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最怀念的是初次盛开的紫丁香和日出时分的大海。忘不掉的,是教室外永远挡不住的灼热烈日。
——题记
“嘉哲啊,现在你也老大不小了,既然选择去了普高呢,就要打起精神来,万一,妈妈是说万一奥,三年以后,你通过高考就进入本科了呢!”
孙晓琴回过头,看到车后座的嘉哲还自顾自玩着的手机游戏,顿时火冒三丈,喊道:“嘉哲!嘉哲!嘉……”
“吵死了!说一遍就好了,没看见我在打游戏啊,我去高中后读不读的好书,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是我辜负了你们的辛苦栽培。你们给我吃,给我穿的,对我这么好,考上这么垃圾的一个高中真是对不起你们了!我跟你们说过,我想去职高,学一份技术又不丢人,你们一定要我来普高,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学习呢?”
开车的嘉康尔听到自己孩子的抱怨后,斥责道:“嘉哲,你怎么跟你妈妈说话的呢!我和你妈妈忙这忙那的,今天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陪你,你还一个劲地玩手机,而且我们让你来普高读书是为了你好,你太让我和你妈妈心寒了。”
“啊对对对,你们说什么都是对的。是正确的,是合理的。”嘉哲撇了撇嘴,最终还是把心里的那份无奈压了下去。
孙晓琴再一次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嘉哲,气不打一处来,对着身旁的嘉康尔骂道:“我就跟你说了,上高中不要给他买手机,你看看,游戏这种东西就是害人不浅!以前还能跟他说几句,现在干脆听都不听了。”
七月初炎炎烈日,若不是车里有空调,嘉哲一家早已热得大汗淋漓。虽然关上了窗,窗外的蝉鸣声很强,轻松地贯穿了车窗,进入了他们的耳朵里。
嘉康尔有些烦躁,根据导航的指示,一边开着车,一边寻找着前方的路。嘉哲玩腻了手机,靠在车窗旁,望着窗外的飞洒的尘土和一辆辆往来的车。
第九高中,一个原本不属于他们区域的高中。恰好是这一年,由于区域合并,规划到了他们可以就读的高中名单里。
用普高里按分数线划分,那是最差的一个普通高中。嘉哲起初并不想来这里,他想去技校学习专业技能,早点进入社会学本领。可是由于父母的催促,他迫不得已选择了这里。
如果硬是让嘉哲述说自己的心理感受,那就只有两个字,后悔!非常地后悔!
且不说这里是开发区,校外环境极差,连几个便利店都没有,这所学校里,又会有几个学生愿意去专心致志地学习呢。
“爸,啥时候到学校啊,已经快九点了。我还约了同学在那边等我呢。”嘉哲从书包里拿出蓝牙耳机,戴到了耳朵上。
“真奇了怪了,这导航明明显示这边有一条路的,你别急,我下车到附近的便利店问问,很快就到了,很快!”
嘉康尔说罢,开到一家便利店门口,停下车,走进店,很自然地跟老板打了个招呼,说道:“老兄,这天气真热啊……”
“是啊,没想到七月初天气就这么热了,八月份都不知道怎么熬过去。”便利店的老板也把电风扇的头调了过来,朝嘉康尔的方向吹。
嘉康尔在店里转悠一番,端详着货架上的商品,似乎在考虑买些什么。最后他从冰箱里拿出三瓶矿泉水:“老兄,今天你这边生意好啊,水都快卖光了。”
“是说,不过也就这几天生意好了些。那些孩子要来这里的学校拿暑假作业,第一次来,不大认识路的娃娃们看到我这家小店也会进来问个路。有些娃娃,天气热,就会买点水喝。”
“哎呀,老兄啊,雪中送炭呐,我也是带我的孩子来学校拿暑假作业。还请问一下,第九高中的路线怎么走哇。”嘉康尔面带喜悦地握住便利店老板的手。
“你应该绕出去,朝西边,看到有一块牌子,叫外语学院,往里走就是了。”老板说道。
嘉康尔喜上眉梢,捧起桌子上的三瓶水,笑道:“那块牌子我在来的路上看到过,谢谢你了,老兄。”
“别客气。”
嘉康尔打开后车门,将三瓶矿泉水扔到了后座上,又坐回了驾驶位,开始调头。
“嘉哲,这矿泉水你就放包里,渴了的话就不用在学校里花钱买水了。”嘉康尔说道。
“我跟你说了几遍了,我不喝这种劣质矿泉水,你买了我也不喝。”
就在他们开出这条道的时候,一辆突如其来的电动三轮车从拐角处冒了出来。
随着一声巨响,电瓶车撞到了嘉哲一家的后车门上。好在双方互相及时刹车,没有造成更大的事故后果。
“嘉哲!嘉哲!”孙晓琴焦急地从车上跳下,第一时间打开另一侧的后车门,询问车里嘉哲的情况。
“我,没事……”嘉哲从车上下来,喘着粗气。惊魂未定的他,也只能勉强地回答母亲的话。他低下头,却发现,自己的座位上已经沾满了一摊猩红色的血迹。嘉哲此时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手臂有些隐隐作痛。扭过头,才发现手臂被刮破一道口子,鲜血缓缓流下。
好在也不是大伤口,去正规的医院消毒包扎一下就好了。
“你有没有长眼睛啊。开这么快去投胎吗!”孙晓琴破口大骂。
“对不起,对不起。”道歉的是一个看起来和嘉康尔一个年纪的男人,男人的神情紧张,语气里透露出的满是焦急与不安:“我闺女她……”
“什么你闺女,你闺女难不成还活不成了吗,你今天不给个解释,别想走!”孙晓琴抓住男人的衣袖:“我们是装了行车记录仪的,休想耍无赖。”
这辆小轿车怎么说也是他们一家去年刚买的车,开车最讲究的就是吉利。被这么一撞,以后开出去他们都慌兮兮的。
“姐,你行行好。”男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无助地大哭起来:“我闺女快不行了!让我走吧……我钱一定赔给你们,一定赔!”
嘉康尔此时也走下了车,看到三轮车里躺着的女孩,女孩的脸色斑白,已经昏迷过去,却不像是刚刚的原因导致的。他的语气变得急促,问道:“这是,很像安眠药过量?”
男人无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就骂了她几句,急急忙忙去拉货,开到一半,发现手机没拿就回去了,回到家……她在床上喊不动,床头边是剩下的半瓶安眠药的瓶子。”
嘉康尔连忙指挥孙晓琴将女孩抬上自己的车:“我们的车,现在我立刻带她去医院急救。嘉哲,让人家保持侧卧位,保证呼吸道正常。”
“谢谢……”那个苍老的男人缓缓地站起身,再一次流下眼泪。
车开得很快,快到窗外的树都变成了一抹迷糊的光。嘉哲也记不清这一路上闯了几个红灯,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女孩的旁边,观察着女孩的呼吸情况。
树上的蝉鸣声更加激烈了,十几分钟后,他们冲进医院,打开急诊的大门。不一会,女孩的父亲也赶到了急诊室,向医生询问自己女儿的情况,嘉哲也做完了外伤包扎走了过来。
“只能说,很幸运,再晚几分钟,可能……”医生还没说完,就被女孩的父亲打断了。
“所以说,我闺女还活着。”
“是的。”医生点了点头:“我们给她洗了胃,不过我的建议是带你闺女去看一下心理医生,避免以后再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谢谢……”男人捂住脸,痛苦地擦拭着自己的眼泪,看到嘉康尔后,小跑过去试图握住他的手,却不知自己精疲力尽,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车的钱我一定赔给你们。”男人说道。
嘉康尔搀扶起摔倒的男人,笑道:“老车了,也就这几天我们刚想换车,今天索性就换了吧,正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孙晓琴目瞪口呆地看着身旁的嘉康尔,平时这辆车哪怕被刮了一点点漆,自己的丈夫都能在她面前叫个半天,今天却谎称这是一辆旧车。
“不行,那算我买下你这辆车了,就算砸锅卖铁,我也得给你钱。”
“老哥,真不用,能帮你忙,能救了你闺女,我的这颗心啊,宽敞!”嘉康尔紧紧握住男人的手:“那既然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老弟,那你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以后……”
还没等男人说完,嘉康尔挥了挥手,走出了急诊房。待他跑出去,嘉哲一家已经消失在医院的人海里。
嘉哲走进学校已经是中午,暖风吹过,留下的是那一对踩过泥沙的脚印。
他皱起眉毛,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你当然忘了,你放了张诗诗鸽子!”清脆悦耳的稚嫩声在嘉哲的耳边响起。
“对,我放了张诗诗鸽子!我们之前说好拿完暑假作业要一起回家,算了,无所谓了,人家估计早回家了。”嘉哲转过头,奇怪地问道:“你是怎么知……张诗诗!你怎么还在这。”
“还不是因为你,不然我早回家了!”张诗诗的脸被气得通红,拿起暑假作业重重地砸到嘉哲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