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洲长春、极东之地,有一处名山,唤作东首山。
其孤峰悬霄、照映紫薇,云蒸雾绕之下,世俗之人难见首尾。
峰顶平削,铺设砖石方圆千丈。其上有日晷三千、浑仪六百,地上彩绘诸天浑象、寰宇众星。那些个所绘星辰不时倏而明灭,直叫人叹为观止!
正中一处千尺楼阁,突入穹顶,上竖一巨匾,唤作观星阁。
此时却见一人提着袍裾、攥着巴掌大的罗盘,慌忙直上阁顶。
“师尊,天有异象!”
那人慌忙跪倒在地,哪知力有过逮,扑通往前一栽,甩得手中的罗盘出溜老远。
“莫慌莫慌~”
但见一鹤发童颜的老者一手持洗心拂,端坐蒲团,一手横掐六爻,默念紫微斗数。其脑后圆光倏亮,映照得如见真人。
“天同无主,巨门含光......可是有乱星入主天同?”
那老者骤然起身,急急问道。
“正是!”
“那乱星光华闪耀,去势虽疾,却有煌煌中正之威,不像是欲鸠占鹊巢的灾星!倒像是......”
那跪地之人欲言又止。
“像是什么!?”
老者突然眸光一凝,却是不复方才惶急。
“像是...像是得道正位!”
“随我来!”
那老者轻挥拂尘,一道清光将跪地之人摄起,二人旋即飘然出阁,同观天象。
“果真如此......”
老者心道。
只见北斗第二星、巨门星含光欲吐、如孕剑丸。南斗第四星、天同星皓皓盈辉、中正煌煌,不复持续数年的星位空悬、黯无毫光。
“舒童~”
“弟子在!”
璇玑宗二代弟子赵舒童,凌空稽首。
“你速去观星阁十二层,取六壬乾坤盘,而后守着那对应紫薇诸星的三十六座浑天仪!“
老者左手掐指如飞,复又言道:
“周天万象、变化兆端,星宿变化、长无定数,总归有迹可循。而今天象虽明,我那紫微斗数与六壬神算却是盘不出个因果、算不出个来去......”
赵舒童修为尚浅,想替师尊分忧,饶是掐得五指通红,也是理不出半分头绪。
“师尊放心!周天诸星变化,弟子定然用心记录,不漏分毫......”
说罢化虹而去。
那老者环顾周天星辰、突生戚戚之感。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
修真之人,碌碌千载、尚看不清个真我。我璇玑宗传承数千年,代代妄窥天机、机关算尽,实乃取死之道......”
想罢,顿觉诸天罡风骤起,如怒海吞舟、撕扯得老者身形明灭不定,那千尺观星阁亦是摇摇欲坠、风铃乍响。
剑宗,浩然峰,瞻剑台。
王小萍今日一袭红袍窄袖、螓首蛾眉,煞是英气逼人。
她与李浩然并肩而立,尤显身姿娇小。
“让祝千山去盯着落魄峰,你这阵眼,我自安排剑奴看守!”
李浩然本想拍拍王小萍的肩膀,却被后者故意让了开去。
“何出此言?”
“朗师兄平日里痴迷阵枢、炼器,自然后知后觉!穆竹生是个想得开的,他不点破、不代表他不知道。
自我入主清凉峰以来,偷偷目睹陆安世与你问剑已不下百次!”
“那又如何?”
李浩然浑不在意,笑颜自得。
“他每次与你问剑,全无后手,明明将你比之死敌、欲除之而后快......”
王小萍双眼微微眯起。
“他三百年前已然已剑道通玄,却始终与我差了一线......”
李浩然正色道:
“我不担心穆师弟,只担心你和小秀儿。若真是飞剑相向,你们十死无生......”
“我又不是傻子,打不过还跑不过嘛!不过我与陆师兄虽未照过面,但看他与你飞剑斗法,倒是堂而皇之,无甚奇诡......”
王小萍倏然瞥了眼落魄峰的方位,却是云深无迹。
“他的手段,岂是你能窥得真切.....”
李浩然摇头道。
“我于明日子时剑开天门,到时候,还劳烦你掠阵镇魔窟。穆师弟须辅助朗秀驻守玄天万剑阵,这浩然峰顶的阵眼......”
“我自来安排!”
王小萍拍了拍胸脯,一副你大可放心上路之态。
“在你飞升之后,我自会将红绸、妙弋安排妥当!”
“劳你费心了,烦请到时候替我转告一声,我李浩然对不住她们......”
王小萍闻言嗤笑道:
“兔子爱吃窝边草,女徒儿也能下得去手!你倒是和元祖山的玉湘子臭味相投......”
“两情相悦的事儿,哪管旁人论!”
李浩然骤然御风腾空,如剑般冲天而去。
“我自去了却一段旧事,明日天门再见!”
忽听一声铿鸣,通体赤红的镇狱剑有如通灵般欲脱离阵眼,追随李浩然而去,直激得王小萍衣衫鼓荡不休。
王小萍一处气府倏然亮起、猛地祭出飞剑“无双雷”,剑指镇狱。
无双雷长不过寸余,周身却是电光萦绕、嗡鸣不休。
“去~”。
只听“砰砰砰”好似平地惊雷般三声巨响,无双雷一息间已凿击镇狱剑身三记,炸得镇狱剑瞬间偃旗息鼓、发作不得,其剑周身电光扑朔、灵气紊乱。
“给我老实点!”
王小萍飒然而立,任由无双雷趾高气扬、绕着镇狱剑飞转不休。
“师傅~”
王小萍转头,霎时柳眉倒竖,冷哼一声。
只见朱大友与孔方圆架着仍是昏睡不醒的陆小甲,蹒跚行至瞻剑台旁。
“将他放在镇狱剑旁!”
朱孔二人忙不迭照做,旋即一齐跪在王小萍脚下。
“师傅您老人家大发慈悲,莫要取了小甲性命!”
王小萍闻言气极,不怒反笑。
“为师偏要这痴憨儿、登徒子命丧镇狱剑下,你们可愿与他黄泉路上搭个伙儿?”
“啊?!”
朱孔二人登时摆手,表示不愿。
“那还不快滚!”
王小萍几乎银牙咬碎,恨不能驭使无双雷将这三个活宝穿成一串儿。
朱大友与孔方圆对视一眼,俱是没有动弹。
“好!好!好!”
王小萍立时心念一动,无双雷瞬间已悬于陆小甲眉心之上。
“师傅不要~”
朱孔二人见状,作势欲往陆小甲身边扑去。
“你俩再不滚蛋,老娘就先往陆小甲身上戳上百来个窟窿!”
情急之下,倒是孔方圆脑筋转得飞快,旋即明了。赶忙拉扯着朱大友往浩然峰下行去。
“拉我作甚,小甲若是死了,我跟那婆娘没完!”
孔方圆迅速掩住朱大友的嘴,省的他继续口无遮拦。
“你个棒槌!师傅她老人家想要小甲的命,何必多此一举,教咱们来这浩然峰上!”
朱大友正要言语,忽觉下半身一阵酥麻,一束雷光倏然在他二人脚下炸起,带起老高一片尘土。
“师傅饶命!!!”
二人大呼小叫,可谓步步惊雷,跳将着往峰下亡命奔逃......
王小萍恨恨将无双雷纳于气府,转头望向尤自昏睡的陆小甲。
“这痴憨儿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只是恁得放肆!”
想罢旋即呸呸啐了两口,全然没有在意自己双颊已飞出两抹红晕。
剑指复又点向陆小甲的眉心,只听嘿嘿一声傻笑,陆小甲悠然转醒。
“我怕是自作孽哟~”
王小萍略叹一气,指着镇狱剑朝陆小甲说到:
“小甲小甲,这两日你好生看着浩然师兄的镇狱剑,莫要让他无端飞走可好?”
“嘿嘿~”
陆小甲如小鸡啄米,视线自始而终没有离开过王小萍的胸前。
“这孽徒......”
王小萍深吸一口气,忍住了出剑砍翻这厮的冲动。
“我不来唤你,万万不可擅自离开!”
“嘿嘿...”
陆小甲头点的更凶。
“好在这孽徒毫无神智,不会为镇狱剑所驭。凭他一身蛮力,大可保证这大五行戮灵剑阵阵眼无虞。”
王小萍蓦然怔怔望着陆小甲,一时忘了离开。
“像这厮一般浑浑噩噩,倒未必不是一件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