”
沈仪轻揉眉尖,掩饰着眼里掠过一丝躁意,随即起身拿上佩刀朝外面走去。
并非是别人所想的什么挂不住脸面。
相较于其他人,他知道林府里面藏了一只什么东西。
那只狐狸还是前身亲手给送进去的。
可以说它每犯下一桩血案,都要往沈仪身上记上一笔罪名,若它不慎被擒获,自己恐怕得跟着去一趟镇魔司大狱。
“……”
沈仪带着陈济走上大街。
街边投来的仍旧是清晨那般异样的目光,随着街边建筑从茅草垒墙逐渐变成了青砖黛瓦,这样的注视才渐渐消失不见。
在相对富裕的城东,差役身上这套衣裳的震慑力也在迅速下降。
直到那大气奢华的宅邸映入眼帘,朱红大门铜把手,两头石狮比衙门门口的还要高出半头。
此刻大门仅开了一人宽的口子,林家那位胖乎乎的管事,身穿绸褂,头顶小帽,愁容满面立在门前,挥手驱赶着人群:“去去去,这是该你们看热闹的地方?”
“说什么看热闹,若是有妖,您老倒是知会一声,我等好去衙门求救。”
一群闲人无奈退开。
“哪有妖,没有妖!”林家管事拧巴着胖脸,垂头丧气道:“我已经说了八百遍了,没有那玩意儿。”
“你个怂货,怕什么!难道是没看见街上的告示,沈大人能斩西郊的狗妖,斩不了你家的邪魔?”
人群中亦站着几个略有身份的人,可不给这管事面子,径直叫嚷起来。
“还沈大人……你们懂个屁。”
林家管事鄙夷的瞥过去,心思沉重,懒得搭理对方。
要说那位沈仪,自己可比这群人了解的多。
当初对方从城外救回了小姐,老爷心存感激,对此人礼遇有加。
没成想姓沈的却是个赌徒,三天两头钻上门来借银子,借出去的银子如同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哪里像什么好人。
也就最近这段时日安静了些。
老爷哪里信得过这种人,发现刘琦出事以后,连夜去了知县府邸,请来了那位瘦头陀。
别看那位身材奇瘦,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可对方曾经在青州的时候,却能常伴知县恩师左右,深得信任,刘琦生前见了对方也是一口一个前辈,丝毫不敢怠慢。
这般人物,到林家来查探了一圈。
最后的结论是……没有妖魔作祟,让林老爷无需担心。
至于刘琦的死,对方则是闭口不谈。
总之就是一句,没有妖魔。
以瘦头陀的地位,他开了金口,这事儿就算是敲定了,别说姓沈的没什么真本事,就算斩妖之事是真的,又能如何?
林家管事收回思绪,忽然发现嘈杂人群逐渐让开一条路来:“来了,真来了!告示是真的!”
只见佩刀青年缓缓走近,身后还跟着一个差役。
“哟,沈捕头……我家小姐不在府里。”林管事挤出勉强笑容,心底也是有些诧异,对方莫非没听过刘琦的名声,这种事情也敢来掺和。
听闻此言,沈仪略微蹙眉。
不在?
“出城踏青去了,还需几日才能回来。”林管事摇头,接着道:“您要是找白薇小姐,还是请回吧。”
“我不找她,劳烦带我去看看尸体。”
沈仪迈步踏上石阶。
狐妖不在,却死了个武道高手,这倒是奇怪了。
闻言,林家管事面露犹豫,若对方是来打秋风的,听到小姐不在家,也该转身走了,若真是来查探妖魔的……瘦头陀可还在府里呢。
念及此处,他故意加大了声音:
“沈捕头,知县府里那位,已经来看过了。”
闻言,陈济先是一惊,随即松了口气。
既然有了高手出马,这事情自然迎刃而解,也用不上自己这帮差役操心。
围在远处的闲人们也是恍然大悟,怪不得林家这么镇定,嘶,可惜了,今日却是看不到沈捕头出手了。
说罢,林管事重新看向青年,脸上的意思很明显。
台阶也给出来了,这责任无论如何也甩不到你身上,径直转身离去,对你的名声也无丝毫影响。
“……”
沈仪垂眸看去,将管事极力掩饰的忐忑与无措收入眼底。
他淡淡道:“多看一眼也无妨。”
听了这话,林家管事终于惊讶起来,别说,还真像换了个人似的,要是以前,对方恨不得把麻烦抛得一干二净,全心全意搂银子,今天这是怎么了?
纠结片刻,他苦笑着挪开身子:“您要是真想看看,那便随我来吧。”
管事转身推开门,正欲迈步,脸上的表情却僵硬许多。
只见在老爷的陪同下,两个奇人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前者高高瘦瘦,看上去约莫五十来岁,眉毛如龙须垂下,穿着一身黑色长褂,形同竹竿一般。
后面那位中年壮如小山,粗糙的脸颊上是如钢针般的大胡子,神情沉闷,披着油腻的白色短襟,皮肤黝黑,鼓胀的肚皮像是怀胎十月那般恐怖。
瘦头陀噙着平静笑意,正欲和林老爷道别,抬起头便看见了门口的几人。
在管事心惊肉跳,想要开口解释的刹那,只见头陀笑意微敛,竟是拱手道:“这位可是沈小友,久闻大名,幸得一见。”
闻言,黝黑糙汉原本郁郁寡欢的低着头,此刻也是轻飘飘的朝这边看了一眼。
沈仪缓步走至班房院外。
只见张屠户蹲在石阶上,哈欠连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见有人走近,他抬头看来,调侃道:“你怎么用了这么久,该不会是故意等到最后,想要震惊一下那群校尉?”
闻言,沈仪略微一怔。
观其神色,张屠户随意起身,安慰道:“嘿,这念头我当初入金刚门时也有过,可惜这群镇魔司的差人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哪里会碰到个有本事的就惊为天人,没啥可失望的。”
若真是天资强横到某种地步,也不会留对方独自过来了。
“你在说什么?”沈仪停了脚步。
“……”张屠户陷入沉默,终于认真起来:“昨夜刚敲了两声梆子,所有军伍差役都被唤去了城西,现在人都挑完了,正在衙门里训话呢……该不是把你给漏了吧?”
“这群瘪犊子,也太狗眼看人低了,我还指望跟着你回青州看望下老相好的呢!”
张屠户骂了两句娘,拽着沈仪胳膊就往衙门冲去。
镇魔司办事向来缜密,怎么可能轻易漏掉某人,八成是故意的。
沈仪这身武力,若是从小在青州长大自然不算什么,但在柏云县已是极其罕见珍贵,若不是穿过了你朝廷的皮,哪个门派都不可能将其拒之门外,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沈仪虽神情如常,心底确实有些纳闷。
他想过很多种情况,唯独没料到会是这样。
此刻衙门空荡,唯有军伍把守。
张屠户不管不顾的往里闯去,一身横练功夫,那群普通人哪里拦得住他。
直到站在大堂前。
两个黑衫玉带的年轻人抱臂而立,肩上金线勾勒的凶狼突显几分杀机,漠然道:“站住。”
张屠户老实的站定,脸上挤出笑容:“校尉大人,这儿……这儿还有一个呢。”
镇魔司再凶,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对自己出手。
但见了这身黑皮,张屠户虽没做亏心事,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他壮起胆子,用肩膀轻轻撞了沈仪一下:“愣着干嘛,先进去再说啊。”
“啧,也不知道训人有什么好看的。”
视线从张屠户身上移开,其中一个镇魔校尉脸上的漠然逐渐消退,朝着沈仪翻了个白眼,无奈道:“有时间不在家里补觉,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咱几个困死了还得在门口站哨,真是闲的。”
老刘今日没拿糖人杆,也换掉了那身补丁旧衣。
他侧身让出一条路来,嘟囔道:“看就看吧,你可别走太近。”
镇魔校尉的话语明显让张屠户愣神片刻。
下意识朝旁边看去。
沈仪看似和自己一样老实的站着,但眼中并未流露出什么异样。
这两人认识?
大堂内,李新翰端坐主位,双眸轻阖,神情冷傲。
六个体格俱佳的年轻人依次排开,负手直立,浑身紧绷,皆是衙门军伍差役打扮。
同样换上制衣的乞丐和昨日的模样天差地别,虽五官平平,但眉眼间自有一抹精气神。
他缓步在几人身前走过,目光落在心思飘忽的陈济身上,倏然便是一脚踹了过去。
训斥的话语刚到嘴边。
他抬头看见了门外那道熟悉的身影,张张嘴,莫名没了继续下去的心思。
兴致缺缺道:“站好点,别发呆。”
见状,老刘只得无奈一笑。
每次挑选新人的惯例,便是先树立起镇魔司在他们心中神秘威严的形象,打压他们的傲气。
可乞丐昨日刚刚挨了一脚,如今见了正主,哪里还提得起那股气势。
“八百军伍,百余差役,最后只选六人,其中估计还有一半要被退回来。”
张屠户有些感慨。
别看只有近千人,实际上这千人能吃上朝廷俸禄,本身就已经被筛选过了一遍,别的不说,至少体质还算不错。
相当于在整个柏云县中挑出六个。
并且他们去了镇魔司,也只能充当用药浴泡出来的打手,少有能出头的。
像是面前这群袖口带云纹的,那都是从小挑选的苗子,各自根据特长培养,同境之内远胜寻常武夫。
其他江湖门派哪有这个底蕴。
李新翰终于睁开眼眸,毫无波澜道:“都回去收拾行装,明日出发青州,家眷随从最多携带一人,报上名册,自有人会安排,随身之物不得超过八十斤。”
此言一出,六人紧绷的身躯才稍稍松懈。
其中有两个都是熟脸。
牛大悄悄抠着大腿侧,很是纠结:“只能带一人,那我要不要带兄弟去见见世面……还是带媳妇儿……老娘也没个人照料。”
陈济苦练三年,终于在今日展露头角,不仅刀法与拳法小成,还将灵蛇八步修习至大成,风雷宝卷也是隐隐有了突破第一关的迹象。
就连几个镇魔校尉都多看了他一眼。
也没有牛大那样的烦恼,毕竟他除了妹妹以外并无其他亲眷。
可陈济还是紧紧皱眉。
从被军伍喊出家门到现在,他都没有看见沈大人的身影,总不至于像是平时那样睡过头了吧?
就在这时,李新翰缓缓起身。
他踱步走到门前。
一举一动间皆散发着浑厚气息。
张屠户脚下不自觉的后撤半步,先前对着老刘挤出的假笑中,此刻也多出几分真切。
能在袖口留有三道云纹者,几乎都是玉液境高手。
每一道云纹,都代表着数不清的妖魔尸体。
何况对方还如此年轻,可以说假以时日,必定成为镇守一地的偏将。
仅仅被对方的眸光扫过,张屠户背心就已经渗出些汗意。
李新翰的手掌朝腰间探去。
他静静注视着身前的沈仪,漠然神情逐渐显得有些拧巴,纠结中又带着几分嫉妒,嫉妒里又掺杂着些许不解。
很难想象一个人的五官可以同时展现如此多的情绪。
片刻后,李新翰收回目光,将一张银票和戳章信纸拍在沈仪手中:“凭此印信,青州各大钱庄皆可兑出现银。”
扔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只留下柏云县几人和张屠户呆滞的站在原地。
衙门给镇魔司送银子,虽有找死的嫌疑,但勉强还能理解。
镇魔司给衙门差役递银子,还真是闻所未闻。
唯有知晓情况的几个校尉笑嘻嘻靠了过来,似乎很喜欢看李新翰吃瘪。
老刘拍拍沈仪肩膀:“别理他,就这狗脾气,没有恶意,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我等护送你回青州。”
“护送?”沈仪盯着价值一千两整的银票,略感有些不对味。
乞丐咂咂嘴,倒也没提昨日挨揍的事情。
只是略有些落寞道:“即将拜入总兵麾下的人物,难不成还能让你自己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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