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骆宁萧怀沣的现代都市小说《改嫁摄政王,我复仇虐渣妹骆宁萧怀沣全文》,由网络作家“初点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说《改嫁摄政王,我复仇虐渣妹》,现已完本,主角是骆宁萧怀沣,由作者“初点点”书写完成,文章简述:她,本是侯府千金,一片赤诚,为太后挡刀,重伤濒死,只盼能为家族换取爵位,保家族荣光。可换来的,却是南下养病三年的孤苦生活。三年后,她满心欢喜归府,却发现一切都变了。表妹鸠占鹊巢,住进了她的院子,还抢走了属于她的一切。她的父母兄长,对表妹疼爱有加;小弟亲昵依赖的,也是表妹;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也暗慕表妹,直言她样样都比她出色。她据理力争,换来的却是众人的联手迫害。她含恨而死,做鬼的十八年里,眼睁睁看着他们或落魄潦倒,或悔恨终生,可她心中的怨恨从未平息。也许是上天怜悯,骆宁竟重生了,再次睁眼,她眼中满是决绝与坚毅。这一次,她绝不再任人欺...
《改嫁摄政王,我复仇虐渣妹骆宁萧怀沣全文》精彩片段
p>车夫:“是大小姐回来了。”
骆宁与魏公公乘坐一辆马车,两个丫鬟便坐在车外。
丫鬟秋华对小厮说:“快下门槛,让大小姐的马车进去。”
小厮复又关了门,进去通禀。
魏公公见状,安慰骆宁:“许是还没接到信。”
“是。”骆宁笑道,“劳烦公公也跟着我等一等。”
“等一等,也无妨,奴婢今日是专程送大小姐回府的。”魏公公说。
片刻后,出来一名管事。
管事态度高高在上:“走西边角门,大门的门槛轻易不能下。”
秋华一听就恼了:“大小姐回府,此乃大事,怎可走角门?”
回来就走角门,自降身价。
管事:“请大小姐见谅。这是规矩,侯府不同往时了。马车进门,都是走角门。”
又道,“大小姐许久没回府,规矩往后就慢慢知道了。”
秋兰气结。
魏公公心头诧异,又很快明白过来。
无非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魏公公从马车里出来:“请镇南侯出来,咱家有太后娘娘口谕。”
管事不认识魏公公,但认得他身上这身一品太监服,吓得腿脚打哆嗦:“老公公,这、这……”
“休得无礼,快去回禀!”
故而,骆宁重生后回家,没有被迫从西南角门进去。
她的祖母、父母与兄嫂,全部出来迎接了。
表妹白慈容站在母亲身后,穿一件银红色斗篷,容貌绝俗、气质温雅,极其醒目。
前世骆宁被阻拦门口,她的马车只得从角门进府,从此被府里一众下人看不起。
一旦失了大小姐的威仪,往后的路是一步步往下,每个人都可以踩她一脚。
今生,至少管事与下人们都清楚,大小姐不是任人凌辱的小可怜。想要欺负她去讨好表小姐,也要看看有没有活路。
小鬼难缠,先解决此事。
“为何要为我哭?不是你亲手送我去死的吗?”她做鬼的前几年,总在母亲身边围绕,向她索要一个答案。
可惜,她比一阵风还轻,母亲看不见她。
那一滴泪,也困住了骆宁,她做鬼都不得安生。
重生后,她释然了。
她接受自己由白氏所生,也接受她被烧死时白氏滴落的那一颗泪。
它们实实在在。
它们也毫无意义。
骆宁起身,喊了值夜的丫鬟秋兰。
秋兰拿了炉子上的热水,用铜盆兑温了,替骆宁擦擦汗湿的后背。
换下亵衣,骆宁突然问秋兰:“后日是小年吧?”
“是,大小姐。”秋兰回答。
前世,小年这一日,发生了两件事。
也就是这两件事,让侯府上下都说骆宁“不吉利”、“带灾”,父母与祖母委婉提出送她回南边庄子上。
骆宁自然不同意,再次大哭大闹。
他们便说她性情暴躁,可能是生病了,逼她静养。
等于禁足。
她回京的正月,没有被母亲带出去参加任何一场宴席,反而是表妹出尽风头。
正月春宴过后,不少门第向表妹提亲。
只是提亲的门第,侯夫人和白慈容都看不上。不是三四品的文臣武将,就是落魄还不如镇南侯府的功勋世族。
再后来,骆宁与嘉鸿大长公主的独子裴应偶遇;又机缘巧合见过几次,嘉鸿大长公主邀请骆宁母女登门做客。
大长公主表示,自家娶儿媳妇不看重门第,只求姑娘人品好、容貌好。
是看中了骆宁。
哪怕骆宁那时候十九岁,在盛京已经算“老姑娘”了。
——这也是骆宁的死因。
镇南侯府再也攀不上比嘉鸿大长公主更好的姻缘了,必须让给白慈容。
骆宁更衣后,又去睡了。
翌日大清早,她叫了孔妈妈。
孔妈妈以前是老夫人那边的,与老夫人的西正院管事婆子、丫鬟都熟悉。
“替我办件事。”骆宁对孔妈妈说。"
>骆宁顺利进了镇南侯府,这个属于她的地方。
魏公公闲话几句,回宫复命。
祖母正院,父母兄嫂、两位婶母,弟妹、堂弟妹等人皆在,满屋子热闹。
人人都在说笑。
仿佛骆宁被小管事刁难、阻拦门外的事不曾发生。
“阿宁的院子,收拾得怎样?”祖母有些疲乏,想要散了。
母亲回答她:“蕙馥院早已收拾妥当。”
在场众人,表情一敛。
骆宁离家前,侯府就赏赐了下来。她当时住了三个月,院子是文绮院。
文绮院房舍多、位置好,仅次于祖母、父母的东西正院。
“娘,我的文绮院呢?”骆宁问。
母亲含笑:“文绮院如今住了人。蕙馥院一样的,在东正院的后面。你回来了,娘想要和你住得近。”
她说得极其坦荡、理所当然。
好像没有任何不妥。
骆宁没有像上辈子那样质问,惹得她在祖母和父亲跟前哭,同样笑盈盈:“我还是愿意住文绮院。
当年差点死了,住到了文绮院才慢慢好转,那地方于我是福地。既然已经住了人,我先住祖母的暖阁,等收拾出来了我再回去。”
又笑问,“那么好的院子,住了谁?是大哥大嫂住进去了吗?”
看向大嫂,“嫂子,妹妹在娘家住不了几年,能否疼一疼我?等我出阁,侯府全是你们的,何必着急这一时?”
室内又是一次安静。
“姐姐,是我住了文绮院。”一旁的表妹白慈容,笑着回答。
侯夫人想不通,这才是最恐怖的。
文绮院内,骆宁坐在暖炉旁,给丫鬟秋华上药。
“……还疼不疼?”骆宁问。
秋华装那一下,实打实摔在结冰的地面上。
她从小习武。没有名师指点,武艺不算多高强,却比一般丫鬟结实灵活,可以控制力道,不受太重的伤。
“无碍,大小姐。”秋华说。
又担心,“大小姐,宋姨娘会不会出卖咱们?”
收下了金叶子,宋姨娘答应演一出戏。
“侯爷与夫人都来了,宋姨娘应该很清楚,我所言非虚。她有了身孕,夫人容不下她,她与腹中胎儿性命难保。
侯爷时常不在家,内宅由夫人说了算。宋姨娘不算特别聪明,但人都会求生。她不会出卖我们。”骆宁说。
前世,宋姨娘没有做什么恶。
骆宁记得,她落胎后精神不太好,病恹恹的,下红始终止不住。
再想到骆宁自己,风寒高烧都几日不退,可见侯府用的大夫,都是随大夫人心意开药方。
宋姨娘病下后,镇南侯关切了些日子。
夫人几次提出,把宋姨娘挪到乡下庄子上去休养,镇南侯不同意。
而后,夫人从余杭娘家弄来一对美貌双胞胎,给了镇南侯做妾,镇南侯才丢开手。
宋姨娘去了乡下。
侯府再也没有她消息。
从头到尾,她都不重要,只是棋子。
她没主动害过人。
可后来进府的双胞胎姊妹,心狠手辣,是大夫人的打手,没少替大夫人作恶。
堂妹骆宛,就是死在那对双胞胎姨娘手里的。这是往后的事了。
骆宁先要顾好自己。
“大小姐。”孔妈妈端了药汤进来。
骆宁接过来,吹凉才递给秋华。
秋华为她受了伤。前世,秋华也是护她而死。
“大小姐,洪嫂说,老夫人没有查今早的事。不过,洪嫂告诉了盛妈妈。”冯妈妈低声道。
盛妈妈是老夫人身边的总管事妈妈。
“盛妈妈怎么说?”"
“……今早去茶房提水,霁雪姐姐还叫我先提,说大少奶奶早上不着急。”骆宁的小丫鬟初霜说。
骆家的热水,由茶房统一供应,尤其是早晚梳洗用的热水。
有七八个炉子,可主子多,谁先谁后也讲究个规矩。
比如说,白慈容的丫鬟去提热水,除了老夫人、侯夫人的人,其他人都要先让给她。
而大少奶奶是嫂子,她的丫鬟也高骆宁的丫鬟一等。
哪怕骆宁的丫鬟先到,热水供应不及时的时候,要先给大少奶奶。
这些规矩,下人们比较能接受,她们习惯了“等级森严”。
随着骆宁有了小厨房,她身边的人行走体面了不少。
早上拎热水洗漱这么一件小事,大少奶奶的丫鬟没跟她抢,小丫鬟初霜都觉得面上光彩,忍不住回来跟主子和姐姐们“炫耀”。
“别得意。”秋兰板起脸教训小丫鬟,“你们在院子里走动,要时刻谨记规矩。
大少奶奶是大小姐的嫂子,她的人哪怕让了,你也不能先提。自己吃亏不要紧,连累了大小姐,我要打的。”
初霜吓得要哭。
骆宁翻一页书,没做声。
无规矩不成方圆。秋兰管教小丫鬟的时候,只要有理有据,骆宁是不插手的。
秋兰又叮嘱几句。
而后,骆宁听到秋兰和孔妈妈说,院子里需要多两个粗使婆子,因为添了小厨房,有些事忙不开。
孔妈妈:“我去同大小姐说。”
她进里卧,坐在临窗大炕上的骆宁放下书,等着她回话。
孔妈妈把方才她与秋兰商议的,说给骆宁听。
“……您有知根知底的人吗?”骆宁问,“若识得,就调两个进来使唤;没有,我就去祖母那边挑两个。”
孔妈妈想了想,说她与下人房那边的人相熟。
下人房那边有不少人。
若男人在侯府当差,自家女人或媳妇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只得在杂事处领个闲差。
没有工钱,只管一日两顿饭。
骆宁的院子里,粗使婆子和小丫鬟一样,一个月有五百月钱的,管饭、一季两套衣裳,一年下来可赚得五六两银子,吃饭、衣着都有了着落。
“我去找两个。”孔妈妈说。
骆宁:“不要太机灵的。老实本分就行。”
孔妈妈道是。
很快就领进来两个女人,都是三十来岁年纪,粗壮结实、沉默寡言。
骆宁安排好了她们,才去同侯夫人说。
“……要是太多了,我就自己出月钱,她们的吃饭、衣裳,也由我出。”骆宁说。
侯夫人本想驳回。
她不愿叫骆宁如愿。
只是想到白慈容的蕙馥院有四个粗使婆子、四个粗使丫鬟,两个三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侯夫人的话就堵在了嗓子眼。
文绮院的人少,庶女骆宣院中的小丫鬟都比骆宁多一个。
“你该先问问我。”侯夫人道。
“这点小事,不敢拿来打搅娘。娘管侯府诸事,每日忙碌,女儿想尽尽孝心。”骆宁道。
侯夫人:“……既然你挑好了,总不能撵出去,叫你没面子。那就用着吧。”
骆宁应是。
她从东正院出来,遇到了她大嫂温氏。
温氏身后还跟着乳娘和丫鬟,抱着她儿子骆立钦。
小孩子十五个月,已经会说不少的话,很聪明。
“大嫂。”骆宁与她见礼。
大少奶奶笑容有些勉强:“阿宁,来给母亲请安?”
“是。”骆宁笑道,去逗孩子,“阿钦,可识得姑姑?”
“识得。”小侄儿软糯糯的,“姑姑,阿容。”
骆宁:“……”
大少奶奶的笑容更加尴尬,低声吩咐乳娘,“抱进去吧。起风了,别叫孩子吃风。”
如果造化更好,她诞下皇子……
这才是商户女真正的脱胎换骨。
“姑姑,正月春宴不能出头,咱们别沮丧。”白慈容继续道,“阿宁姐救了太后的命。她又是您的女儿,咱们还怕没机会吗?”
侯夫人眼睛明亮几分。
“你说得对。”侯夫人道。
又说,“阿宁得了太后赏识,我又是诰命夫人,有望携你入宫。这么说来,我应该对阿宁宽容几分。”
她冷静了。
她要耐下性子,托举白慈容上高位。
不能被小小骆宁逼得狼狈,心灰意冷。
如此想着,侯夫人顿时沉稳了,怒气也散得一干二净。
骆宁的确是不孝,欠教训;可好处又不能少了她的,给她置办些首饰吧。
白氏有的是银子。
“她怎能给我惹这么多的事,添如此多的麻烦?”侯夫人叹气。
白慈容便说:“因为她过得太好了。骆家大小姐,从小就光辉,她没吃过苦。”
侯夫人立马想到白慈容吃的苦,轻轻搂着她。
骆宁的衣裳做齐了。
老夫人拿出珍藏的三套头面,赏赐给骆宁;又拿出私房钱,去金铺给骆宁定了两套头面。
镇南侯母子俩难得闲坐,说些体己话。
“阿宁回京后,家里有些不太安生。”老夫人道。
镇南侯颔首:“阿宁她……”
“不是阿宁,而是你媳妇,还有那个表姑娘。”老夫人说。
表姑娘在内院,不与外院利益起纠葛,大手笔送礼,白家因此给了不少好处,镇南侯对她没意见。
她还嘴甜讨喜,在镇南侯心里,她甚至比庶女可爱几分,对她有些亲情的。
她住的这三年,几乎无人不喜她。
“……哪怕她再好,到底只是表姑娘,怎能取代阿宁,成为侯府千金?”老夫人说,“怪道阿宁没衣裳都不敢讲。”
镇南侯对女人这些争风吃醋,不以为意:“阿宁太谨慎了。”
“咱们做得不好,她心里不安,这才谨慎。”老夫人说,“你同你媳妇讲,表姑娘已及笄,早日送回余杭婚嫁。”
镇南侯沉吟:“白氏想在京城替阿容寻一门婚姻。”
“人人都想往高处,你媳妇与白家也没什么错。只是野心太重。找一门婚事,我不反对;但要跟侯府千金比肩的婚事,那是不可能的。”老夫人道。
镇南侯失笑:“白家不敢如此痴心妄想。”
和侯府小姐比?
白氏没那么不要脸的。
哪怕她妇人之见,白家也不会这样愚蠢无知。
白慈容有什么资格跟侯府小姐比?
几年侯府生活,给她镀上一层金粉,也更改不了她是商户女的本相。
“那就最好。”老夫人说,“叫你媳妇早日定下此事。”
镇南侯想了下:“阿宁比阿容大。应该先替阿宁择婿,才轮得到阿容。”
“阿宁是侯府嫡小姐,她的婚事得慢慢来。门第、人品一概不能有差错。”老夫人说。
镇南侯还是对此不上心。
骆宁受伤,耽误了婚姻,为侯府换取了爵位,她最大的价值用完了。
只剩下灰烬。
她没用了,在镇南侯眼里就可有可无。
如今她满了十七,年纪大了,想要高门婚姻比较难,可能得往下寻找。
而镇南侯,他比一般人都势利眼。一个不如侯府的女婿,是不配被他多看一眼的。
“娘,这些内宅琐事,交给白氏去操心吧。”镇南侯说。
老夫人:“阿宁的幸福,你是一点也不顾?”
镇南侯敷衍:“也交给白氏吧。她是阿宁的亲娘,不会害阿宁的。”
又道,“阿宁最近对白氏太过于忤逆,这是她们母女较量。孩子不听话要驯的,白氏有轻重。娘您别太插手了。
骆宁为太后挡了一刀,重伤。
全家因她富贵荣华。
伤及肺腑,迟迟不愈,她被送去南边温暖庄子上养病三年,回来时家里多了一位表妹。
表妹住骆宁的院子,用她的月例与丫鬟。
骆宁的父母、兄长疼她、小弟爱她,祖母赏识她;就连骆宁的竹马,也暗慕她,说她处处比骆宁优秀。
太后原本要封赏骆宁一个县主,却因母亲从中作梗,县主落到了表妹头上。
骆宁受不了,大吵大闹,他们却说她发了疯。
害死了骆宁后,阖府松了口气,人人都觉甩脱负累。
骆宁做十八年鬼,看着侯府一点点倒塌,辜负她的人都惨死,她重生了。
她又活了。
“大小姐,前面是城南三十里铺,您要下车歇息吗?”车夫问她。
骆宁摇摇头:“不了,直接进城。”
又道,“不回侯府,去趟安兴坊。”
车夫不明所以,还是听话照做。
跟骆宁回来的两个丫鬟,一个叫秋华的问:“大小姐,安兴坊是什么地方?”
“是太后娘娘宫里的魏公公,他私宅地方。”骆宁说。
秋华诧异:“您要去找魏公公?不先回家,拜见侯爷与夫人吗?”
骆宁前世是直接回府。
遭遇了一件事。
也是她往后步步艰难的原因之一。
不到一年,两名心腹丫鬟秋华、秋兰先后被害死,斩断了她的左膀右臂,她处境更难了。
“不急。”骆宁说。
安兴坊下了车,骆宁亲自敲门。
魏公公今日休沐,在宅子里弄花拾草。
听闻是骆宁,急急迎出来。
骆宁挡那一刀时,魏公公也在太后身边,亲眼所见。
“骆小姐。”他满脸堆笑,“听说您去养病,好了吗?”
“已痊愈,多谢公公挂念。今日刚进城,想先去拜见太后娘娘,又怕宫门深……”
“奴婢带您去。”魏公公热情说。
骆宁顺利到了寿成宫,见到了太后崔氏。
太后始终不忘旧情。
“瞧着长高了些。养得不错,水灵俏丽,哀家欢喜。”太后一直拉着她的手。
前世,骆宁回城后,屡次提出去见太后,她母亲不许。
“你去太后跟前,不过是挟恩图报,会害死我们。”母亲如此道。
太后托人问了几次,实在无法,才没了音讯。
骆宁死后,太后在法华寺点了十五年的灯,求她投个好胎、富贵康健。
收回心神,骆宁回握太后的手:“娘娘,民女一切都好。”
“想要什么,都同哀家说。”
“您手腕上这串佛珠,能否赏了民女?民女想借佛光与您的恩赏,谋求前路太平。”骆宁说。
她不客气、不推辞,太后反而心头温暖。
太后极力想替骆宁做点什么。
她当即把常年戴在腕上的佛珠,褪下来送给骆宁。
又闲话琐事。
骆宁没有半分拘谨,言语爽利流畅,跟太后讲述南边庄子种种趣事。
话语里甚至有些俏皮,逗得太后开怀。
太后留她用了午膳。
骆宁要回去。
“刚入城门,尚未拜见祖母与双亲。改日再来叨扰太后娘娘。”她起身行礼。
太后叫魏公公送。
骆宁目的达成,把佛珠仔细收好,回了镇南侯府。
侯府门口很宽敞,巍峨门楼,阔大丹墀,两只大狮子威武气派;朱红大门沉重高大,门钹锃亮金黄。
——谁能想到,这里的主人,三年前还只是个正三品的武将?
“镇南侯府”的门匾,是骆宁挨那一刀后,皇帝为了表示孝道、褒奖骆宁对太后的救命之恩,赏赐骆家的。
宅子也是御赐的。
这恢弘门匾,如此光洁,染了骆宁的血。
“什么人?”门上小厮阻拦。
车夫:“是大小姐回来了。”
骆宁与魏公公乘坐一辆马车,两个丫鬟便坐在车外。
丫鬟秋华对小厮说:“快下门槛,让大小姐的马车进去。”
小厮复又关了门,进去通禀。
魏公公见状,安慰骆宁:“许是还没接到信。”
“是。”骆宁笑道,“劳烦公公也跟着我等一等。”
“等一等,也无妨,奴婢今日是专程送大小姐回府的。”魏公公说。
片刻后,出来一名管事。
管事态度高高在上:“走西边角门,大门的门槛轻易不能下。”
秋华一听就恼了:“大小姐回府,此乃大事,怎可走角门?”
回来就走角门,自降身价。
管事:“请大小姐见谅。这是规矩,侯府不同往时了。马车进门,都是走角门。”
又道,“大小姐许久没回府,规矩往后就慢慢知道了。”
秋兰气结。
魏公公心头诧异,又很快明白过来。
无非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魏公公从马车里出来:“请镇南侯出来,咱家有太后娘娘口谕。”
管事不认识魏公公,但认得他身上这身一品太监服,吓得腿脚打哆嗦:“老公公,这、这……”
“休得无礼,快去回禀!”
故而,骆宁重生后回家,没有被迫从西南角门进去。
她的祖母、父母与兄嫂,全部出来迎接了。
表妹白慈容站在母亲身后,穿一件银红色斗篷,容貌绝俗、气质温雅,极其醒目。
前世骆宁被阻拦门口,她的马车只得从角门进府,从此被府里一众下人看不起。
一旦失了大小姐的威仪,往后的路是一步步往下,每个人都可以踩她一脚。
今生,至少管事与下人们都清楚,大小姐不是任人凌辱的小可怜。想要欺负她去讨好表小姐,也要看看有没有活路。
小鬼难缠,先解决此事。
骆宁顺利进了镇南侯府,这个属于她的地方。
魏公公闲话几句,回宫复命。
祖母正院,父母兄嫂、两位婶母,弟妹、堂弟妹等人皆在,满屋子热闹。
人人都在说笑。
仿佛骆宁被小管事刁难、阻拦门外的事不曾发生。
“阿宁的院子,收拾得怎样?”祖母有些疲乏,想要散了。
母亲回答她:“蕙馥院早已收拾妥当。”
在场众人,表情一敛。
骆宁离家前,侯府就赏赐了下来。她当时住了三个月,院子是文绮院。
文绮院房舍多、位置好,仅次于祖母、父母的东西正院。
“娘,我的文绮院呢?”骆宁问。
母亲含笑:“文绮院如今住了人。蕙馥院一样的,在东正院的后面。你回来了,娘想要和你住得近。”
她说得极其坦荡、理所当然。
好像没有任何不妥。
骆宁没有像上辈子那样质问,惹得她在祖母和父亲跟前哭,同样笑盈盈:“我还是愿意住文绮院。
当年差点死了,住到了文绮院才慢慢好转,那地方于我是福地。既然已经住了人,我先住祖母的暖阁,等收拾出来了我再回去。”
又笑问,“那么好的院子,住了谁?是大哥大嫂住进去了吗?”
看向大嫂,“嫂子,妹妹在娘家住不了几年,能否疼一疼我?等我出阁,侯府全是你们的,何必着急这一时?”
室内又是一次安静。
“姐姐,是我住了文绮院。”一旁的表妹白慈容,笑着回答。
骆宁暂住祖母的西正院。
祖母住西间,东间很快收拾出来,添置被褥。
“……你大嫂难产,是阿容请来了名医,救了她母子一命。她是侯府的恩人。”祖母对骆宁解释。
表妹白慈容人情练达,又极其富足,很快收买了侯府众人。
从上到下,无人不敬她。
救大少奶奶母子,更是把她威望推到顶峰,就连骆宁的父亲也认可了她。
母亲把她挪到了内宅仅次于两正院的文绮院,光明正大取代了骆宁的地位,也没人有异议。
“阿宁,你是个懂事孩子,蕙馥院一样可以住的。”祖母又道。
叫她忍让。
没有骆宁,哪有这侯府?别说什么文绮院了。
骆宁不恨祖母。
祖母对她没有恶意,是护过她的。前世受了表妹恩惠的蒙蔽,很快反应过来,对骆宁加以照顾。
而后祖母“病逝”,是突发急病,那晚只骆宁的母亲和表妹在祖母跟前。
祖母死后,骆宁再无容身之所。
“祖母,让我住您这里吧。”骆宁笑道,“我都十七了,您与娘不替我寻个婆家?”
她没有顶撞祖母。
也没有大发脾气,叫人看笑话。
别人笑,骆宁也笑,甚至笑得更自然。
“好孩子,你越发大方爽利了。”祖母握住她的手,“住这里也行,别难过。”
“是。”骆宁回握她的手。
暖暖的手,很健朗。
她与祖母说了好一会儿话。
还特意说了表妹白慈容。
“怎么以前没见过这位表妹?”骆宁问。
祖母:“是你大舅舅的嫡女,之前寄养在外地,怕继母迫害她。”
又有点诧异,“你没见过她?”
骆宁摇摇头:“没有。她跟我娘,长得很像。”
“侄女像姑,有福气。”祖母说。
骆宁笑了下。
“你大哥说他见过。”祖母又道。
骆宁再次一笑。
当然见过了,他们才是亲兄妹。
她不吵不闹,在西正院住下,陪伴祖母。
祖母早已不管事,只礼佛。
父母的东正院内,则有点发愁。
“阿宁回来了,还是赶紧给阿容腾挪院子。”父亲说。
母亲则说:“慧能首座指点的,文绮院位置适合阿容住。我想,阿宁可以理解的,她一向懂事。”
又道,“蕙馥院就在咱们正后头,小门相通,方便她与父母亲厚,她应该能接受。”
“内宅琐事,听你做主。”父亲淡淡说。
他去了宋姨娘的院子睡。
翌日,母亲叫了骆宁前去。
“……娘日夜思念你。要不是有你表妹相伴,恐怕缠绵病榻,你回来就见不到娘了。”母亲哭着,拉了骆宁的手。
骆宁没什么表情:“娘辛苦了。”
“你表妹之前被魇着,病了些日子。法华寺的首座和尚,指点了方位,叫她住文绮院,才压得住。”母亲又说。
“阿宁,你才回来,切不可恃宠而骄,计较太多。你想想,你受伤,天家才赏赐了这侯府,你爹爹面子不太光彩。
时时提起,叫你爹颜面扫地,岂不是你不好?施恩不图报,阖府才会感激你。”母亲还说。
骆宁有双和母亲很像的眼,妩媚多情,明亮生彩。
她静静看着母亲:“如果爹爹觉得面子不光彩,可以请辞,叫天家封赏我一个郡主。”
母亲被噎住。
“阿宁,你这是糊涂话了。”母亲说,“哪有女儿家越过父亲封郡主的?都是受父恩。”
骆宁表情很平静:“娘,爹爹封了侯,您也得了诰命。这么大的宅府,您也说是因我受伤救太后而得。怎么不替我表表功?”
“功是要别人说的。”
“娘你也不能说吗?”骆宁问。
“不好自卖自夸。”
“既然你们心里都有数,女儿想要回自己的院子,是很过分要求吗?”骆宁一步不让。
母亲有点恼了:“阿宁,你没规矩!”
气氛僵持。
母亲想到魏公公送她回来,又忍住了脾气:“阿宁,住哪里都是一样。文绮院并不比蕙馥院高贵。不重要。你莫要盯着蝇头小利。”
“既然都是一样、不重要,那就还给我吧。”骆宁说。
母亲语塞。
她叹口气:“你变了,阿宁,你怎么变得如此固执、粗俗不通礼数?”
骆宁轻柔笑着:“娘,这句话女儿不解。女儿回家了,想住自己的院子,很过分?需要女儿请太后娘娘主持公道吗?”
母亲眼底有了惊怒。
她再也说不出话。
骆宁有礼有节,始终面含微笑,不给任何人造谣她“发疯”的借口。
她回了西正院,陪着祖母念佛。
白慈容到了侯夫人的院子,低声劝她别生气:“姑姑,我会搬出来的。”
“不行!”
又道,“我有办法,到时候叫老夫人劝阿宁吧。”
腊月天寒,过几天便是腊八节。
信佛的人很在乎这一日,因为腊八节也叫法宝节,佛门会做法事、散佛粥。
每年这日,法华寺的厢房都订满,佛斋更是精致奢华,一桌需要五百两银子。
饶是如此昂贵,没点身份地位都订不到。
过去好些年,镇南侯府没有订到法宝节这一日的素斋,老夫人深觉遗憾。
半下午,骆宁陪着祖母捡佛豆,她母亲来了。
身边跟着白慈容
“娘,阿容有个好消息告诉您。”母亲满脸微笑。
“什么好消息?”老夫人问。
“祖母,我订到了法华寺的素斋,是腊月初八法宝节那一日的。”白慈容笑道。
白慈容已经和骆家其他孩子一样,直接称呼老夫人为祖母了,以示亲昵。
老夫人脸上,情不自禁有了笑容。
“怎么订到的?”
“慧能首座帮了忙,他与我有些私交。要不然,五百两银子一桌的素斋,咱们也抢不到。”白慈容笑道。
老夫人笑容慈祥:“又叫你破费了。”
“这是大日子,孙女只想尽孝。”白慈容说。
老夫人欣慰点点头。
骆宁坐在旁边,安静听着。
她记得这一年的腊八节。
也是因为骆宁不肯让院子,非要索回,母亲和白慈容想了这么一出。
结果腊月初六开始下雪,一直下到了初九,盛京方圆百里的村庄都受了雪灾。
死了人、牲畜。
御史台趁机弹劾腊八节这日的素斋,攻讦法华寺,逼得法华寺拿出万两银子赈灾。
而订到了素斋的六户门第,全部受到弹劾。
骆宁的父亲与其他五位贵胄,挨了骂。
母亲不说是白慈容的错,却说:“阿宁一回来,咱们就如此倒霉,这孩子啊……”
府里的下人们开始传这话。
成功移花接木,骆宁替表妹背锅。
她一个人、两个丫鬟,压根儿无法与整个侯府辩驳。
想到此处,骆宁插了话:“听说,腊八这日的素斋,一共才六桌,至少五百两银子一桌。”
白慈容看向她,小小年纪带着从容与贞静,“是,这一日都抢,京里信佛的人多。”
“盛京光望族,就不止六户,还有皇亲国戚。祖母,这不是得罪人吗?”骆宁淡淡说。
老夫人的笑容,顿时有点勉强。
侯夫人,也就是骆宁的亲生母亲白氏,笑着解释:“能订到就是有佛缘,信佛的人不会生气,只会羡慕老夫人的缘分深。”
老夫人又松动。
骆宁看向她:“祖母,还是退了吧。”
母亲脸色顿时落下来。
白慈容见状,笑着说:“姐姐,是我欠考虑。您放心,慧能首座会出面担保的,不叫咱们得罪人。”
“退了吧。”骆宁面孔沉静,“祖母,此事不善。”
白慈容笑容也维持不住。
侯夫人几乎要浮出怒容。
老夫人看着这个,又看着那个,在心里叹口气。
“……那就算了,今年的法宝节,我去烧一炷香就行。”老夫人无奈。
孙女刚回来,这一桌素斋,托人情、花巨资,当然不是为了老婆子,而是为了争院子。
她没有老糊涂。
院子应该还给孙女骆宁,这是骆宁应得的。
所以,她只能忍痛割爱,站骆宁这边。
侯夫人带着白慈容,几乎是怒气冲冲出去。
下人们瞧见了,免不得议论。
骆宁回房,拿出一串紫檀木精心雕刻的佛珠:“祖母,法宝节的时候,您戴着它去吧。”
老夫人一瞧,差点惊呼出声:“玄妙佛珠?这、这是太后娘娘的!”
“是,她赏给我,说保佑我平安。祖母,借您戴一日,回头还是要还给我。”骆宁笑道。
老夫人脸上几乎露出狂喜。
比起五百两银子一桌的昂贵素斋,这串佛珠才是真正有面子,人人仰慕与震撼的法宝。
她看向孙女。
不对啊,她为何要在白慈容和孙女之间犹豫?
这才是她的血脉,她骆家真正嫡出的大小姐。
白慈容,她怎么回事来着?
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呢?
骆宁心中十分好奇雍王与郑皇后之情愫,却又不敢冒失。
她低垂视线,被郑皇后携手坐下。
“……这狗真吓人。”郑皇后一边让骆宁同坐,一边看着趴在大殿一角的黑狗。
雍王没答话。
黑狗冲郑皇后龇牙,又被主人的眼神吓退,继续趴在地上,只偶尔哼哼两声。
郑皇后收回视线,夸骆宁忠诚,拼死替太后挡刀。
说到动情处,甚至声音微哽。
太后笑着安抚她。
雍王一言不发。
“母后,骆小姐是否议亲了?”郑皇后问。
太后不知道,直接问:“阿宁,你可有婚约?”
“还没有。”骆宁答。
郑皇后笑道:“我倒是想替骆小姐做媒。”
太后:“可有人选?”
“人选很多。”郑皇后笑道,余光瞥一眼坐在旁边悠闲喝茶的雍王。
太后也看他。
骆宁察觉异样,也顺着太后视线望过去。
雍王一袭玄衣,眸色深。端着雍容气度,但暴戾隐藏眉宇间,微微蹙眉就倾泻一二。
骆宁赶紧收回视线。
“此事要从长计议。女儿家面皮薄,别当着阿宁的面说。”太后笑着,岔开话题。
郑皇后也自悔失言,转而问骆宁:“听闻镇南侯府有位表小姐,才情过人、容貌绝俗,乃京城贵女之首,传言可真?”
她只能想到这个话题。
镇南侯是新封的爵位,在盛京门阀林立的地方,实在抬不起眼,郑皇后很难关注到他们家。
倒是那位表小姐的事,传得比较广,皇后都有耳闻——当然,毁誉参半。
外头有人替白慈容邀买人心。
骆宁外祖白家,最不缺钱;而真正关心白慈容前途的那个人,他更是财力滔天。
他们要地位。
借着侯府地位,他们要助白慈容高嫁功勋世族。
“娘娘,民女才回京,消息远不如内宫通透。”骆宁笑道,“不过,表妹的确温柔聪颖,阖府无人不爱她。”
她们就此话,聊起京城其他闺秀。
骆宁小坐,时辰不早了,起身要告辞。
太后又叫魏公公送她。
郑皇后宫里也有事,骆宁起身后她也告辞。
她甚至送了骆宁一小段路。
“常到宫里来,陪母后解解闷。本宫执掌六宫,琐事繁忙,时常无暇尽孝。你能逗太后开怀,便是天下至孝。”郑皇后说。
骆宁应是。
郑皇后对骆宁,无恶意。
骆宁出身不高,骆家封爵才三年,“新贵”谈不上,“暴发”也不算贬损,她在郑皇后面前极其渺小。
骆宁似太后疼爱的小爱宠。
没人会觉得婆母身边的爱宠是威胁,从而忌惮。
只会投喂一点好处,夸几句爱宠机灵,来讨好婆母。
——郑皇后对骆宁的善意,也是如此。
“你平时喜好什么?”郑皇后又问。
骆宁:“除了看看书,就是耍鞭。”
“还会用鞭?”郑皇后很新奇,笑靥璀璨,“那算得上文武双全了。”
“不敢当,娘娘,耍着玩。”
聊了半日,才放骆宁走。
寿成宫内,太后崔氏正在问儿子,是否要定亲。
“……今年二十了,也该有个王妃。御史台催着礼部,礼部又烦陛下。要不然,皇后也不会急慌慌来提此事,替陛下分忧。”太后说。
“再说。”
“骆小姐如何?”太后问,“单看她美丽,可性格沉稳内秀,不觉她多光华。立在皇后旁边时,竟是丝毫不输。难得的美人儿。”
雍王眉头蹙得更深:“母后抬举她了。”
太后:“……”
她并无夸大。
郑皇后在闺中就因美貌与气度,名震功勋世族。
同龄女子,无人有资格与郑皇后的容貌相提并论。
骆宁清雅素净,薄施脂粉、衣着简朴,被郑皇后携手同坐时,不管是五官还是气质,竟是都不输。
——太后也惊讶。
有了对比时,才能看出她的不凡。
骆宁太静了,似蒙了一层薄纱的明珠,光华都被她低垂的眉眼遮盖了。
“那她家里那位表妹呢?在京城名声显赫。”
“一个表姑娘,闹出这么大的声望,野心不小。”雍王冷漠道,“为的就是攀附,人品堪忧。”
——还不如骆宁。
“你若顽固,哀家请陛下圣旨赐婚,到时由不得你。”太后说。
“那只好麻烦骆小姐,早日去投胎,下辈子重新做个好人。”雍王语气冷漠。
太后无奈,又有点气恼:“放肆,她是你母后的救命恩人。”
“推她入火坑,恩将仇报,母后这样报答恩人?我不喜她,不能善待她。”雍王说。
又道,“既是恩人,怎么钱财上如此刻薄?她浑身上下,无一件新衣,也无太多首饰。”
太后:“早已赏赐过了侯府。”
“赏赐东西,能落入她手?”
“镇南侯乃她父亲,她是嫡长女,又是恩女,理应捧在掌心的。”太后说。
说着,就微微拧眉。
会不会判断有误?
太后知道,镇南侯有三个嫡出的孩子,二男一女。
这个女儿就是骆宁。
作为长房唯一的嫡小姐,骆宁不至于受穷。
可进宫都穿得半新不旧,又不太像她谨慎做派——如只是为了低调内秀,可以穿颜色素雅的新衣。
“母后与其替她谋姻缘,不如借着过年,直接赏她些东西,更实用。”雍王站起身。
他招呼一声,黑狗屁颠屁颠爬起来,跟着他出去了。
黑狗体型硕大无朋,也不知什么品种。
他走后,想起他的话,太后沉吟。
骆宁是未嫁千金,她家族有体面,她才有颜面。
不管什么赏赐,自然要送到镇南侯府,而不是越过侯府直接赏赐给她,这不合规矩。
骆宁不诉苦,面上也无半分愁容,太后也看不出她在家里过得如何。
——两次进宫,都没有叫她祖母与母亲陪伴。
特别是她母亲,在骆宁的父亲封侯时,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她有资格进宫求见太后的。
“来人。”她喊了女官。
女官应是。
“准备金百两、银三千两,另有时新布料、首饰,着人送去镇南侯府。”太后说,“特下懿旨,送给大小姐骆氏阿宁。”
女官应是。
太后想了下,又说,“把南边进贡的浮光玉锦也拿出来,送给骆氏阿宁。”
浮光玉锦是两个月前进贡的,一共十二匹;太后留了两匹,剩下给了皇后;皇后赏了贵妃与外命妇,自己只留两匹。
最终,六匹浮光玉锦流于望族门第,引来无数吹捧,太后娘家侄女娇憨大胆,还向她讨要。
太后没给她。
现在她拿出来,给骆宁。如此贵重的东西,可以试探出侯府对骆宁的态度。
骆宁回到镇南侯府,已经半下午。
先去见过祖母。
而后去拜见母亲,侯府大夫人白氏。
大夫人白氏戴点翠首饰,上了年纪仍风韵不减,高贵又温柔:“阿宁,你时常进宫去打扰太后娘娘,恐怕会惹人嫌。”
骆宁表情安静,笑容恬柔:“太后娘娘倒是不烦。今日还遇到了皇后娘娘。她叫我时常去宫里坐坐。”
白氏眼神微闪。
有羡慕,也有嫉妒。
就是没有半点为骆宁高兴。
前世,骆宁对母亲的态度,总是费解。
死了十几年,才接受一个事实:哪怕是自己生的,也会恨,不输对仇人的恨。
很荒诞。
不过,人世本就荒唐,她生母白氏是个没有伦理、没有羞辱感的女人。
“阿宁,你性格平庸,不太会讨人喜欢。娘总是担心你得罪了人,连累侯府。下次你进宫,娘陪你去。”白氏说。
贬损她,踩低她。
骆宁笑了下。
她才不平庸,她有趣得很。
做鬼十几年,除了黑狗,风都不知晓她的存在,她依旧怡然自乐。
“下次再说吧,娘。”骆宁道。
白氏又问:“文绮院住得如何?”
很轻一句话,把怨毒藏得很深。
前世,骆宁搬回文绮院,是牺牲了她的涵养,用“发疯、吵闹、小气不饶人”换来的。
白氏虽然怪,倒也不生气。
今生却一直不甘心。
她心尖上的宝贝、她最疼爱的白慈容,怎可以给骆宁让路?
还是没有任何好处的退让,从文绮院搬出来。
“很舒服。”骆宁笑道,“文绮院位置好,侯府最枢纽。我住在那里,才感觉自己挨了那一刀、养了三年的病,都有意义。”
白氏面颊微微一抽。
她只得叫骆宁回去。
晚夕时,大夫人白氏眼睛发红,情绪低落。
长子骆寅、小儿子骆宥,以及白慈容去看望她,同她一起用晚膳,都瞧出了她的异样。
“……又是被阿宁气的?”长子骆寅问。
白氏叹口气:“我不知拿她如何是好。好心教导她,免得她挟恩骄纵,自取灭亡。她一句也不听。”
“缺乏教养!”骆寅说,“咱们家有运气,陛下才封爵。多少人为天家卖命,挨一刀算什么大功劳?”
小儿子骆宥不说话,默默吃饭。
白慈容笑道:“大哥别生气。阿宁姐刚回来,有些生疏,慢慢熟悉就好了。”
又对白氏说,“姑姑也别担忧,阿宁姐会好起来的。她是心里没底,才不停拿她的功劳说事。慢慢的,她会戒骄戒躁。”
“做娘的,少不得要操心她。”白氏说。
“娘,您别娇惯她。她不听话,该教训的时候别手软。”骆寅说。
白氏点点头。
翌日,太后娘娘的赏赐,到了镇南侯府。
镇南侯骆崇邺率阖府接旨,却发现赏赐是单给骆宁一个人的。
人人惊讶。
骆宁没有身份,只是未出阁的千金,她是没资格接赏的。
她替太后挡刀,太后才破例。
骆宁接了赏。
魏公公带着几名内侍,把赏赐直接送去了文绮院。
大夫人白氏,带着众人也来了文绮院,笑靥璀璨:“阿宁,今天真是好日子,连带着娘脸上也光彩。”
骆宁微笑。
白慈容很热情,笑容无比动人:“阿宁姐,可喜可贺,太后娘娘时刻不忘你。”
骆宁:“娘娘仁慈。”
“快给我们瞧瞧‘浮光玉锦’,只远远见过郑家四小姐穿。”大夫人笑道。
骆宁:“不急,下次我做出来了,你们再看吧。”
众人:“……”
大夫人笑容不减:“正是这话。”
吩咐她身边的大丫鬟颂喜,“叫库房来,替大小姐收拾,都入库吧。收拾妥当,阿宁也要休息了。”
颂喜要应是,骆宁伸手阻拦了下,笑道:“娘,这些东西是太后赏赐,不入公中的库,我自己收着就行。”
大夫人的笑,冷淡了几分:“阿宁,文绮院难道要造反吗?你们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公中出?况且你未嫁,女儿家连性命都是父母的。”
又道,“这是太后赏赐的东西,难道我们贪图它?”
骆宁表情不变,云淡风轻:“我知道娘不会。只是太后懿旨封赏,我若是搬入库房,这是陷父母于不义。
太后恩情,远大过侯府家规。娘,到时候御史台参一本侯府贪墨女儿的赏赐,爹爹该何等苦恼?”
跟着大夫人、白慈容来的,还有大嫂、二婶、三婶,堂妹以及几位姨娘和庶妹。
此刻,她们都看得出来,大夫人哪怕咄咄逼人,抬出长辈架子,还是被骆宁压了一头。
这些赏赐,一根线头都出不了文绮院。
大夫人是侯府女主人,一品诰命夫人,却完全做不了女儿的主。
威望有损。
估计仆妇们会看笑话。
大夫人也想到了这层,觉得骆宁不给她面子。她待要严厉训斥,骆宁说了一句更狠的话。
她笑盈盈对大夫人说:“御史台参奏不算大事,传到盛京名门望族耳朵里,怕是笑话咱们家没见过太后赏赐、做出错事,从此背上了‘没见过世面’的坏名声,恐怕对每个人都不好。”
大夫人拼了命想拔高白慈容,为的不就是“名声”?
岂能毁在一件小事上?
大夫人心惊,脸上又有了点笑意:“阿宁说的是。”
她们便走了。
骆宁看着白氏狠狠咬住后槽牙,面颊抽动,不免想起前世。
前世她悲伤、愤怒,对母亲把表妹看得比她尊贵千万倍无法理解,她恨不能撕开自己的心肺,叫母亲瞧一瞧她的委屈,母亲却总是淡然微笑,轻轻掠过。
她何时被气到面颊扭曲?
骆宁关上了院门。
没觉得快意,仅仅是平静。
重活了,就好好活,心如止水活着。
她是她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她不再奢望他们。
“大小姐实在不懂事,这样顶撞夫人。”东正院,丫鬟婆子故意如此说。
下人们却各有心思。
大小姐的确有点过分,可大夫人也没做到母亲该有的慈爱。
换做表小姐,大夫人会更体贴她。
“……浮光玉锦不错,可以做两件衣裳,正月宴席时候穿。”大夫人已经平息了怒气,对白慈容说。
“那阿宁姐可以大出风头。”
“不会,你到时候会大出风头。阿宁她呀,鲜花着锦,不能再张扬了。”大夫人说。
白慈容又惊又喜:“姑姑,您要给我?”
“自然。有了好东西,都是你的。”大夫人笑道,“好孩子,我恨不能把这颗心、这条命都给你!你小时候吃了太多苦。”
“不,能到您身边,所有的苦都不值一提。”白慈容依偎在大夫人怀里,“只是,阿宁姐不肯给的。”
“放心,她会乖乖拿出来。”大夫人道。
白慈容搂着大夫人的腰,悄声叫“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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