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烦闷。
赏桃会前五日,我偷偷溜出了百花楼。
紧紧的缠住了那对重物,又将脸涂的发黑。
我变成了一个普通,有些恼人的丑女子。
在这楼里这些年,我所学所见,都是如何勾起男子的怜爱。
似乎女人生来,就是为了讨男子欢心。
我想出这百花楼,看看外面的女子是如何生活。
这人间的闹市,与楼内不同。
外面的女子,没有浓重的胭脂粉气,也不用绵软缠人的语调说话。
街上叫卖的女商贩,河边浣衣的妇人,结伴游街的少女。
我坐在路边细细的看着,楼外的人间百态。
我是台上的戏子,客人看我的时候,我千姿百态,妩媚妖娆。
不想今,我也做了回看客。
这世间万物,都犹如风中细沙,我把握不住,一转眼就散了。
拍卖夜之后,我的人生会如何呢?
贱籍女子,仰仗的人越是显贵,便越有底气。
但依附了别人,总不及今日的自由身,来的飘摇自在。
我走着走着,不觉身后跑马蹄急,少年飞身下马,将我护至一旁。
马受惊,我也受惊,行人纷纷侧目而视。
似乎崴了脚,少年将我抱在马上。
他在我耳边轻语不要害怕,我府上良医随时候着。
我未曾与男子如此亲密过,一时羞红了脸。
颠簸中,胸前的束带渐滑落,我想用手捂着。
少年只发觉我不抓马绳,他又轻责道松了缰绳,人若是颠簸下马,府中良医也医不得。
我赤着脸,燥的发热,汗竟将脸也花了妆。
入了他府后,他将我抱下马。
束带早已没了踪影,我只感觉晃荡几下,这里不是百花楼,我感到羞愧难当。
我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捂着前边。
他似乎见我狼狈,要人带我去休整,等郎中来看。
我只好将花了的黑脸洗净,又整理行装。
再出门,他见我一眼,急背过身去你怎么变了个样,还如此…他没说下去,只把外袍脱了,盖在我身上。
我才仔细看他,已束了发,眉目疏朗,温润柔和,或许是刚下马,墨色青丝游在额间。
百花楼来的男人这么多,都不及他。
我叫闻垣,冲撞了你,是我有愧。
我摆着手,连道不敢。
他这样有头有脸的人物,该是我挡了他的路。
郎中来瞧了后,说歇息几日便好。
闻垣放心不下,让下人拿了药膏。
我看他递过来的药盒子,花纹精致,还镶嵌着宝石,我立马摆手拒绝。
这样的好东西,定是价值不菲的。
我身份低贱,不该用这样好的东西。
我轻言道闻言,他蹙了眉生如芥子何妨,须心藏须弥。
但我心里发苦。
若是身不由己,心里的山川湖海,便都是痴人说梦了。
我想告别这里,境遇不同,他自然是没法理解我。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闻垣问我,语气也沉。
相桃,百花楼相桃。
我心里吃苦,便越想发难他。
五日后,是我及笄之礼,楼里的赏桃会,若公子与我有缘,便将我买了去。
公子,你看我如何心藏须弥。
说罢,我看见闻垣脸色变了又变。
我送你回去吧。
许久,闻垣开口道。
罢了,不影响公子仕途名声。
若是他真送了我回去,于他于我,都是不好的名声。
名声好坏与我何干,我问心无愧便是。
我送你回去。
他翻身上马,一手将我揽进怀里,我还没来得及反驳。
我听少年的呼吸粗重,马背摇晃,这诺大的长安城,在我眼前飞驰而过。
闻垣,我不能被楼里的人看到。
我紧紧抓着他的衣摆,我偷跑出来已破了戒,更不敢被发现和外男共处。
老鸨帮我养的高贵精细,为的就是那晚,用金子敲碎我的蚕衣。
犹如清晨朝露下第一朵盛开的嫩蕾,它定是不能受一点污染的。
他心里了然,将我送至附近隐秘的街巷。
他看着我,但未开口说什么。
我亦是紧紧看着他,我看他耳角红的滴血,看他踌躇着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
我不知为何,好像突然生出了不属于百花楼的风骨来。
闻垣,你别来。
我挺了挺脊背,又觉得自己挺好笑的。
百花楼的姑娘,有什么风骨可言。
只不过是我还小,又生的好,心高气傲了。
说白了,我是个未开苞的娼妓。
我的脊梁,自一出生便是向男人弯着的。
我心里难过,径直走了,不敢回头看他。
回房沐浴,那七巧玲珑的药盒子从衣袖掉出。
我一时恍惚。
若我是个寻常女子呢?
水温热,浸得我心头发烫。
身下也涨涨的,但我不懂。
水好烫,烫的我身体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