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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儿一女无人送终,老娘六亲不认宋春雪谢征最新章节

午睡的雨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宋春雪的话,宛若五雷轰顶,击得老四江夜君头皮发麻。他意外的看着宋春雪,心想母亲的这把火,终究还是烧到了她头上。一辈子没怎么读过书,只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在黄土里刨光阴的母亲,怎么忽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自从上次不偏着大哥之后,他怎么感觉,娘有点六亲不认似的,对谁都不冷不热的。不对,她开始偏心三娃了!他从来没叫过三哥,一直都是三娃三娃的喊着。但刚才母亲的那句“你三哥”,让他感觉大事不妙。以娘的脾气,她非要去学堂看看,他怎么可能拦得住。这一晚上,老四一个人睡在东屋,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好。宋春雪早早的起来,给三娃和自己烧了汤喝。老二跟老四起不来,她也没想着给他们留。三娃喝过汤起身要去放羊,宋春雪喊住他。她将一颗煮鸡蛋递给他,“山上饿了吃。”...

主角:宋春雪谢征   更新:2024-12-27 10: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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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宋春雪谢征的其他类型小说《四儿一女无人送终,老娘六亲不认宋春雪谢征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午睡的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宋春雪的话,宛若五雷轰顶,击得老四江夜君头皮发麻。他意外的看着宋春雪,心想母亲的这把火,终究还是烧到了她头上。一辈子没怎么读过书,只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在黄土里刨光阴的母亲,怎么忽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自从上次不偏着大哥之后,他怎么感觉,娘有点六亲不认似的,对谁都不冷不热的。不对,她开始偏心三娃了!他从来没叫过三哥,一直都是三娃三娃的喊着。但刚才母亲的那句“你三哥”,让他感觉大事不妙。以娘的脾气,她非要去学堂看看,他怎么可能拦得住。这一晚上,老四一个人睡在东屋,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好。宋春雪早早的起来,给三娃和自己烧了汤喝。老二跟老四起不来,她也没想着给他们留。三娃喝过汤起身要去放羊,宋春雪喊住他。她将一颗煮鸡蛋递给他,“山上饿了吃。”...

《四儿一女无人送终,老娘六亲不认宋春雪谢征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宋春雪的话,宛若五雷轰顶,击得老四江夜君头皮发麻。

他意外的看着宋春雪,心想母亲的这把火,终究还是烧到了她头上。

一辈子没怎么读过书,只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在黄土里刨光阴的母亲,怎么忽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自从上次不偏着大哥之后,他怎么感觉,娘有点六亲不认似的,对谁都不冷不热的。

不对,她开始偏心三娃了!

他从来没叫过三哥,一直都是三娃三娃的喊着。

但刚才母亲的那句“你三哥”,让他感觉大事不妙。

以娘的脾气,她非要去学堂看看,他怎么可能拦得住。

这一晚上,老四一个人睡在东屋,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好。

宋春雪早早的起来,给三娃和自己烧了汤喝。

老二跟老四起不来,她也没想着给他们留。

三娃喝过汤起身要去放羊,宋春雪喊住他。

她将一颗煮鸡蛋递给他,“山上饿了吃。”

三娃没有接,惊讶的看着她。

“拿着,”宋春雪又从身后的水缸盖子上拿起一本书,“你若是想看就看吧,你什么时候想读书了,可以把羊卖了去读,我们这几年攒了钱,老二也不读了,能供得起你。”

三娃怔了一瞬,接过鸡蛋和书转身就走。

他脚下生风,连每天雷打不动,绝对不会忘记的羊鞭子都忘了拿,一口气走到羊圈里。

他蹲在羊圈里的窑洞里,双手捂着脸,泣不成声。

而在厨房里的宋春雪,同样蹲在地上,呜咽着哭了很久。

三娃是怪她的,她一直都知道。

前几年,他后悔了自己提出放羊养家的,但他从来没说过。

是她装聋作哑,牺牲了三娃读书的机会,将他放羊赚来的钱,给了其他三个读书。

若不是老了,她都不明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道理,在亲兄弟之中同样适用。

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公,让三娃苦了一辈子。

就在这时,老大从外面进来。

“娘,有鸡蛋吗?”他直接打开了柜子,“下蛋的母鸡是不是也该分一下了,还有你刚买的小鸡仔。”

宋春雪抹掉眼泪,将他拽到一旁,从放鸡蛋的瓷盆里取出两颗交给他。

“多了没有。”她吸了吸鼻子道,“我们之前一共养了五只母鸡,你可以带走一只养着,小鸡仔给你两只。”

“一只怎么够,凤儿怀着孩子......”

“那是你的事,你们俩之前连鸡都懒得喂,我能给你一只母鸡就不错了,不想要的话自己去买,你养十几只我都没意见。”

“......”听母亲鼻音很重,说话也很冲,江夜铭发现她哭过了。

但他不想问她到底为什么哭,反正母亲经常这样,有时候在房间里睡午觉,睡着睡着就大声的哭起来。

他拿着鸡蛋往外走,“那我自己去挑了。”

宋春雪没说话,听着老大远去的脚步,心情逐渐平静。

哭过之后舒服多了,她还得盯着老大,不然多抓了一只,她就要不回来了。

自从他们两口子搬到草窑里,他们地里的活也不干了。

老大早晚打土砖,陈凤也忙个不停,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也没见拉着脸吵架。

宋春雪还是没拦住,老大抓走了一只公鸡两只母鸡,没看上小鸡仔。

看来,下次她还得买几只小鸡仔。

反正养鸡费不了多少粮食,每天她从地里拿回来的野草,加上每天回来抽时间,让他们去地里吃虫子,就能喂得肥肥的。

午觉过后,宋春雪将刚给三娃做的衣服交给他,让他将太短太旧的那件给她纳鞋底。

正好被进屋找工具的老大看到了。

“你给老三做了新衣服?为什么我们都没有!”

宋春雪没看他,“因为过年的时候你们都有新的,他没有。”

“娘,三娃是不是给你灌了迷魂药,你现在这么偏向他,也太不公平了。”

宋春雪冷笑。

“我以前偏着你,冷落三娃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宋春雪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现在成了家,不需要我偏心了,以后我就偏心三娃,你要管吗?”

老大气的说不出话来,扭头就走。

很快,他拿着自己的新衣服回来,直接丢在院子里。

“娘既然要偏心三娃,以后就指着他给你养老送终吧,别指望我对你好。”

一股热血直冲后脑勺,激得宋春雪头脑发热,当即冲上去踹了他两脚。

三岁看小,七岁看老。

江夜铭今年二十岁了,能轻易说出这样的话,代表他的真心话也是如此。

今后,宋春雪不会指望将来吃他的一口饭。

“把你的衣服拿走,你都穿过了,拿回来谁穿?”宋春雪指着他道,“以后三娃再也不会穿你的旧衣服,我会给他做新的。”

“我以后就算是饿死冻死,也不会靠你养活。”宋春雪声音又低又沉,双眼死死地盯着他,“水川的那块地你想也别想,我不用靠任何人,那块地能让我吃一辈子!”

听到这话,老大瞬间露出后悔的神情。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

他又气又后悔,转身走出了院子。

怎么就忘了地还没分这回事。

三娃手里抓着娘给他做的新衣裳,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他看到娘将大哥的衣服丢出了院子。

之后,又看到她敲了敲老四的房门,让他起来一起去学堂。

他默默的将衣服拿到屋子里,跟压在箱子里的鞋子放在一起。

一旁捧着话本子的老二睨了他一眼,“天天看有什么用,你还在长个子,放着就不能穿了,留着只是便宜了老四。”

这话有理。

到时候给老四,他还会嫌弃,虽然他也就过年的时候穿两天。

想了想,三娃拿出箱子里的衣服穿在身上,左看右看,心里乐开了花。

“不过这身新衣服今天先别穿,他今天刚受了气,待会儿看到你穿上新衣服,肯定要打你一顿信不信?”

三娃的手一顿,听话的将衣服脱下来。

他将今年过年时穿的衣服套在身上,开开心心的去放羊。

一个多时辰后,宋春雪跟着老四江夜君来到了学堂。

她来到了学生的卧房里,二十个人挤在一间大房子里,江夜君就在中间。

“你们夫子在哪?带去我找他。”

宋春雪没忘记此番来的目的。




见势不妙,老二老四吓得悄悄溜出去。

宋春雪哼笑一声,真是她的好大儿。

宋春雪一直以为是自己惯坏了老大,他太听媳妇的话才跟她生分的。

没想到,他骨子里就是这么坏。

若不是重生,她都看不清。

但她忽然想起,他们几个生气了,一直都是这么跟她说话的。

“娘,你看我的脸都肿了,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娘忽然这么护着老三,他给你什么好处了,是不是被他给收买了?”

“分了家又不是不管娘,等娘老了我会养老送终,难不成指望老三?”

宋春雪深吸一口气,她怎么教出这样的儿子来。

她这辈子,若不是老三养着,可能什么时候死的都没人知道。

指望老大,她还不如早早地自我了断。

“老大,我暂时不想分家,水川那块地不能给你,你不是在外面赚了钱吗,若是觉得挤可以先准备着盖院子。”

“你爹去世十年了,我一个人将你们带大,就指着水川的那些地养活你们,那块地就算天旱也能收点粮食。”

“你话说的好听,分了家之后哪里会顾得上管我,整天凤儿凤儿的,不跟我生分就不错了。”

“老二老四还想要银子,我哪里来的银子,我连扯几尺布做衣裳的钱都没有。”

宋春雪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补丁,不由鼻子一酸。

上一次,因为知道分家后就不好给老大什么,她将手里的银子大多数都给了老大,老二老四也分了,唯独没有给三娃留。

可到头来,她连他们的纸钱都收不到。

三娃孩子多,穷得连纸钱也烧不了几张。

“水川的地我们可以商量,但我们兄弟几个长大成人,总要分家的,娘怎么糊涂了?”

宋春雪看到他蹙起眉头,眼里全是气愤,便猜到他已经在心里怀疑是三娃搞的鬼。

“因为我最疼你啊,我不想跟你分家。”

她决定用缓兵之计,吓得他主动放弃一些东西。

她拍了拍老大的肩膀,语气柔和,“等你盖好了院子,我跟你一起过吧,将这老房子交给三娃,到时候别说水川的地,家里的粮食我都带出来。”

老大江夜铭浑身一僵。

“这......我们不是说好的了吗?”

“你不是不喜欢凤儿,跟她处不来吗?娘还嫌她笨手笨脚,经常给你添堵,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过的好。”

“三娃读书不行,干活放羊都比我们在行,娶媳妇还得几年,你不是想好了让他养着你吗?”

听着他这么快就交了底,宋春雪心头冰凉一片。

若是她当初没那么重的私心,早就发现老大不可靠了。

她闭上眼睛,懒懒的靠在椅子上。

“我觉得还是你好,三娃脾气太冲了,说话还不好听,将来我想跟你一起过。”

见她这么说,江夜铭烦躁的起身,“那我去跟凤儿商量商量。”

“不管怎么样,三娃我不放心,万一他娶的媳妇比你媳妇还脾气大,我将来哪有好日子过。”宋春雪叹了口气,“我最疼你了,还是你指望得上。”

听到“最疼你”这三个字,江夜铭狠狠蹙眉,一只脚跨出门槛。

“那我好好跟凤儿商量一下,她现在怀了孩子,脾气不好。”

娶了媳妇忘了娘,说的就是江夜铭。

老大离开房间,宋春雪狠狠地松了口气。

她迅速站起来,动了动还算利索的腿脚,来到镜子前,看到自己还算年轻的脸颊,不禁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很疼,她真的回来了!

感谢老天爷,给她重新来过的机会。

之后,她从怀中摸出钥匙,悄悄打开自己的宝贝箱子,清点了一下自己的所有财产。

一共十五两银子,大多数都是卖羊卖骡子的钱,还有她铲茵陈跟蒲公英等药材攒下的。

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她连忙将箱子锁了,重新放在柜子上。

不多时,院子里传来老大指使老二的声音。

很快,老二挑起门帘进来。

“娘,快中午了,我们今天吃什么?”

宋春雪看着老二,他这是要她去做饭的意思。

“你嫂子呢,她才怀孕五个月,已经不会做饭了?”她靠在椅子上,神情疲惫,“我身体不舒服,今天不做饭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吃吧。”

分家前一直都是她在做饭,老大刚成亲那会儿是他媳妇陈凤在做。

可是上个月,陈凤因为摔了一跤不舒服,便将做饭的任务又交还给了宋春雪。

若是从前的宋春雪,就算是病着也要起来给他们做饭吃。

但现在她心里寒的彻底,不想伺候他们。

只不过,想到放羊回来的三娃要吃饭,她心里琢磨着,饿着其他人也不能饿到他。

现在是三月底,天不热,三娃回来得晚。

等他回来,宋春雪跟他一起吃也行。

这样想着,她躺在炕上眯了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胳膊被人推了推。

“娘,你怎么了?”

是三娃的声音。

宋春雪一抬头,便看到三娃紧张的神色。

才十六岁的他,稚嫩的眉清目秀,看着她时却担忧的皱眉头。

他嘴唇干得起皮了,脸上挂着灰尘,皮肤略黑。

看他手里还握着羊鞭,显然是刚进屋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来看她了。

“大哥说你不舒服,今天还没做饭,我来做吧,中午吃什么?”

什么?让三娃做饭!

宋春雪气不打一处来,坐起身来看着他。

“你大哥二哥呢,他们连顿饭都不做,非要等你回来?”

“大哥在打扫羊圈,嫂子刚从地里回来,二哥在砍柴,反正我也不累,我做饭也行。”三娃说着起身往外走,“我想吃荞面刀削了,面在哪儿?”

宋春雪溜下炕头,穿上鞋子来到厨房。

下台阶的时候,她不禁喜上眉梢。

腿脚便利的感觉真好,浑身轻松的感觉真好。

她越过三娃来到厨房,看着案板上灶头上的碗没洗,不由火冒三丈。

“碗都没洗,放着这么多让谁来洗?”

三娃看着碗里残留的鸡蛋末,语气有些失落,“你们早上喝了鸡蛋汤?”

宋春雪的心咯噔的一下,对上他失落委屈的神情,心酸的厉害。

如果没记错,这鸡蛋汤还是她烧的。

三娃每天都得很早去放羊,喝水吃干饼子对付两口就离开了。

老大说他媳妇想喝鸡蛋汤,她便奢侈了一把,一人一个荷包蛋。

她以前真糊涂,三娃这么乖这么懂事,为什么不给他留一个。

“我早上走得太早,喝不上很正常,碗我来洗吧。”

三娃看母亲为难的神情,快速的别过视线,撸起袖子开始洗碗。




李广正捂着脸颊,看她变得六亲不认,顿时也来了火气。

“你一个寡妇,平日里不是挺喜欢我来的吗,怎么今天这么矜持的?”

“是不是你跟谁好上了......啊!”

宋春雪拿起一旁的笤帚,狠狠地往他的脑门上招呼。

“你个狗东西,寡妇怎么了?”

“你算哪根葱,还喜欢你来?以前是不想得罪人,才惯着你的,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我就算跟别人好上了,你管得着吗?”

“你长得跟猪腰子似的,我会看上你?”

李广正捂着脑袋,“你住手......别打!”

“臭不要脸!你来我都恶心的好几天睡不着,还去外面跟别人说,我脱了衣服跟你睡什么的。”

“我家这么多孩子呢,你坏我名声就是坏我孩子的名声,看我不打死你!”

李广正捂着脑袋跑到院子里,“宋春雪你发什么疯......嗷嗷!”

宋春雪抓起一旁的羊铲子抽在他身上。

“你个不要脸的老瘪三,还想吃臊子肉,吃上瘾了是吧?”

“我家的猪屎羊屎管够,你吃不吃?”

“滚!别让我再看到你,下次再听到你散播谣言,我弄死你!”

她光着脚站在大门外,手里拿着羊鞭子,看着李广正跑远的背影骂得越来越狠。

老大老二还有三娃都从屋子里出来,十分惊讶的看着宋春雪骂人的模样。

以前那个李广正来,别说是肉臊子了,家里的好东西娘都能拿给他。

可她今天一反常态,将李广正打骂了出去。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将会是庄子上最新奇的事。

他们一直不喜欢李广正,但娘将他当贵客。

每次他来,他们几个便躲着,眼不见为净。

宋春雪无视几个孩子惊讶的眼神,回屋继续眯一会儿。

可是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她便起来去院子外面,给各类牲口倒水喝。

不多时,三娃起床,准备歇一会儿去放羊。

宋春雪一进院子,便看到三娃在换鞋。

他将脚上的旧鞋换下来,穿了一双更旧的,大拇指都露在外面。

“这么旧的鞋你还穿?”宋春雪站到他跟前,“脱下来,我看看。”

三娃有些不好意思,犹豫着脱下来。

宋春雪拿到手中一看,脚后跟也磨出了洞。

宋春雪不由心酸,“你的鞋旧成这样了还穿,怎么不跟我说?”

说到这儿,她心头更加酸涩。

可能他是说过的,但从前的她不会放在心上,还会指着他的鞋说,这还能穿一段时间,反正山里都是黄土,又不会扎脚后跟。

“你把那双穿着,明天我们去集市上,给你买两双新的。”宋春雪将他早上穿的,已经发白的鞋递给他。

这时,老二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伸了个懒腰。

“娘要给三娃买新鞋?”老二有些不满,“我下个月要走了,娘不打算给我收拾行囊吗?”

“又少不了你的,我哪次亏待你了不成?”宋春雪忍住没翻白眼,“明天你们跟我一起去集市上买。”

老二讪笑,走过来看着三娃的破洞鞋。

“都穿成这样还舍不得扔掉,别人都说你最孝顺,为了不让娘给你做新鞋,真是煞费苦心。”

“......”这一刻,宋春雪恨不得将老二踢出去。

看着三娃沉默又失落的神情,宋春雪想起来,她年前给三个儿子做了新鞋,唯独三娃没有。

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但此时此刻,多少的解释都是苍白的。

她不疼三娃是事实。

看着他穿鞋子,拿起羊鞭沉默的离开,宋春雪站在原地,久久没能回神。

她听到老大媳妇又在哭,老大在哄着,本来想喊他们一起去地里的。

但想到到时候又得一番争吵,何必呢。

家里的活一直都是她跟三娃在做,她何必费唾沫说几句惹人烦的话。

反正,要不了多久,老大还是要分出去的。

她现在不松口,只是不想被他们分去太多东西而已。

她又跟往常一样,拿着工具去地里除草。

今年的麦子长势很好,但地里的杂草长势更好。

她锄了一会儿草,便去荒地里挖茵陈和蒲公英。

这个季节是挖茵陈的好时候,庄子上的都看不上那点钱,毕竟如今的赋税没那么重,粮食够吃,家里人还能出门赚点钱。

而宋春雪家狼多肉少,用钱的地方多,她一直比庄子上的人勤快。

虽然这庄子上还有生了十一个孩子的,但人家的孩子听话懂事,都知道替父母分担家务。

而宋春雪前些年都是一个人在抚养孩子。

若不是三娃在他爹死后接手了放羊的活,恐怕她光是供几个孩子读书,就得累死。

每每想到此,她对三娃的愧疚更深。

晚上回到家,陈凤在做饭,老大在喂牲口。

宋春雪兀自将野菜跟草药分开来晾晒。

饭做好了,老大跟他媳妇照例要提前吃饭。

被宋春雪阻拦。

“以后,三娃若是没回家,我们谁也不许吃饭。”

老大脸色很沉,却也没反对。

“还有,老大你们两口子若是不愿意跟我们挤在一起,就趁早去外面找块地打庄子,若是愿意待着就多干点活儿。”

“你现在成了家就该明白,以后家里家外的活儿,终究要靠自己。别跟我说以后养我之类的屁话,就凭你现在只听媳妇的,将来也对我好不到哪里去。”

“以后也别总跟我抱怨为什么忽然对三娃好,因为三娃体谅我,以后你们都走了,我还得指着三娃给我口饭吃。等我老得走不动了,连屎尿都没法自己做主的时候,我能指望的人,只有三娃。”

这番话,说得屋子里鸦雀无声。

就连平日里挤眉弄眼的陈凤,也不敢多说什么。

毕竟她嫁了人,没分家前,娘家人也不会给她撑腰。

虽然不知道老婆子为何忽然变成这样,但她忽然这么硬气,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下午他们还听庄子上的人,在议论宋春雪打跑李广正的事,说老实人终于硬气了一回。

三娃回来后,宋春雪将筷子递给他,大家才吃饭。

吃过饭,宋春雪没动,老大看向陈凤,陈凤看向老二。

老二被看的坐不住,端着碗起身,“我去洗碗。”

次日一早,宋春雪烧了汤,老二跟老大也起来喝汤。

老二说过,若是今天他们没及时喝汤,明天娘烧的汤就只有她跟三娃的份。

“三娃,今天别去放羊了,我在羊圈里扔了玉米杆,跟我去赶集吧。”

三娃刚要拒绝,就听老大媳妇陈凤道,“我也要去。”




看到母亲割了黄须菜回来,陈凤包着花头巾,站在草窑门口笑得一脸和善。

“娘,你割了黄须菜呀,能不能给我一点,改天我去割来了还你。”说着,她摸了摸身上的围裙,“你家老大喜欢吃,我肚子里的孩子也喜欢吃。”

宋春雪忍住了要骂人的冲动,“拿盆来,我给你抓一些,多了没有。”

从河湾往山上背东西,全都是上坡路,她出了一身的汗。

今天装了很瓷实的一袋子,想着晒干了冬天拌着吃更香。

看来晒黄须菜的时候,还得防着老大两口子。

趁老二还没走,她要让老二给她看着。

算算时间,在老二离开前,勉强能晒干。

她来到东边的屋子,发现老二不在。

来到羊圈,发现他正跟三娃一起清扫羊圈里的羊粪。

兄弟二人有说有笑,聊得很好。

看到宋春雪来,老二笑着问道,“娘,今天中午吃什么啊,小君今天中午回家。”

是啊,宋春雪差点忘了,今天老四该回来了。

“那今天吃荞麦面节节,再弄点拌黄须菜吃。”

抛开将来如何,此时此刻,宋春雪健健康康的站在两个儿子面前,她没有什么遗憾。

也许,她不将希望放在几个孩子身上,这辈子会活得很轻松。

四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是她生的,也都是她一点点带大的,小时候他们虽然淘气,但他们都是自己的心头肉啊。

也不知道,她的红英现在怎么样了,算算时间,她的第二个孩子已经生了下来。

晚上要让老二老四写封信送出去,让红英回家来。

她现在脾气好多了,也不会动不动骂谁吼谁了,希望红英会跟她亲一些。

等她的饭做熟,刚准备往饭桌上端的时候,老四江夜君回来了。

十五岁的江夜君,已经跟三娃一样高了,只是不知为何。

他整日在屋子里读书,还不如天天在外面放羊的三娃长得白。

不过,他爹的皮肤就是黑一些。

“娘,我走得好累啊。”老四将书包随手丢在东屋的台阶上。

“累了就少背点书回来,反正你也不爱看。”宋春雪不经意道,“洗把脸吃饭吧,吃完饭多睡会儿。”

“哦,好。”老四忽然心头一惊,不由悄悄的看了眼自家母亲。

怎么感觉她怪怪的。

以前她总会说她读书比较辛苦,会给她炒个韭菜鸡蛋吃的。

怎么今天会说他不爱看书?

他忽然很心虚,难道娘知道了什么?

他满肚子的疑惑,去北屋洗了脸。

饭桌上,看到清油和蒜末拌的黄须菜,老四眼睛发亮。

“娘,你还割了黄须菜吗,重不重?”老四说着,“你不会是自己背回来的吧,下次让驴驼回来。”

“嗯,下次我把驴牵上。”她都忘了,自己家里还有毛驴呢。

这段时间她心里装了太多事。

“你们俩谁跟你姐写封信,让她回家里,多住些日子,她好几年没回来了。”

虽然红英过些日子会回来,而且还会带着她的女儿一起来,走的时候还将女儿留下,让她带到三岁。

这导致红英将来跟唯一的女儿一点也不亲,处处使唤她,也差点让女儿走上了歧途。

这一次,她不会给红英照看女儿了。

“我写吧,”老四一边大口吃饭一边感叹,“还是家里的饭好吃。”

其余几个人不由看了对方一眼,他们想到了上次在集市上,看到老四跟别人一起吃羊肉泡的事。

“对了,大哥大嫂已经分家了吗,我看草窑里收拾的干干净净,里面还摞着好几袋子粮食。大哥带着笑脸,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早知道这样,早些分出去就好了,大哥开心,娘也不用看大嫂的脸色。”老四笑着看向宋春雪,“娘你说是吧?”

老四江夜君,是几个孩子之中唯一的单眼皮,随了他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憨憨的。

宋春雪淡淡接话,“嗯,早点分大家都安分。”

“只是这地还没有分,等交了粮税我们就要分粮食了,到时候免不了闹一场。”她趁早提出来,让他们心里有个数。

“你跟老二也别把分家的事不当回事,老二要去军营,粮食肯定带不走,要多分点银子,老四还小,但家里的东西,我都分成了五份,到时候谁也别抱怨谁,知道吗?”

老二点点头,“我也不会多要银子,够路上花的就行。等到了军营,经过了选拔,将来他们还要给我发银子的。”

“我也吃不了多少粮食,就是每个月去学堂的后厨吃饭花点钱,还有要好的同窗过生辰,我要给他买点东西,这次多拿一点,一百文就成。”

说着,老四有些不好意思的伸出一根手指,观察着宋春雪的神情。

“一百文?”老二惊呼,“上个月不是给学堂交了粮食吗,怎么吃饭还要花这么多钱?你那同窗是什么身份,过生辰呢还是过大寿呢?”

如今的老二不用读书了,他也不担心揭穿什么。

“娘攒钱不容易,铲一个月的茵陈才能卖一百文,你一次性花完了,别的地方都不用花钱了?”

三娃不懂这些,低头认真的吃饭。

今天的黄须菜很好吃,一不小心吃了三碗荞麦汤面。

宋春雪埋头吃饭,等着他们不说话了,老四有些心虚的看着她时,她才表态。

“我可以给你一百文,但是明天我要跟着你一起去学堂。以前学堂离家里近,你学得如何我很清楚,但你现在长大了,我担心你被别的同窗带坏了。”

“......”老四瞬间脸色发白,不自然的道,“不用了娘,我在学堂里学得挺认真的,夫子时常会夸我。”

“家里这么忙,你不是最怕耽误你除草挖药材赚钱了吗,不用这么麻烦,我下次将夫子考学的考卷带回来就行。”

老四已经悄悄的汗流浃背了。

总感觉娘跟从前变了很多,话说条理清晰不好糊弄不说,还很平心静气,好像一眼就能看穿他似的。

太可怕了。

他宁可娘大吼大叫,一惊一乍的,他心里踏实些。

“老四,你不知道,当初你三哥之所以不继续读书了,除了你爹去世没人帮我,还因为你哭着嚷着要读书,而当时我手里的钱不够。”

“其实夫子说过,你三哥读书比你有天赋,你要珍惜机会才是。”




老大跟他媳妇陈凤回了娘家,走之前还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宋春雪当作没看到。

是她平日里太惯着老大,导致他受不得一点委屈,还总爱将错处推到别人头上。

也是,但凡他有点良心,也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将偏爱自己的亲娘记恨了四十多年。

看着三娃被打肿的脸,她心疼不已。

“你怎么不知道还手啊,不是你做的事,还嘴不会吗?”

三娃的脸色也不好,避开宋春雪的目光,起身走出院子。

老二去了老四的屋里说话。

宋春雪煮了个鸡蛋,剥了壳让三娃消肿。

三娃看着她递过来的鸡蛋,并没有接。

他黝黑深沉的目光,蕴含着太多疑问。

“娘为什么忽然不分家了,还处处偏向我?你以前最偏心的是大哥,如今这么向着我,他不打我才怪。”

他的目光落在鸡蛋上,并不领情,“咱们家什么条件,用鸡蛋消肿?”

说完,他回屋将门关上,一副不打算理她的样子。

宋春雪愣愣的站在原地,她差点忘了,三娃也是有脾气的。

只是他在大事上没那么自私而已,他有孝心有责任心,但刀子嘴豆腐心。

曾经的宋春雪喜欢嘴甜的孩子,喜欢听话乖巧会顺着她的,而三娃急起来脾气很冲,遇到事很暴躁,说骂就骂,六亲不认。

所以虽然知道他刀子嘴豆腐心,之后跟三娃一家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她总念着其他三个儿子的好,处处嫌弃他。

三娃自卑敏感,他觉得自己没读书,不像其他兄弟那么有出息,被她嫌弃时也不反驳。

但她若是嫌弃他不会干活,地耕的不够好,三娃也会跟她吼骂吵闹。

想到此,她捧着鸡蛋,难过和悔恨的情绪,在胸膛里横冲直撞。

最终,她将鸡蛋放到厨房的柜子上。

午睡了一会儿,她便起身去干活。

重新变年轻,她感觉自己浑身充满力气,有使不完的劲儿。

她带着铲子跟篮子去地里锄草,顺便挖些野菜跟药材。

傍晚,麻雀归巢时,她提着满满的药材和野菜,手里还拖着一捆捡来的干柴,满载而归。

将野菜跟药材分出来,晒在院子外面,之后便忙着喂驴喂猪喂鸡,又去羊圈里给小羊羔倒了些料草。

老二跟老四都在家里,但他们一点活儿都不干。

宋春雪不由佩服自己,那么拼命的养了几个白眼狼,到头来给自己攒了一身病。

不过,她会慢慢收拾的。

老四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装模作样的看书,明天他就要去学堂读书了,她暂时不管他。

老二躲在屋子里睡觉,他下个月就要充军了,她也没必要揪他起来干活。

母子一场,他们的缘分快要尽了,宋春雪也不强求。

赶在天黑前,她做好了晚饭。

好多年没自己做饭了,她很怀念这种万事不求人的感觉。

粗粮擀的面片,用酸浆水调的汤,就一些咸菜好下饭。

只是,三娃还没回来。

老四跟老二嚷嚷着怎么还不吃饭。

“等三娃回来了再吃。”

宋春雪从院子外面进来,解下围裙去添炕。

三娃在放羊这件事上特别上心,他的羊比别家的肥。

“三娃每天来得那么晚,等他回来都看不到吃饭了,点油灯多费油。”老四不满的抱怨道,“娘,你怎么今天这么向着三娃,连大哥都被他气走了。”

宋春雪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听着羊群的咩叫声,抬脚往厨房走。

“不是向着他,而是我以前太委屈他了。”她淡淡道,“你别忘了,你读书的钱还是他放羊赚的。”

老四语塞,想要反驳却张不开口。

老二去厨房端饭,一声不吭。

三娃回来在院子里洗了手,进屋后发现大家在等他,有些惊讶。

“快坐下吃饭。”宋春雪将筷子递给他,“明天早上晚点走,我给你烧汤。”

三个儿子齐齐看向宋春雪,觉得她今天对三娃的态度好得过分。

应该说,是对每个人的态度都变了。

但,唯独对三娃变好了。

老二老四不比老大那样强势,什么也没说开始闷头吃饭。

次日一早,三娃洗完脸后去厨房烧水,准备喝口热水,吃块干饼子就去放羊。

孰料,踏进厨房,便看到母亲在雾气腾腾的锅里舀汤。

“喝了再去吧。”

三娃接过碗筷,有些迟疑道,“不用忽然对我这么好,你烧得太早,他们起得晚,喝的时候会凉。”

“读书人比放羊的起得晚,这书能读出什么名堂来?”宋春雪面无表情的给自己盛了一碗,“若是赶不上趟,以后就不给他们烧了。”

“......”三娃没接话,仿佛不认识母亲一般,蹲在院子里快速的吃完。

从大门一侧拿起羊鞭,他背着沉甸甸的干粮和水袋去放羊,心想娘莫不是中邪了?

她怎么忽然对他这么好?

三日后。

老大跟他媳妇从娘家回来,灰溜溜的。

宋春雪知道是被他岳丈赶回来的。

哪有女婿跟自己的亲娘吵了嘴,跑去丈人家待的,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他们回来的时候,宋春雪正跟三娃坐在台阶上吃刚出锅的土豆。

母子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中间摆着一碟子咸菜,有种母慈子孝之感。

老大跟陈凤跟见了鬼似的,走进院子便盯着他们不动了。

宋春雪夹了口咸菜放在嘴里,黄芯的特别香,还带着一点甜。

“傻站着做什么,想吃自己去厨房拿。既然回来了,晚饭你们俩做。”

翅膀太硬了好办,只要他们俩没分出去,没粮食没地方住,硬气一段时间还得乖乖服软。

老大看向三娃,不由握紧了拳头。

三娃只是瞥了他一眼,低头夹了口咸菜,埋头吃土豆。

老二站在房门口,隔着门帘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期待下一刻他们就能打起来。

这两天太憋屈了,娘眼里仿佛只有三娃,有什么好东西总是先喊三娃。

以前不是这样的。

“怎么,还想打架不成?”

宋春雪看着脸色阴沉的老大,轻描淡写道,“是我不愿意分家的,你若是再打他,他便带着一圈羊分出去,你留下来给我养老。”

宋春雪知道,老大最怕的就是跟她过一辈子。

“凭什么?”老大媳妇陈凤气不过。

“那羊才是家里最值钱的,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带走?而且你那么讨厌我,老了我才不会伺候你,还是让三娃跟你一块儿过吧。”




这对话宋春雪很熟,差点下意识的答应了。

“不是,我打算给自己做两身衣服。”

她将布料锁到柜子里,“算起来我已经五年没做过新衣服了,而你年前不是刚做过两套,老二跟三娃连一套都没做。”

老大语气软和了不少,“那娘给我做件汗衫总行吧,我看到你买了棉布,做衣服肯定很舒服。”

他倒是眼尖,宋春雪就扯了四尺棉布,打算给自己做汗衫和肚兜。

“你如今都成家了,陈凤闲着也是闲着,让她给你做。”

老大语气有些不满,“凤儿不会做,而且她做的怎么跟娘的手艺比,我还是喜欢娘做的衣服。”

宋春雪冷笑,“你不是说我做的又丑又不好看吗?我记得定亲的时候,陈凤她爹说她家女儿的针线活最好,别以为我老糊涂了。”

她以前好糊弄,被老大骗得团团转,如今可不惯着他。

“娘,”老大见她这么不好说话,不由抓着她的胳膊认错,“娘我错了,是我不懂事,一时说了那样的气话。”

二十岁的小伙,风华正茂的时候,抓着她的胳膊撒娇,还是她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心头肉,这种感觉,让她心酸无比。

四十多年的心结,在这一刻狠狠地挣扎,仿佛要从她的心中冲出来,轻轻一动就疼得厉害。

可是四十多年的母子隔阂,宋春雪再了解不过,这只不过是他的权宜之计。

“对了,我今天买了六只小鸡,加上之前的五只母鸡四只公鸡,我们家现在有十五只鸡,你媳妇肚子大,重的活儿不让她做,但喂羊喂鸡,还有两顿饭交给她做没问题吧?”

宋春雪平静道,“我是过来人,她舒不舒服我看得出来,若是光找借口不干活,饭也就找借口别吃了。你们趁早搬出去,外面的土窑多得是,看着你们这样我头都疼。”

老大面上有些挂不住,“好,那等她回来,我就跟凤儿说。”

第二日中午,陈凤挺着大肚子从娘家回来了。

她唉声叹气的,一屁股坐在炕头边。

“老大,我今天找了个郎中,他说我肚子时不时地疼不宜干重活,需要躺几天歇着。郎中说还要开几副药,我没带钱就没开。”

正在吃午饭的众人没有接话,老大江夜铭看了眼母亲,拉着她往西屋走。

“你拉着我做什么,我又没说谎,不舒服就是不舒服。”

陈凤在院子里拉扯着,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让大家听到。

“你若是想躺着就躺着吧,反正你们两口子在家里吃饭就要干活,让老大多干点活儿,你想躺多久躺多久。”

宋春雪转身从箱子里摸出几块攒了多年的银锭子,给三个儿子每人一两。

“以后,我不会偏向谁,也不会惯着谁。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能够靠着自己过活了,不要总想着在我这里拿钱。”

“我只是个快四十岁的女人,这些东西都是我从土里刨出来的,精打细算才攒了些,多了没有。”

看到小小的银锭子,足足有一两,陈凤双眼放光。

果然,娘出的主意没有错,这个抠搜老婆子终于舍得给钱了。

“三娃又没娶媳妇,你给他钱做什么。”

陈凤没好气道,“他是留在家里的,以后家里的便宜都让他占了......”

宋春雪嗤笑一声,“钱谁不会花,而且他也会分出去,这老院子有什么好的,他也想盖得新的,哪怕只是两间屋子也好。”

她冷冷的发话,“趁早盖院子,你们都分出去,我好清净清净。”

陈凤想到娘跟她说过,等她这孩子生下来,就可以多分一些地。

她摸了摸肚子道,“我们也没那么着急,老大一个人怎么盖院子,都没个人帮他,还是等孩子生了再说吧。”

宋春雪冷笑,她怎么会不清楚她在打什么主意。

“反正你们自己盘算,想要吃饭就要干活,别跟我当大爷。我跟三娃在外面忙活,你们若是活儿干得好,我们抽空帮你们盖院子。”

陈凤得意的看向老大,似乎在说,看吧,还是要我出面。

老二跟三娃埋头吃饭,反正这事儿跟他们关系不大。

日落西山,宋春雪今日提早回了家。

她就是想看看,老大两口子有没有在认真干活。

果然,一进院子就看到陈凤挠花了老大的脸,从鼻梁到嘴角,指甲挠出的长长的血痕,看着异常显眼。

不知为何,宋春雪很想笑。

“活该,谁要你惯着她,疼媳妇也该有个限度,不然有你受的。”

她跟所有讨厌儿媳妇的婆婆一样,心情很好。

“反正,今晚若是吃不到你们俩做的饭,以后你就乖乖出去赚钱,多攒点银子请人盖院子,我们伺候不起。”

说完,宋春雪拍打身上的尘土,进屋换了衣服洗了手。

她今晚做好了饿肚子的准备。

天色越来越暗,她躺在炕上听着老大终于走出西屋,自己去厨房里做饭。

等三娃回来的时候,他的饭还没做好。

洗过手,三娃来到北屋,压低声音悄悄的问宋春雪,“娘放心大哥做饭啊?”

“他本来就会做,之前在学堂自己做了三年,你忘了?”

三娃缩了缩肩膀,“但他动静很大,水瓢都快摔烂了,有点吓人。”

宋春雪从老木躺椅上起身,“我去看看。”

果然,她一进门就看到老大将擀面杖摔得震天响。

“不爱做就别做,惊动了灶王爷,你今年别想如意。”

她倚在门板上,不咸不淡的道,“你二十了,陈凤十八,还当自己是孩子呢。”

“成了家就有个成家的样,我不说我当初怎么过来的,就问哪个成了家的还要被老娘供着的?”

宋春雪说着说着站直了身子,语气冷厉。

“我知道你怪我忽然不向着你了,但你若是没瞎没聋就该有自知之明,你比三娃大四岁,你除了年龄哪里及得上!”

“你们两口子再给我甩脸子,别逼我跟陈凤她祖宗一样,将你们轰出去自立门户。”她似笑非笑道,“不信你问问陈凤,她二祖父是不是讨了好几年的饭。”

老大的动作渐渐轻柔下来,背对着宋春雪,熟练的叠起擀开的面块,用刀切成窄条。

“如果你们俩还没学会夹起尾巴做人,我明天就让庄子上的人作证,将你们赶到驴圈窑里住。”




这片干涸又贫瘠的土地上,大家吃的清油都是胡麻籽榨的油。

胡麻籽比麦子还要贵,想要产量高,也要跟麦子一样,种在平坦肥沃的土地里才行。

杂粮产量高一些,命也贱,哪怕是种在陡峭的地埂上,遇上旱年也能收回种子。

胡麻油跟麦麸,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老大的算盘打得太精了,宋春雪不由抬头淡淡的看着他。

老大已经扛了好几回粮食了,这会儿额头上挂满了汗,站在门口等待她的答复。

“不行,谁都不想要黑面,你自己不愿意吃可以喂鸡喂猪,我们家今年有两头黑猪,小的那只你们拉去养。”

“可是......”

“别等到过年的时候直接来分肉,我可没功夫给你养。既然要分家,就要分得彻彻底底,清清楚楚。”

说着,宋春雪将粮仓的门关上,在外面上了锁。

她对站在远处看好戏的老二喊了声,“过来搭把手,帮你大哥抬出去。”

老二应了一声,“好。”

看到老二,老大想到了一件事。

“不对啊,老二要走了,他的那份粮食怎么办?”老大想到什么,停在粮仓外面,“而且老二将来是要发饷银的,那些粮食岂不是......”

“操心好你的事,那些粮食他又带不走,我只能多给他一些银子。你分你的,别的事情也别惦记。”

宋春雪背对着他们,这一刻对老大的不悦又多了一层。

她转头冷冷的看着他,“我养你这么大,刚成亲就跟我对着干,这不行那不行,能将东西分给你就不错了,你若是不满意可以还给我。”

“......”老大张了张嘴,皱着眉头没说话。

他扛起台子上的麦麸,哼哧哼哧的往外走。

装草的房子,其实是用土砖垒起来的窑洞,冬暖夏凉,一开始也是住人的。

这老院子盖起来之后,后来养了羊就用来装草了,其实里面有灶台有炕,是宋春雪跟孩子他爹成亲的时候住过的。

他们平常都喊它草窑。

现在,老大迫不及待的住到外面,不过是嫌跟宋春雪他们住在一起烦。

这一点,宋春雪也能理解。

但老大话里话外都只想着自己,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样子,寒了宋春雪的心。

不过,她也没多伤心,反正四十多年了,老大将她的心早就戳成了筛子。

分了干脆,她不会再偏向老大一分一毫。

老二跟老四也是要离开的,他们俩的那份,她要给自己和老三留下。

只是,家里的土地一部分是老二的,等老二留在军营一年后,那些地是要补给老大的孩子的。

三娃还没成亲,生孩子的事还早,她不想老大将家里的好地全都分去。

这样想着,宋春雪觉得,她得早点促成三娃的亲事。

前世,三娃娶的媳妇是隔壁庄子上,跟她关系要好的李家媳妇夏木兰。

这一次,三娃的媳妇必须还是她。

因为宋春雪曾经对她不好,处处挑剔,婆媳俩吵吵闹闹了半辈子。

到最后,她躺在炕上动不了,屎尿都控制不住的时候,是三娃媳妇给她洗的被子褥子,有时候还给她洗澡擦褥疮膏......

这一次,她要对三娃媳妇好点。

*

下午,宋春雪没去锄地,她准备去河湾里割黄须菜。

黄须菜在河湾最低处的盐碱地里生长,三月末的时候正是适合采嫩芽的时候,特别好吃。

宋春雪好多年没吃过这个菜了,如今自己腿脚便利,她想多割一些,晒干了还能留到冬天拌凉菜吃。

黄须菜味道微咸,还可以替家里省点盐呢。

河湾里很热闹,来割黄须菜的人不少。

还有人在河湾两旁割碱柴,其实是一种叶子很大,长在稍微干燥的盐碱地里的植物,羊很爱吃。

很多人拿碱柴喂猪,猪吃了会长得更快,吃的更多。

但如今的宋春雪不想废那个力气,太吃力了。

河湾深处离家里很远,道路还不通畅,碱柴晒干了还要她自己背回家。

这种傻力气活,她以后都不会干。

没人会关心她累不累,她这副身体需要自己小心照顾,免得将来给三娃媳妇添麻烦。

不过,她好像看到三娃媳妇了!

看到远处的斜坡上,下来一个背着背篓的姑娘,宋春雪当即激动的站了起来。

是夏木兰!

她也来给她姑姑割黄须菜了。

夏木兰家离这边很远,但她经常来她姑姑家串门,她姑姑会经常指派她干活。

看着那瘦长的身子,不知为何,宋春雪忽然鼻头一酸。

其实夏木兰家那边的山地没有这边的陡峭,她娘家那边地势高,土地平缓,雨水也多一些,河湾也没这么深。

以前她跟三娃让夏木兰受了气之后,木兰都会哭着说讨厌她姑姑,怨姑姑给她说了这样一门亲事。

明知道宋家就是一个火坑,她的亲姑姑因为一点好处,将她推到了火坑里。

这一次,宋春雪还要让她做三娃的媳妇吗?

对,一定要做。

不然三娃跟木兰生的五个孩子,她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这一次,她一定对三娃好,一定不会嫌弃夏木兰生不出女娃。

夏木兰长得白净,她也是最能干的,她生的女娃是庄子上最好看的。

若是错过了,三娃上哪里找这么好的媳妇去?

这么想着,宋春雪在心中打定了主意。

这一次,要尽快促成三娃跟夏木兰的亲事。

改天,她要带上好东西,去夏木兰姑姑家一趟。

所以,她没有上前打扰夏木兰,只是在割黄须菜的时候,远远的看着她。

“你看什么呢?”赵玉芳忽然凑到她跟前,“夏英的侄女呀,长得挺好看的,圆脸,皮肤很白,人也乖巧的很,我想着给我家老大说媳妇呢。”

宋春雪转头,没好气的道,“你家老大不是说了一个远处的姑娘吗,还说?你也太贪心了吧,一次说俩,你有多少鸡蛋浪费的?”

上门说亲,总要拿些好东西,鸡蛋是最次等的,但这也是庄里人的好东西。

赵玉芳笑她,“你着什么急,还冲我喊,真看上人家侄女了?”

宋春雪戳了戳她纤瘦的腰,“你悄悄的,别吓到人家姑娘,若是种下了坏印象,你可就坏事了。”

赵玉芳蹲在她旁边割黄须菜。

“那可是夏英的亲侄女儿,她嫁到李家,李家是大户,那么多男孩子,她怎么可能将侄女嫁到你家去,别做梦了。”




宋春雪怎么会不明白,陈凤要跟着去,是想花她的钱。

从前的她爱屋及乌,对老大好,对陈凤也是再三容忍。

“好啊,但是我没有带多余的钱,别大着肚子跑一趟,连一文钱都不带。”

如今,她一文钱也不愿意给他们花。

老大江夜铭没想到娘还这样针对他,气得握紧拳头。

他怎么都想不通,娘为何对他忽然这么差劲。

“走吧,我还得去锄扁豆呢,那地里的苦苦菜特别多,晚上就吃凉拌苦苦菜。”

她没理会老大,进屋拿了顶帽子便往地里去。

哀莫大于心死,她不是非得老大对她孝顺。

曾经她躺在炕上,屎尿都要三娃媳妇伺候,老大趁三娃不在家,会偷偷进屋来看她一眼,有时候会给他带一点东西。

但都是老大一家吃剩下的,他儿子买的果子都蔫了才给她拿来。

而且,他不是心甘情愿来看她的,是庄子上的人议论他,他为了避免被人戳脊梁骨才来的。

更可恶的是,她说过死后不要进祖坟的,但他听了阴阳先生的话,非要将她葬入祖坟,因为祖坟的方位对他家有利......

每每想到此,她怄得喘不过气来。

老大将陈凤拉到西屋,满脸的怒气。

“你大着肚子走那么远的路,伤到孩子怎么办?”他没好气的道,“我们的钱还有用处,你若是没有特别想买的,还是先留着。”

陈凤跺了跺脚,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我怀了孩子嘴特别馋,想买点酸的东西吃,你儿子也是要吃的。”

“可我娘铁了心不分家,我们想吃点好的就得跟大家一起吃,你先忍忍。”

陈凤气得抹眼泪,“都怪你,不好好跟你娘认个错,好歹哄着她点,等分了家再说。”

*

三娃很久没出门了,宋春雪一再坚持带他去集市,他没有拒绝。

宋春雪便带着老二跟老三,步行了十几里地,来到了太平乡集市。

她打算买很多东西,出门前随身带了五百文钱。

老二是主动征兵的,边境太平,暂时不需要打仗,入选要求很高。

而老二被选上,将来会一直留在军中,绝对比留在家里种田有出息。

所以他才那么骄傲,一点活儿也不干。

几个孩子成家后,老二是最令她脸上有光的孩子。

只可惜,他眼里最终还是没有她这个当娘的。

重活一世,她对他不再抱期望。

母子一场,都是世世代代积累的缘分。

还有二十天左右,他就要去从军了,要带衣服鞋子,还要准备一些必需品,比如火折子水皮带等。

这回,她不想给老二抱怨她的机会,怪他没给他准备这准备那。

她也没心疼钱,能想到的都给他买了。

最后,他们来到鞋匠铺子,给三娃和老二各买了两双鞋。

她又扯了几尺布,打算给三娃做身衣服。

他身上的衣服又旧又破。

刚开始,集市上的人很多,摩肩擦踵的,很难前进。

但临近中午,集市上的人逐渐散去,稀稀拉拉的。

宋春雪买了些麦芽糖后准备回家,却在街上看到了老四的身影。

老二也看到了,“老四怎么在街上,这个时间他不该在读书吗?”

宋春雪知道,老四在学堂经常逃学,不好好读书还跟同窗学坏了。

“走,跟上去看看。”

老二想到老四说过的话,连忙阻拦。

“娘,他或许是跟同窗有事情要做,我们还是回去吧。”

宋春雪不理他,径直往前面走。

“他一个孩子,能有什么事情做?”

说话间,她已经走出老远。

“娘,还是算了吧,他跑得那么快,我们追不上。”老二江夜辉揉了揉肚子,“好饿,我们还是回家吃饭吧。”

为了省钱,他们赶集从来不会在街上吃饭。

宋春雪走的很快,在一家羊肉馆门前停下。

老三跟老二跟了过去,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老四。

他正跟几个痞里痞气的同窗有说有笑,不多时小二端了热气腾腾的羊肉汤放在他们面前。

如果没看错的话,结账的是老四。

“娘,”老二有些紧张,“老四是被带坏了吗,现在该怎么办?”

这臭小子,比他当初读书时还奢侈,一碗羊肉汤能抵好几碗臊子面呢!

难怪他经常找借口跟娘要钱,娘觉得他最小,没什么心眼,便每次都给了他。

他花钱请别人吃羊肉汤,是装大尾巴狼了吧!

“娘,我们还是回去吧,老四跟同窗玩得好,现在过去只会让他没面子。”三娃读书少,没在乡学里读过,不懂这些。

他别开艳羡的目光,轻声劝宋春雪,“娘,回家吧,你若是想吃羊肉汤,明天杀一只羊羔,反正二哥从军前总得杀一只践行。”

宋春雪转头看她,心里像针扎过似的,生疼生疼。

原来,三娃这么顾忌弟弟的面子。

“好,我们回去吧。”宋春雪转身就走,“有点馋了,晚上我们吃莜麦臊子面吧。”

虽然肯定没有白面的好吃,但配上肉臊子,怎么都好吃。

这样想着,宋春雪加快了步伐回家。

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回到家中。

本以为陈凤做好了饭等他们,谁知道他们已经吃完午睡了。

宋春雪气不打一处来,“咣咣咣”的敲打西屋的房门。

“你们俩还会吃独食了,那以后你们俩的饭自己做,别等着我伺候!”

她用力的踹了两脚房门,“赶快将你们的院子盖好搬出去,看到你们俩就晦气!”

老大跟陈凤刚睡着,吓得从炕上爬起来,却不敢还嘴。

肚子饿的厉害,宋春雪决定吃饱了再骂。

但来到厨房,她明显发现鸡蛋少了好几颗,锅碗洗得很干净,说明他们今天吃得很好。

打开白面袋子,发现下去了一大截。

两个人吃一顿饭,不会用掉这么多白面。

宋春雪疾步走出厨房,又“咣咣咣”踹开了西屋的门。

“你们今天吃了什么,我的白面怎么下去那么多?”

宋春雪语调不高却沉得吓人。

“老大,我从前是缺你的还是短你了,现在竟然干出这种缺德的事,是想让我以后像防贼一样防着你们吗?”

“吃独食就算了,还挖走了那么多白面,你的书是读到狗肚子里了?”

老大江夜铭被骂得有点懵,从炕上坐起来。

“娘,我们今天的确吃了白面饭,但不至于闹成这样吧,凤儿还怀着孩子呢。”老大不以为然,“娘,你这两日怎么对我这么凶?”

宋春雪直接走到陈凤的嫁妆箱子前,凑上去闻了闻。

白面饼子的味道清香无比,这骗不过经常吃杂粮的人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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