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容站起身,看向温瑶:“你今夜预备着吧,母后身子不好,朕听你言谈,是个懂事识大体的,平日闲暇便常来陪陪母后,劝母后安养身子,不要操心劳神。”
温太后这回是真的湿了眼眶。
明明是儿子,她却生出一种女儿要为自己委身他人的感觉。
温瑶已然叩首应诺。
裴琰淡淡颔首,继而对太后一礼:“朕还留了几位大臣在御书房,西北又起了战事,朕要与他们议出征之人,母后好好休息吧。”
温太后下意识想亲自送,想起自己还在装病,又赶紧坐好,忍着哽咽之意改口:“让,让瑶儿送你吧。”
裴琰看向温瑶,温瑶脸上恰好在此时闪过一丝不情愿,又在对上他目光的一瞬慌乱地垂下头。
裴琰收回目光轻笑:“不必了。”
御书房内。
兵部尚书郭镇雄与京营指挥使褚昂已等候多时,见陛下来,正要请安,便听得淡淡一个“免”字。
郭镇雄立刻直起腰,望着在御案后落座的陛下,上前两步,黝黑的面目上满是毅然:“求陛下应允,准臣出征西北!”
裴琰面色平淡地看着他:“出征可以,但你做不了主帅。”
“为何?”郭镇雄有些急,被褚昂拧了一把才反应过来失礼了,干脆扑通一声跪下,卑微又焦灼地梗着脖子瞅陛下。
褚昂已然有了些许猜测,见陛下不语,便适时出声询问:“陛下莫非是打算还以温将军为帅?”
“不可啊!”
郭镇雄瞪大了眼,痛心疾首道:“那温寰分明狼子野心!几番放走西阗的贼首,目的就是养寇自重,西北只要一乱,陛下就不得不重用他!”
裴琰指尖轻叩御案,不紧不慢道:“所以,朕这次非要他出征不可。”
郭镇雄看着陛下不容置喙的样子,立刻左右环顾,准备在殿内找个柱子撞。
不活了!
谁说只有文官才死谏,他今天非死一个名垂青史不可!
“朕让你随温寰出征,便是为了让你在他放走贼寇时,当着三军的面斩下他的头颅。”
一道温缓的嗓音传来,郭镇雄霎时不找柱子了。
他惊愣抬头,仰视着面如冠玉,气度温和的帝王,那双漆黑狭长的凤眸分明平静如水,可却让他感受到了沙场上的刀光剑影,杀人于无形。
郭镇雄噎了噎,才道:“虽然臣也觉得温寰祸国殃民,罪不容诛,可他毕竟有先帝赐下的丹书铁券,能免三次死罪,还有太后,陛下您纯孝,恐不忍——”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裴琰唇角微微弯起,含笑看着他:“郭爱卿,这个道理,还需要朕来教你吗?”
......
姜姝仪去乾清宫扑了个空,才得知裴琰在御书房与朝臣议政。
程守忠的干儿子程禄在这里守着,瞧见姜妃娘娘欲站在殿外等候,有心讨好,便斗胆自作主张,谄媚道:“娘娘去殿内等吧,春寒料峭,若冻伤了身子,奴才们万死也难赎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