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名震朝野的乌台案以牵扯文官贬官而告终。
说来,还得敬谢太祖,文生不可重罚,文者居上却也让人轻视武生。
三年后,听说新兴县来了个县令,松散的衙门这才抽了些钱请人来当衙役,官差服饰穿得都不成样子。
“大家伙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师爷吆喝了一声。
要知道,他们新兴县已经很多年没有来官了,平时的俸禄也不予下发,他们每每靠着种植果树和捕鱼为生,已经不指望朝廷能想起来他们这小地方了。
官差们一个个无精打采,有事的时候才拿了碎银几两召唤他们。
“我说,师爷,拿县令什么时候到?我还得回家给俺媳妇杀只鸡呢。”雷二楞家养的鸡是十里八乡最有鸡味的鸡,光是那么说一嘴,不少人口水淌了下来。
“二楞,你媳妇坐月子,我也想坐。”
“去去去,你一个大老爷们做什么月子,还想当俺媳妇,没门!”雷二楞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要不是为了给刚出生的孩子立个榜样,给多少钱他都不愿意来衙门当个空头捕快。
“话说,师爷,这县令是不是迷路了?怎么日头都上了,还不来。”
骄阳针对屋头,正是林中瘴气最盛时。
夏意缠树,红漆马车颠簸绕过了乱山小道。
轿夫一身棕黄粗布,板正了身子,嘴中详细地解说道:“几年前,蔡大人因乌台案被贬岭南,您又重提乌台案,皇上自然不悦,把你发配到岭南,大抵是不想让您升迁了。”
“隆江,休要胡言。”升不升迁倒在其次,只是,太委屈苏大人了。
苏东坡乃有惊世之才,却因乌台案东贬西流,实在是屈才。
“大人,岭南是什么地您也知道,林昏瘴不开啊,不过,天高皇帝远,皇帝也管不着你。”隆江晃了晃脑袋。
马车上,一双不沾阳春水的手轻轻抚摸着绿色的公服,帽尺有他一条手臂大小,这顶乌纱帽一旦戴上了,就很难脱下来。
自古以来,极少有过从岭南升官的例子,而他大抵不会成为例外。
“隆江,纵是天高皇帝远,也该时时谨记着反哺之恩。”
隆江无奈摇了摇头,所幸他只是一个马夫,没有当官的烦恼。
“大人教导得是。”隆江不情不愿赶着车。
途中遇到了三岔路口,隆江拿出地图看了老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
“大人,我们似乎迷路了。”
岭南的地图并不全面,对于道路的记载他们沿用的还是唐朝那时的地图。
“我来看看。”
冯川腾掀开帘子一角,将那地图拿了去,地图上记载只是大致的路面分布图,那一双修玉一般的手挑起卷帘,细细打量周围。
道上的草木都有被斫砍的迹象,明显是新开出来的路,泥路通向处只有两条路有村庄,怕只有当地人才能够带路。
“隆江,你,可会粤语?”
岭南地处偏僻,常常被朝中大臣戏称蛮人之地。
“不,不会。”隆江难为情挠了挠头。
这可让冯川腾犯起了愁,语言不通,如何才能够问路。
冯川腾一咬牙:“罢了,选这条路。”
冯川腾指了指右边这条路,一抹淡紫恰好出现在马车前。
“公子可是要问路?”清脆空灵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冯川腾的注意。
少女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样子,脸上稍稍褪去了幼肥,眼眶微微比眼球陷入一些,眉毛未经修饰,浓密狭长,最让人羡慕的是她的睫毛,睫毛如扇,但因睫毛太过于浓密,导致一半的睫毛下垂,遮住了她那一双桃花眼,以至于她看冯川腾时,总不真切。她的鼻子并不出众,好在骨相撑起了她的美貌。她身姿玲珑,不若京中女子高姿仪美。
她负手而立,身后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正是,姑娘也是途径此地?”
不对,这姑娘说的虽是中原话,但口音并不像是中原人,她的口音像是丝帛撕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