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宁喜儿萧止淮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太子妃她又狠又辣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朝云紫”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去葳蕤殿路上,宁喜儿听周英介绍东宫后院。四年前,她死之后第一个月,太子南巡,纳了当地县令之女为谢侧妃。紧接着,皇上采选,太后择了四名女子充盈东宫,皆是世家之女,周英就是其中之一,五品官家之女。此后,在长达三年多的时间,东宫再没有添任何新人。加上她,如今东宫有七名女子。“这位妹妹眼生的紧。”一个声音从旁侧传来,“该不会就是昨儿殿下新纳的宁奉仪吧?”宁喜儿抬眼看去。眼前的人,她居然认识,是当今太后娘家兄弟的孙女,赵如雨。幼年她常在皇后椒房宫小住,赵如雨则住在太后宫中,每每她与太子游御花园时,赵如雨总会纠缠上来。万万没想到,她死后,赵如雨竟被太后送到东宫来了。“这是赵侧妃。”周英低声介绍了一句,然后屈膝,“赵侧妃安。”宁喜儿跟着请安。“抬...
《重生:太子妃她又狠又辣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去葳蕤殿路上,宁喜儿听周英介绍东宫后院。
四年前,她死之后第一个月,太子南巡,纳了当地县令之女为谢侧妃。
紧接着,皇上采选,太后择了四名女子充盈东宫,皆是世家之女,周英就是其中之一,五品官家之女。
此后,在长达三年多的时间,东宫再没有添任何新人。
加上她,如今东宫有七名女子。
“这位妹妹眼生的紧。”一个声音从旁侧传来,“该不会就是昨儿殿下新纳的宁奉仪吧?”
宁喜儿抬眼看去。
眼前的人,她居然认识,是当今太后娘家兄弟的孙女,赵如雨。
幼年她常在皇后椒房宫小住,赵如雨则住在太后宫中,每每她与太子游御花园时,赵如雨总会纠缠上来。
万万没想到,她死后,赵如雨竟被太后送到东宫来了。
“这是赵侧妃。”周英低声介绍了一句,然后屈膝,“赵侧妃安。”
宁喜儿跟着请安。
“抬起头来。”赵如雨目光倨傲,轻笑一声,“原来洗衣婢长这样,果然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只要一想到要跟你这等贱婢一同伺候太子殿下,我就觉得浑身哪哪都不舒服……哦,对了,昨夜太子并未临幸于你,才进东宫第一天,就失宠了,以后这漫漫长夜,可怎么办是好呢。”
宁喜儿扯唇。
这赵如雨,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这张嘴总是不饶人。
她低着头:“赵侧妃姐姐进东宫三年多,一千个漫漫长夜是如何度过,恳请指教一二。”
赵如雨的眸子倏然瞪大。
除了刚进东宫第一天她当夜承宠外,从那以后,她夜夜独守空房,这个洗衣婢,胆大包天竟敢公然讥讽她?
她扬起手,就想一巴掌扇下去。
周英战战兢兢开口:“杨嬷嬷出来了,许是太子妃等急了,我们快进去吧。”
她是奉仪,东宫最低的品级,平时见了太子妃侧妃等人都是绕道走,从不敢当面硬刚。
她偷偷拉了一把宁喜儿:“赵侧妃品级比你我二人高太多了,而且还是太后孙侄女,你以后,莫要再那样说话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宁喜儿一脸惶然,“多谢周姐姐提醒,我记下了。”
她低着头,眼中却一片清明。
太子忙,东宫女人多,不闹出点事情来,怎能让太子记起她来……
一行人走进太子妃宫殿之中。
宁喜儿一进去,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
探究,惊奇,厌恶……每个女子的神情各不一样。
她规规矩矩,从婆子手上端起一杯热茶,走到宁孟薇身前:“妾身敬上这杯茶,愿娘娘福寿延绵,岁岁安康。”
她将热茶递上。
宁孟薇并不接,慢条斯理拨弄着自己的指甲。
在场之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默默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也就赵如雨有太后做靠山,懒懒笑了一声:“啧,这双手洗干净了吗就敢捧茶盏,我怎么好似闻到了一股皂角味儿,把茶香都给盖住了,你奉的茶,怕是狗都不稀得喝。”
宁喜儿抬头,一副惊慌的模样:“妾身是给太子妃娘娘奉茶,赵侧妃怎能拿狗来类比?”
宁孟薇神色一冷。
东宫后院的几名女子,除了那称病从不请安的谢侧妃,其余女子都长达三年未曾受宠,渐渐成了一潭死水。
也就赵如雨,仗着有太后撑腰,眼睛长在头顶,如今,竟敢嘲讽到她头上来了。
来了个洗衣婢也好,给赵如雨多点难堪,免得天天蹦跶。
“太子妃不会真听信了这小贱婢的挑唆吧?”赵如雨轻轻喝口茶,“既然她不得太子欢心,那就给她找点儿事做,免得挑拨离间,让人心烦。”
她想了想道,“太后身体每况愈下,从今儿开始,你去东宫后头的佛堂给太后拜佛祈福,哪天太后身子好了,你再回雨秀苑。”
宁孟薇扯唇笑。
洗衣婢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好歹是太子亲自带回来的,新鲜劲都没过,赵如雨也敢动心思。
正好,借赵如雨,让她瞧瞧太子对这洗衣婢到底有几分在意。
她点头:“我大晋素来注重孝道,宁奉仪若能为太后求得福寿,该当重赏,去吧。”
宁喜儿屈膝:“谨遵太子妃旨意。”
屋内其余女子一脸兴致缺缺。
还以为来了个多厉害的女子,第一夜没承宠就算了,第一天请安居然就被发配到佛堂去了,岂一个惨字了得。
大家一脸同情的望向宁喜儿。
宁喜儿像是领了什么十分重要的差事一般,脸上带着天真的笑意。
“喜儿妹妹……”周英拉着她,低声道,“东宫佛堂,就相当于是冷宫,去了那地方,就再也难回来了,你和赵侧妃求个饶,让她网开一面……”
“能给太后娘娘念经祈福,是我的荣幸。”宁喜儿开口,“等太后病愈,我再回雨秀苑陪周姐姐说话。”
周英叹气。
太后的身子一直不爽利,根本就没有什么明确的病,自然也就没有病愈一说。
赵侧妃这是故意不给宁喜儿活路。
宁喜儿被带到佛堂。
同四年前一样,佛堂果然还是东宫最破败的地方,佛像破了,也没有人修补,四处野草横生。
“赵侧妃娘娘有吩咐,宁奉仪除了用膳出恭,必须得一刻不停的念经。”一个粗使婆子站在佛堂门口,冷冷道,“若宁奉仪停下来,就莫怪老奴不客气了。”
宁喜儿跪在蒲团上,开始念经。
她脑中却是各种思绪纷飞。
昨夜太子疑上了她,那就必定会差人去查她的底细。
原身只是个宫女,家世清白,人脉简单,一天就能查个清清楚楚……
若乖乖等在房里等候临幸,那她和旁的女人又有什么不一样……她要的从来不是一朝一夕,而是尽可能的长久,一步一步往上爬……
“住手!”
冷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萧止淮匆匆走进来,但他来晚了,玲珑已失去了气息,满身是血躺在地上。
“殿下。”宁孟薇迎上去,“这个贱婢在宫内四处散布臣妾流言,臣妾不过是按宫规处置。”
“宫规?”萧止淮脸色低沉,“按宫规,宫人犯错,当交予慎刑司!”
“区区贱婢,臣妾顺手处理了就是。”宁孟薇话锋一转,“至于宁昭训,就交给慎刑司审问,看到底有没有牵涉其中。”
宁喜儿眼睫颤抖:“殿下,妾身愿意去慎刑司,只求一个清白。”
萧止淮握住她的手。
她性子纯净,断然耍不出这种手段。
他声音冰冷:“太子妃不如好好反省,何以这等蜚语能遍布宫闱,唯有自省其行,自正其心,方可妥善治理东宫。”
宁孟薇脸色铁青。
怎么?
她这个受害者,还得思索为何受害?
太子这心,简直偏的没边了。
从前那个谢侧妃,她尚能理解太子为何宠爱。
可,这洗衣婢,到底哪里能入太子的眼,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汪汪汪!”
一只狗突然从葳蕤殿后头冲出来,对着宁喜儿就是一顿狂吠。
宁孟薇自嘲。
连狗都知道为她这个主人抱不平,可太子这个枕边人,却偏心护着洗衣婢,她真是可悲。
那是一条齐人腰高的大型犬,张着血盆大口,凶恶至极。
宁喜儿神色一变,不自觉后退了好几步。
这条狗,宁喜儿太熟悉了。
是宁孟薇在闺阁就养在身边的狗,在宁家时,这条狗就总是冲她狂吠不止,让她惧怕不已。
后来嫁进东宫,太子送她的那只猫儿,有一回走失,寻回来时,浑身血淋淋,四处是狗牙印子……
凭什么,她那只猫儿还不满一岁,就被宁孟薇喂药发狂,死在了乱棍之下。
而宁孟薇的这条狗,却活到了现在?
“汪汪汪!”
烈狗不停朝宁喜儿逼近。
萧止淮将宁喜儿拉到身后,那条狗差点扑到萧止淮身上,被他一脚给踢开。
“赤耳!”宁孟薇连忙唤了一声,“殿下恕罪,赤耳跟个孩子一样,不懂事,闻到血腥味就失控了,臣妾一定好生管教,还请殿下不要与一只狗计较。”
堂堂太子妃,屈膝蹲着,动作轻柔的抚摸着赤耳的脑袋,安抚道,“赤耳小乖乖,娘亲在这儿,冷静点……”
杨嬷嬷忙上前,牵起赤耳去后头。
这条狗,陪伴太子妃已八九年了,太子妃当亲生孩子一样养在身边,甚至可以说,在太子妃心目中,赤耳的分量,甚至超过了大公子和二公子……
光是伺候赤耳的宫人,就有十二名。
宁喜儿神色冰冷。
她也想叫宁孟薇尝一尝失去的滋味。
“是不是吓坏了?”萧止淮牵着她走出葳蕤殿,“赤耳虽性烈,但不会随意咬人,不必怕。”
宁喜儿仰望面前的男人:“有殿下护着,我不怕。”
她踮起脚,环住男人的脖子,如蜻蜓点水般,猝不及防,吻在了男人锋利的薄唇上。
她的腰身被男人搂住,加深了这个吻。
“殿下……”
宁喜儿气喘吁吁,艰难推开他。
萧止淮的眸光幽暗,流淌着未知的情愫,松开她:“夜里雨秀苑候着。”
宁喜儿双颊瞬间红透。
同萧止淮分开,她特意绕远路回雨秀苑。
一条回廊穿过不算大的荷花湖,坐在湖心亭中,就能看到不远处的一大片竹林,竹林隔开了视线,但挡不住声音。
她听见宫人在请安。
“大公子。”
“二公子。”
是她的两个孩子下学回来了。
见她还算识相,孟玉琳扯唇笑了。
区区洗衣婢,该拿捏的时候,不是也挺好拿捏的么?
然而,就在她伸手准备接过茶盏的时候,宁喜儿突然毫无预警朝前栽倒。
她手中那一盏刚刚出炉的热茶,尽数泼在了孟玉琳的衣衫上。
正值秋季,贵妇一般是穿两三层裙衫,薄薄的衣料根本挡不住滚烫的热水,孟玉琳烫的惊叫一声,贵妇形象全失,她的怒火几乎冲破天灵盖,扬起手,狠狠一耳光扇过去:“竟敢暗算到我头上来!”
她是孟家八代唯一的女儿,被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几个哥哥宠着长大。
嫁人后,与丈夫琴瑟和鸣,女儿成太子妃,儿子是当朝探花郎,后宅也没什么肮脏事,日子过得顺风顺水,从来就没有人敢给她使绊子。
方才,这个洗衣婢,竟故意松手,给她难堪。
她活了四十多年,还是第一回被人这么公然算计,叫她如何忍得住怒火。
这一巴掌,几乎是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可,就在这时。
劲风袭来,站在她面前的洗衣婢,竟被一只手大力拉走,她那一巴掌,打了个空。
孟玉琳抬眼看去,对上了一双冰寒的眼眸。
“宁夫人这是做什么?”萧止淮一字一顿,“怎么,这是要摆出丈母娘的架子,替孤教训女人了?”
孟玉琳满腹怒火硬是被他冰寒的声音给浇灭了:“臣妇不敢。”
“殿下。”宁孟薇忙开口,“是宁昭训故意将热茶泼在我母亲身上,我母亲被烫伤失了理智,这才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还请殿下恕罪。”
“没有,妾身冤枉……”宁喜儿咬着唇,“请殿下明鉴……”
萧止淮的眸光没有任何起伏:“那太子妃说说,孤的昭训,为何要给大臣之妻奉茶?”
宁孟薇咬牙。
贱婢而已,怎么就奉不得茶了?
为了这个贱人,殿下这是要公然打她宁家的脸吗?
孟玉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知道,若她不认下这个错,那么,太子就会将这件事按在她女儿头上。
……太子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刚出幽台的太子了。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宁喜儿:“宁昭训,是我错了,不该让你奉茶,更不敢妄图动手,还请宁昭训莫与我计较。”
赵如雨忍不住笑了。
瞧瞧这宁夫人,身上裙子还湿着,烫伤也未处理,居然得低头,给一个洗衣婢道歉。
周遭的人交头接耳。
“诰命夫人给洗衣婢认错。”
“看来太子是真的宠她……”
“东宫要热闹起来了。”
这些议论,叫孟玉琳脸色铁青。
“宁夫人是长辈,我奉茶理所应当,是宁夫人莫与我计较才是。”宁喜儿看向萧止淮,“殿下,我大概是旧伤未愈,就不在这儿久留影响太子妃生辰宴了。”
这个男人并不是维护她。
而是,维护作为太子的尊严。
她慢慢转过身,没错过孟玉琳眼角的狠戾。
从前的她百般避让,也躲不开宁家孟家的刁难。
而今她选择伺候太子,那就是站在了太子妃对立面,是一辈子的敌人……低调,忍让,沉默,只会让对方以为她是软柿子,得寸进尺,一步步践踏底线,肆意凌辱。
既如此,那就化被动为主动。
激怒这对母女,挑衅她们自以为是的尊荣,让疯狗跳墙,才能一一击破。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孟玉琳眼神越来越冷。
她低声道:“薇薇,这洗衣婢连我都敢挑衅,根本不是个善茬,一肚子坏水,接下来恐怕还会生事。”
走出永寿宫,她手中的帕子几乎撕烂,怒声道,“查,给本宫仔细查,究竟是谁背叛了本宫!”
她确实杀了几个宫人。
因为太子无视,因为长夜漫漫,因为情绪崩溃,她常常拿宫人出气,几个宫女,几个太监,被抽的浑身是血,看到那些猩红,她莫名兴奋,根本控制不住……
她做这些的时候,屏退了左右,只有几名心腹在侧。
这些事,究竟是谁怎么传出去的?
最关键的是,宫中那些底层奴才,为何敢议论她堂堂未来国母?
谁在背后煽动?
杨嬷嬷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若身边出现了背叛者,太子妃手上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万一也被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傍晚,杨嬷嬷已经查出了眉目。
“娘娘,这事儿最早是从浣衣局传出来的,是个叫玲珑的宫女……”
“浣衣局……”宁孟薇直接给气笑了,“本宫给那贱婢几分脸面,她倒好,居然敢私下给本宫泼脏水,简直是蚍蜉撼大树,不知死活。”
一只蝼蚁而已,她忍耐着没有动手。
谁能想到,这蝼蚁竟然敢跳到她头上来唱戏,真当是开眼了。
“把人给本宫带过来!”
宁喜儿被带进葳蕤殿。
一进去,她就看到玲珑跪在地上,脸被抽肿了,嘴角挂着血,看起来狼狈不堪。
“就是她!”玲珑指着宁喜儿,哭着喊道,“太子妃娘娘,就是宁喜儿指使奴婢说那些话,奴婢知道错了,还请太子妃娘娘饶奴婢一命!”
宁喜儿睁着澄清的眼眸:“我教你说什么话了,你说清楚,别乱攀咬人。”
“你说只要我把那些流言传出去,打太子妃一个措手不及,你就提拔我进东宫做一等宫女!”玲珑声音嘶哑,“你敢否认做过的事吗!”
“你、你、这是血口喷人!”宁喜儿一副被气得发抖的模样,她眼里满是委屈,看向坐在主位的宁孟薇,“妾身与玲珑素日不和,就算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也断然不可能假手于她,更不可能在浣衣局散布谣言,这不是自掘坟墓么?而且,给娘娘泼脏水,这事对妾身没有任何好处,毕竟,妾身家世贫寒,就算娘娘因此做不成太子妃了,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妾身受益。”
“放肆!”杨嬷嬷冷声道,“休得胡言!”
她家主子乃宁家嫡女,孟老将军嫡亲外孙女,就算真坐实了此事,也不可能因此失去太子妃之位。
“分明就是你指使我!”玲珑气疯了,“你这个贱人,敢做不敢当……”
她扑过去就要扇宁喜儿。
杨嬷嬷故意让人松开,反正二人狗咬狗,获利的是太子妃。
叶桃抬起脚踹过去,将玲珑给踢开了。
宁喜儿垂眸:“玲珑之所以攀咬妾身,是因为,她也想……做太子奉仪。她说,妾身这个洗衣婢能伺候太子,为何她不能……”
玲珑被说中心思,脸上闪过慌乱。
宁孟薇一个茶盏砸下去:“低贱肮脏的东西,居然也敢肖想太子殿下,拉出去,杖毙!”
她就知道。
只要有一个洗衣婢飞上了枝头,那么就会有无数洗衣婢洗干净了身子等着爬床。
她必须得,杀鸡儆猴。
玲珑被茶盏砸晕了,根本没办法为自己辩解,直接被拉出去,在院子里,众目睽睽之下,啪啪几板子打下去。
宁孟薇丝毫不避着人。
从前打杀宫人,是发泄情绪。
但今天,她是名正言顺杖毙污蔑皇室宗妇的贱婢。
宁喜儿低垂眼睑。
原身死在玲珑手上,就该拿玲珑的命,来告慰原身的在天之灵。
“你说什么!”
宁孟薇正在喝茶,听见杨嬷嬷传回来的话,手中的茶盏没端稳,径直掉在地上。
她一双凤眼满是不可置信。
“你说太子封一个浣衣局宫婢为九品奉仪?”
杨嬷嬷垂着头:“太子特意差人传话回来,让娘娘安排奉仪住处。”
宁孟薇深深呼吸,情绪依旧难以平复:“三年了,东宫已经三年没有进新人了……”
一个月前,太后有意扩充东宫后院,被太子拒绝。
她知道太子是个寡欲之人,毕竟后院好些个如花似玉的姐妹,太子硬是三年不踏足……
怎的,突然就大庭广众下册封一个宫婢。
还是个最低等的洗衣婢。
宁孟薇忽然记起来,那只空心镀银耳坠。
她差人把御膳房查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查出来,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原来,勾搭太子的人藏在浣衣局。
“呵!”她唇瓣挂着阴沉的笑,“能勾搭上太子,算是有几分本事。”
她起身朝外走去。
刚走到东宫门口,她就看到,一个穿着三等宫装的婢女,站在太子身边,竟与太子并肩同行。
太子疏冷的眉眼,竟难得的柔和。
“殿下。”宁孟薇迎上去,唇瓣拉开弧度,“想来这位就是殿下在浣衣局册封的奉仪?”
宁喜儿像是老鼠见了猫。
她吓得脸色倏然苍白,弯着腰,躲到了萧止淮身后。
宁孟薇一脸嘲讽。
洗衣婢,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多看一眼都嫌脏了眼睛。
她开口道:“殿下,臣妾有句话知道不该讲,但出于本分,还是得提醒一二,三等宫女一跃成为九品奉仪,这事儿若是传开,阖宫上下的宫女怕是都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若人人效仿之……”
“怎么?”萧止淮薄唇如刀,“孤办事还需你来指点?”
“臣妾不敢。”宁孟薇低头,“只是臣妾认为,这位妹妹应当从侍妾开始,若能伺候好殿下,再升为奉仪也不迟。”
萧止淮声音清淡:“孤心意已决,就不劳太子妃费心了。”
宁孟薇银牙几乎咬碎。
太子居然如此不给她这个太子妃面子。
想当初,三年多前,太后安排进东宫的四名女子,还不是她说给什么位分就给什么,太子根本不在意。
可现在,竟为了个贱婢,如此驳她颜面。
“父亲,母妃,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一个小小身影跑了过来。
他远远就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每当母妃在父亲这儿受了气,就会将这口怒气发泄在他头上,他最不愿意的就是看到父母吵架。
他蹬蹬蹬跑过来。
却忽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他满脸惊喜:“宁喜儿,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是不是想通了,愿意来我身边了?”
这话一出,周边倏然安静。
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宫灯亮起,照在几人的脸上。
宁孟薇皱眉:“云野,你认识她?”
“认识!”萧云野看向宁孟薇,“母妃,能让她做我身边的掌事大姑姑吗,我以后肯定听话,好好读书……”
“怕是不行。”宁孟薇笑了,“她以后是你父亲房里人,不太方便伺候你。”
紧接着,她话锋一转,“区区低等宫婢,何以认识东宫皇孙,但很显然,她野心不小,勾搭殿下便罢了,竟然还居心叵测接近云野,这样的女子进东宫,怕是会给殿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萧云野心中一咯噔,忙道:“母妃,你误会了,她没有故意接近我,一直是我主动找她……”
“闭嘴!”宁孟薇声音冰冷,“被人算计利用了都不知道,我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蠢东西,来人,带下去!”
乳娘生怕小主子被波及,连忙抱起孩子,快速走开。
宁孟薇继续道:“此女意图不轨,野心太大,请殿下三思后再决定!”
萧止淮唇色倏然多了冷芒。
他后知后觉,想起了今夜之事。
若非她一步步引导,他绝无可能前去浣衣局。
去那儿,正巧就碰到了那样的场面。
他大庭广众之下救下她,不给她一个名分,根本就说不过去。
如果,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局……
人人夸他聪慧,少年成才,居然被一个女子拿捏了心思?
“肖大哥,不,殿下,我没有。”宁喜儿直接跪在了地上,背脊倔强的挺直,“若一切都是我蓄意谋划,让老天爷叫我不得好死!”
若真有老天爷,为何让害死她的人好生生活着?
若没有老天爷,那这些毒誓又算得了什么?
萧止淮静静看着她。
转瞬,他开口:“太子妃莫要恶意揣度,尽快安排,孤还有公务需要批阅,不必备晚膳。”
他转过身,迈步离开。
宁孟薇唇瓣勾笑。
只要在太子心目中,种下怀疑的种子,这便够了。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人:“田公公,带她去雨秀苑。”
田公公是东宫大总管,起居之事都是他安排。
他恭敬道:“宁奉仪,随咱家来吧。”
宁喜儿站起身,低着头,跟在田公公身后。
“一个洗衣婢而已,娘娘不必放在心上。”杨嬷嬷开口,“当年的宁侧妃,太子心尖上的人,说死还不是死了……还有四年前太子带进宫的谢侧妃,生成那样一副容貌,太子也只新鲜了三个月,现在还不是独守空房……”
宁孟薇眼神阴沉如水。
宁知晚那个贱人已经死透了,不足为惧。
但后院里还有个谢侧妃……太子这几年虽然不宠幸女子,但偶尔还是会踏足后院去看一下姓谢的那个贱人。
如今多了个洗衣婢,也不知太子……
宁孟薇揉了揉眉心:“安排两个宫女过去,好生盯着。”
她吩咐完,迈步走回殿内,冷声道:“把二公子带过来!”
萧云野被乳娘牵着走进来,宁孟薇抬起手就一耳光扇了过去:“说,那个贱婢是如何接近你的?”
萧云野被扇的摔在地上。
乳娘心疼极了,连忙去拿冰块给小主子敷脸。
若是小主子脸上有伤被人看见,太子妃只会更怒,她这个乳娘也会做到头……
萧云野忍着没哭,艰难开口:“母妃,她没有接近我,是我主动认识她,她对我很好,我想让她来我身边伺候我……”
宁孟薇脸色怒变。
她养了四年,果然养不熟这头白眼狼,居然给她找这么大一个麻烦!
她实在是没忍住,反手又是一耳光。
“大哥,先生说要做一篇文章,我都没听懂是什么意思,你帮我写行吗?”
“不行。”
“大哥,先生交代让我每天写十张大字,为什么你不用写?”
“因为你的字丑。”
“大哥,你看书上这句话,读起来好奇怪……”
“闭嘴。”
宁喜儿忍不住一笑。
只要听到两个孩子的声音,她就觉得,人间值得,感念老天爷让她重新活一回……
“大公子,二公子,请去花厅用膳。”
说话声渐渐远去。
宁喜儿起身,慢慢走回雨秀苑。
因为她正受宠,小桂子和小德子从御膳房领回来的都是顶好的晚膳。
用膳结束后,沐浴。
温汤花瓣,热气腾腾,她刚沐浴起身,还未穿上衣裳,屋子的门就被推开了,透过屏风,她看到了萧止淮的身影。
男人绕过屏风就走到浴桶边。
抱起她,扔到了床榻上。
意识沉沦间,宁喜儿在想,这个男人果然还是同四年前一样,重欲,几乎要把她半条命都给折腾掉了。
她极力的迎合,却还是败给了自己的体力,起伏间沉沉睡过去。
“阿晚……”
萧止淮情难自禁。
他的脸埋在少女颈间,搂着她,亦深睡过去。
宁喜儿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毫无疑问,错过了请安时辰。
左右宁孟薇瞧她不顺眼,请不请安,并不妨碍什么。
屋子的门被推开,田公公依旧是端着汤药走进来:“这是殿下特意交代的大补之药,宁昭训喝了吧。”
宁喜儿接过碗喝下去。
田公公拍了拍手,“昭训屋里未免单调了些,老奴从库房搬了些东西过来,昭训瞧摆在何处?”
外头院子放了一地器物。
华美的屏风。
齐人大花瓶。
汝窑茶盏。
水烟纱幔……
她一脸不遮掩的喜意:“公公瞧放哪儿合适就放哪,劳烦了。”
她顿了顿道,“我这儿还缺文房四宝,不知……”
“瞧老奴这记性。”田公公拍了一下脑门,“昭训稍后,老奴这就去安排。”
不多时,笔墨纸砚就备整齐了。
宁喜儿开始练字。
小时候,宁孟薇学写字的时候,她没有人教,就自己瞎练。
后来进宫陪伴太子,太子瞧她那一手字,实在是受不了,于是亲自写字帖,让她临摹。
在幽台之时,每天闲下来,她都会一遍遍练习。
可以说,她的字,和太子有八九分相似。
她重新找了个字帖,开始练字,笔触尽量笨拙一些,就像初学者那般。
傍晚时分,终于是写好了一幅字。
她欣赏着字,开口道:“去门口迎太子,让太子指点一下。”
叶桃目瞪口呆:“昭训,要不还是再练练?”
“这样就行。”
宁喜儿将字卷起来。
那个男人大概是喜欢她伪装出来的纯善和不谙世事。
没有心机的人,总能博几分怜惜。
她手中的字卷,在香炉中沾了点儿灰,一吹,灰没了,只剩下气味。
穿上一身新做的粉色宫裙,发间插着剔透玉簪,齐刘海下的双眼大而澄亮。
她刚行至东宫门口,就见萧止淮踏步进来。
“殿下。”
她提着裙摆迎上去。
萧止淮对上她的眸子,眉眼上的冰霜瞬间融化,他弯唇开口:“怎的在此等候?”
“我这不是迫不及待想见到殿下了吗?”她不好意思的拿出字卷,“我写了一天,终于写了几个还算满意的字出来,殿下瞧一瞧?”
她刚打开字卷。
身后的罗宇忍不住笑,却又得死死憋住,面目扭曲。
宁喜儿羞怒:“罗大哥,你笑什么?”
“属下没笑。”罗宇低头,“属下生来就长这样,昭训莫怪。”
“你方才在和谁说话?”
玲珑眯着眼往宁喜儿身后看,夜色很黑,什么都看不见。
宁喜儿神色淡淡:“一只猫儿罢了。”
“明明就是人声。”玲珑很明显不相信,“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儿来,该不会是和人私会吧?”
“你也知道是大半夜,哪来的人?”宁喜儿扯唇,“我大概是在和鬼私会。”
她迈步就走了。
玲珑顺着小道往里走了走,夜黑风高,树影摇曳,妖风一吹,莫名有点瘆得慌,她连忙转头跑了。
宁喜儿依旧睡得不踏实。
接下来几天,她没再往文华殿那边凑。
听说,太子妃的膳食出了问题,派人彻查御膳房,却没查出个什么来,闹得人心惶惶。
如今这后宫女子之中,太后礼佛,皇后早逝,暂时执掌凤印的贵妃膝下没有皇子,而有皇子的嫔妃都被皇帝打压……论起来,也就太子妃的身份最是高贵,说查御膳房就查,打理后宫的贵妃只能配合。
宁喜儿唇瓣溢出苦笑。
处心积虑藏的耳坠,本想增加与太子之间的来往,没成想,打草惊蛇了。
四年前,她是宁家嫡长女,东宫宁侧妃,尚且不能与宁孟薇抗衡。
而今身为浣衣局宫女,真的能从宁孟薇手中抢回孩子吗?
她不知道答案。
但她知道,前方没有别的路可走。
秋意越浓,宫中办重阳赏菊宴,宁喜儿四处打听,得知太子也会参加宴会。
她先找浣衣局姑姑请假,原身干活勤快踏实,从未偷懒,咳嗽着说身体不舒服想休息一天,姑姑立马就同意了,再用手头剩下的所有银子,说服一个小宫女,顶了差事。
九月办重阳赏菊宴是宫中传统,一大早上,御花园就忙碌起来,宴会桌椅摆放整齐,各色菊花层层堆叠,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过了辰时,参加宴会的人才络绎不绝抵达。
后宫嫔妃,皇室宗妇,世家贵妇,名媛千金……有许多宁喜儿熟悉的面孔。
她混在三等宫女之中,余光看向正走进来的人身上。
他走在最前方,一身墨色衣衫,眸光如寒星,孤傲而清冷,唇瓣清浅的弧度依旧难以化解这高高在上的压迫感,清风吹动衣摆,他微微侧眸,视线扫来。
宁喜儿以为视线落在她的方向。
却见,太子看向了站在侧边的人,是太子妃,宁孟薇。
她再往后看,看到了两个一般大小的孩子。
那是她的双生子!
小的那个已经见过了,小野,是个能让她心尖融化的孩子。
大的那个,她打听过,叫萧云州,三岁就已熟读三百千,非常受国子监大儒赞赏,那小大人的模样,和太子如出一辙……
太子与太子妃坐下后,两个孩子也跟着坐在一块。
端的是一家四口。
宁喜儿的鼻尖有些酸涩。
她怕被人发现异样,连忙低头擦眼泪,却好像怎么也擦不尽。
她端起一盆花,挡住面容,朝御花园后头走去。
小时候,皇后带她和太子参加宫宴时,太子不耐烦应付那些朝臣,就会带着她,去御花园找个僻静之处喝茶说话……后来她成为宁侧妃,每逢宴会,他也是会带她去老地方赏景。
她赌,他会来。
宁喜儿刚走到僻静处,就见那亭子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不是太子……
竟是!宁家嫡长子,宁孟薇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宁拓。
这一瞬间,她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恨意。
在从前,若说她最惧怕的人是继母,那么第二害怕的人,必定是宁拓。
从有记忆开始,她就总是在宁拓手上吃大亏。
五岁时,宁拓故意引她到湖边,把她撞下去,病了近三个月。
八岁时,宁拓拉弓,箭矢从耳朵穿过,鲜血淋漓。
十岁时,宁拓让她煮饭,却偷偷点了厨房,她差点被烧死……这样的事,数不胜数。
后来,她请旨进幽台,总算是避开了宁拓。
再后来,太子回东宫,她被接回宁家,宁拓的恶意转到了暗处,各种手段使在她身上……叫她有苦难言。
四年不见,宁拓看着与从前没什么不一样。
他忽然转头。
宁喜儿极为迅速垂下头。
“你,过来。”宁拓冷冷下命令,“来倒酒。”
宁喜儿脑袋垂的很低,垂手走过去。
她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果盘,有一小碟花生仁。
她的唇瓣浮上漠然,借拿酒杯的空隙,一粒花生仁就到了她手中,用袖子挡一下,面无表情加到酒壶中,晃一晃,一杯清酒倒出来,她恭敬的放在宁拓手中。
宁拓端起酒杯就往下灌。
“宫中的贡酒果然更醇香一些,好酒……”
他一句话尚未落音,忽然瞪大了眼睛,手中的杯子落地,发出清脆声响,另一只手伸进喉咙,却什么都抠不出来,他从石凳上歪下去,跌倒在地。
宁喜儿忙上前扶起他:“大人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地上凉……”
她不动声色撞倒了桌上的酒壶,里头的花生米被她捡出来处理掉。
大概十年前,在宁拓第一回吃花生差点丢掉小命的那天,她被继母关进柴房打的遍体鳞伤,她牢牢记住了一件事,那就是宁拓不能沾花生,哪怕是喝下沾了花生的水,都会导致呼吸急促晕厥,重则窒息毙命……
宁拓满脸苍白,掐着脖子:“快、快给我叫御医!”
宁喜儿遮住满眼杀意,扶起他:“大人快坐下休息……”
宁拓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怒吼道:“去、去喊御医,快去啊!”
他扶着石桌,剧烈喘息。
回头却见宁喜儿跟柱子似的还站在原地。
他简直怒不可遏,抓起石桌上的茶杯,用全身的力气砸过去。
宁拓身体摇晃,根本砸不到人,气得发狂,反手就是一耳光扇过去:“贱婢,听不懂人话吗!”
却被一只手,拧住了手腕。
宁拓瞪大眼睛看去:“太、太子……”
萧止淮眸色幽沉。
他不过是来这寻个清净,哪能想到,竟会看到这样的事。
一只酒杯砸过来,她一时吓住忘了躲就罢了,一巴掌都快扇脸上了,居然还直愣愣站在原地。
他五指用力,宁拓疼的面色更加苍白,瘫倒在地。
“太、太、唔……”
他痛呼出声。
萧止淮冷声开口:“来人,送去太医院!”
罗宇快速上前,和另一个侍卫,一左一右,架起宁拓走出亭子。
宁喜儿一脸惶恐不安:“肖、肖大哥,就这样送走宁大人不会出事吗,他会不会寻你麻烦?”
“我是太子近臣,他没这个资格。”萧止淮声音一顿,眸光忽而锐利,“你怎知他是宁大人?”
宁喜儿手指一紧,抬起眼:“去年殿试结束后,我与几个宫女混去凑热闹,远远瞧了一眼探花郎,玉树临风,面容如玉,不就是宁大人么,难道是我认错了?”
萧止淮下意识就问道:“比起太子如何?”
问出口后,他莫名懊恼,怎的会问出这么离谱的问题……
却听见宁喜儿认真回答起来:“当然是太子更胜一筹,无论是容貌气度,还是腹内才华,无人能出太子殿下左右……我今儿特意帮人顶差混进御花园,就是想近距离看一眼太子殿下,可惜……对了肖大哥,你不是太子贴身侍卫吗,你能,偷偷带我去瞧一眼太子么?”
萧止淮心情莫名愉悦。
他看向她光秃秃的耳垂。
都说耳垂厚实才是福气之相,她耳垂肉少,没了耳坠,莹莹雪白,显得格外单薄。
他开口:“你是不是掉了什么东西?”
宁喜儿摇头:“没有呀。”
“这是什么?”萧止淮摊开掌心,“是不是你丢的耳坠?”
“肖大哥,你哪里寻到的?”宁喜儿一脸惊喜凑上前,“真是我丢的那个,你从哪儿找到的……咦,不对,怎么好像重了些?”
她仔细瞧了瞧。
她故意藏的那个是空心镀银耳坠,而这个,是实心,且有繁丽花纹。
在幽台时,有一年她生辰,他送过她一支银簪,也是这样的花纹,她当珍宝一样收在梳妆匣中。
原来,她以为的珍宝,竟这般廉价,廉价到可以随手送给一个才见过两回的宫女。
但也值得庆幸不是么?
至少说明,她这条路没选错。
“空心那个被我弄坏了,这是赔给你的。”萧止淮看着她,“很适合你,戴上试试。”
“这有点太贵重了……”宁喜儿压下情绪,眨巴着大眼睛,嘻嘻一笑,“不过,既然肖大哥已经买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可这儿也没有镜子呀,我回头戴上了再去找你如何?”
萧止淮指着前方:“那儿有更衣厢房。”
宁喜儿摇头如拨浪鼓:“贵人们换衣裳的地方,我这等宫婢哪能踏足……”
她话音未落。
手腕就被一只大掌给握住了。
男人的手修长如玉,掌心却透着炽烈的火热,拉着她,走向更衣厢房,将她带进去。
屋内的陈设精致华美,梳妆台上放着一面铜镜。
萧止淮按着她坐下。
却见她呆呆愣望着镜子。
他唇瓣弯起,浮上几分笑意:“怎么,是想让我帮你戴?”
“肖大哥,你、你太放肆了……”宁喜儿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站起身,“万一被人发现一个侍卫和宫女孤男寡女在这儿,你倒好,有太子庇护,我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抬步就要走。
却被萧止淮一把拽住手腕。
她猝不及防,被拉回去,一头撞进了男人怀中。
她抬起眼,对上了男人幽深的眼眸。
如古潭一样深不见底的眸光尽数落在她脸上,看着她,又仿佛没看她,更像是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
外头忽然传来声音。
“本宫方才似乎看见太子往这边来了?”
宁喜儿猛地推开萧止淮。
是宁孟薇。
宁孟薇居然寻到这儿来了。
“你看,真有贵人来了。”她压低了嗓音,一脸焦急,“这下要怎么办是好。”
正说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透过薄薄的窗纸能看到人影就站在门口。
“出不去了。”宁喜儿拉住萧止淮的手,“咱们先躲起来。”
她快步走向屏风后,里头放着一张供人休憩的床榻,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可以遮蔽的物件。
她贝齿轻咬:“肖大哥,快上榻。”
她推着人上了榻,刚放下厚厚纱幔,外头的门就被推开了。
“本宫分明看到有人进来了。”宁孟薇迈步而入,蹙眉看向梳妆台,视线转了转,落向大红牡丹屏风,“何人在这儿?”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
宁喜儿和萧止淮就在屏风后的床榻上。
萧止淮在下。
她趴在男人上方。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吓得蜷缩起身子,脑袋埋在男人的脖颈处。
因为紧张,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萧止淮的耳际,他大半个身体忽然就僵硬了。
她还动了一下。
膝盖抵在了不应该的地方。
“你……”
萧止淮忍不住开口。
“嘘!”
宁喜儿伸出一根手指,压在他的唇上,两只大眼睛瞪着他,示意他别出声。
二人距离只有咫尺。
视线对接。
呼吸交缠。
她听见了男人心脏铿锵有力的跳动。
同时。
一只手抓住了床榻帷幔。
萧止淮抱紧宁喜儿,轻轻翻身,将她盖在被子之下。
就在他要张口说话之时。
屋外一个声音响起:“太子妃娘娘,不好了!宁大人旧疾犯了,命悬一线,太医请太子妃娘娘快过去,要了解一下旧疾病症才好下药……”
宁孟薇神色大变。
她连仪态都顾不上了,更顾不上谁藏在床榻上,拎起裙摆,飞快朝外走去。
“唔——!”
宁喜儿被压在被子下。
她剧烈挣扎起来。
“肖大哥,快松手,我快憋死了……”
萧止淮一把揭开被衾。
少女在被子里憋着,小脸儿通红,头发散乱铺在床榻上,嘴唇嫣红,如小鹿般清澈的眼底,竟隐约流露出娇媚之态。
她衣裳不知何时也乱了,头上青丝落进衣裳里,随着呼吸若隐若现……
萧止淮眸色一暗。
小腹莫名卷起燥意。
这是一种许久没有产生过的冲动……
“他只是个侍卫,唤他名字就行。”萧止淮扫了一眼字,“去雨秀苑,我教你写。”
罗宇:“……”
怎么有种,因为这声罗大哥,他就再是殿下最信任的人了的感觉?
宁喜儿主动牵男人的手:“那条路上的木槿花开了,我们走那边,顺路赏花。”
萧止淮并无不可。
绕了一段路,穿过荷花池,一小片木槿花艳丽盛放。
然而,就在这时。
一条狗忽然从花丛中蹿了出来。
葳蕤殿。
听下头的宫女汇报完。
宁孟薇气得抬起手,那精美的杯盏就砸在了地上,这是她近三四天砸的第四个杯子了,一套价值上千银子的茶具快被砸光了。
“本宫光知道她低贱,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是个狐媚子!”她气得胸脯剧烈起伏,“她连续多天承宠,居然还不知足去东宫门口截走太子,这不是存心与本宫作对吗!”
太子傍晚从文华殿回东宫,一般会来主殿花厅用晚膳。
这是她与太子为数不多的相处时光。
“娘娘息怒。”杨嬷嬷忙劝道,“上回谢侧妃从宁昭训那儿截走太子,宁昭训这大概是效仿,与谢侧妃打擂台呢,她二人争宠,娘娘作壁上观便是,何须动怒?”
想起常年称病的谢侧妃,宁孟薇眉心褶子更深。
她正要开口。
忽的,隐约传来狗叫声。
她倏然起身:“是不是赤耳的声音?”
杨嬷嬷仔细一听,面色大变:“听声音,赤耳好似失控了。”
主仆二人忙朝外走。
一个宫婢从外头慌张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不好了,赤耳不知何故扑咬太子殿下与宁昭训,奴婢们拦不住,娘娘快去瞧瞧!”
宁孟薇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她拎起裙摆,形象全无,大步朝狗吠的方向奔去。
从大殿后头出去,是个空场地,宫人常常带赤耳来这儿玩耍,她远远就看见她的爱犬,站在花台上,一个跳跃,目光凶恶的扑向太子。
这条狗太大了,前肢立起来时,跟一个成年男人差不多高。
它生扑过去,宫婢们吓得傻站在原地。
“殿下,小心!”
宁喜儿扔掉手里字卷,伸开双臂挡在了男人面前。
大型犬张口就咬在她的肩膀上。
血腥味,叫赤耳的双眼一片赤红……
听闻动静而来的侍卫姗姗来迟,萧止淮拔出侍卫手中的长刀,大力砍过去。
“殿下,手下留情!”宁孟薇嗓子破音,“赤耳,快跑啊!”
那条狗迟了一步,大刀砍进它脖子里,卡在那儿,鲜血如注涌出,它重重砸在地上……
“赤耳,小乖乖,你不要有事……”宁孟薇眼泪如泉涌,“来人,快去请御医,快点叫御医来,快点啊!”
她养了八年的狗。
当亲生孩子一样长大。
是她寂寂生活中最大的慰藉。
“殿下,你怎能杀了赤耳,你怎能这样!”宁孟薇抬起头,满脸眼泪,“你明明知道赤耳对我有多重要,为了一个洗衣婢,你居然拿刀砍我的赤耳……”
“畜生尔。”萧止淮抱起宁喜儿,“在人命面前,畜生一文不值。”
他怀中的人儿,肩膀咬了个大口子,血不停往外涌,浅粉的衣裳被染成猩红。
他看向赶来的田公公,“御医来后,带到雨秀苑。”
“我不同意!”宁孟薇怒目看向萧止淮,“御医必须先给赤耳治病,必须!”
“依太子妃的意思,就算被咬伤的人是孤,也得给这条畜生让路?”萧止淮眸色冰寒,“原来,在你太子妃心目中,畜生比人还金贵。”
“殿下误会了。”杨嬷嬷连忙拦住了情绪失控的宁孟薇,“娘娘是伤心过度,有些口不择言,殿下快带宁昭训治病吧,耽误了就不好了。”
萧止淮深深看了宁孟薇一眼,抱紧怀中的人就走。
宁孟薇跌坐在地。
她已经不争御医了,因为赤耳很明显已经死了。
她抚摸着大狗的毛发,趴在狗身上,失声痛哭起来。
“母妃,发生什么事了?”萧云野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赤耳怎么不动了,哪来的这么多血……”
他不喜欢赤耳。
因为在母妃眼中,他这个亲生儿子,似乎还不如赤耳重要。
赤耳病了,母妃很明显焦虑。
而他和大哥生病,母妃基本上不闻不问……
有一回赤耳失控咬了他一口,他哇哇大哭想去找父亲告状,母妃骂他小题大做。
他嫉妒赤耳。
说出来多可笑,他居然嫉妒一条狗。
赤耳死了,从今往后,他在母妃心目中的分量是不是会多一点呢?
“是你父亲,杀了赤耳。”宁孟薇哭着道,“你父亲居然为了一个洗衣婢,杀了赤耳……”
萧云野怔住:“洗衣婢,是那个宁喜儿?”
杨嬷嬷沉重点头:“赤耳虽然养的骄纵了一些,但从不会无故咬人,定是那宁昭训做了什么激怒赤耳的行为,才让赤耳发狂……她这是剜走了娘娘的心头肉啊……”
“云野,你千万别为了给母妃讨公道,而去为难那个洗衣婢。”宁孟薇双眸赤红,“你父亲被那洗衣婢灌了迷魂汤,哪怕是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话音还未落下。
萧云野转身就朝后院狂奔而去。
宁喜儿肩膀上看着吓人,其实也就伤了皮肉,未及经脉,上药包扎,再连续喝几天药养一养就差不多了。
“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不必挡在我面前。”萧止淮拂开她额上碎发,“我有几分身手,能对付那条狗。”
宁喜儿柔声道:“我一个后宅女子,伤了就伤了,不是什么大事,殿下乃是一国储君,若受伤,将动摇社稷根基……”
“接下来你就好好养伤。”萧止淮开口,“晨起请安之事免了。”
见宁喜儿精神不济,他安抚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他刚走,外头就传来小孩的低喝声:“你们都给本公子退下!”
“二公子。”叶桃忙道,“昭训受伤喝了药,已经歇下了,二公子有什么事,明日再来……”
这来者不善的模样,她瞧着都害怕。
萧云野身后跟随的大姑姑飞鹊冷声道:“二公子有令,尔等还不快退下!”
叶桃坚定站在门口。
这时室内传出宁喜儿的声音:“让二公子进来。”
叶桃和双红对视一眼,只得推开门。
宁喜儿躺在榻上,微微起身,看向走进来的人儿。
小家伙因愤怒小脸涨的通红,双拳紧紧攥着,仿佛下一秒那拳头就会舞到人脸上来。
她缓声开口:“二公子叫我的人都退下了,那你身边的这位姑姑,是不是也该退下,凡事讲求个公平不是么?”
宁喜儿一起身。
那肩膀上的伤就露了出来,血渗出纱布,瞧着触目惊心。
不知为何,萧云野心中的怒火莫名就消散了一些。
他想到了从前,他也被赤耳咬了一口,杨嬷嬷说赤耳温顺不咬人,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被狗咬一口,真的很疼。
他开口:“飞鹊,你出去,关门。”
飞鹊站着没动:“二公子年龄小,不知人心险恶,奴婢还在陪着吧。”
“我叫你出去!”萧云野拔高了声音,“怎么,本公子的命令你都敢不听?”
飞鹊没办法。
她看了宁喜儿一眼,一步三回头出去,关上了门。
屋内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个人。
宁喜儿肩膀很疼,但这时候,完全可以忽略身体上的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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