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本朝的长公主。
因着不满女子被定上柔弱的头衔,所以自幼学武。
男儿争什么,我就偏要与他们抢。
哪怕是帝位。
失去意识醒来后,身边的暗卫说我在太子的生辰宴上失足落水。
我轻轻抚摸着毫无知觉的双腿。
眼中暗光闪烁。
笑话,根本无法站立之人,如何失足落水?
……
阿庆宫中,气氛冰冷,地上跪了两排的人。
我轻啜了侍女兰叶喂到嘴边的汤药,摆了摆手,兰叶向后退去。
我冷眼打量着地上跪着的一排人:「都是些废物。」
这些都是跟随我前往太子府的仆人,地上的一众侍女和随从身子伏得更低了,面容皆显得苍白,却无人敢出一声。
我估量着时间,自我醒来已经过了一刻了,该来的人怕是要来了,我淡淡开口道:「送到庄子里,不论死活,势必问出些有用的东西。」
兰叶回道:「是。」
自母妃去世,我筹谋了八年,只差一步就能登上那至尊之位。
我不在乎父皇把皇位给谁,无论是谁,我自是会尽全力夺来。
命运偏偏捉弄人,我日日与几个皇子明争暗斗,那诏书上落下的名字却是我一母同胞的哥哥宋镇渊。
我从未想过是他,他与我说过他无心帝位,既无野心又无手段,我想不出他能有什么筹码。
哥哥从小与外祖父亲近,去林府的频次不亚于是常住在林府。
他性情与外祖父年轻时如出一辙,温和又悲悯,才华横溢,柔仁好道。
可有才和执政是两码事。
外祖父是虞州太守,久经沙场,官场沉浮几十年,表面再温和心下也早已冰冷,怎能不兼顾狠辣与稳重。
但哥哥不懂。
与外戚亲近,性格优柔寡断,我以为他早已被踢出了这盘棋局,父皇却把这个烂摊子给了他。
我苏醒后,很多事情都无法想起,即便是我宫中的人也认不得几个,唯有兰叶,兰叶六岁便被送来我身旁,小小的人儿,与我同岁还不及我高,便要学着大侍女来照顾我,什么都做不利索,只会跌跌撞撞日日跟在我身后糯糯地喊着公主。
十岁那年,我实在受不了这个瘦瘦小小走路都会拖我后腿的小丫头,向母亲请示,让她与我一起学了武。
这一学,兰叶就在我身边留了十八年。
兰叶惯用松木香,我溺水醒来时,那缕轻柔却凛冽的松木香萦绕在我鼻尖。
我看着跪在我床边的女子,双眼泪光莹莹,如同掩映在流云之中的月亮。
我感到头痛欲裂,唤道:「兰叶。」
兰叶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呜咽着:「长公主,医官说你可能会失忆,我就不信嘛,这个医术不精的骗子,真该处置了他。」
我脑子里翻转昏旋,耳中还似有幽灵之音,一时间想回忆点什么,脑中真是空空如也。
心下惊怵,我喃喃道:「兰叶,我似乎确实不记得旁人了。」
兰叶一惊,「砰」地一下叩在了地上:「长公主,音儿会守住消息。」
我抱有希冀,以为见到别的人就能回想起是谁,但现实无情得很。
好在兰叶让我心安,我信自己的感觉。
我暗自苦恼,重重叹了口气,眼下破绽百出,只怕有不少人在明里暗里虎视眈眈。
果然,上门探病拜访之人络绎不绝,我皆闭门不见,不免有人起了疑心,坊间零星传出荒谬谣言。
宋钦啊宋钦,只怕你要在这糊里糊涂之时被人一刀毙命啊。
世人皆知这长公主宋钦,称帝野心昭然若揭。
若不是这双腿在与辽人的康渭之战中意外残废,只怕这大渊朝迎来的,是一位女帝。
断了习武之人的腿,无疑是折了我这个长公主最大的羽翼。
可我足够心狠,即便是对自己。
皇兄宋镇渊初登大位,我的势力仍盘踞一方,如今我意外连连,只怕有人心急如焚。
历来皇权和相权少不了争锋,相互制约,而朝中秦家势力呈独大之势,朝局更替,秦家已经过了极盛之期,即便是这样,宰相秦高仍蠢蠢欲动不知收敛。
侍女进来禀告道:「长公主,陛下来了。」
我点了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转而,我向兰叶瞥去,兰叶了然,将地上的人带走,皇兄进到我房中,不露声色地打量了下四周,我靠在软榻上,低头玩着腕上的手串,轻声说道:「皇兄日理万机,难为你抽空来看我。」
「可距我醒来怕是都有七日了。」
我这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心慈手软。称帝?他能当好皇帝吗?
可惜了我一番谋划,频频遭受意外,我瞥了眼疲软无力的双腿。苏醒后,我没停止对于康渭之战中受伤一事的追查,却依旧毫无进展。
哥哥,可千万别让我查到是你动的手。
我眼波微动看向皇兄:「哥……」
宋镇渊看着我无法起身的样子,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愁绪和复杂:「最近政务繁忙。」
「你宫中的仆人最近见少,我给你派些人,好生照顾你。」他淡淡开口。
「兰叶竟也倦怠了,今日怎么没见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