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山中岁月一晃而过,百年于我不过眨眼云烟。我是一棵柏树,在我成长至百岁时,机缘让我被七道紫雷劈中,万幸未死也因祸得福开了灵智,自那日起我便可以听懂万物说话,我感觉新奇极了,日日听路过停在我身边的鸟兽闲聊,偶尔听到感兴趣处我不禁发表几句感慨,但总吓得这些小鸟小兽四处逃散,日子久了,我成精怪的传闻在整个山中传开了。
“你听说了吗?”
“什么?”
“在山头右侧那个被雷劈的大坑旁边,有棵会说话的柏树,而且它居然听得懂所有动物说话,我看到好几次它跟不同的动物说话”,
“妈呀~柏树成精了,居然会说话,好可怕,咱们以后离它远点,你说有没有可能它哪天突然动起来把我们抓了吃掉?”
“难说,以后咱们尽量不去那里,太危险了!”
“是啊,不去了,不去了”。
至此,山里的各类鸟兽都不愿意来我附近逗留,偶尔有几个胆子大或者好奇心重的小兽,也只是远远地看着我,叽叽咕咕小声议论我。我既无人陪伴又无事可做,无趣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一袭破道袍,应该是一个道士。头发胡须花白,头发稀稀拉拉的,勉强在头顶挽了一个髻子,我都能透过他的髻子看到亮堂堂的头皮。道袍破破烂烂,下摆上有一个大洞和小洞,之间只连着一根丝线,要断不断,我也不知道该称这个是一个洞还是两个洞。
老道士走到我旁边坐下,上身斜靠在我粗壮的树干上,从腰间掏出一个酒葫芦,闭着眼陶醉地喝起来。我久居深山,从未闻过酒的味道,有些好奇,那味道闻起来有些呛人,又有一些竹叶的清香飘出,我想问他,但又怕出声吓到他,于是有些纠结地用树根扣着泥土。
突然,我感觉老道士靠着的地方有些痒,忍不住想动动,老道士突然睁眼,使劲用手拍在我的树干上,这劲儿大的我忍不住“啊”了一声,老道士听到后突然蹦老高,又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惊慌不已。
我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不好意思啊,吓到您了!主要是您拍的我有点疼”。
“你会说话?”老道士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处的土,有些惊奇道:“怪哉,老道我修行百余载,居然没发现你已成精,你这道行不浅啊!”
“什么是道行?”我有些奇怪地问道。
“你连道行是什么都不知道?”老道士奇道。
“前几年,我被天上降下的紫雷劈中,整整七道啊,可疼死我了。我侥幸不死,醒来就发现可以听懂鸟兽说话,而且我自己也可以说话了。”我对老道士说道。
“原来如此,我再问你个事儿啊,你一个柏树,从未修炼,连个嘴都没有,你是怎么说话的?”老道士贱兮兮地凑向我问道,眼睛骨碌骨碌瞧向我身体各处。
“别看了,我没有嘴,也没有耳朵,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说话和听见别人说话的。”我有些扭捏道,老道士的目光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那就可能是灵识,”老道士挠挠头说道。我隐约看见有几根灰白的头发从他头顶飘落,照他这个挠法,估计他的头发离开他的头也不会太久了,我在心里暗想着。
“你这小树精,幸好遇见的是我,要是让那些整天就想着斩妖除魔的宗门遇到,估计就死翘翘了。”老道士开始捻他的胡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我看你慧根不浅,相逢即是有缘,我可助你修炼得道,修炼后你可化形成人,甚至飞升仙界。你可愿意?”
如果忽略他那破旧不堪的道袍和亮堂堂的头顶,我觉得他就像个得道高人。“我愿意,请道长帮我。”
老道伸手按住我的树干,我感觉从他手心处传来一股热流,流向我身体各处,一股奇异的感觉涌向我,舒服得我有些昏昏欲睡。
“我宗修炼讲究无为顺意,当时我师父传我功法时曾说过,世间万物有其规律可循,我们所要做的就是顺应规律,无为而有为。鉴于你初开灵识,不懂修炼,我已将我的一缕功法传入你体内,你每天将功法在体内运行一周天,日积月累,你会有收获的。”老道士缩回手,吐纳收息,笑眯眯地对我说道:“我既已传你功法,你也算是我的弟子。我宗名叫虚无宗,贫道名唤无涯,我还有一名弟子,此次经过此地就是为了赶去与你师兄汇合。你且好生修炼,潜心向善,为师以后再来看你。”
“多谢师父教诲,”我感激地对老道士说道,顿了一顿,我还是忍不住开口:“徒儿有一事请教,师父既然未发现我开灵智,为何又拍我一掌,我以为师父已发现我~”说到后面,我有些无措的轻轻摇晃树梢的叶子。
“唉,为师风餐露宿,好久未曾沐浴,这不,发现身上的跳蚤跳你树干上了,这才使劲拍死,这些跳蚤真是惹人心烦啊!”说完,还抬起手给我看,只见传我功法的手掌上赫然嵌着一直跳蚤尸体,尸体旁边的血迹有些淡了。如果我没有眼花,我应该看见我被传功法的树干处还有一丝血印,我不由地有些犯恶心。
“对了,徒儿可有姓名?”老道士无涯手抚胡须问道,突然又想到手上刚打死跳蚤的痕迹,又不自然地把手放了下去,并顺便在道袍上蹭了两下。
“徒儿从发芽长到现在,都是自己独处,未有名字。”我回道,假装没看见无涯的小动作。
“即入我宗拜我为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师且为你取一个名字吧,”无涯笑眯眯的又用手摸上我有些粗糙的树皮,“你身为柏树,就以柏为姓,就叫柏沐吧,三点水的沐,树离不开水。”
“多谢师父赐名,”我谢道。我本就是一棵柏木,师父改了个字给我赐名,我怀疑师父文化不高,又想显摆,但我不拆穿他,毕竟这几十年来师父是第一个愿意跟我说话,还教我修炼的好人。
“好了,为师有事,就先走了,日后为师再来看你,好好修炼啊!”无涯扬了扬手,继续向前走去。
“师父慢走,我会好好修炼的,您记得来看我啊!”我摇晃着树枝与他道别。
师父走后,我再次感受着他留给我的功法,让这功法缓缓在我身体运转,开启了我的修炼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