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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三年后,整个侯府跪求我原谅乔念萧衡结局+番外小说

乔念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原本还打算奚落一下萧衡的明王瞬间变了脸色。见状,萧衡眉尾轻轻一挑,低沉的语气不禁染上了几分嘲讽,“看来是不知道了,那,这岂不是就是百姓口中的骗婚?”“大胆!”明王一声低喝,死死盯着萧衡,“萧衡,不要以为立了几个军功,在父皇面前得了宠你就能踩到本王头上了!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王爷不必如此气急败坏。”萧衡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眼神中的轻蔑却似乎将明王的尊严都踩在了脚底下。而明王也早已不复先前那副温柔和煦的模样,俊逸的五官甚至染上了几分扭曲,他压低了声,语气森僧,“就算是骗婚又如何?萧衡,你也可以骗,你看她还搭理你吗?”萧衡黑沉的双眸在那一瞬间透出一股杀意,笑容也跟着僵在了嘴角。却听明王冷声了一哼,颇为得意,“总之,这林念,哦,不对,...

主角:乔念萧衡   更新:2024-12-31 09:5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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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乔念萧衡的女频言情小说《为奴三年后,整个侯府跪求我原谅乔念萧衡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乔念”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原本还打算奚落一下萧衡的明王瞬间变了脸色。见状,萧衡眉尾轻轻一挑,低沉的语气不禁染上了几分嘲讽,“看来是不知道了,那,这岂不是就是百姓口中的骗婚?”“大胆!”明王一声低喝,死死盯着萧衡,“萧衡,不要以为立了几个军功,在父皇面前得了宠你就能踩到本王头上了!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王爷不必如此气急败坏。”萧衡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眼神中的轻蔑却似乎将明王的尊严都踩在了脚底下。而明王也早已不复先前那副温柔和煦的模样,俊逸的五官甚至染上了几分扭曲,他压低了声,语气森僧,“就算是骗婚又如何?萧衡,你也可以骗,你看她还搭理你吗?”萧衡黑沉的双眸在那一瞬间透出一股杀意,笑容也跟着僵在了嘴角。却听明王冷声了一哼,颇为得意,“总之,这林念,哦,不对,...

《为奴三年后,整个侯府跪求我原谅乔念萧衡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原本还打算奚落一下萧衡的明王瞬间变了脸色。

见状,萧衡眉尾轻轻一挑,低沉的语气不禁染上了几分嘲讽,“看来是不知道了,那,这岂不是就是百姓口中的骗婚?”

“大胆!”明王一声低喝,死死盯着萧衡,“萧衡,不要以为立了几个军功,在父皇面前得了宠你就能踩到本王头上了!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王爷不必如此气急败坏。”萧衡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眼神中的轻蔑却似乎将明王的尊严都踩在了脚底下。

而明王也早已不复先前那副温柔和煦的模样,俊逸的五官甚至染上了几分扭曲,他压低了声,语气森僧,“就算是骗婚又如何?萧衡,你也可以骗,你看她还搭理你吗?”

萧衡黑沉的双眸在那一瞬间透出一股杀意,笑容也跟着僵在了嘴角。

却听明王冷声了一哼,颇为得意,“总之,这林念,哦,不对,是乔念,本王娶定了!萧将军以后还是离她远一些的好,免得惹人非议。”

说罢,便是拂袖而去,独留萧衡一人站在御花园内,周身的寒意惊落几朵赤梅。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乔念始终没有说话。

林夫人看着她,脑海中所想的全是三年前的乔念。

三年前,乔念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哪怕是坐在马车里也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每每进宫去,她这个做娘的都得嘱咐上好一通,生怕她说错话。

可如今,乔念的嘴像是镶了金子,轻易都不开口。

以至于,她想听她说些什么还得好好想想话题。

好在今日的话题并不难找。

“念念,你觉得明王殿下如何?”

林夫人脸上带着几分忐忑,毕竟今日乔念虽是与明王一起离开的,却是率先回来的。

而且回来时的脸色也不太好。

只是当时碍于德贵妃在场,她不好多问,眼下总算是能问上一嘴了。

可乔念并没有回答林夫人。

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抬眸看向林夫人,“夫人能否与我说句实话,德贵妃为何会选我?”

虽然先前这个问题她也问过明王,但明王给她的答案让她觉得并不可信。

而听到乔念这样问,林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傻,傻丫头,自然是因为你乖巧,更何况德贵妃与娘乃是手帕交,又是看着你长大的,知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也喜欢你得紧,选你亦是无可厚非。”

林夫人的这个答案比起明王来更不可信,更何况她方才的慌乱也尽数落入到了乔念的眼里。

这便让乔念明白,明王娶她的事另有隐情。

她移开了目光没再说话,毕竟就算再问,林夫人恐怕也不会与她说实话的。

可她的沉默却让林夫人心里一慌,忙不迭就开始解释起来,“念念,娘知道你在想什么,明王身份高贵,你觉得你如今不是林家的亲女儿,你攀不上是不是?可他再高贵也就是个闲散王爷,你哪怕不姓林也是爹跟娘的女儿,你身后是有整个侯府撑腰的。”

又是这种可笑的话。

乔念想笑,可心中的苦涩蔓延,她到底是没能笑出来。

林夫人握住了她的手,动作很是轻柔,“诚然,侯府如今的地位早已不如从前,但破船尚有三千钉,明王日后若想回京,就只能依靠侯府。”

话说到这儿,林夫人还是微微叹息了一声,“当然,娘也的确是有私心的。萧衡年少有为,立下不少战功,萧家如今在朝堂之上如日中天,可你也知道皇上如今有多忌惮侯府,所以,若想让鸢儿顺利嫁入萧家,那你就不能再找任何有权有势的人家了……这明王,就是最好的人选。”

乔念明白了。

说到底,她的这场婚事就是几方利益权衡之下的结果。

侯府要攀着萧家,明王要借助侯府的余力,那她的终身大事自然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原来如此。”她轻声开口,竟是松了口气的感觉。

倘若林夫人今日的回答与明王的一样,乔念心中反倒会不安,可如今她却明白了,她的这桩婚事依旧是被算计着的。

她原以为林夫人是从萧衡说需得她先嫁才能娶林鸢之后才开始算计的,如今想来,应该是在老夫人进宫求皇后放她离开浣衣局后就开始了。

亦或是,更久之前。

这才对,这才符合他们对她的态度。

约莫是她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太明显了,以至于她的声音分明柔得很,却如一把刀似的扎进了林夫人的心里。

林夫人双眸微红,“念念可会怪娘?”

乔念摇了摇头,“多谢夫人如实相告。”

语气很是真诚,对于林夫人此刻的坦诚,她的的确确是感激的。

可她越是如此真诚,林夫人便越觉得对不起她,眸中的红润越来越浓,等到马车在侯府外停下时,林夫人的眼泪已是落下了。

乔念看着林夫人的眼泪,不禁皱了眉。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甚至应允了这桩婚事,遂了他们的意,可林夫人怎么就突然哭起来了?

乔念想,在这方面,林鸢或许是随了林夫人。

她没有下车,就这么坐在一旁等着林夫人。

林夫人也知晓自己是失态了,忙不迭地擦眼泪,扯着嘴角笑,“是娘失态了,咱们下车。”

“好。”乔念淡淡应了一声,率先下了马车。

恰在这时,林烨从府里走了出来,见到乔念,他的眉心便是一拧,有意想上前主动与她说些什么。

毕竟,三十那晚他的确是错得离谱。

可还不等他靠近,便见林夫人也从马车里走了下来,那通红的双眸中还带着泪珠,分明是哭过了。

林烨心头瞬间一凝,三步并做两步就走了上去,抓住乔念的手臂便是猛地一拽,“乔念,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对娘说了什么?害她哭成这幅样子!”

厉声喝问,一下就敲定了她的罪。


乔念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得林烨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脑海中只剩下乔念在水里不断扑腾挣扎,一群宫婢却在浣衣池边嬉笑的画面。

心口的钝痛越来越浓,他分明是想要说些什么的,可喉咙像是被上了锁,直到乔念的背影被那扇木门隔绝在他的视线之中后,他似乎才终于恢复了过来。

“小姐,呜呜呜……”小翠的哭声在耳边响起,尤为烦躁。

林鸢瞪了小翠一眼,“就知道哭,还不快去唤府医?”

小翠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离去。

林烨将林鸢送回了落梅院,府医是跟林夫人一起来的。

趁着府医在里头给林鸢搭脉诊治的时候,林夫人将林烨拉到了外间,“怎么回事?你妹妹好端端的怎么会落了水?是,是不是念念她……”

“娘!”林烨眉心紧拧,沉声打断了林夫人的话,“是念念救了鸢儿。”

说着,他复又想到了什么,看向一旁的小翠,“你过来。”

小翠的左脸明显红肿着,可见凝霜那丫头是下了死手。

只见她低着头上前来就跪在了地上,也不知是不是刻意,那红肿的半张脸就对着了林夫人。

见状,林夫人一惊,“呀!你这丫头的脸是怎么回事?”

小翠没说话,只是怯生生地看了林烨一眼。

而林烨也是仔细打量了小翠一眼,这才开了口,“你与念念有过节?”

小翠心里一惊,慌忙摇头,“没有没有,奴婢怎么会与大小姐有过节!”

“既然没有,为何要三番两次地冤枉她?”林烨声音很是阴冷。

方才在落梅院里,他是被气昏了头,可那事儿根本不用仔细想也能想明白。

念念不蠢,怎么可能会在自己的院子里,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害人?

而这丫鬟与他也不过就是前后脚进的芳荷苑,那时念念跟鸢儿都已上了岸,她却能那般肯定地说人是念念推的!

思及三年前,这丫鬟也是那般语气肯定,言之凿凿,林烨心头便涌起一股寒意。

小翠自然也感受到了林烨此刻的低气压。

她知晓,今日只要自己说错一句话恐怕就会被拖出去活活打死。

眼珠子转得飞快,她终于还是想到了,“奴,奴婢只是太担心小姐了,生怕小姐挨了欺负,奴婢都是为了我家小姐啊!”

“为了你家小姐?”林烨冷笑了一声,“莫不是你家小姐指使你那样做的?”

“不,不是的!”小翠连忙摇头否认,却是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她原以为自己那样说会激起林烨心底的怜爱,谁曾想这下是要将小姐都拖下水了。

就在这时,里间传来了林鸢的轻唤,“小翠……小翠……”

那虚弱无力又显得撕心裂肺的声音,听着格外叫人心疼。

林烨眉心皱得紧紧的,那满腔的怒火到底还是在林鸢那一声声虚弱的呼唤中被压了下去。

他冷眼盯着小翠,低声警告,“再有下次,不需凝霜动手,我直接割了你的舌头喂狗!滚去伺候你家小姐!”

“是,是!”小翠忙不迭地起身跑进了里间去。

一旁的林夫人这才松了口气,看着林烨面露几分不满,“你怎么可以那样说你妹妹?鸢儿她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

林烨看了林夫人一眼,眸中好似透出了几分失望,“娘,念念会水你知道吗?”

林夫人怎么可能知道?

她愣了愣才开口,“会水?她,她从前不是不会的吗?”

是啊,从前不会水的人,却被一群人推进了水里。

她们拿着那么长的晾衣杆杵她,不许她上岸。

那个时候,她心里是多绝望?

那个时候,他这个做阿兄的,又在哪儿?

林烨没再说什么,抬脚就往外走去。

林夫人追在后头喊,“你这是要上哪儿?”

“进宫。”短短的两个字,透出无尽的冷意。

林夫人心头微寒,似是想到了什么忙招来了一名嬷嬷,“快,去传信给德贵妃!”

“是!”

不多久。

林烨气势汹汹地踹开浣衣局大门的时候,就看到一群宫婢正将一个身形瘦小的宫婢往浣衣池的方向拖。

显然,她们是想将那个小宫婢扔进池子里去。

这一幕,狠狠刺痛了林烨的眼睛,此时此刻在他的眼里,那小宫婢就成了乔念三年前的样子。

她们,当年就是这样欺负他妹妹的吗?

有嬷嬷认得林烨,当下就带着众人行了礼,“奴婢见过小侯爷!小侯爷是有什么事儿吗?”

林烨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大步朝着那群跪着的宫婢走去,而后,不由分说的,一手拽起一个就往池子里扔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直到两名宫女的惊呼声响起,嬷嬷才跳了起来,“哎呦小侯爷您这是做什么?”

话音未落,那嬷嬷也已经凌空而起,下一瞬,冰冷的池水便钻进了她的口鼻。

林烨也不说话,就这么一下下的将人都扔了进去。

最先被扔进去的几名宫婢还想着爬出来,林烨拿起一根晾衣杆就甩了过去。

他可是自幼习武的,手下的力道极重,只一下那宫婢便觉得腿都断了,惨叫一声便昏死过去。

眼见着这一幕,所有人都不敢再乱动了,一个个纷纷如同落汤鸡般站在浣衣池中。

她们嘤嘤地哭着,生怕声音大了些就会遭来林烨的棍子。

瞧着格外可怜。

可,他妹妹就不可怜了吗?

当年他妹妹站在池子里哭的时候,她们这群人可放过她了?

林烨越想越怒,眸中的怒火似是要将这群宫婢都化成灰烬似的。

宫婢们瞧着便是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了,唯有那位位份最高的老嬷嬷还敢苦口婆心地劝,“小侯爷,奴婢知道您定是为了林姑娘报仇来的,可,可这打狗都还要看主人呢!奴婢们都是给皇上做活的,您这样若是被皇上知道了……”

林烨一棍子甩了过去,差点就打在那老嬷嬷的脸上。

只见他冷声一笑,眸中尽是寒意,“怎么?拿皇上来压我?”

“小侯爷好大的气势。”

一道温柔却华贵的声音从林烨的身后传来,“莫不是如今连皇上都压不住了你?”


林鸢得了萧衡的保护却显得更委屈了,索性缩在了萧衡的身后,连头都不冒出来了。

乔念实在忍不住,暗骂一声晦气。

心头更是涌起一股腻烦,当下便是冷声开口,“祖母应该不想见你,你还是回去吧!”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因为萧衡的撑腰,所以林鸢对乔念说话的态度都有些硬气了,她探出头来,质问乔念,“姐姐又不是祖母,如何知道祖母不想见我?”

乔念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下意识地朝着林鸢走了一步,语气森森,“你是当真不记得你做了什么?”

看着乔念走近,林鸢瞬间回想起了昨日被乔念按在地上打的恐惧,忙不迭地躲到了萧衡的身后,双手更是紧紧抓着萧衡的衣衫,好似连身子都在颤抖着,“我,我今日就是来给祖母赔罪的。”

感受到身后人的害怕,萧衡眉心微拧,看向乔念,“鸢儿已经知错了,今日我是特意陪她来向老夫人请罪的。”

话说到这儿,萧衡垂眸看了眼乔念那紧握成拳的手,便又沉沉说了一句,“你也收敛些你的脾气,休要动不动就打人,鸢儿不似你……”

“够了。”

乔念突然一声厉喝,打断了萧衡的说教。

她深吸一口气,方才勾起一抹嘲讽,看向萧衡,“萧将军还不是侯府的女婿,但至少我是这侯府名义上的大小姐,所以,侯府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我也轮不到你来说教!”

听着这话,萧衡的眸色骤然一沉。

他们自幼就认识,可这十几年来,乔念何曾这样跟他说过话?

轮不到他来说教?

是因为如今她即将嫁给他人?

他死死盯着她,一抹阴郁在眸中游荡了开来。

也不知是不是萧衡常年征战的缘故,乔念只觉得此时此刻萧衡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正朝着她压来,迫得她有些心慌。

可她也知道,众目睽睽,萧衡不敢拿她怎么样。

于是,按耐住心中那一丝小小的畏惧与慌乱,她扬着下巴,一字一句地开了口,“我瞧着林姑娘身子也大好了,那不曾受完的家法就继续去受着吧!祖母要不要见你,也得等你受完了罚再说!”

言下之意,是让林鸢继续去祠堂跪着!

听到这话,林鸢心下一慌,忙是扯了扯萧衡的衣角,“衡哥哥,我的膝盖还疼着……”

“你忘了我方才说过,这侯府的事还轮不到他姓萧的插手。”乔念打断了林鸢的撒娇。

萧衡声音微冷,透着一股狠厉,“乔念,你别太过分!”

那护着林鸢的样子,是恨不得要将她吃了一般。

乔念心头冷笑,却并不理会萧衡,而是冲着林鸢开口,声音染着嘲讽,“你阿兄还在祠堂跪着,你不是最护着你阿兄了吗?怎么?你们兄妹是只能同甘,不能同苦吗?”

“才不是!”林鸢听不得乔念这样形容她跟林烨的关系。

那是她的阿兄,最疼爱她的阿兄,她理应是要护着阿兄,永远站在阿兄身边的。

哪怕,明知道眼下乔念这是激将法,可她也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哪怕今日是阿兄出的主意让她装晕,可若是这番话被阿兄听了去,阿兄心里也是会难过的!

她才不想阿兄误会她!

当下,便是深吸了一口气,“姐姐不必这样挑拨,我去祠堂跪着就是!只是,我也是真的知道错了,哪怕祖母不愿见我,我也是要给祖母赔罪的!”

说着,便是朝着老夫人院子的方向跪了下来,眼泪伴着她那娇柔的声音响起,“祖母,鸢儿知道错了,鸢儿日后再也不敢惹祖母生气了,还请祖母原谅鸢儿!”

话音落下,她对着老夫人的院子磕了三个头。

真是将她磕得委屈至极,眼泪汪汪。

乔念想,林鸢该不会觉得自己是极其的孝顺,重情重义,感人肺腑吧?

可,明明只有可笑!

祖母眼下醒没醒都不知道,哪怕是醒了,就凭着她那小破嗓子喊的几声,祖母应该也是听不见的。

所以这一出戏,演给谁看?

她,还是萧衡?

磕完头,林鸢方才在小翠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来,她吸了吸鼻子,看了乔念一眼,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只是乔念看她的眼神满是轻蔑与不屑,以至于她想说的话都被咽了回去。

而后,她又转头看向了萧衡。

那一双泪眼朦胧,楚楚可怜,“衡哥哥,对不起,劳烦你今日白跑一趟了……”

居然是给萧衡道歉!

乔念站在一旁,颇有些惊讶。

她觉得林鸢的这些所作所为,她是一辈子都学不会的。

当然,她也不屑去学。

毕竟……蛮恶心的。

而萧衡听着她的话,语气倒也柔软了起来,“怎么会,我今日本就是来看你的。”

只这一句话,就让林鸢的心雀跃了起来。

明明脸颊上还带着泪,可那张脸却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她悄悄看了乔念一眼,一副想要炫耀又不太敢的样子。

乔念自然不会将她那点小心思放在心上,只不耐烦的蹙了蹙眉,“去祠堂的路林姑娘可认得?需要我差人送你去?”

闻言,林鸢又委屈巴巴地嘟了嘟嘴,这才对着萧衡行了礼,转身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只是那一步三回头的样子也不知是在等萧衡的挽留还是等乔念收回先前的话。

乔念却懒得再看她一眼,也懒得再看萧衡一眼,当下便道,“那就不打扰萧将军了。”

说罢,便是转身往老夫人的院里去。

岂料,萧衡竟也跟了上来。

乔念当即便有些不悦,“你做什么?”

萧衡眉尾轻挑,语气沉沉,“自然是看望老夫人,怎么,乔姑娘不会也罚我去祠堂跪着吧?”

这是为了林鸢来嘲讽她来了?

乔念冷哼了一声,不想再搭理他,自顾往前走。

可,还未走出几步,眼前便是一黑,昏昏沉沉的感觉袭来,令得她整个人都开始摇晃了起来。

见状,萧衡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就将她搂入了怀中……


萧衡说完那句话便走了,好似他并不在意乔念到底会不会将那耳坠子戴上似的。

可等乔念看见前头等候她的那位领路的小太监正时不时地往她这里看。

她便明白过来,那小太监定是得了萧衡的命令。

细想也是,一个德贵妃宫里来的小太监,面对萧衡的阻拦居然那般轻易就让开了,连一丝为难的神色都没有!

呵!

她在浣衣局时就已经听闻如今的萧将军手眼通天,没想到是连后宫嫔妃的寝宫都能通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那小太监的注视之下,将耳坠子戴上了。

见状,那小太监方才迎了上来,对着乔念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后,继续领着她往德贵妃的寝宫而去。

德贵妃似乎等了她许久。

还不等乔念行礼便热情地迎了上来,“往后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同本宫行什么礼了!”

她拉着乔念站起,眉眼间满是温柔地关切,“本宫听祈儿说你昨日为了救人落了水?怎么样,可好些了?一会儿正好有御医来给本宫请脉,可要他一并给你也请一个?”

乔念回以一笑,“多谢娘娘关心,民女身子无碍。”

“那就好!”

德贵妃说着,目光终于还是被那串暗红色的耳坠子吸引。

她见乔念今日一身的打扮都很是朴素,唯独这对玛瑙耳坠显得突兀,便是问道,“这耳坠子倒是别致,可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乔念脸色微微一僵,却还是笑着摇了头,“没,没有。”

德贵妃若有所思般地哦了一声,不再细问,只是拉着乔念往一旁去坐下。

“本宫找你来呀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担心你的身子,非要见见你才算放心。”说着,却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子,“恰好今日让尚衣局给你量量身型尺寸,你选个喜庆的花色,这嫁衣呀,也该做起来了!”

乔念顺着德贵妃所指,便看到了满桌子艳红色的布料。

虽然皇上已经赐婚,她也知道自己是要嫁给明王的。

可直到此刻德贵妃提到了嫁衣二字,看到那么多做嫁衣的布料,她才真切的感受到,成亲之事,已经离得她这样近。

正想着,明王自外而入,“母妃在与念念说什么?”

语气透着欢快。

乔念当即站起行礼。

而德贵妃也朝着明王走去,“母妃在与念念说最嫁衣的事儿呢!哦,对了,还有念念的耳坠子,你瞧瞧,可别致?”

乔念还未起身,垂眸盯着地面,听着德贵妃的这番话,眉心便不自觉皱了起来。

她知道德贵妃是故意提起的。

这耳坠子,明王显然也是认得的。

空气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凝固了起来。

乔念并未抬眸去看明王的脸色,却没一会儿,明王已经行至她身前,将她扶起,“这耳坠子确实好看,不过一点儿都配不上念念,回头本王送你一对配得上你的。”

乔念诧异地看着明王,意外他居然没有当面质问她这对耳坠子的事。

德贵妃听完这话似乎也并不在意这耳坠子了,行至桌边,冲着明王跟乔念招手,“你们来瞧瞧这些布料,先选了料子再去量尺寸。”

就仿佛,方才关于这耳坠子的事儿不过是德贵妃随意提起的而已。

乔念心中微凝,没有说话。

倒是明王甚是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德贵妃身旁走去,看着桌上的料子,他随手翻了翻,“这些都是尚衣局里最好的料子了?”

“说不上最好,但也是极好的了!”德贵妃说到这儿,叹息了一声,“你这孩子,也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还敢要什么最好的?”

都是要被送去封地做闲散王爷的人了,能得了这些料子都已经是不错了!

明王闻言没有吭声。

可牵着乔念的那只手却不自觉地用了力。

乔念眉心一沉,手背上还未痊愈的冻疮被他握得有些疼。

但,她到底没有说话。

德贵妃似乎没有发现明王的异样,自顾自选起了料子来,一下子对着乔念比划,一下子又对着明王比划,“本宫觉得这两个不错,你们意下如何?”

明王淡淡应了声,“母妃决定就好。”

乔念便也跟了一句,“但凭贵妃娘娘做主。”

“你们呐!”德贵妃笑着扫了二人一眼,“就非得一直牵着手?不能好好选选?”

乔念被这一声打趣弄得有些不自在,忙要抽回手。

却不想明王并不放开,反倒是冲着德贵妃笑,“儿臣好不容易才牵到念念,母妃可别坏事儿!”

闻言,德贵妃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却在这时,德贵妃身旁的大宫女走了进来,行了礼后略显为难地看了德贵妃一眼,这才开口,“娘娘,尚衣局的嬷嬷们都被叫去皇后那边了,说,说今日是没空过来了……”

闻言,德贵妃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而明王手下的力道也骤然一重。

乔念吃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声音惹来了明王的注视。

乔念也看了明王一眼,他明明知道自己痛了,却依旧没有松手……

只是眼下这气氛不太对劲,乔念便没有说话,默默垂了眸。

看着她这副模样,明王的眼神也跟着深沉了些许。

手下的力道,依旧未松。

德贵妃倒是很快调整了过来,“本宫想起来了,过几日便是长公主的生辰宴,想来尚衣局的人定是去给长公主做新衣裳去了,看来念念今日是白来了一趟啊!”

乔念这才开了口,“民女今日能见到贵妃娘娘已是幸事。”

德贵妃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了声,“乖。”看上去像是没什么事,但所有人都知道,德贵妃心里憋着一股气。

是以,乔念跟明王没再久留便齐齐告退了。

只是,明王的手从始至终都还是牵着乔念,哪怕是走到了德贵妃的寝宫外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乔念觉得实在有些别扭,终于还是忍不住往回抽出自己的手。

这一次,她的手轻松就抽了回来。

可明王也因此站定了脚步,而后转身,死死地盯着乔念。

那眼神中透出地几分阴暗,乔念看得清清楚楚。

却见明王忽然勾唇一笑,晦暗的双眸死死盯着那串暗红色的玛瑙,“念念很喜欢这对耳坠子吗?”


萧衡垂眸看着手中装着药材的礼盒,并未说话。

林烨却越发不安,“你今日根本未得传召,是特意去宫门口接她的?”

萧衡依旧未说话。

林烨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如何能不知道这是默认?

当下便压低了声,“萧衡你是不是有病?从前念念缠着你时你爱答不理,如今你成了鸢儿的未婚夫,倒是对她在意起来了?我警告你,我就这两个妹妹,你别逼得我跟你兄弟都没得做!”

闻言,萧衡却是嗤之一笑,抬眸看向林烨,满是嘲讽,“林兄这般说辞,倒显得你有多在意念念似的。”

可明明一字一刀往念念心口上扎的人就是他。

一句话就将林烨所有的愤怒都哽在了喉头。

他死死盯着萧衡,绞尽脑汁却也只冒出了一句,“你又好得到哪里去?别忘了,三年前你也在,她怨恨我,也同样怨恨你!”

“我知道。”萧衡那清冷的声音如是道,微垂的眼眸晦暗不明,“马车里的糕点,她没动。”

别说糕点,就是那个手炉也是原封不动地摆在原位。

她连碰都没碰一下。

今日若非是他以老夫人做说辞,恐怕她连他的马车都不会上。

她对他的第一句话说的是什么来着?

奴婢见过萧将军。

可明明从前她最爱在他面前说的话是:念念喜欢衡哥哥。

思及此,萧衡整个人的气压便越发阴沉下来。

而林烨显然没想到。

他能猜到乔念心中对他跟萧衡都带着怨恨的,可明明当年不论她如何生气,只要萧衡展露出一丁点儿的友好,她就会屁颠屁颠地扑过去。

没想到如今萧衡如此明显的示好,她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想到她手臂上的伤,林烨眸中莫名便染上了怒火。

浣衣局的那群狗东西,怎么敢对他的妹妹下如此狠手?

就算是公主示意,可念念毕竟是他侯府的千金,她们竟是连这点顾忌都没有吗?

心口闷闷地发着疼。

林烨没好气地瞪了萧衡一眼,“你军中的伤药可带来了?”

萧衡军中的伤药是从药王谷得来的,格外灵验。

“没有。”萧衡冷漠回应,却还是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但她扭了脚,这瓶药酒应该管用。”

林烨一把夺过,“谢了。”说罢,便是转身离去。

可还未走出两步,林烨又转了回来,一把抓过萧衡的衣领便是低声警告道,“休要再动不该动的心思!”

萧衡就这么眯着眼看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

那不屑的眼神却是在说:你管不着。

林烨气极。

他的确是管不着萧衡,不过,他能管住念念!

当下便是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萧衡单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这才抬手招来远处的一名丫鬟,将手中的礼盒递给她,“送给老夫人。”

说罢,便也转身离去。

侯府外,萧衡的副将荆岩正等在外头。

见萧衡出来,不由得惊讶,“将军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萧衡没答他,却从怀中取出了一瓶伤药,道,“给林姑娘送去。”

荆岩点头应了声好,脱口问道,“林鸢姑娘受伤了?将军怎么不亲自送去?”

话音落下,只得了萧衡一道犀利又冰冷的眼神。

荆岩这才明白了过来,这伤药是送给另外一位林姑娘的。

当下便是闭了嘴,转身入了侯府去。

而此时,凝霜正拿着从府医那得来的伤药,小心翼翼地给乔念擦拭着。

小姑娘泪窝子浅,自打看到乔念手臂上的伤后眼泪就一直不曾断过。

看着她一边抹泪一边给自己上药的样子,乔念终于还是不忍心,劝道,“你再这样哭,被人瞧见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凝霜赶紧抹了一把泪,声音却还是免不得染着哭腔,“小姐,你受苦了。”

明明是林烨的人,却如此心疼她。

乔念心里有些说不上的怪异,暗暗叹了口气,便没再说话。

可凝霜开了口便有些止不住了,一边抽泣着一边道,“小侯爷也太不是东西了,明明受了苦的是您,满身伤的也是您,怎么就一个劲地替二小姐说话!小姐你也太委屈了!呜呜呜……”

凝霜的眼泪再次决堤。

乔念被她哭得有些无奈,只好扯起了嘴角笑,“你这样说他,就不怕他回头抓了你回去问罪?”

“奴婢已经被派到芳荷苑了,以后就是小姐的人,他才管不着奴婢!”凝霜愤恨着抹去眼泪,吸了吸鼻子,“枉费奴婢从前还觉得小侯爷是个好人,呸!”

看着凝霜满脸的怒意,乔念一时有些搞不明白她是真的心疼自己,还是只是为了夺取自己的信任而演的苦肉计。

明明连曾经最亲最爱的人都一个个地抛弃了自己,她实在无法确定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说话都不超过十句的人会真心对她。

真心这个东西,于她而言实在是太遥远了。

这世上,除了祖母之外,当真会有人是真心对她的吗?

看着凝霜的小脸,乔念着实想不明白,便只能转开了眼去。

可视线落在半开的窗户外,她那一双眉头便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只见两人正从荷花池上的石桥走来,其中一人是林烨院里的小厮,而另一人,身形高大健硕,步子也迈得飞快。

瞧着倒是有些眼熟。

可她却想不起来对方是谁了。

察觉到乔念的视线,凝霜便也往外看去,这才惊讶道,“那位不是荆副将吗?”

荆副将?

“荆岩?”乔念想起来了,他们是见过的,荆岩从五年前起就已经是萧衡最得力的部下了。

可他怎么会来她这儿?

乔念的脑海中不自觉就浮现出了那张高傲冷峻的面孔,心口微滞,“你去看看他们来做什么。”

“是。”凝霜应了声便出了屋去,乔念透过窗户看到荆岩与凝霜说了几句后将什么东西交给了凝霜,而后抬眸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

透过那扇半开的窗户,二人的视线交汇,便见荆岩不急不缓地对着她拱手行了一礼,随后才转身离去。

不多久凝霜便回来了,手上拿着两个药瓶,“小姐,这是萧将军送来的伤药,还有这个,是小侯爷送的药酒,不过奴婢看着,这也是军中的东西。”

的确是军中的东西。

可林烨向来与萧衡关系极好,会有军中的药酒也不稀奇。

只是,她不明白他们给她送这些来做什么。

是为了她的伤,还是为了抚平他们心中那点廉价的愧疚?

特别是林烨。

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很有趣吗?

“赏你了。”她沉声开口,并不打算接受那两样东西。

凝霜想劝,可看着乔念那微冷的面孔,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萧衡周身的气场陡然阴沉了下来。

“你当真要嫁给他?”

低沉的声音带着冷冽。

乔念对上那双猩红的眸子,语气平静,“是。”

“哪怕他是个残废?”

萧衡的话,令得乔念沉默了下来。

见状,萧衡以为她是不知道,当下便又道,“你可知他……”

“我知道。”乔念打断了萧衡,她知道萧衡接下来要说什么。

方才的领路宫女是柳娘,那些她之前不曾知道的秘闻,柳娘都悄悄与她说了。

萧衡愣住了。

她知道,却依旧执意要嫁?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微哑,“若你是因我之前那番话,我可以去找林夫人……”

他以为她是因为他说过,得她先嫁了人才能迎娶林鸢。

可谁知乔念再一次将他的话打断了,“不是因为将军你。是我想要嫁给明王。”

是因为祖母的身子已经撑不了太久,是因为侯府不是她往后的归宿,是因为她得为自己寻一条出路。

因为很多,唯独不是因为他。

“念念……”萧衡的语气莫名就软了下来,几乎是用一种乔念从未在他口中听到过的语气唤她。

以至于,她的心也不自觉地跟着一跳。

她明白自己曾经那般深刻地爱慕过萧衡,爱到不惜一切,爱到可以为他豁出去性命。

也更加明白,她如今需要爱的,是她自己。

“萧将军。”她回以克制疏离的称呼,“您与林姑娘才是良配。”

所以眼下,萧衡应该是去安慰他那位因林烨而伤心难过的未婚妻,而不是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将她堵在这一方小小的山洞中,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凭白撩拨她那颗早已死透的心。

萧衡就这么看着她的眸子,那双自己曾无比熟悉的眼眸中依旧映着他的脸,可,凉薄如斯……

他知道自己是该放手了。

否则被人发现他二人在洞中这样的姿势,定是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若就这样松了手,他又如何能甘心?

“乔姑娘,有人来了!”

假山外头忽然就传来一道细微的声响。

乔念一下就听出来了,是柳娘。

她心下一惊,忙又推了萧衡两下,只是萧衡依旧身形不动,不给她逃离的机会。

乔念的眼神染上了几分惊慌,她忍不住低声质问,“萧将军是嫌我如今的境地还不够惨吗?”

萧衡的理智终究还是占了上风。

那只禁锢在她腰间的手终于是松开了。

乔念忙不迭地从假山的山洞里钻了出来。

柳娘立刻上前,替她理了理微乱的发鬓。

恰巧一名小太监路过,见到乔念便躬身行了礼。

乔念回以一礼,这才跟着柳娘继续往宫门口去。

小太监也继续走自己的路,可没走多远,他腰间一枚小小的玉佩落在了地上。

他俯身拾起,再抬头时却见远处一抹高大的身影正快步离去。

小太监心下狐疑,方才一路而来并未瞧见那位萧大人啊!

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莫名的,他的目光便落在了不远处的假山上,想到方才的乔姑娘,小太监心中不禁有了几分猜测。

却也没有再细想,自顾忙自己的去了。

与此同时,早早离宫回到侯府的林侯爷冷着一张脸便踹开了林烨的房门。

林烨这会儿刚醒,林鸢正坐在一旁喂他喝药,被林侯爷这一脚惊得手中的汤药都洒了出来,烫得惊呼了一声。

林烨的心都跟着一抽,而林夫人也已经急匆匆地跑上前来,拉过林鸢的手,无比心疼道,“哎哟,快,快跟娘去上药!”

说着就要拉着林鸢往外去。

可林鸢却不肯走,眼泪扑朔朔地往下掉,“我不去,爹这副样子定是要责罚阿兄,我得留下来保护阿兄。”

林侯爷被林鸢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哭得心软了几分。

林烨更是深深皱起了眉头。

脑海中全是乔念当着众人面,说他三年前就已经死了的画面。

他不禁想,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差别呢?

同样是他的妹妹,一个为了他连受伤都不顾,一个却能那样狠心对他……

却听林侯爷忽然低喝道,“他不该罚吗?众目睽睽之下将自己的妹妹打成那样,你还是个人吗?你就是个畜生!”

今日林烨的举动哪里是在惩罚乔念,分明是将侯府的脸面都踏碎在了地上。

如今京中人人都知道他侯府养了十五年的女儿与他们养出了仇来,其中的是是非非在经过众人的口舌之后,又能留下多少好话来?

林烨自知理亏,“儿子也是被气糊涂了。”

“再糊涂也不能将人打成那样啊!”林夫人搂着林鸢,想到乔念后背渗血的样子,心头终究不忍。

林鸢却道,“可是阿兄已经知错了,王爷还将阿兄打成这样,爹,娘,你们就不要再怪阿兄了!”

林鸢的话让林侯爷夫妇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林烨的背上。

想到林烨被送回来时的样子,二人心中到底也还是不忍心的。

林侯爷却还是冷着脸道,“多亏皇上并不怪罪,你受点伤也好,好好待着反思一下何故如此冲动!你都多大的人了?你让老夫日后如何能放心将整个侯府都交给你?”

林烨沉默着,不发一言。

林夫人这才道,“好了好了,烨儿应该知错了。”

林侯爷重重叹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去。

林夫人也搂着鸢儿往外走,“鸢儿乖,娘带你去上药。”

林鸢却还是连连回头,担忧地看向林烨。

林烨便冲着林鸢扬起了笑脸来,不叫这个妹妹担忧,直到房门被关上,他的笑脸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他伸手从床褥下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摸出了一把刻刀和一根木头。

想着先前乔念在法华寺控诉他的那番话,林烨不禁撇了撇嘴。

不过就是一根发簪罢了,他再给她刻一根就是,有什么好记恨的?

还有那夜明珠,他前段时日听说东海那边又发现了一颗新的,比之前的还要打上一圈,大不了等他伤好了就再去一趟。

都是些身外物罢了!

哪有她这样没良心的,竟还咒着他去死?

林烨一边刻着,一边想,等这根发簪送到乔念面前时,乔念定是会感动得痛哭流涕的。

这般想着,他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却不料那刻刀一时失手,将他的食指硬生生割下一块肉来。

鲜血如注。

他忙捂住了受伤的手指,痛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却见,那鲜红的血一滴一滴地滴在了尚未雕刻的木头上。

一股莫名的不安就这么蔓延了开来,席卷全身……


林烨还是一言不发。

林夫人却是颤抖着身子,一步一步走到了林烨的身边。

她伸手,轻轻扯了扯林烨的衣袖,“烨儿,你快告诉你妹妹这一切只是个误会。”

林烨冷着脸,沉默着。

可他越是这样沉默,林夫人便越发揪心得厉害,那拉扯林烨的力道越来越大,最后几乎变成了推搡。

“你说话啊!你快说啊!”

声音带上了浓烈的哭腔。

眼看着林夫人如此激动,林鸢忙是上前抱住了林夫人,“娘,您别这样,您坐下让阿兄慢慢说。我相信阿兄一定是有他自己的道理的!”

听到这话,乔念看向林鸢的眸中染上了一抹不可思议。

林烨买凶毁她名节,林鸢却说林烨这样做是有他的道理的,这到底是一对怎样的兄妹啊?

身为女子,林鸢的嘴怎么能如此心安理得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林烨却好似因为林鸢这句话而回了神一般。

甚至是略有感激地看了林鸢一眼,这才看向了乔念,“是,这件事的确就是我做的。”

他说着,态度竟是无比理直气壮,“信是我拆的,福来茶馆是我改的,那两名江湖人也是我雇的!可是乔念,你扪心自问他二人可有伤你?”

他是千叮咛万嘱咐绝不可伤害乔念的,所以他很清楚,乔念的伤是她自己逃脱时弄的!

可,明明只要乖乖地待到天亮就可以毫发无伤地回来,是她偏要将这件事闹得这样大!

林烨说话的语气,就好似这一切都是乔念咎由自取。

看着那样一张曾经无比宠爱自己的面孔上露出这样神色,乔念的心无法抑制地狠狠抽痛起来。

她是真想再给他一耳光的,可她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因着林烨这番厚颜无耻的话而被抽干了气力似的,此时此刻,竟是动弹不得。

却是林侯爷忽然大步上前来,一脚就踹在了林烨的胸口,“你这逆子!”

林侯爷身为武将,这一脚的力道绝对不轻。

林烨被一脚踹飞了出去,倒在地上便是呕出一口鲜血来。

见状,林鸢尖叫了一声便是扑到了林烨的身边,“爹!您别打阿兄!呜呜呜……求求您别打阿兄!”

她哭得撕心裂肺,就跟林烨已经被打死了一样。

林侯爷也不知是不是被林鸢哭得软了心,果真不再上前,只是指着林烨的鼻子喝问道,“你,你为何要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我如何丧尽天良了?”林烨捂着胸口,扯着嗓子道,“我特意交代了他们不许伤她!否则一个子儿他们也别想拿到!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她!”

说罢,林烨便再次看向乔念,“你真以为明王是什么好东西?他当年与宫婢玩闹时伤了男根,至今都硬不起来!就连御医都说他已经废了!你嫁给他,以后只会守活寡!”

“所以,你就要如此毁我名节?”乔念冷声开口,声音不大,与林烨那样的厉喝相比,简直可以算是轻的。

可,就是这样轻飘飘的声音,却是让整个大厅内的人心都跟着颤抖了两下。

“你想毁了这桩婚事,为何不从明王身上下手,偏要来害我?”

“是因为从我这儿下手容易,因为我好欺负。”

“你为了我往后的幸福所以花一千两雇了两个大男人来毁我名节,这话说出来,你自己可觉得好笑?”

“林烨,收起你那张恶心人的嘴脸,你根本就不是关心我,你只是不想我站得比你高罢了!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我好,你是见不得我好!”

轻易的几句话便揭穿了林烨内心最丑陋的一角。

林烨却不肯承认,“我如何会见不得你好?嫁给明王就是好?就算你没了名节又如何?有侯府撑腰你还怕日后没人娶你不成?”

话音落下,大厅内好一阵沉默。

除了林鸢那止不住地啜泣声之外,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乔念的视线环顾了一圈,她看了眼林夫人,又看了眼林侯爷,最终还是看着林烨低低笑出了声,“我总算知道为何林侯爷与林夫人会选择用我的裙摆来维护侯府早已岌岌可危的地位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打了所有林家人的脸。

乔念眸中的讥讽却越发深重,“摊上你这样一个没脑子的儿子,侯府被抄家灭门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乔念你说什么!”林烨大怒,他觉得乔念是在诅咒侯府。

岂料林侯爷厉声一喝,“畜生你住口!自己做错了事竟还有脸面对着你妹妹大呼小叫?若非你妹妹不怪罪,你眼下就已经进了死牢了!”



这话说得实在怪异。

林烨被林侯爷这一喝,沉默下来,捂着胸口终是不敢再言语一句。

可乔念却是看向林侯爷,满脸疑惑,“我何曾说了我不怪罪?”

闻言,林侯爷的脸色微微一僵,却是压低了声,冲着乔念道,“念念,如今既然已经对外说你是与丫鬟走失了而已,那就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否则事情传开了去,对你的名声影响太大。”

“是啊念念。”一旁的林夫人好似也终于缓过了神来,抹了抹泪,“你阿兄混账,你爹定会好好教训他,可你被歹人抓去的这件事决不能传扬出去。你爹也是为了你好。”

听着二老的发言,乔念的一张脸冷得出奇,“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他林烨好?你们到底是担心这件事传开之后对我名声影响太大,还是对林烨的名声,对侯府的名声影响太大?”

她淡淡反问,却像是触碰到了林侯爷的逆鳞一般。

他当即冷着脸厉喝,“混账,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乔念对上林侯爷那张极其严厉的面孔,眼神中只有轻蔑,“你们都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怎么连说都不让我说吗?”

她挑眉,将林家人的嘴脸一一记在了心里。

“你们可知那两名歹人是如何形容林烨的?他们说,林烨又阴又狠,惯会使这种杀人不见血的招数,比他们这两个杀惯了人做惯了坏事的人还要恶!”

乔念冷声说着,一双眸死死盯着林烨,“小侯爷不是盼着我名声被毁吗?那这次,咱们就一起毁!”


乔念以前的院子,名为落梅院。

院子里种满了各种梅花,自入冬起,落梅院里的梅花便会竞相开放,直到初春都不会凋谢。

那些梅花,都是林侯爷亲自派人从靖国各地寻来的,只因幼年时的乔念曾说过,此生最钟意的便是梅花。

侯府每年在那些梅花的养护上都要花费上百两的银子。

可,那年林鸢回来后,只说了声姐姐院子里的梅花好美啊,那落梅院就成了林鸢的了。

当年的乔念满心愤恨,如今想起倒是没什么情绪。

林鸢才是侯府的真千金,这府里的东西也好,人也罢,自然都是林鸢的。

而她,不过就是个鸠占鹊巢的外人罢了。

领路的丫鬟倒是热情,“从前伺候小姐的丫鬟已经嫁了人,夫人让奴婢以后就跟着小姐,奴婢名唤凝霜,小姐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奴婢就是。”

凝霜生得一张娃娃脸,脸颊肉嘟嘟的,乔念看她眼熟,便问了声,“你是小侯爷院里的人?”

凝霜似是有些惊喜,“小姐还记得奴婢?”

乔念微微点了点头,从前她经常会去林烨的院子里玩,对林烨院里的人自然是有印象的。

却是不明白,林烨为何要把自己的人安排在她身边。

想到三年前林烨几次误会她要对林鸢不利,乔念又想,他应该是派凝霜来监视自己的吧!

芳荷苑并不大,进院门便能瞧见一荷花池,若是夏季,池中的荷花竞相开放,除却蚊虫颇多外,倒也是好看的。

只是这个季节荷花早已败落,只剩下些残存的枯枝在冰冻的水面上摇摇欲坠,如此萧条的景象只让这芳荷苑瞧着比外头都阴冷了不少。

好在,屋子里倒是暖和的。

屋内点着炉火,下人们也早已准备好了热水,凝霜作势就要上前来伺候乔念沐浴,却被乔念一把按住了手腕。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凝霜一脸诧异,“这怎么行?哪有让小姐自己来的道理?”

“我自己来。”乔念又重复了一句,语气淡淡,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却偏偏带着不容人推拒的气势。

凝霜只好将手中的衣物放下了,“那,奴婢就在外头伺候着,小姐若有什么需要就唤奴婢一声。”

“好。”乔念轻柔应声便不再说话,直到看着凝霜走出屋去,将房门关上。

她这才行至屏风后,一点一点褪下身上的衣衫……

一个时辰之后,乔念方才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可刚进门就被林烨给拦住了。

“你怎么没换衣裳?”林烨面染怒意,满是不耐烦,看向乔念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厌恶,“是想让祖母看到你这一身宫婢的打扮,好心疼你是不是?”

乔念开口想要解释,可林烨并不给她机会,伸手就将她往外推,“我警告你,祖母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赶紧收起来!若是令祖母难受,我定饶不了你!”

乔念被他推出了院门,今日本就扭了脚,又被他这样连着推搡了几下,她脚腕处一阵刺痛,一个没站稳,整个人都扑摔在了地上。

这一幕,恰好被正往此处走来的林夫人瞧见了。

“烨儿,你住手!”

林夫人匆匆而来,见乔念一时起不来身,便让身旁的丫鬟们上前去扶。

林烨冷眼看着,“娘,怪不得我,是她居心不良!您明明给她买了新衣裳,她却还要穿着这一身去见祖母,这不是想活活逼死祖母吗?”

闻言,林夫人这才注意到乔念依旧穿着宫婢的衣裳。

不禁叹了口气,却还是柔声道,“念念,你不在府中这三年你祖母的身子越发不如从前,你阿兄万不该跟你动手,但他也是担心你祖母的身子。你这身衣裳,还是去换了吧!”

乔念抬眸看了林夫人一眼,又看了一旁的林鸢一眼,这才终于开了口,“衣裳都小了。”

林夫人为她准备的新衣服大约都是照着林鸢的身型准备的。

但她比林鸢高了半个头,那些衣服对她而言根本就不合身。

林夫人顿时满怀愧疚,“原来如此,是娘疏忽了,娘这就让人给你去置办新的。”

却不料林烨怒意更甚,“能有多不合身?你只比鸢儿高了些罢了,哪里就不能穿了?做了三年的宫婢,倒是越发矫情了!”

乔念深吸了一口气,想着林烨这性子惯会是冤枉人的,她终于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撩起了自己的衣袖。

“不是穿不了,是遮不住。”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倒抽气的声音。

只见,乔念一双手青紫红肿,生了不少冻疮,有些地方甚至还破了皮,瞧着极为难看。

但最难看的还是她手臂上的伤。

也不知是皮鞭还是竹鞭打的,一条条,新伤旧伤,红的黑的,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破网一直从手臂蔓延至手背上。

林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遮不住。

衣服不合身衣袖必定是短上一截的,那她给祖母行礼的时候就会露出这些伤,到时祖母看见了,会有多难受?

林夫人也明白了。

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上前就捧起了乔念的双手,心疼不已。

“娘还以为你是心中有怨才不让娘碰,没想到是……娘弄疼你了对不对?”

乔念没有说话,也没有收回手,就让林夫人这样捧着。

一旁,凝霜也已是双眼通红,“怪不得小姐不让奴婢伺候,小姐是不是满身都是伤?”

满身都是伤?

光是这手臂上的就已经触目惊心,若满身都是……

林夫人连呼吸都乱了,“快,去传大夫!”

有丫鬟应声离去,而一旁的林鸢也已是泪流满面,“她们,她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姐姐?”

其实林鸢不说这话还好,她一说,乔念心中便有股难掩的恶意汹涌而出。

她看着林鸢,淡淡道,“自然是受了公主的指使。凡是欺负我的,都能到公主面前讨赏钱,欺负的越狠,赏钱就越多,谁让……是我打碎了公主的琉璃碗呢?”

闻言,林鸢的身子猛然一僵,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盯着乔念,豆大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的落下。

就好似,被欺负了三年的人是她。

而她身后的丫鬟则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三年,当初冤枉了她的丫鬟如今还好好地站在林鸢身旁,所以林夫人口口声声的心疼在乔念听来,只觉得可笑。


来人正是林夫人的手帕交,德贵妃。

见终于有人能制住林烨了,池子里的宫婢们纷纷嚎哭了起来,“贵妃娘娘……”

“呜呜,娘娘可要为奴婢们做主啊!”

十几名宫婢一起嚎哭起来的声音极为吵闹。

德贵妃皱了皱眉头,看了眼身旁的大宫女。

大宫女会意,当下便是一声厉喝,“还不速速去换了衣裳!若是病了,误了贵人们的事儿,你们几个脑袋够砍?”

闻言,宫婢们这才止了哭,纷纷从池子里爬出来往自个儿的屋子里去了。

待到人都散了,德贵妃方才看了眼林烨手中的晾衣杆,眉头微拧,冷声道,“怎么?小侯爷是想连本宫也打了?”

林烨这才将晾衣杆给扔了,拱手行了礼,“微臣不敢。”

“你都打进宫来了,还有你不敢的?”德贵妃显然是有些恼怒的。

只觉得林烨实在太过冲动了。

这浣衣局,虽然只是宫里一个下等的地方,可毕竟是在宫里。

若是被传扬了出去,有心人刻意闹大此事,莫说林烨,就是整个侯府只怕都要遭殃。

林烨自然也知道自己不该来的。

当年念念之所以被罚得那样狠,除却那琉璃碗是公主最心爱之物外,也有皇上特意敲打侯府的意思。

是以,这三年来侯府上下别说是来看念念一眼,就连差人带个话,问个信的事儿都没做过。

他们就是想让皇上知道,侯府永远都是皇上的人,永远忠于皇上,不管皇上下了怎样的旨意他们都不会过问,更不会违抗。

可,今日他实在是太生气了。

只要一想到那群宫婢将念念压在水里的样子,他心头的怒火便汹涌起来,凭他怎么压都压不住。

思及此,林烨深吸了一口气,便是跪在了地上,“微臣自知鲁莽,任凭贵妃娘娘责罚。”

贵妃纵然生气,可林烨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哪怕是看在林夫人的面上她也不忍心责罚。

可今日之祸,她若不出手解决,等到了皇上那边就未必能说得过去了。

于是,贵妃摆了摆手,“你且先回去吧,此事本宫自有定论,记住,日后这浣衣局你不可再踏进一步。”

事已至此,林烨只能乖乖听从。

可就算今日教训了那群宫婢,林烨心头的怒意也没有任何消散。

坐在回侯府的马车里,林烨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暖炉上。

那是昨日去接念念之前他特意准备的,上头绣的还是念念最喜欢的赤梅。

昨日,念念没能坐进来,自然就没有瞧见这个暖炉,以至于这会儿,暖炉早已冰冷,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那儿,像是被人抛弃了一般。

可,就算是坐进来了,这暖炉她会接吗?

林烨想起了萧衡的那番话,萧衡说,马车里准备的暖炉跟糕点,念念碰都没有碰。

她连萧衡为她准备的东西都没碰,只怕更不会碰他的了。

这丫头,性子竟然比三年前更倔,真是半点儿都不能跟鸢儿相比。

若昨日她能如鸢儿那样唤他一声阿兄,不,甚至不用同鸢儿一样,只要她能唤他一声阿兄,他又怎会将她踹下马车去呢?

想到昨日她扭伤的脚,林烨心头的烦躁越发浓烈,眼前的暖炉不知何故就变得碍眼了起来。

下一瞬,车帘被掀开,那绣了一双赤梅的暖炉就这么被扔了出去。

有些东西,果然还是眼不见为净。

林烨并未立刻回府,他心头实在烦乱,便去酒馆儿里喝了两杯,等回府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只是他没想到,全家竟然都在等他。

侯府大厅内,林侯爷沉着脸坐在上位,林夫人则是一脸忧色地站在一旁,时不时地观察着林侯爷的脸色。

乔念也被唤来一起等了。

不过林鸢不在,她呛了几口水,大夫说她需要好好休息。

乔念来时,林侯爷已经在了,这是父女二人时隔三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但林侯爷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而她也只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一句多的话,甚至一个多的眼神都没有给。

约莫站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林烨才姗姗来迟。

他大步而来,脸上还带着几分醉意。

他酒量一直都很好,今日应是没少喝才上了脸。

显然,他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于是进了大厅便跪下了,“儿子自知今日冲动惹了祸,爹要打要骂,儿子绝无怨言。”

话音方落,一个杯盏就这么直冲冲地砸了过去,一下就砸在了林烨的脑门儿上。

鲜血顿时顺着林烨的眉骨往下流,林夫人大呼一声就冲了上去,“老爷这是做什么?你还想杀了烨儿不成吗?”

“你问问他做了什么好事!还敢打进宫去!怎么?你是嫌我侯府的日子过于太平了,非得找些麻烦是吗?”

林侯爷气得不行,胸口剧烈起伏着。

今日在皇上那边知晓此事时,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是生怕皇上一怒之下就下令将侯府满门关押。

林烨一手捂着额头上的伤,脸上带着几分倔强,“儿子知道错了,可儿子也是实在忍不住,更何况只是教训了几个浣衣局的宫婢罢了也没有闹出什么人命,皇上若是怪罪下来,大不了儿子就去以命相抵!”

浣衣局的宫婢?

乔念站在一旁,心口微微一跳,似乎也终于明白过来林侯爷为何叫她来一起等林烨了。

当下便是微微皱了眉。

就听林侯爷一声怒喝,“混账!若只以你一人之命相抵此事能过去也就罢了,可你祖母都这么大年纪了,你当真不怕祸及我满门吗?!”

“哪有如此严重!”林夫人忙是护着林烨道,“贵妃娘娘已经想到折中的法子了,皇上也并非不是通情达理之人,此事不会被闹大的!”

说着,林夫人的目光便看向了乔念。

像是有感应一般,一直垂着眼眸的乔念忽然就朝着林夫人看了过去。

可林夫人却像是害怕面对她似的,忙不迭地移开了目光。

但,乔念还是看到了那双眸子里浓烈的歉意。

乔念很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直觉告诉她,贵妃娘娘想到的折中的法子,与她有关。


翌日。

乔念醒来时,只觉得头上的伤竟是比昨日疼得还要厉害些。

以至于她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有气无力的。

凝霜瞧着倒是挺精神,伺候完乔念梳洗过后又忙不迭地伺候乔念用早膳。

乔念强打着精神,不想让凝霜担心,等问询过老夫人的情况,知道老夫人身体无忧之后,方才放下心来用早膳。

眼角却是瞥见一旁的凝霜几次欲言又止。

见状,她只好将筷子放下,“你有什么想说的,直说就是。”

凝霜这才凑了上来,冲着乔念道,“小姐,奴婢听说小侯爷跟二小姐在祠堂跪了一整夜,今早二小姐撑不住,都晕过去了。”

原来是这事儿。

乔念重新拿起了筷子,“那她身子挺差的。”

只是跪了一晚上就撑不住了?

当初她在浣衣局时可是整日整夜地跪的。

凝霜想了想,觉得乔念说的很对,“嗯,确实不怎么样,也不知平日那些贵重的药材都补到哪里去了!”

乔念但笑不语。

只想着,或许是林烨不忍心林鸢受罚,特意出的主意,让林鸢装晕过去。

凝霜看着自家小姐嘴角那一抹嘲讽,心下有些不安,便又道,“不过小姐放心,小侯爷还一直跪着呢!夫人不许旁人送吃的给他,还说要让他跪上三天三夜才准起来!侯爷应该也是默认了这责罚的。”

听着凝霜的语气,颇有些安抚她的意思,乔念不禁看向她,轻声问道,“那你觉得,这责罚严重吗?”

凝霜一愣,随即便想到了那晚所发生的事。

那两名壮汉就这么闯了进来,推开她时的力道那样大,让她清楚地认识到了什么自不量力。

想到那晚醒来不见了小姐的踪影时,她内心的慌乱跟害怕。

想到小姐回来时受的伤,凝霜的眼里便慢慢浮现出了一抹恨意。

她摇了摇头。

小侯爷的责罚一点儿也不严重,要她说,就该拉了小侯爷去报官,让世人都知道小侯爷到底是个什么品性!

居然连伤害自己妹妹清白的事儿都能做得出来,他就不配好好活着!

如今不过是让他跪上三天三夜而已,这责罚,实在是太轻了!

更何况,害得老夫人差点被气死的二小姐居然只跪了一晚上就回去了!

她知道,老夫人在她家小姐的心里比自个儿的性命都重要,如若这次不是为了老夫人,小姐是绝对不会咽下这口气的!

乔念很满意凝霜眼底的哪曾恨意,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她又吃了两口便吃不下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你把纱布拆下来我看看,如若看不出伤,咱们就去祖母那儿看看。”

“是。”凝霜上前来,拆开了乔念头上的纱布。

被包裹了一晚上,她的额头被勒出了深深的印子,倒是好在头上的伤应该藏在了发髻中,若不仔细看应该是瞧不出来的。

乔念对着铜镜看了又看,确定不会被老夫人发现端倪后方才道,“那我们先去给祖母请安。”

也不知祖母今日的身子怎么样了!

乔念说着便是站起了身来,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又摔回了凳子上。

“小姐!”凝霜大惊,满是担忧问道,“小姐怎么了?奴婢去找府医!”

“不用。”乔念伸手拦住了凝霜,只见她眉心紧拧,缓缓睁开了眼,见眼前已经恢复了清明方才开口,“应该是起得太猛了,不打紧。”

之前她在浣衣局的时候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只要坐下缓一会儿就好了,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凝霜却依旧担心,“可是小姐你昨日才被砸伤了脑袋,还是叫府医来瞧瞧吧!”

乔念缓缓起身,冲着凝霜一笑,“府医说不定就在祖母那儿,咱们先去祖母那儿再说。”

闻言,凝霜觉得有些道理,这才点了点头,上前扶着乔念往外走。

可乔念却觉得凝霜有些太夸张了,她哪里就不能自己走了?

等出了芳荷苑,她便让凝霜松开了。

芳荷苑在侯府的西边,落梅院在东边,而老夫人的院子则是在两处院子的中间。

加上凝霜分明说林鸢今早晕倒了,不管真假,哪怕是装晕应该也是要装上一会儿的。

是以,乔念并未料到会在老夫人的院子外头瞧见林鸢。

更加没有料到,萧衡会在。

但似乎林鸢是有预料的。

见到乔念,林鸢的一双眸子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姐姐……”

那声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哭腔,怯生生的,似是怕极了她。

乔念看了眼林鸢红肿的脸颊,心头冷笑。

若真能将她打怕了,倒也是件好事,可林鸢昨日才气得祖母发了病,今日这一大早的就又来了,显然是没长记性。

乔念看了眼林鸢身旁的萧衡,这才开了口,“听闻林姑娘今早晕在了祠堂。”

林鸢不知道乔念怎么突然就关心起自己了,心中的情绪有些复杂,但想着她昨日骑在自己身上的样子,也不敢太过放肆,便只柔声应道,“是,不过衡哥哥来看了我,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乔念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我倒是不知道萧将军什么时候也成了神医了?”

林鸢当下便是脸颊一红,“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昨日确是鸢儿有错在先。”萧衡忽然就开了口,冷漠的眉眼死死盯着乔念,“但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该下如此重手。”

哪怕是过了一晚上,鸢儿的脸还是红肿不已,可见乔念昨日下手有多狠。

乔念没想到萧衡一开口就是责备她的话,却又觉得,她早该预料到的。

毕竟,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不管遇到什么事,萧衡总是会先责备她。

怪她太冲动,怨她太任性,唯独不会像现在护着林鸢那样,站在她的身前护着她。

心口一抹酸涩蔓延开来。

乔念很想忽略这种感觉,可一想到自己曾经求而不得的东西林鸢却能轻轻松松就得到了,那股悲哀的感觉便越来越浓。

只好在,她在浣衣局早已练就了一身面不改色的本事,当下也只是淡淡开口,“她若再不长记性,我下次会打得更狠。”

闻言,林鸢下意识就往萧衡的身后躲了躲,好似是害怕乔念真的会一巴掌再甩过来似的。

感受到了林鸢的惧意,萧衡眉头微微一拧,低声安抚道,“莫怕,我在这儿,她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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