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的编辑社主要出版一些面向青少年的读物,所以在约稿出版的时候,需要引入一些新鲜血液。编辑社的名气虽然不大,但是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尽心维护下,算是在这座以经济和外贸闻名的城市扎稳了根基。
我的工作不再只是局限于传统的编辑排版,而是可以直接面向市场出书,算是一个小小的作家。虽然比不上社里的前辈,但我也乐在其中。每月的稿费和分红加起来不算是什么高薪的收入,但是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
妈妈不太赞成我的职业,她不认为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就会有什么出息。而我也知道,她一直想让我毕业后当一名老师,甚至还向几家比较高水平的学校打听了消息,有没有招收老师的意愿。
我一向不喜欢在人前讲话,更别说是为学生讲授知识。先不说到底能不能讲好,我能说出合适的话才能让整个班级不冷场吗?恐怕不行。所以在听说妈妈有这样的举动,我首先向她表明了意愿,她依旧是那样的冷静。
但正是这样的表情让我感觉压抑。
后来还是在程愈和爸爸的共同努力下,她才同意我的选择。
我永远记得她当时看我的眼神,那眼神好像在说“孩子大了,管不住了。”每每想起她的眼神,我都觉得不安。
程愈则安慰我说不用多想,妈妈到了更年期,只是她的更年期晚了一点。我听后忍俊不禁。明明我才是姐姐,怎么反而是他为我做的更多?
我唯一感到可惜的,便是爸爸对我做出的那个承诺并没有兑现。那段时间他正在外地出差,而我的工作也是刚刚起步,所以都没有时间。后来便不了了之。
程愈考上了和我一样的重点高中。经历了和我当时一样的学习生活,我没有办法为他做什么,只是尽量带他出去散心,也告诉妈妈不要再给他送牛奶了,他更多的是需要独处。
在这方面,妈妈是肯听我的话的。
我知道,他也和我一样,不喜欢那杯妈妈送来的热牛奶。
在程愈冲刺高考的时候,编辑社里迎来了一个全新的时期。
主编选择了与外省的某家大型编辑社合作,将我们的创作理念与作品传递到更远更大更好的地方。工作量很大,部分同事要去外地考核参观,另一部分则需要实地考察,鼓励全市参与问卷调查。所以这一段时期,每一个人都很忙,在工位上一坐就是一天,整天对着白花花的液晶屏幕,我感觉我的眼镜度数都要上升了。
社里的每个人都是这样,虽然辛苦,但是乐在其中。
工作彻底解决的这天,程愈的高考正是最后一天。我想起之前答应他说会在考场外迎接他,这几天忙的都忘了这件事。
我知道那个小子虽然面上不说,但是如果生气起来能和你闹矛盾闹上几个月。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在考最后一门英语的时候,我抱着一束金黄的向日葵在考场外等他。为了让他出了考场能第一眼就能看见我,我特地穿上了一身红色的长袍,在一众穿着半袖拿着水杯的家长中显得格格不入。
果然,他出了考场第一眼就看见了那抹与众不同的红色,原本带着失落的眼眸又亮了起来。看来前几天没过来还是对他有影响的。
“姐,”他故作冷淡得招呼了我一声,然后拿走了我的花,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从小养到大的孩子我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我知道他在对我使小性子,所以我也顺着他的意思不再管他,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没过一分钟,身后传来了他略带紧张的声音“姐,你等我一下。”
程愈比我小六岁,发育得却是很好。我的身高停留在一米七二,而他现在就已经一米八几,已经高我一个头了,可还是像小的时候一样对着我撒娇。
我要求他向我解释清楚,为什么故意不理我。他还是一脸酷酷的样子,死活不承认。
“我可是为了你穿了我不喜欢的红色,人设都崩了。你就不会体谅一下我?”我揪着他的耳朵,他被迫弯下腰。
在我的严刑拷打下,他终于说出了我心中的那个答案。
虽然早已明了,但还是想从对方的口中亲自说出,这样的执拗让我很有安全感。
我带他去了一家火锅店,算是对他结束高中生活的庆贺。
我一向自恃很能吃辣,自信满满地点了辣锅,结果没吃几口胃就疼得受不了,便放下筷子不想吃了。正巧眼镜也起雾了,我就顺势擦起了眼镜。
“姐,我觉得你可以戴隐形眼镜或者去做一个手术,这样你就不用一直擦眼镜了,而且眼镜都把你的美丽封印了。”
“你就会贫嘴,你嘴这么甜怎么没带一个女朋友回来?”我暗暗发笑,这是什么中二少年的发言?
“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妈妈管我们有多严格,我都差点缓不过气,”他也被辣到了,看来我选的锅底不太合适,“嘶——哈,姐,这家店太辣了,我们吃不完怎么办?”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吃不完我们慢慢吃 ,不急这一会儿,”我一边说一边给他夹菜,“我这可是特地带你来吃火锅的,你可不要辜负我的一片心意。”
“哦。”他低声应道,委屈的样子活像一只小狗。
“没事,你吃不完还有你姐呢,我们一块吃。”话虽这样说,但再一次吃下那些食物,我的胃隐隐作痛。
好不容易结束战斗,天已经显露了夜色。天空慢慢被弥漫的黑夜所覆盖,太阳在奋力挣扎中吐出最后一缕金色的余晖,然后,这一缕余晖也被黑暗逐渐融化,最后化为一个个绚烂的梦。
世界一下子静下来,只有风,还不知疲倦地轻柔地吹着。星子们一个个蹦出云层,惊奇又调皮地望着我们。
我一向喜欢黑夜,在这一刻我的心是醉的。
“走,我拿了驾照,让你看看我的技术。”我拿出车钥匙,虽然只是一辆普通的车,但也是我攒了好久的钱才按揭买上的。
“我相信姐的学习能力。”他一脸信任的样子让我的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车子慢慢地行驶,不是车子性能不好,而是我不敢开的太快。
“姐,后面的车在打喇叭,呃,咱们能开快一点吗?”程愈小心地提醒我,结果换来了我的一记眼刀,他识相得闭上了嘴。而我也在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后踩下了油门,结果十字路口是红灯,一阵手忙脚乱后我踩了刹车,程愈没系安全带,差点撞到驾驶台上。
“姐,我觉得你真的需要考虑我的建议了,”他捂着撞红的额头,一脸可怜地望着我。 “行了,都怪你不系安全带,把安全带系好,我要走了。”
闻言他系好了安全带,还抓住了副驾驶上的抓手。看着他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我感觉我的自信心被深深打击了。
做好准备后,车子以正常的速度向前行动,这一次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车子慢慢行驶到我们家附近,我也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你姐姐的技术还是不错的吧?”我转过头对他说话,结果忽略了迎面驶来的一辆豪车。 “姐!姐!看路!!!”我连忙回头,向右边打方向盘,但是于事无补。
车子没有迎头相撞,但还是在侧面产生了剐蹭。
我头疼地下了车,而那辆豪车的司机也下了车。望着那辆价值不菲的车,我想我的未来工资都不够给对方赔偿的。
我不禁腹诽着,这么贵的车为什么要来这边的路?要知道,这个地区的道路有很多是还没有修好的。
“对不起先生,是我没有看清路,你看关于赔偿的事,是择日商讨还是现在......”我的目光从对方价格不菲的皮鞋、西装,最后到那张英俊的脸上,我的呼吸猛然一滞。
是萧霁风!小的时候他对我毫无理由乱发的脾气让我现在仍然心存余悸,更何况,当时我的贝壳就是让他拿走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样子好像还是没变。
“林梓妍,林小姐,好久不见。”萧霁风笑着向我走来,伸出手作势与我相握。
借着昏黄的路灯,我看见了他手上的手工编织手环,而坠子则是我的那个紫色的贝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