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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奸除恶全局

赵净 著

女频言情连载

赵常接过来,等姚菁走了,才递给赵净。看着赵净迫不及待的翻阅,低声问道:“公子,你在找什么?”赵净道:“找一个他们忽略的东西。”赵常回头看了一眼还堆积如小山的案卷,道:“在这里?”赵净道:“肯定在,慢慢找,不急,我们有十天时间。”‘逆案’是板上钉钉的事,谁都翻转不了,赵净只要上一道‘罪证确实’的奏本就行了,崇祯要的也是这样。难不成让赵净来复核,还能是给周应秋翻案的?滑稽!是以,瞿式稆限赵净十天时间,完全是白费心思。赵常应了一声,继续去分门别类。姚菁在对面的廊庑下观察一阵,没有发觉问题,便悄悄的走了。赵净看的异常小心谨慎,对于上面的内容,斟字酌句,一点大意不敢有。这一看就是一天,除了吃几口饭,赵净几乎坐在那一动不动。直到刑部下值,赵净被...

主角:赵净崇祯   更新:2024-12-14 15: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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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赵净崇祯的女频言情小说《斩奸除恶全局》,由网络作家“赵净”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赵常接过来,等姚菁走了,才递给赵净。看着赵净迫不及待的翻阅,低声问道:“公子,你在找什么?”赵净道:“找一个他们忽略的东西。”赵常回头看了一眼还堆积如小山的案卷,道:“在这里?”赵净道:“肯定在,慢慢找,不急,我们有十天时间。”‘逆案’是板上钉钉的事,谁都翻转不了,赵净只要上一道‘罪证确实’的奏本就行了,崇祯要的也是这样。难不成让赵净来复核,还能是给周应秋翻案的?滑稽!是以,瞿式稆限赵净十天时间,完全是白费心思。赵常应了一声,继续去分门别类。姚菁在对面的廊庑下观察一阵,没有发觉问题,便悄悄的走了。赵净看的异常小心谨慎,对于上面的内容,斟字酌句,一点大意不敢有。这一看就是一天,除了吃几口饭,赵净几乎坐在那一动不动。直到刑部下值,赵净被...

《斩奸除恶全局》精彩片段


赵常接过来,等姚菁走了,才递给赵净。

看着赵净迫不及待的翻阅,低声问道:“公子,你在找什么?”

赵净道:“找一个他们忽略的东西。”

赵常回头看了一眼还堆积如小山的案卷,道:“在这里?”

赵净道:“肯定在,慢慢找,不急,我们有十天时间。”

‘逆案’是板上钉钉的事,谁都翻转不了,赵净只要上一道‘罪证确实’的奏本就行了,崇祯要的也是这样。

难不成让赵净来复核,还能是给周应秋翻案的?

滑稽!

是以,瞿式稆限赵净十天时间,完全是白费心思。

赵常应了一声,继续去分门别类。

姚菁在对面的廊庑下观察一阵,没有发觉问题,便悄悄的走了。

赵净看的异常小心谨慎,对于上面的内容,斟字酌句,一点大意不敢有。

这一看就是一天,除了吃几口饭,赵净几乎坐在那一动不动。

直到刑部下值,赵净被再三催促,才不得不离开。

将一众案卷做好标记,其他的,赵净什么都没带,径直离开。

赵净走后没多久,两个人进入了赵净所在的值房。

两人一个仔细查阅赵净翻阅过的案卷,一个查看他所写的笔记。

好一阵子,姚菁道:“王尚书,那赵净还没有看到那里。”

兵部尚书王在晋,也就是几个月前的刑部尚书,他在看赵净的笔记,

王在晋六十多岁了,脸角尖瘦,胡子虚白,拿着赵净的笔记,道:“字迹难看,内容空泛。”

王在晋将笔记放回去,道:“只要他藏匿或者销毁那些证据,立即将他关在这里,然后直接上书弹劾。”

姚菁连忙道:“下官明白。”

王在晋转身往外走,道:“丁启濬的事,我们在想办法,等到合适的时机,表一表功,就能官复原职,无需太过担心。”

姚菁喜色道:“多谢王尚书!”

王在晋走到门口,道:“乔尚书还在告假?”

姚菁关好门,躬身在身后,小心翼翼的道:“是。乔尚书近来身体不大好,陛下催了几次,乔尚书的家人都以昏睡为由,上书告假。”

王在晋瘦尖的脸上出现一抹冷意,道:“他还想躲!”

姚菁不敢说话。

朝廷里众正盈朝,但围绕‘逆案’,朝野之间,朝臣与阉党,朝臣之间,朝臣与皇帝,都在激烈的博弈,从今年开始,已经有三个阁老‘致仕’,还有两个正在‘致仕’。

不想走或者走不了的,要么装聋作哑,要么斟字酌句,要么使劲浑身解数躲避。

刑部尚书乔允升,众所周知的就是在装病躲着。

王在晋站在门口,道:“受之说的不错,先将这对赵氏父子收拾了,然后陛下就能全心全意遴选阁臣,阁臣一定,‘逆案’也就定了。”

受之,钱谦益的字。

姚菁低着头,不言半个字。

他有些心惊胆战,从王尚书的话里,他已经明白,朝臣与新皇帝的关系,似乎有些紧张。

王在晋回头看了一眼,大步离去。

……

第二天一早,赵净带着赵常,先是进宫,入了六科廊。

赵净坐下后,沏了杯茶,便照常的翻阅奏本,审核,抄录等等。

忙起来就没有时间,一直到中午,赵净头都没有抬,茶水早就凉透了。

“公子,休息一会儿,下午还得去刑部。”赵常拎着饭盒进来道。

赵净瞥了他一眼,道:“还有最后一本。”

“又是司礼监来的?”赵净又转头看向赵常手里的食盒。

赵常将饭盒放到赵净边上,一边打开一边笑道:“是。今天有鱼,我想着公子爱吃,就打了一份来。”

赵净已经闻到浓郁的香气了,口舌生津,道:“司礼监吃的真好。”

赵常放好饭菜,又道:“公子,兵科那边有些热闹,我去看看。”

赵净嗯了一声,拿起最后一道,习惯性的先看去。

这是蓟镇、广宁等地的蒙古部落因为灾情严重,请求大明朝廷的‘抚赏’尽快下发,以让他们应对灾情的奏本。

赵净仔细看完,确定没有问题,便着笔开始抄录。

抄录完,赵净收拾一番,开始吃饭。

吃完又休息了一阵,这才将去看热闹的赵常喊回来,一起出宫。

走在出宫的御道上,赵常低声与赵净道:“公子,吏科那边传出消息,说是钱谦益肯定在会推阁臣的名单上。”

赵净笑了笑,道:“放心,他入不了阁的。”

赵常一喜,道:“公子找到对付他们的办法了?”

赵净道:“找到一点。”

赵常笑容更多,道:“还是公子有办法。对了,那个陈童,进了兵科,兵科都给事中。”

赵净面一怔,看向他道:“不是说去户科吗?”

赵常道:“兵科都给事中空缺,陈童就顺势补上去了。”

赵净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宫门,略带感慨的道:“钱党,还真是不简单啊,这说补就补了。”

更准确的说,是东林党。

在阉党被强力去除后,最得益的莫过于东林党,而钱谦益作为最负盛名的‘文宗’,在不断复归的东林党中,着实是举足轻重,按理说,入阁几乎是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事。

来到刑部,姚菁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热情依旧,道:“赵给事,有什么需要下官做的吗?”

看着领路的姚菁,赵净想了想,道:“这里好像还缺一些奏本,应该在兵科,姚主事,帮我要一下?”

要是赵净去兵科索要,新上任的陈童,肯定会出幺蛾子。

姚菁立马道:“赵给事放心,待会儿下官亲自去六科廊。”

赵净嗯了一声,道:“那就没问题了。”

姚菁堆着笑,领着赵净来到值房,又客套几句便走了。

等他一走,赵常凝色上前,与赵净低声道:“公子,被动过了。”

赵净看到他的笔记位置不对,微微一笑,道:“没关系。别说动了,就是把这一屋子全烧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赵常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开始继续他的事。

赵净不紧不慢的翻阅着各处来的阉党的结案陈词以及重要卷宗,时不时记录一些。

外面的廊庑监视的小吏,眼睛都不敢眨。

但赵净与赵常,几乎没有什么额外的动作,令他看不出一点‘意外’,想邀功都不行。

等到下值,赵净出了刑部的时候,一个不好消息从六科廊传了过来。

兵科都给事中上书弹劾赵实、赵净父子为阉党,要求有司严查。


“赵给事,下值的时间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山再次出现在赵净身旁。

赵净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门外,只见天色已暗,即将天黑。

赵净直眉瞪眼的长吐一口气,道:“好,这些奏本我已经抄录完了。”

说着,他将从柜子里拿出来的奏本,又放了回去。

再回头,刘山陪着笑,道:“小人这就将这些奏本送入去内阁。”

赵净点点头,拿起帽子以及官印,准备离开。

“赵给事,”

刘山突然出声阻止,道:“官印不能带走,可以锁在抽屉内。”

赵净倒是不知道这个规矩,低头扫了眼,果然发现这个桌子有个不小的抽屉。

顿了下,赵净微笑着道:“知道了。”

他将官印放入抽屉,锁好,揣着钥匙,与刘山笑了笑,转身出门。

刘山一直跟在赵净身后,直到他离开六科廊,走上出宫的大道,这才转身回返。

“还挺轻松的。”

走在出宫的御道上,赵净笑着道。这一天,还是挺开心的。

当然,如果没有瞿式稆那就更好了。

“公子,你回来了。”

到了门口,赵常激动不已的迎了出来,道:“主翁已经回来了,等着你用饭。”

他看着赵净的官服,比赵净还高兴。

赵净看到赵常,想着他护在身前,怕死又倔强的模样,心里微动,道:“赵常,我记得你是赵家远房族人吧?”

赵常一愣,不知道赵净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跟在边上低声道:“公子,这是主翁对外说的,其实我就是路边捡的。”

这回轮到赵净楞了,还真不知道这回事。

想了想,他道:“你想做官吗?嗯,暂时很小的那种。”

赵常双眼一睁,道:“我,我我能做官?”

世人有不想做官的吗?

无数寒暑的苦熬,不远千里的科考,那高不可攀的高大门楣,那遥不可及的荣华富贵……

哪怕再小的官,对无数人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梦!

赵净拍他肩膀笑了笑,大步走向后堂。

赵实已经在等着了,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对于赵净回来,只是注视着他。

赵净坐下就端起碗筷,道:“比我预想的要平静,瞿式稆等人似乎有别的重要的事在忙,根本顾不上我。”

赵实也端起碗筷,却道:“瞿式稆此人,表面正人君子,实则阴险狡诈,你到了他的地方,再忙也会对你下手,这不是恨与不恨,是颜面。”

赵净饿了一天,大口的吃着,道:“反正确实无事发生。”

赵实眉头微动,道:“我看你有些过于自信了。”

“我还能应付,您老呢?”赵净嘴里塞的满满的,含混的道。

赵实轻轻放下碗筷,道:“工部我待了多年,总归不会有大问题。现在情势十分复杂,你莫要掉以轻心,瞿式稆一旦对你动手,必然会将你置于死地,不容你半点机会!”

赵净嗯嗯点头,吃的更快。

赵实见赵净明显没听进去,心里越发担心了。

赵常在一旁见着,连忙附和道:“公子,我觉得主翁说得对,还是小心一些为好,那瞿式稆真的会不择手段。”

赵净喝了一大口汤,感受着顺下去的畅快,这才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如何?”

赵实皱着的眉头悄然松开,拿起了筷子。

他儿子说的没错,以现在他们父子的处境,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赵家父子这边无声吃饭,天黑下来的六科廊,悄然出现一个人影。

在一片黑暗中,进入了礼科,打开了赵净桌子的抽屉,取出大印,从怀里拿出一道奏本,轻轻盖了上去。

而后,拿着奏本来到柜子旁,取出一本,将刚刚盖印的奏本替换进去。

他又回来,将大印放回去,锁好抽屉,无声的离去。

六科廊静谧无声,仿佛从无人来过。

而躺在床上的赵净,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都是今天看的那些奏本。

那些奏本真的非常有趣,一个个的春秋笔法娴熟,避重就轻,报喜不报忧,而从中赵净更是隐约看出了一个奇怪的脉络,总有些奏本似乎在呼应着什么,与朝廷里大小事相合。

阴谋!

赵净在里面,看到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阴谋。

太有趣了!

第二天一大早,赵净顾不得吃早饭,急匆匆来到皇城门口,等着宫门开启。

开门后,赵净就迫不及待的进去,来到了六科廊。

等了好一会儿,内监来开了门,赵净才进入值堂,迎面就是一股陈旧的土尘味。

赵净用手扇了一下,走向他的座位,还未坐下,脚步猛的一顿,双眼微睁。

昨天他锁抽屉的时候,不动声色的夹了一根头发,现在,那根头发不见了!

赵净回头看了一眼,太早,其他人还未到。

面无表情的坐下,打开抽屉,拿出大印。

左看右看,看不出什么特别,赵净静静思索着,忽的抬头看向柜子。

昨天他在这里唯一做的事情,就是抄录了一些奏本,这是他留下的‘痕迹’,唯有这些‘痕迹’可以操弄。

赵净快步走了过去,在他抄录的奏本里,一本一本的翻找,查看。

“果然!”

赵净找到了,最后一本,原本是温体仁上书的奏本,他抄录的一字不差,但现在变成,内容成了为魏忠贤以及阉党申辩,其中大赞魏忠贤的‘文治武功’,着重强调了‘九千九百岁’等字眼。

“阴险!”

赵净脸色如铁,双眼大睁,心中更是紧张到了极点。

这里是备份,送上去的是原件,而现在备份被替换了,那送上去的呢?

从心底冒起寒意,来不及多想,赵净飞快坐下,拿起笔,根据回忆,将昨日温体仁的奏本大差不差的又默写了一遍,盖上印,再次替换。

赵净坐在椅子上,心里急转如电。

瞿式稆到底想干什么?

看着手里这道伪造的奏本,赵净心神紧绷,甚至于浑身阵阵发凉。

可以清晰的料见,这道奏本一旦送上去,崇祯定然大怒,温体仁不承认,必然会追查到这里!

一旦这里的备份与崇祯看到的一样,那就坐实了温体仁为阉党申辩的事实!

毫无疑问,那温体仁的下场一定会凄惨无比!

这个阴谋,根本上不是针对他,目标实际上是温体仁!

赵净不过是被利用的刀!


宫里的钟声接二连三的响起,上朝的朝臣们出了一个个房间,排着队,整齐划一的准备前往皇极殿。

赵净,毛羽健等科道官员,开始一路‘护送’,在皇极殿前,检查这些大人物。

大部分是仪式性的,没人真敢去搜大人物的身。

仪式结束后,数百人站在御道上,等候着钟声。

赵净好巧不巧,就站在礼部三个人边上。

温体仁站的笔直,静静看着前面。

身后是左侍郎周延儒,这位面相上是一个沉稳的中年人,皱着眉,无时无刻不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右侍郎钱谦益闭着眼,在假寐。

‘有趣啊……’

赵净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三人,心里不自禁的想到了一些事情。

崇祯朝,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党争,就是从温体仁与钱谦益开始的。

这二人都是东林党人,钱谦益在威望上远超温体仁,但温体仁是韩癀的门生。

钱谦益败的十分彻底,被温体仁压了崇祯朝一整朝。

而周延儒这个后来者,更是凶猛,后来居上不说,还将上一届冠军的温体仁给赶回了老家。

甚至可以笼统的说,崇祯朝一朝,都是这三个人的历史,是他们相互倾轧、党争的过程。

‘礼部真是出人才……’

赵净越想越觉得有趣,谁能想到,未来的大明朝,被现在的礼部这几人所掌控。

再抬头看向其他人,并作两排,官职从高到低,在还不怎么清晰的光线中,这些人一个个都衣冠禽兽,是阉党之后,新晋入朝的。

按理说,他们在新朝,将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

但实际上,赵净最为清楚,这里的绝大部分人,都不会留下,甚至是,能平安活下来的都是屈指可数。

温体仁余光扫了眼这个年轻人,孤僻的脸上隐隐一动。

咚咚咚

宫里沉闷的钟声响起,不远处皇极殿的大门缓缓打开。

韩癀领头,在内侍的引领下,步上台阶。

朝廷大员们,开始上朝了。

赵净以及其他科道官员站着不动,目送着这些大人物,不知道多少人满脸写着羡慕。

等到这些大人物进了大门,赵净等人立在台阶前,随时听候召唤。

他们的任务,也就这样。

科道官员们一个个百无聊赖,开始打呵欠,甚至有人直接找个地方,蹲下来呼呼大睡。

赵净离大门稍微近一点,想听一听,不曾想,只是偶尔听到了‘臣启奏’外,其他多数时间是安静一片,少部分是含糊不清,仿佛是争吵声。

赵净摇了摇头,只能站着不动,用尽办法打发时间。

太阳从东到南,又向西,一直到晌午过后,才有一声尖锐大喊‘退朝’从门内传来。

门外所有人都一个激灵,陡然清醒。

朝廷诸公依次从门内走出,一个个几乎全都满脸倦怠,疲惫异常。

‘熬老头啊……’赵净望着一群人远走,不由得心里暗道。

这些大人物,年轻一点的也四五十岁,六十往上的居多,那刑部尚书乔允升更是年近八十。

从府里出来估计三四点,熬到现在下午一两点,近十个小时!

“嗯?”

忽的赵净眉头一皱,他发现钱谦益并没有走御道出宫,反而向着司礼监方向走去。

想了想,赵净也没理会,在人群中找到了温体仁的背影,眯着眼道:“你们这一战,会提前开启吧?”

钱谦益溜溜达达的来到了司礼监,与一众内侍打着招呼,来到了高宇顺的值房。

高宇顺深知赵实父子与钱谦益已成死敌,不动声色的邀请钱谦益进门,微笑着道:“钱侍郎来我这里,真是蓬荜生辉,请坐,快请坐。”

钱谦益露出了春风拂面般的笑容,客套着与高宇顺一同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包茶叶,道:“刚从江南来的雨前茶,高公公品一品。”

高宇顺心神瞬间警惕无比,面上笑容不减的接过来,打开在鼻子前闻了闻,立即道:“好茶!”

钱谦益道:“知道高公公喜欢喝,今天特意来给高公公送一些尝尝。高公公莫要嫌少,我那剩下的也就这么多。”

高宇顺看着钱谦益儒雅笑脸,小心包好,放入抽屉,道:“钱侍郎这份心意,着实有些贵重了。”

钱谦益道:“听说,高公公也是应天府人?”

高宇顺见钱谦益还要绕,相陪着道:“出生在应天,与钱侍郎算是同乡。”

在大明官场,历来有‘同乡即同党’的传统,即所谓的‘乡党’,在天启以前,‘乡’是党争最为泾渭分明的一条线。

钱谦益听着,脸上笑容更多,从怀里掏出一厚厚信封,道:“是这样,应天府那边有一些无主之物,需要处理,但不知道怎么处理,说是让我看看,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所以,只能来劳烦高公公了。”

高宇顺看着厚厚的信封,心里好奇,什么事情能让钱谦益为难,特意来找到他?

他伸手,将信封接过来,低眼看去。

只是一眼,高宇顺眼神立变,猛的抬头看向钱谦益,满脸的惊愕与慌乱!

地契,最上面的一张,是赵净给他的!

钱谦益见着,笑道:“高公公看着处理就是,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应天府那边,我还能打几声招呼。”

高宇顺默默缩回手,坐在那,心跳如擂鼓,前所未有的紧张。

“钱侍郎想要什么?”不过片刻,高宇顺沉着脸道。

钱谦益道:“高公公莫要误会,我是来找高公公帮忙的,别无他意。不管高公公能不能帮得上忙,谦益都承高公公的人情。应天府那边的案子,我已经传话过去,立即撤案,其余卷宗,一旦到京,谦益立马给高公公送来。”

高宇顺没有接话,心里在飞速计较。

钱谦益的意思很简单,威逼利诱之下,是要与他……‘结盟’!

他一旦答应了钱谦益,那就要抛弃赵实、赵净父子!

高宇顺看着桌上信封内,厚厚的地契,不知道有多少,但单位或许是‘顷’,比赵家父子给他的区区两千亩,要多出数倍不止。

沉默许久,高宇顺语气无喜无悲的道:“钱侍郎还真是手眼通天,应天府的事这么快就能查到。”


刘鸿训的一句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赵实,赵净父子。

这句话寻常自然是耍流氓,可在刑部一堆人证、供状面前,那就是灵魂拷问!

高宇顺看着赵实,心里默叹。

事情到了这一步,即便赵实自认是阉党,儿子不知情,怕是皇爷也不会相信了。

丁启濬眼见良机,自是不肯放过,大步出列,抬着手向崇祯,朗声道:“启禀陛下,刑部早已经查到赵实,苦无实证,直到多名阉党佐证,这才行事。而今事实摆在眼前,恳请陛下严惩赵氏父子,以正朝纲!”

崇祯双眼阴沉,内心一阵一阵怒气上涌。

他之前还认为赵实是一个难得的清直好官,不曾想,是伪装极好的阉党!

差点就被他给骗了!

该杀!

崇祯脸色难看,强忍着不肯发作。

刘鸿训,乔允升,丁启濬这些人,他都不喜欢,或者是厌恶,对他交代的事情,要么带头反对,要么阳奉阴违。

尤其是关乎‘逆案’,他们每天都有说辞,就是不肯按照他的要求严厉查办。

那赵净是他派去复查周应秋一案的,现在要处置他,岂不是在打他的脸?

后续‘逆案’还怎么推进,朝廷到底还藏着多少阉党!?

崇祯异常恼恨,恼恨刘鸿训,丁启濬等人,同样更恨赵氏父子!

赵实神情不动,可刘鸿训的话,他没法接。

总不能告诉崇祯,开端是瞿式耜故意构陷他,强夺赵家家产,才引发这一系列事情吧?

瞿式耜在这件事,明面上是完全没有参与,突然冒出一个瞿式耜,崇祯只会混乱,更加怀疑,无助于解决他们父子的困境。

“启禀陛下,是家父发现了一些隐秘之事,刑部想要借机灭口。”

在一片寂静中,赵净走了出来。

看着一身锁铐的赵净,崇祯双眼冷漠。

乔允升,丁启濬,姚菁等刑部之人,齐齐看向赵净,神情各异。

刘鸿训抱着手,微扬着下巴,面无表情的俯视着赵净。

“什么隐秘?”高宇顺代崇祯开口。

赵净沉着气,无视所有目光,道:“回陛下,五月家父便发现,刑部在查处逆案过程中有诸多不法。一,因私废公,包庇阉党;二,借机扩大,打击异己;三,屈打成招,构陷忠良;四,敲诈勒索,中饱私囊……”

“放肆!”

丁启濬出言打断,满面怒容的向着赵净喝道:“在陛下面前,毫无证据胡说八道,这是构陷朝廷重臣,是死罪!”

赵实心里震惊,儿子居然在对着整个刑部开炮。

刑部尚书乔允升慢慢睁开眼,审视着赵净,而后回头看了一眼丁启濬。

丁启濬抬手向崇祯,沉声道:“陛下,这赵净满口胡言,肆意攀咬,臣请重重惩治!”

姚菁当即跟上,道:“陛下,刑部向来奉旨行事,公正严明,从无偏私。这赵净着实是狗急跳墙,恶意污蔑,请陛下明鉴!”

陈童稍有迟疑,同样抬手道:“陛下,这赵净所言,皆在重罪,若无实证,便是公然欺君,是不赦大罪!”

一众人接二连三的攻击,令场面变得极其肃静,甚至是肃杀!

高宇顺见状,与赵净道:“有何证据?我提醒你,这是在陛下面前,若无实证,构陷朝臣,是死罪!”

赵净顿了顿,面不改色,道:“臣没有实证。”

崇祯双眼微睁,盯着赵净,冷冽森然,如刀似剑。

高宇顺一怔,当着皇爷的面公然构陷朝臣,不要命了吗?

丁启濬毫不迟疑,向着崇祯道:“陛下,此贼子公然欺君,请陛下严惩!”

“请陛下严惩!”姚菁,陈童迅速附议。

刘鸿训微扬着头,目光略微古怪。

乔允升也稍稍侧过身,看向赵净。

除非是疯魔不想活了,谁会在这种时候信口开河,公然欺君?

还不等乔允升多想,赵净已经看向他,道:“乔尚书,下官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乔允升佝偻着身体,须发皆白,浑浊双眼闪过一道警惕,并没有说话。

他隐隐觉得不安。

“问!”崇祯忍着怒气,一脸铁青。他有耐心了,很有耐心。

赵净向崇祯抬着手,而后转向乔允升,道:“敢问乔尚书,魏逆抄没的家产,总数多少?”

乔允升缓缓转动身体,颤颤巍巍,仿佛随时都会摔倒,声音沙哑慢吞,道:“五万三千八百二十一两。”

“是现银还是家产总数?”赵净问道。

乔允升道:“总数。”

“豪宅有几?”赵净道。

乔允升道:“二。”

“门铺有几?”赵净道。

乔允升道:“三。”

“古董字画,珍稀之物有多少?”赵净道。

乔允升张口就要说,但硬生生止住了。

他想到了问题所在,不由得皱眉,沉吟不语。

而丁启濬,姚菁,陈童等人则面色齐变,相互对视,眼中有惊慌闪过。

高宇顺同样是人精,不动声色的道:“乔尚书,陛下在这,还请如实回答。”

在一阵沉默后,乔允升道:“一百七十二。”

“价值多少?”赵净问道。

乔允升佝偻着腰,低着头,苍老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顿了顿,道:“一万三千两。”

这句话落下,刘鸿训怔了怔,不由得皱起眉头。

魏忠贤是什么人,天启年间权倾朝野,海内献媚,不知道有多少人给他送礼,哪一件不是价值连城,精品中的精品?

一百七十二件,才值一万三千两?

崇祯端坐着,心里同样在默默计算,只不过片刻,他脸色更加难看,双眼通红,道:“继续问!”

赵净还没说话,丁启濬,姚菁,陈童等人已经浑身冰冷,瑟瑟发抖。

赵净那畜生,不会还有什么致命的问题吧?

“魏逆有良田多少?”赵净问道。

这句话落下,丁启濬,姚菁等人差点站立不稳。

乔允升默默许久,道:“八百二十三亩。”

赵净听完,转向崇祯,朗声道:“陛下,臣翻阅前朝文书,发现先帝赐予魏逆的田亩超过五千顷,刑部抄入案,只有八百多亩。先帝赐予魏逆众多宫中藏品,价值连城,而今不过一万多两。臣翻阅阉党卷宗,发现诸多阉党向魏逆行贿高达数百万两。且魏逆奴仆众多,豢养死士,现银却不过区区数千两?而今抄没所得,总数更是不过五万两……”

崇祯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此刻握的咯咯响,他早就怀疑朝中有人与阉党勾结,看着刑部一众人的表情,内心怒火汹涌,双眸迸射着杀意。

丁启濬双腿剧烈颤抖,很想辩驳,可找不到半点词。

姚菁,陈童更是如此,脸色苍白无血,全是恐惧。

乔允升还在佝偻着腰,低着头,不言不语,仿佛在思索又仿佛睡着了。

大学士刘鸿训微扬着的头慢慢放回来,神情暗自警惕。

高宇顺大气不敢喘。

“继续说!”崇祯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嘴唇都在打颤。

赵净心里有些担心,会不会刺激的崇祯过头,但打蛇不死必遭反噬,高抬着手,大声道:“陛下,臣奉旨复核魏逆党羽周应秋,综合各阉党卷宗,发现抄没阉党家产,总数不过五十万两。而刑部、都察院、锦衣卫等缉捕阉党党羽近千人,平均下来不过五百两,难不成这些人突然都变成了清官?而且他们的古董字画,商铺,宅子,尤其是大量的良田,不知所踪,卷宗未有记载。”

平均不过五百两?

这会儿所有人都惊了。

哪怕是后面一直看戏的曹化淳,王承恩都愣了又愣。

刘鸿训还算镇定的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而丁启濬,姚菁,陈童等人更是心惊胆颤,双腿打颤,站立不稳。

平台之上,鸦雀无声。


赵净脸色微变,道:“是什么人?”

赵常回头看了眼,道:“是礼部给事中瞿式耜。”

赵净皱了皱眉,对这个人,他完全没印象。

他要来抓我了吗?

阉党倒台,东林党复来,对于那些人来说,抓一个是抓,抓两个是也是抓,以赵实以及赵家的地位,完全不需要任何顾忌。

“公子,咱们咱们跑吧?”赵常神色发白,心惊胆战的道。

赵净冷静异常,摇了摇头,道:“我们一走,他就是一道海捕文书,没罪也有罪了。终究是躲不过的,走,去见见他!”

赵常跟在他身后,低声道:“公子,你出府的这段时间,有不少人上门催债,还有一些人送来绝交书,大骂主翁,言辞十分不堪。”

赵净哼了一声,道:“墙倒众人推,不奇怪。不用管他们。”

话音落下,赵净忽的停住脚步,转头看向赵常,神色怪异的道:“老爹没有给我定什么娃娃亲之类的吧?不会有人带着一大家子前来堵门,退婚,公开羞辱我吧?”

赵常愣了下,道:“没有。不过,万瑰楼,公子以前……”

“往事休提!”

赵净果断的打断,道:“先回去。”

赵常对于心性变化的自家公子,适应的还是有些不适应,忧心忡忡的跟在赵净身后。

回到赵府,就看到三个人,两个明显是豪仆,背着手而站,他们前面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正在悠闲的喝茶。

三个人,在别人的府邸大门前,脸朝里腚朝外,可以说是明明白白的羞辱了。

赵净面无表情,大步进了府邸,直面这个人——瞿式耜。

一个白白净净,脸角瘦长的中年人,双眸平静温和,看到赵净,还露出了笑容,道:“你就是赵净?”

赵净抬手见礼道:“学生见过瞿给事。”

瞿式耜打量着赵净,轻轻点头,道:“不错,一表人才。我听说,你是天启三年的举人,怎么没有参加会试?”

赵净也在观察瞿式耜,心里推断着他的目的,不动声色的道:“家父说,奸臣当道,祸乱朝纲,一朝中第,是祸非福。”

瞿式耜有些意外的哦了一声,道:“一直传言赵实向来谨小慎微,没想到谨慎到这种程度。那你可知,你父亲也是阉宦党羽?”

赵净知道入正题了,不卑不亢的道:“阉党,乃是陛下钦定的逆案,无凭无据,还请瞿给事慎言。”

瞿式耜笑眯眯的站起来,来到赵净身前,低声道:“我说有就有,谁敢说没有?”

明明白白的陷害!

赵净胸腔怒气陡升,脸上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一下。

瞿式耜哈哈大笑,缓缓又退了回去,悠闲的从豪仆手里接过茶杯,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茶水,道:“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猜到我的来意,我就不抓你了。记住,要含蓄,又要让我明白。不然啊,天牢里,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这偌大的赵府就空喽。”

一旁的赵常神色苍白,嘴唇抖索的看着赵净。

赵净暗自握拳,强压着胸口怒气。

这瞿式耜,光天化日如此直白的胁迫,真的是嚣张啊!

他之所以敢嚣张,是因为背后站着不断回归的东林党人吗?

无数人期盼的所谓的‘众正盈朝,涤荡乾坤’吗?

不过转瞬间,赵净就神色平静下来,目中思忖。

他想到了瞿式耜的目的,但该怎么破局呢?

‘阉党逆案’是崇祯定下,东林党执行,朝野一片附和,这是不可逆的‘政治正确’,这种时候,谁敢为阉党说话?

即便是冤枉的,谁又会在意?

想要翻案,对面站着的是正在取代阉党的东林党以及新帝崇祯皇帝!

这个时候,瞿式耜轻轻咳嗽了一声。

两个豪仆同时上前,一左一右就要拿下赵净。

赵常吓了一大跳,忽的一咬牙,冲到赵净身前,大声道:“公子快跑,我拦住他们!”

赵净一怔,完全没想到,平常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赵常,在这种时候,居然有这般的胆魄。

瞿式耜满脸赞许的看着赵常,道:“倒是一个忠义的奴仆,不过,你们谁都逃不脱的。”

赵净伸手拉开赵常,道:“没事,我想到了。”

赵常不敢相信的回头看着赵净,愣愣的被拉到了一旁。

“哦,说说看。”瞿式耜来了兴趣,坐好了一些,笑容满面。

赵净直视着他,道:“瞿给事现在应该很忙,家父不过是一个工部员外郎,赵府被抄的空空如也。按理说,我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完全不值得瞿给事亲自跑一趟,等这么久。我仔细想了又想,赵家剩下的,也就是老家应天府的一千亩良田了。”

瞿式耜看着赵净,失望的摇了摇头,道:“聪明是聪明,但是你猜错了。走吧,去天牢待几年吧。”

眼见着瞿式耜起身要走,赵常又要冲到赵净身前。

赵净轻轻伸手,拦住了他,神色从容的道:“是我说的太过直白了吧?”

已经站起来的瞿式耜顿了下,眯着眼,一丝寒芒闪过,淡淡道:“这个世上,有些人聪明,有些人糊涂,但有一些人是蠢!蠢这种东西,没法教,没法改,是骨子里的东西,没救。蠢,会要了他们的命。”

对瞿式耜的威胁,赵净怡然不惧,道:“瞿给事,你做的太过粗暴了,将我们父子逼到这种程度,我可以肯定,你没有我父亲是阉党的罪证,并且抄没我赵府的家财也没有入府库。你就不怕我去都察院告状?即便都察院你压得住,那登闻鼓呢?便是你杀光赵府所有人,赵家在应天府还是有些族人的,瞿给事,你有手段,将我赵氏诛的干干净净吗?”

瞿式耜眼中出现了一抹阴沉,旋即又笑呵呵的道:“赵贤侄在说些什么,本官特意来通知你,你父即将过堂定案,送些冬衣,不日便会戍边,早些准备吧。”

手里的茶杯应声而落,咔嚓一声,碎成数片。

瞿式耜拍了拍手,施施然的迈出了门槛。

赵常被那碎茶杯吓了一大跳,看着赵净道:“公子,这瞿式耜是是什么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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