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太阳穴凸凸地跳。
我们本该在餐厅畅谈未来。
不是在这里被人羞辱！
我冲上去把我妈扶了起来，护在身后，“外婆，虎毒不食子，您可知妈妈在奶奶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如果说我妈的苦难，奶奶和爸爸是凶手，外婆就是他们的爪牙。
“什么日子？
哪家媳妇不是这样苦了一辈子？
你妈就金贵了？”
“五十岁的人了，不好好在家过安生日子，还跑出来丢人，我许家怎么教出这种女儿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再与外婆争执。
没用的。
沉默了几秒，奶奶笑着走了上来，装模作样地拍了拍外婆，“亲家母啊，别气坏了身子。
小媛就是一时想不开，耍性子呢！
说来这事儿怪我，是我老太婆不会做人，惹得小媛生气了。”
周围一阵唏嘘。
全是指责我妈不孝。
更有甚者，还祈祷自己能碰上这种好婆婆。
我忽然间觉得好荒谬，是非曲直全凭一张嘴。
他们嘴巴一张一闭，便把我妈钉在了耻辱柱上。
我不安地看向妈妈。
我好不容易才让把她带出那个吃人的小山村。
她会跟着奶奶回去吗？
她会屈服吗？
在吵闹声中，妈妈注意到了我的目光。
她接下来的行为，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小昭，你是不是饿了？
妈妈很快就能处理好，然后咱去吃大餐。”
妈妈起身后，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往前走了几步。
“妈，是他李家欺人太甚，非要把我昭儿往火坑里推，我就是为了昭儿，也要强大起来！”
“进李家门之前，为了供弟弟上学，您让还在读三年级的我辍学，逼着我去隔壁农场打杂，本该读书上学的年纪，我只能没日没夜地干活。
进了李家门后，就因为我没生儿子，永远都在吃剩饭，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
妈妈说得很平静，平静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可我知道，那是妈妈打碎了牙往肚里吞的几十年。
她真的累了，已经没有精力大喊大叫。
说罢，妈妈拉着我，离开了超市。
身后是外婆撕心裂肺的威胁，“许自媛，你要是不和我回李家村，我们就断绝母女关系！”
妈妈没作停留，不紧不慢地走着。
吃饭时，我时不时瞥妈妈一眼，很多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我怕妈妈只是在强撑。
我不想戳穿她。
突然，妈妈“噗嗤”笑出了声。
“小昭，你有什么想问的，直说吧，我看你憋得也是难受得很。”
我疑惑地看着妈妈，张了张嘴，又没敢说什么。
妈妈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我，“这些天，我已经想开了。
一辈子才几万天，我凭什么要委曲求全。
我要争来自己的尊严，我要上桌吃饭！”
一滴热泪“啪”地流了下来。
妈妈扬起头说话时，眼中有漫天星河，好美。
以前那个只会叹气，屈服男人的妈妈，终于醒了。
“啪-啪-啪”一位漂亮姐姐从远处走了过来，对着妈妈的方向鼓掌。
她递过两张名片，自称主播猎头。
“许女士您好，我姓曲，是这样的，我司最近在找中年女士，做女性思想启发的账号。”
“方才，您在人堆里讲得太好了，我周围的一些女性几度落泪！
如果您能和我司签约，不仅薪资比您现在的工作高出几倍，还能帮助更多的女性走出困境！”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妈妈眼里闪过一抹亮光。
我会意。
“曲女士，这样吧，你容我们考虑两天，两天后给你答复。”
我加了小曲的微信。
这样的工作，必然比在超市理货带来的成就感高出许多。
但为防有炸，我一连两天熬夜做背调。
才发现，这是一家良心公司。
全女工作人员、没有年龄歧视、不过问隐私，更没有隐形kpi。
我告知妈妈，让她辞掉超市工作时，她答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一个劲儿问我，“我真的可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