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识在黑暗中浮沉，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
我努力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重若千斤。
人工心脏的位置传来阵阵钝痛，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提醒我，死亡正在倒计时。
我睁开眼，隔着呼吸机的一层水雾，看到乔若哭得发红的眼睛。
“初夏！”
乔若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可算醒了，你吓死我了。”
我笑着帮她擦了擦眼泪：“我没事。”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点滴一滴一滴落下。
乔若坐在床边削苹果，刀尖在果皮上划出长长的弧线。
“若若，”我轻声问，“顾言宸的二十万……到账了吗？”
乔若的手顿了一下，苹果皮断在了垃圾桶里。
她低着头，声音有些发涩：“没有。”
我没想到会这样。
顾言宸以前是个言必行的人。
可……我不禁想起宴会上他冷酷的模样，心中一痛。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把所有情绪压下，扯了扯嘴角，伸手拔掉手背上的针头：“那我们出院吧。”
“你疯了？”
乔若猛地站起来，“医生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我掀开被子下床，双腿还在发抖，“住院费太贵了，我们负担不起。”
乔若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我执拗的眼神，终究是叹了口气。
她扶着我慢慢走出病房，走廊的消毒水味道刺得我鼻腔发疼。
我实在是不喜欢医院。
刚走出医院大门，一辆黑色迈巴赫急刹在我们面前。
顾言宸从车上下来，西装有些凌乱，领带也歪了。
他看起来像是匆忙赶来的，连金丝眼镜都来不及扶正。
来得正好。
我抬头看着他，一手拦住要说话的乔若，突然笑了：“顾总，酒我喝完了，二十万怎么还没到账？”
顾言宸一步步走近。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我身上刮过，仿佛要把我整个人剖开，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林初夏，”他在我面前站定，眼神一变，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乔若说你心脏有问题，活不了多久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冷笑的嘴角。
阳光在他金丝眼镜上折射出刺眼的光。
我不禁眯了眯眼。
“可是我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装病骗钱？
这招不错啊。”
我看着他眼底的嘲讽，突然觉得很好笑。
七年前，我就是被这双眼睛里的温柔蛊惑，心甘情愿地交出了自己的心脏。
现在，这双眼睛里只剩下怀疑和厌恶。
“顾总说得对，”我轻轻推开他的手，“我就是为了钱。
二十万不够，我还想要更多。”
顾言宸的眼神陡然转冷：“你终于承认了？”
“是啊，”我笑着点头，“我就是这么个贪得无厌的人。
顾总现在知道了，可以把钱给我了吗？”
他死死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破绽。
但我已经习惯了伪装，习惯了把所有的痛苦都藏在笑容后面。
就像七年前，我笑着摔碎他送的所有礼物，说受够了这种穷日子一样。
“林初夏，你真是……”他松开手，后退一步，“让我恶心。”
我笑了，嘴角扬起一个完美的弧度，仿佛顾言宸的话不过是无关痛痒的玩笑。
但胸腔里那颗机械心脏却开始剧烈震颤，警报声在脑海中尖锐响起。
“顾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二十万……”别忘了。
话还没说完，一阵剧痛突然从心口炸开。
我下意识抓住胸前的衣料，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视线开始模糊，顾言宸的身影在眼前晃动，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
“林初夏？”
他的声音忽远忽近。
我想说些什么，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耳边只剩下机械心脏不堪重负的嗡鸣，一下比一下微弱。
膝盖一软，我向前栽去。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感觉到一双手接住了我。
顾言宸身上熟悉的雪松香扑面而来，混合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
我想推开他，但已经使不上力气了。
“初夏！
初夏！”
他的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慌乱。
我想告诉他别叫了，吵得我头疼。
但黑暗已经吞噬了我所有的感官。
在彻底陷入昏迷前，我仿佛听见他在喊医生，感觉到他抱着我狂奔时急促的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