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苏檀沈修妄的其他类型小说《八载青楼笼,花魁她逃了苏檀沈修妄后续+完结》,由网络作家“心水成沁”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先完成醒酒汤的差事再说,她还要赶第二趟呢!主屋房内。洗漱更衣一番,沈修妄换好寝衣,懒懒倚在榻上。苏檀倒上一碗醒酒汤,稳稳端到榻前,躬身端给他:“公子,请用四解汤。”沈二公子酒气渐盛,不免困乏,眼皮子也没掀,“不喝,拿走。”熬了三个时辰,说不喝就不喝。好好好。苏檀强忍掰开他的嘴,直接将解酒汤灌下去的冲动。好脾气道:“那公子好生安睡,奴婢告退。”她端着瓷碗转身离开榻前,才走出两步又忽的听到榻上人喊住。“慢着。”这是又想喝了?苏檀回头。却听得他闷声闷气说了一句:“把糕饼拿走。”姑娘随即看向桌案,上面赫然放着一包点心。拿走?拿哪去?苏檀思忖两秒。榻上人又发话:“不吃扔了。”噢,原来是他不想吃叫她顺便扔掉。苏檀应声:“是。”……伺候完这尊佛,...
《八载青楼笼,花魁她逃了苏檀沈修妄后续+完结》精彩片段
先完成醒酒汤的差事再说,她还要赶第二趟呢!
主屋房内。
洗漱更衣一番,沈修妄换好寝衣,懒懒倚在榻上。
苏檀倒上一碗醒酒汤,稳稳端到榻前,躬身端给他:“公子,请用四解汤。”
沈二公子酒气渐盛,不免困乏,眼皮子也没掀,“不喝,拿走。”
熬了三个时辰,说不喝就不喝。
好好好。
苏檀强忍掰开他的嘴,直接将解酒汤灌下去的冲动。
好脾气道:“那公子好生安睡,奴婢告退。”
她端着瓷碗转身离开榻前,才走出两步又忽的听到榻上人喊住。
“慢着。”
这是又想喝了?
苏檀回头。
却听得他闷声闷气说了一句:“把糕饼拿走。”
姑娘随即看向桌案,上面赫然放着一包点心。
拿走?拿哪去?
苏檀思忖两秒。
榻上人又发话:“不吃扔了。”
噢,原来是他不想吃叫她顺便扔掉。
苏檀应声:“是。”
……
伺候完这尊佛,苏檀收好换洗衣物,悄然阖上房门。
月近中天,她一手挎着竹篮,一手提灯往西边菜圃赶。
明为听从夫人的命令去为公子采摘春菜,实则她有自己的盘算。
凡是高门大户之家,要紧府宅四周必定围得铁桶一般,其余荒僻之地难免有一两个疏漏缺口。
菜圃地处西北角,往来人少,又不甚要紧,摸熟这条道儿总没有坏处。
苏檀如此这般的想着,目光逡巡四周。
虽越往西北角越偏,石灯、凉亭却也不少。里头两道门看守的婆子小厮还算严谨,越往外走,值夜的婆子小厮越发躲懒偷闲。
更有偷摸吃酒赌钱的。
苏檀一路走一路记,待行至菜圃旁,脚底已经火热起来。
子时更漏还没打,她索性走进菜圃里头,沿着墙根儿再寻摸寻摸。
果然杂草丛生处有一排污通垢的口子,圆圆的,还没手中的小竹篮底儿大。
提着的灯影晃了一下,从东边走来一人。
她直起腰,往菜圃里走,只做寻找春菜的动作,余光暗自打量来人。
身形娇小应是女子,提着的灯比她的这盏亮堂许多,应是绢布糊的。
绢灯只有府中主子可用,她隐约瞧出是谁了。
欣然迎上前去,“五小姐,更深露重,您怎的过来了?”
两盏灯汇合到一处,照亮姑娘鹅蛋脸杏仁眼。
沈佩恩欣喜唤她:“念棠。”
“我在屋里横竖睡不着,便来药圃瞧瞧。”
“你这是?”
苏檀垂眼笑笑:“摘些春菜。”
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沈佩恩便猜到了。
大夫人虽不把坏模样摆脸上,但磨人的软刀子也不少。
小姑娘忍不住问她:“二哥可知道?”
苏檀摇头:“这点事哪至于让公子知晓,我若是这点磋磨都受不得,往后更无法在府里立足了。”
沈佩恩唔了一声,明白她的意思。
二哥纵然会护着房里人,但又不可能时时在府中,念棠想着自己立身,不一味媚上,倒是清醒。
“也对,那我先去看草药。”
苏檀颔首,接话道:“五小姐,奴婢帮您提着灯吧,晨露还没下,春菜还需过会才摘。”
“好啊。”
药圃就在菜圃隔壁,两亩地,散发出淡淡药香。
叫人莫名心静。
沈佩恩蹲下身子一株株查看,苏檀便为她举着灯,两人搭伴同行。
苏檀目光投向一株幼苗,好奇问道:“五小姐,这株可是甘草?”
“正是,你还识得草药?”
苏檀摇头,“只认识一两种罢了。”
她确实不认得,之所以认识甘草,还是乔煜教她的。
乔煜是隔壁乔叔叔的儿子,比苏檀大一岁,从小就对中草药感兴趣。
春雨贵如油,淅淅沥沥整夜。至晨起,灰蒙蒙的天仍未放晴。
大魏东宫。
太子抚过身旁美姬的脸庞,披衣起身走向殿外。
等候回话的汪公公行跪拜礼:“殿下,昨夜太子妃游湖赏灯于亥时回宫。”
太子冷哼:“她可是见过沈修妄了?”
汪公公顿首:“太子妃的画舫行速过快,不慎撞上沈都督的画舫。不过太子妃并未和他叙话,沈都督当时正和一名青楼女子亲热。”
太子背手,仰头看檐下断线的雨珠,露出抹玩味的笑:“亲热?”
“那青楼女子是何人?”
汪公公垂头再答:“那女子出身低贱,自幼卖身流芳楼,经鸨母之手培育八载成为花魁。生的妩媚动人,据说极精通房中术,勾得沈都督神魂颠倒。”
“据侍女紫玉所言,当时太子妃瞧见后脸色都白了,不像假的。”
能入沈修妄那双挑剔的眼,还能沾他的身,看来的确是美人中的翘楚。
赵镇呵了一声:“管他真假,盯着沈修妄的人继续。”
“嗻。”
檐下雨打芭蕉,肥大油绿的叶片涤净尘埃,焕然一新。
太子赵镇眯了眯眼睛,许是他和杨丞相多虑了。
沈修妄从邕城那苦寒之地回来,逛两天秦楼楚馆,眠花宿柳很正常。
何况他少时便是个爱享乐的。
看来外头所言不虚,男人啊,一旦开了女色的头,那便泛滥不可收拾。
徐云舒瞧见也好,免得这太子妃之位,她成日坐的人在曹营心在汉。
赵镇冷嗤一声,返身回殿里,搂着美姬再赴巫山。
雨丝如雾,笼罩京城。
苏檀回到流芳楼,坐在妆台前,点了些肤色脂粉往小臂的守宫砂上遮涂。
抬眸看向镜中人,唇瓣微肿,她喃喃自语:“苏檀啊苏檀,你究竟造的什么孽。”
昨夜和沈修妄那吻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
幸好起风落雨,没再要她去底舱晃跳。
那位爷后来又不知怎的对她吹胡子瞪眼,她只在旁边的美人卧上睡了一觉。
再醒过来时,舫内空空如也,只剩一袋银锭放在琴案上。
遮完守宫砂,苏檀抬手拍拍脸颊,扯出一抹笑容。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还剩五日,早些找到东西,早些赎回自由身。”
离那位阴晴不定的沈大人远一点。
她起身走到清漆小几前,圆形陶盆里养了一只褐色小龟。
小小一团,没半个掌心大。
苏檀伸手轻轻戳它的硬壳,小龟伸出头,芝麻大的眼睛直愣愣看向她。
像是会认人,亲昵地蹭她的指尖。
苏檀被它逗笑,拈起一旁的饵食投喂,“抱歉呀快快,今日喂食晚了。”
小龟一口吞下虾米,大快朵颐,显然饿坏了。
苏檀再喂菜茎,小家伙缩着头不肯吃。
她眉眼弯弯,对它柔声道:“不许挑食,快快要快快长大呀。”
小龟像是听懂了,不情不愿地张嘴。
喂完快快,苏檀才想起来掂了掂装满银锭的钱袋。
给月妈妈的银子,沈修妄应当早就付过,这些是额外给她的小费?
为那场吻戏?
她微微勾唇,说不清是自嘲还是无奈。
也罢,权当任务的行动经费。
接连两日午间,苏檀自掏腰包请全楼上下的姑娘吃好酒好菜。
饭后又有人撺掇着打叶子牌、掷骰子、推牌九。
苏檀在楼里时间久,平时也和气不拿架子,八年来和大家相处的都熟,再加上最近得沈都督青睐。
有暗地里牙酸眼红的,但更多人还是想分一杯羹。
所以这个屋的绣娟姑娘拉一把,那个屋的菱荷姑娘来一局,又有紫星、红绡等等相继邀局。
姑娘们在楼里乐得自在,没人想着跑是好事,月妈妈自然不反对。
一来二往,苏檀在人情往来中,把流芳楼里的每个人从头到尾重新梳理一遍。
每间屋子的边边角角、砖砖缝缝摸得一清二楚。
沈修妄要她找的那东西不是稀世珍宝,落在谁手里都有可能。
转眼来到第五日,苏檀和采薇从喜蓉屋里输了钱,悻悻回房。
阖上门后,采薇拉着她的手,满脸忧色。
“阿芜,难得沈都督出手大方私下给了你一笔钱,省着点花销吧。”
媚芜哪里都好,就是为人太善,八年里没少吃苦头。
现在日子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又巴巴的输了不少银子给她们。
苏檀笑笑,抬手握住采薇的手,拉着她坐下。
“我明白姐姐为我打算的心,这不是想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所以先和大家处好关系。”
她拉开妆台抽屉,取出一支牡丹金钗递给她。
“姐姐,这些年我也没攒下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这支钗最贵重,送给你。”
城南富商孟源打算付给月妈妈一笔银子为采薇赎身,她很快就要脱离此处。
苏檀是真心为她高兴。
采薇横手推拒:“阿芜,这是你选中花魁得的彩头,我不能要。”
苏檀抬手簪在她乌压压的鬓间,郑重道:“多好看啊,以后你出了流芳楼就再也不要回来,想我的时候就看看这支钗。”
她还像几年前那般挽着采薇的手臂,歪着头倚在她肩上。
轻声细语:“姐姐以后会过得越来越好,我也会的。”
那年深秋,苏檀眼睛一睁就变成了一个七岁的逃荒孤女。
还没从惊慌失措中反应过来,就被迫跟着要饭的流民们一路求生。
粗布烂衣、麻绳草鞋,踩进泥泞土路,深一脚浅一脚,拔都拔不出来。
忍饥挨饿,半块硬馍十几个人抢,打的头破血流只为一口食。
那时候的苏檀才七岁,瘦的像只野猫,骨头架子上裹着一层皮。
她没有亲人朋友保护,也没有穿越后命定的身世和背景,活下去成了最艰难的事情。
虽然瘦却挡不住一双水汪汪的漂亮眼睛,她只得用锋利的铁片割短自己乱如麻草的长发,抹黑脸颊,伪装成小男孩。
就这么躲躲藏藏,跟着流民从荒凉边城一路乞讨,往繁华城池徒步走近。
可最后仍是难逃被人牙子迷晕卖到楼里。
清醒之后发现身在青楼,苏檀发疯一般反抗、想逃。
最后被龟公按住,抓起银针扎得奄奄一息,月妈妈把她丢进冰冷刺骨的水牢关禁闭。
不给食、不给衣,驯虐野狗一般。
水牢更像一口淹不死人的井,胸口以下泡在水里,泡得人皮肿肉烂。
下半身泡到麻木也不敢屈膝,只能背靠着生满青苔的湿滑石壁,勉强撑着身子才不至倒下去呛水淹死。
苏檀只记得那晚的月亮又大又圆,落在黑洞洞的水牢里,像碎了一池的冰。
她冻得几度昏死过去,浑身密密匝匝的疼,脏水往伤口和骨头缝里钻。
咬着牙直打冷战,胃里翻江倒海的绞痛,痉挛。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饿到极点时会吐。
吐出胆汁、苦水,再陷入下一轮的绞痛。
她好想回家。
好想父母。
母亲做饭时喜欢追剧,总是会把菜烧糊,可是她最爱的糖醋小排永远不会。
父亲走路很快,大步流星,可是接她上下学、下雨为她打伞时,永远又轻又缓。
倾斜的伞面,淋湿的肩头,还有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我家念念平安快乐就好。”
苏母年过三十二才生下苏檀,小名念念,心心念念,念念不忘。
出生中产富裕家庭,又是独女独宠,四个老人宠得没边儿。
苏檀也曾是浸在蜜罐里的小公主。
结束十五年的苦读生涯后,她如愿考入顶尖学府,未来一片光明。
可是为什么现在她要承受这些。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苏檀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滚。
沿着清瘦的脸颊,流至下巴,几滴泪水聚在一起摇摇欲坠,最终不堪重负,“咚”的一声砸进水中。
漾开一圈一圈的波纹。
她绝望的想,也许这样死了也好。
月亮仍然高挂在黑漆漆的天上,无悲无喜,普照众生。
苏檀又想到穿越那日的场景。
喧嚣热闹的游乐场,同行的男生清隽帅气,笑容青涩。
坐上过山车后,车体沿着轨道轰隆而过,激起阵阵劲风。
她吓得闭紧眼睛,失声尖叫。
身旁的乔煜覆上她的右手手背,掌心温暖,扯着嗓子安抚她:“念念别怕,我在。”
耳边的风,铺天盖地的尖叫,还有乔煜掌心的温度,逐渐消弭溃散……
万物阒静,恍如隔世。
女孩仰头看着圆洞洞的井口,惨白虚瘦的脸颊上五条鲜红指印触目惊心。
忽然,有个瘦弱的人影闯入视线。
苏檀眼珠子木然的动了一下。
那人撑着井口,向下低声喊道:“小妹妹,你可还好?”
“我给你带吃的了,接住啊。”
那人就是采薇,比她大三岁。
她丢给她一个馒头,上头有一排小小的牙印缺口。
估计是吃饭时她只咬了一口,偷摸藏下来的。
苏檀没接住,洁白松软的馒头“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吸饱脏水。
采薇看不清下面的情形,脑袋左右张望,又对她说了一句:“小妹妹,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活下去才有盼头。”
等到苏檀把馒头捞起来,再仰头看水牢上方时,已经不见人影了。
但耳畔一直回荡着那句话:好好活着。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第二个对她说这话的人。
有一回苏檀跟不上流民们乞讨的队伍,饥寒交迫,晕倒在路边的烂草堆里。
就在半清醒半迷糊间,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来。
为首那人吁马,短暂停于她面前,丢下一袋干粮。
“往东走,好好活下去。”
苏檀饿得浑身骨头架子都散着,撑起眼皮看向那人。
只瞧见一个身披玄甲的男子策马远去,背影清癯挺拔。
她强撑着胳膊,连爬带抢的把干粮捡起来,藏进怀里。
目光机警扫视四周,确认没有被人看到,才重新钻进草窝里趴着身子,掏出袋里的糕饼往嘴里塞,狼吞虎咽。
蝼蚁尚且偷生。
她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也许还有重新回去的希望。
最后苏檀握着采薇丢给她的那块馒头,用力挤干脏水,然后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浸透脏水的馒头又馊又臭,混着眼泪后又变得很咸。
苏檀失去味觉一般,咀嚼吞咽,吃得一干二净。
八年磋磨,往事随风而去,可一块块无形的石头却始终压在苏檀心上。
逐年累加。
视线重新汇聚于眼前。
房里,苏檀靠在采薇肩上,声音淡淡的:“我只有姐姐了。”
采薇眼眶发酸,轻轻摸着她的头,哑声说道:“等姐姐在孟府立下脚,想办法凑钱救你出来。”
想为花魁赎身,谈何容易。
普通人怕是两辈子也掏不出那些银子。
更何况采薇是入孟府做妾,上头有正妻,还有另外一房妾室压着,她自己安身立命都艰难。
苏檀默默摇头,眼窝蹭着她的肩,不让自己眼泪流出来,云淡风轻的说道:“姐姐别担心,我可是春风一吹,随处可长的芜草,会活得很好。”
花名媚字她不喜,芜字却有股韧劲。
采薇重重叹了一口气,“实在不行攀一攀沈都督吧,我瞧着他对你是有点心思的。”
她握着她的手,艰难开口:“若是能哄得他离不开你,日后破例抬你入府做妾,也比耗死在这楼里强百倍。”
至少只要伺候那一个男人,不再受人凌辱。
可靖宁侯府的妾室和孟源那种富商的妾室完全不同,所以采薇才用“破例”二字。
苏檀只是靠在她肩头,垂眸不语。
为沈修妄谋事,已经是她置之死地而后生求得的机会。
旁的,她不想要,更不敢要。
身如浮萍,茕茕孑立。
朱门绣户、钟鸣鼎食之家,亦是锁人、噬人的牢笼。
她抬手圈着采薇的肩头,喃喃自语:“姐姐,我一定会努力活下去的。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带你去戈壁吹风,去西北赏雪……”
游遍天下,以脚步丈量广袤土地,再也不用被束缚在这方寸牢笼之中。
采薇温柔抚着她的秀发,随着她的话语进入美好的畅想。
她会心笑笑:“好,姐姐相信我们阿芜一定能做到。”
日头悠悠西斜,流芳楼很快又将恩客盈门,红帐翻浪。
沈府,书房。
长风和远泾提着五六个食盒,叩门得到应声后,满脸郁闷地走进去。
紫檀书案前,沈修妄正背身看城外练兵场的舆图。
听到脚步声,他转头瞥了两人一眼。
“手里拿的些什么破烂玩意儿?”
长风和远泾相视一眼,无声地对峙谁先上前回话。
沈修妄皱起眉头,看向远泾。
被主子翻牌,远泾只得硬着头皮答话:“公子,我们俩从进府开始就被几位表小姐围着。”
“这些都是她们亲手做的吃食,一再嘱咐要送到您手上。”
沈修妄捡起桌上一团废纸丢向他,剑眉微挑:“你是我的亲卫,还是她们的亲卫。这么听话下个月俸禄甭领了!”
长风躲在一旁默默憋笑,远泾有苦难言。
都是表小姐,他们哪惹得起!
沈修妄长袍一掀,坐到黄花梨木太师椅上,随手翻开一卷书。
“拿下去分给手下人,再有下次定罚不饶。”
远泾咧开嘴笑了,连连应是。
“都督,这盒是流芳楼小厮送来的。”长风抬起右手提着的朱红食盒,请示道:“我们也拿去分了吗?”
这两日沈修妄没去,不过银子照给。
月妈妈叫苏檀懂点事,亲手做些糕点派人送过来,以笼络这位财神爷的心。
听到流芳楼三个字,沈都督翻书的手指一顿。
脑中蓦地闪过,那夜浸在浴桶里搂着姑娘亲吻的画面。
他随意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长风得到示下,和远泾喜滋滋地提着一堆吃食往外走。
刚走到廊下,忽听到里头传来一声闷声。
“那盒不许吃。”
万一下了药,别害了他的人。
长风和远泾疑惑相视,哪盒?
金乌西坠,月升星起。
京中薄雾冥冥,遥夜沉沉。
相府后角门驶出一辆车驾,急急去往流芳楼。
车内,杨谦正心满意足地把玩着手里的倒刺鞭。
那日花魁初夜竞价失利,害得他被那帮公子哥儿们好一通明讽暗嘲。
近些日子更是不知道从哪传出些难听话,说他处处不如沈修妄。
连个妓子都睡不上。
简直奇耻大辱!
满京城里他玩姑娘的本事敢认第二,没人敢抢第一!
若不是杨丞相将他拘在府里数日,他早就去流芳楼大振雄风。
一个小妓子,当真给她脸了。
沈修妄睡过也无妨,能上他的人,自然要好好出口恶气!
杨谦边擦拭干净鞭子,边露出阴恻恻的笑。
今夜能从府中溜出来,必然要好好亵玩尽兴才是。
他大声对外头的车夫吆喝:“快点儿,爷等不及了!”
宫外坊市将毕,宫城内却是华光璀璨,绢灯林立。
马蹄声起,劲风扑面。
玄色身影一骑绝尘,撕开浓稠夜幕。
守门侍卫双眸圆睁,待看清后,立刻扬声高喊。
“是大都督回来了!”
“速速开宫门,奏禀陛下!”
东宫主殿。
榻上人影纠缠。
汪公公侧身候在殿外,尖着嗓子:“太子殿下,陛下急召。”
赵镇俯首美人的颈窝,事后温存的兴致被扰,闷声道:“父皇可曾说所为何事?”
“沈都督从通州回来了,大捷。”
赵镇动作僵住,迅速起身下榻。
目光晦暗不明,扫过床上的徐云舒。
“太子妃就不必起身了,早些安睡吧。”
帐外的宫女鱼贯入内,伺候太子宽衣整冠。
“臣妾恭送殿下。”
目送明黄蟒袍的身影消失门外,徐云舒方才缓缓拢好寝衣坐起身,眸色冷寒。
姚嬷嬷端来一盏暖身茶,轻声道:“小姐安心,杨家庶子已经去往流芳楼,沈都督回来那便是正巧瞧好戏。”
徐云舒冷哼,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脏了的玩意儿,根本不配行之再瞧上一眼。”
她动了动酸疼的身子,嫌恶万分。
“嬷嬷,备水沐浴。”
星前月下。
流芳楼内灯火通明,靡靡之音四散。
二楼最里间传来姑娘惊惶的怒声。
“别过来!”
月妈妈站在廊外掂了掂手中的金锭,揣进怀里,又往门上加一道锁。
这才眉飞色舞,笑嘻嘻地转身离开。
房内,苏檀一步步往后退,直到背脊抵着房门才惊觉再无退路。
她立刻返身推搡房门,连拽带踢,直撞得门外的铜锁哐哐作响。
榻上,杨谦已经脱去外袍,吊儿郎当地挥着鞭子。
他怒气冲冲站起身,啐了一口:“她娘的装什么贞洁烈女!”
“沈修妄睡得,爷就睡不得是吧!”
苏檀撞得肩胛骨生疼,被锁在屋里头,插翅难飞。
恐惧和无力如同一盆凉水兜头袭来,从里到外浇透全身。
头皮发根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杨谦抓着她的长发,用力往后扯,拽着她一下子掼到榻板上。
“砰”的一声,姑娘额角撞上床头。
木刺挂上皮肉,猩红血珠子直往外冒。
男人欺身上前,掐着她的脖颈,撕扯姑娘的衣裙。
轻纱薄裙哪禁得住大力撕扯,右边半条袖子“嘶啦”一声拽断。
雪白的肌肤,柔腻滑嫩,鲜艳夺目的守宫砂闯进眼中。
杨谦如同嗜血的豺狼,浪荡淫笑:“好啊,沈修妄这个没种的东西,竟没碰你!”
“那今日爷便受累给你开个苞!”
苏檀头痛欲裂,双腿扑腾挣扎。
喉部更是被掐的喘不过气,左手抬起用力掰扯他的手指。
杨谦色心上头,抬手就来扯她的衣襟。
苏檀红了眼,右手终于摸到腰间刀片,瞬间扬起手重重割向他!
“刺啦!”
刀片早已磨得锋芒毕露,顿时在杨谦猥琐至极的脸上剌下一道长而深的血口子。
趁他吃痛捂脸,苏檀终于得到喘气的机会,抬起脚对着他的下盘狠狠踹下去。
“嗷!”
杨谦痛得大吼,一手捂脸,一手捂住下身。
姑娘迅速仓皇起身,双腿发软往窗边退,用力推开木窗。
楼下长街杳无人声,但壮汉和龟公仍然在巷口蹲守。
她不是没跳过,摔断了腿,瘸了脚再被拖回来。
可今夜怕是只要还剩一口气,都得被这个龌龊的男人蹂躏。
苏檀握住刀片,手止不住地抖。
前有狼,后有虎,寸步难行。
杨谦逐渐从吃痛中缓过来,抓起倒刺鞭,抹开脸颊流下的鲜血。
凶神恶煞发怒:“贱人!爷弄死你!”
“啪!”
鞭子裹着劲风狠狠抽下。
苏檀侧身躲避,扬起手臂护住头,后背霎时传来火辣辣的剧痛。
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倒刺扎进嫩肉深处,抽出时剜出丝丝缕缕的血肉。
苏檀脸色惨白,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
她艰难迈腿跨上窗棱……
今夜若真难逃一死,也要清清白白死在楼外!
杨谦满嘴腌臜,扬手挥起第二鞭。
苏檀抬手来挡,已做好纵身一跃的准备。
“砰!”房门忽地应声倒地。
“轰!”两扇门板随即重重砸下,激起一片灰尘。
门外的男子岿然如山,伟岸挺拔,玄甲银盔,锐利双眸盛满滔天怒意。
腰间佩剑已然出鞘,散出凛凛寒芒。
他只站在那处就好似劈开一切晦暗,震慑叱咤,气势熏灼。
苏檀斜于窗棱之上,摇摇欲坠。
她看向来人,胸腔忽地涌出一股接一股的酸涩憋闷。
无形的压力,摁得她喘不过气。
杨谦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怔得愣在原地,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来人抬脚踹进角落。
再要反抗,一柄利剑直直射去。
“噗嗤”,利剑重重穿透他的左肩,“噹”的一声将他整个人钉在墙上。
如同砧板上的死鱼一般,挣脱不得分毫。
沈修妄踩上门板,大步迈进来,走向窗边,浑身上下裹挟着阴翳和冷厉。
望向苏檀的眼神莫测。
眼前的小姑娘与十几日前的花魁,恍若两人。
姑娘雪白光润的额角如今血迹斑斑,长发泼墨散于腰间,一身清凌凌的白轻纱裙染上血渍,宽袖扯断半边,襟前凌乱不堪。
红润娇嫩的唇,惨白如纸。
秀颈间紫红掐痕,清晰可见。
一手扶着窗棱,一手还死死抓着那枚刀片。
锋利的刃已经嵌进掌心指缝,她也不敢丢。
沈修妄朝她伸出右手,掌心朝上:“下来。”
是浅淡的命令口吻,是一如既往的强势和不容置疑。
苏檀浑身疼,脑中紧绷的弦仍然顽强撑着。
她突然很想问他。
都督不是一诺千金么。
为何接连十几日不闻不问,为何利用过后又弃她如敝履。
为何给她一点生的希望,又随意抹去。
现下,又为何突然神兵天降。
面对男子深邃的目光,苏檀下意识攥紧掌心。
谁料刀片嵌得更深了,她后知后觉,吃痛后才慌忙松手扔掉。
沈修妄眉头蹙紧,被吓傻了么?
不等她再慢吞吞应答,他长臂一展,搂住她的腰,轻巧把人抱下来。
温软的身子入怀,他这才惊觉,姑娘颤抖得有多厉害。
苏檀仰头望他,男子一身甲衣硌得皮肉生疼,可她不敢推开。
姑娘眉眼通红,嗓音沙哑:“多谢大人。”
溺水前的救命稻草再次出现,苏檀只能拼命抓住求生。
她不质问方才脑中闪过的种种,更不能闹脾气。
因为她没有资格。
后来也确实考入了医学院。
如果两个世界时间流逝相同的话,八年过去,他现在应该已经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了吧。
那天在游乐场,乔煜说等坐完过山车就告诉她一个秘密。
秘密是什么,她不知道。
苏檀黯然垂眸,因为她回不去了。
沈佩恩的声音响起,打断她的回忆。
“念棠,你若是对草药有兴趣,我可以教你。”
苏檀回过神,欲言又止:“会不会搅扰五小姐……”
其实她很想学,楼中学会的歌舞琴棋虽雅致,却不如懂医更实用。
至少危急时刻可以保命。
沈佩恩拔去一株杂草,回眸看她:“有何搅扰,赶明儿带几本医书图鉴先给你瞧瞧。”
“若有兴趣,再往深了读。”
五小姐顿了下,略有局促:“你可识字?”
倒不是嫌弃她的出身,只是担心她看不懂。
苏檀明白沈佩恩的意思,折中回答道:“勉强识得几个字,为附庸风雅,楼里有教过一些。”
这是实话。
培育一名出色的花魁,确实面面俱到。
提起念棠的过往,不是沈佩恩的本意,她对她友善笑笑:“若有不懂的,随时问我就好。”
“或是问二哥,他啊博学多识,茶道药理都能高谈阔论一番。”
苏檀用力点头:“好。”
沈佩恩:“那咱们现在先认起来吧。”
“你瞧这株是黄芩。”
“那是当归。”
苏檀顺着沈佩恩手指的方向,一株株仔细辨认熟记,然后在角落刚冒芽儿的几棵草面前停住。
“五小姐,这是何种草药?”
沈佩恩努努嘴,眉头一皱:“我也不清楚,二哥前几日交给我几粒种子,叫我先种出来再看。”
小姑娘冲她眨眨眼,神秘兮兮:“可别告诉旁人,二哥行事向来隐秘。”
苏檀郑重颔首:“念棠明白。”
大半夜奔忙,苏檀跟着五小姐看完药圃,又采完鲜嫩的枸杞尖儿,这才回到松鹤苑。
略洗漱后便躺在榻上沉沉睡去。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就有人叩响她的房门。
入府多日,苏檀知道要早起,可这也着实太早了点。
起床气早被磋磨没了,她拖着疲乏的身子下榻。
披薄衫,趿着鞋,睡眼惺忪拉开房门栓。
“吱呀”一声轻响,抬眼看向门外的人。
老妇约摸五十出头,中等身材偏瘦,穿枣红锦褂深蓝布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脸型圆长,眼窝深陷,眼尾细纹分明。
看向苏檀时,不似寻常嬷嬷从上到下打量,而是直直看向她的眼睛。
仅对视一瞬,就好像能瞧进人心里去。
通身的沉稳之气,显然是历经后宫沉浮,积淀数十年锤炼而成。
晨风扑人,透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苏檀一下子醒了瞌睡,不由站直些。
想必这位就是太后娘娘拨来伺候沈修妄的老宫人。
让松鹤苑众人谈之色变的——
姜嬷嬷。
姜嬷嬷端看她两眼,不冷不热道:“每日卯初一刻去我屋里学规矩,现下你还有半刻钟梳洗换衣。”
“若是迟了,后果自己担!”
苏檀睁大眼睛,默默吞下一口唾液,点头:“是,有劳姜嬷嬷。”
老妇瞥她一眼,转身便走,步伐有条不紊,腰背笔直。
苏檀扶着门框徐徐呼出一口气。
学新一轮的规矩,有的磨了。
姜嬷嬷在侯府中地位特殊,虽为仆,却有一个单独的小院供她住。
白墙黑瓦,古朴干净。
一只布谷鸟落在房顶上,刚站住脚,就被木雕窗里传出的斥责声吓得扇起翅膀飞走。
“腰身软成面条似的,直些。”
一行快马自流芳楼下疾驰离去,踏碎满地酥雨。
听着渐远的马蹄声,苏檀久久回不过神。
她披衣下榻,坐在镜前。
姑娘雪白的肌肤上遍布红痕,双眸含春。
“苏檀啊苏檀,你可真是造孽。”
方才除了最后一步,什么都做了。
若不是皇帝一道急召,两人此刻已经翻云覆雨,觅爱追欢。
她抬手,圆润无瑕的赤色珊瑚珠串松松套在腕间。
方才沈修妄穿衣离开前,欲色难消却又圣命难违,哑声道:“等我回来。”
苏檀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胆子,拽着他的衣袖不松手,跪坐榻上,仰头望他:“大人,您别骗我。”
她指的是赎身和良籍。
然后,沈修妄就把那串近日常盘玩的珊瑚珠串塞进她手里。
眉眼桀骜,含着矜傲,“本都督说过一诺千金,以此为凭。”
苏檀再次瞧向镜中,美人黯然叹气。
这七日她想漏了最重要的一点,沈修妄答应带她出楼恢复良籍和放她走是两码事。
仅凭她知晓那枚佛球的存在并找到,沈修妄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真的放她自由。
世人都怕秘密泄露,何况是位极人臣的沈大都督。
在他眼中只有两种人可以保守秘密。
一个,是身心完全忠于他的人。
另一个,是死人。
楼里其他房间又传来鞭打的哭喊声,男人粗嗓,姑娘求饶。
苏檀皱着眉,指尖发凉,微微颤抖。
总之先离开这里,只要能离开这里,哪里都好。
子时惊雷滚滚,春雨润物细无声。
然而随风潜入夜的除了絮雨,还有无尽杀机。
通州遇袭,流寇接连攻占两城,烧烧抢掠,无恶不作。
求援急报星夜传至京中,皇帝勃然大怒,下令沈修妄速速领兵夺回城池。
通州本是刘毅将军驻守管辖的地界,地处崇山峻岭不甚繁华,往年从未有过战袭。
披雨启程,快马加鞭,沈修妄一身玄甲融于暗夜。
区区流寇哪来的本事连占两城,通州又有何吸引他们必夺的宝贝?
“驾!”
沈大都督锐利如鹰,对身旁的副将扬声大喝:“传令下去急行军,非必要辎重弃之!”
“遵命!”
彻夜飞雨,京中有贵人辗转难眠,如坐针毡。
至天边泛起鱼肚白,京城这座繁华巍峨的城池,逐渐从街边早铺的白色炊烟中苏醒过来。
坊市渐次开放,车马通行,行人纷纷。
大魏东宫。
檐外槐树新绿丛生,将坠未坠的雨滴聚在树梢头。
画眉鸟扑棱棱飞来立在枝上,震得雨珠滴滴答答往下落。
黄蜡嘴张开,发出“啾啾”鸟鸣,清晰嘹亮。
步步锦朱红支摘窗中,框出女子立于案前,执笔练字的清雅姿态。
听到画眉的啼叫声,徐云舒提笔的动作微顿,侧头看向窗外枝头的鸟儿,唇边挂着一抹笑。
而后,对廊外伺候的内监开口吩咐道:“去把它舌头拔了。”
清淡温和的一句话,仍然保持着笑容,好似在说今日晨光明媚。
不多时,外头传来扑鸟的声响。
“啾……”画眉发出最后一声悲鸣,扑腾着翅羽,雀嘴血迹斑斑。
案旁伺候研墨的紫裙侍女脸色逐渐惨白,捏着墨锭的动作滞住。
徐云舒气定神闲,提笔蘸墨。
“紫玉,你说对待多嘴多舌的东西,本宫的处罚是轻还是重?”
侍女顿时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以头抢地:“奴婢惶恐!”
徐云舒袖手一挥,身后一位高颧骨的嬷嬷走上前。
她接过案上的墨锭,往地上重重一摔。
板着脸,面无表情道:“紫玉胆敢损毁太子赏赐之物,按宫律当受五十杖刑!”
“来人啊,拖下去!”
两寸厚,五尺长的板子。
不必杖五十,三十下就足以将人打的骨断筋离,一命呜呼。
紫玉抖似筛糠,声泪俱下:“奴婢知错,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命啊……”
“是汪公公——”
花朝节那夜游湖赏灯,要她监视太子妃的一举一动,分明是太子殿下的密令。
领命的两名内监捂住紫玉的嘴,架着她的胳膊将人径直往外拖。
案前,一个笔走龙蛇的“净”字跃然纸上。
徐云舒心平气舒,搁笔观赏。
姚嬷嬷古井无波的脸上漾开笑容,将洁白的帕子递给她擦手。
“大小姐的字又进益了。”
徐云舒接过帕子,浅笑:“行之哥哥常说字如其人,还不够好。”
姚嬷嬷欲言又止,揣度片刻开口劝道:“听说沈都督昨儿受召入宫前,刚从流芳楼姑娘的榻上起身。”
“小姐如今贵为东宫太子妃也该放下了。”
“今晨,老爷与殿下议事后递信进来,您得尽快怀上皇长孙才是。”
闻言,徐云舒眸中闪过厌恶。
姚嬷嬷这番话她提取到最戳心窝子的一句。
沈修妄流连于那妓子的床榻……
不由再想到那日画舫之上亲眼所见的画面,他吻她,抱她,之后定会行鱼水之欢……
擦手的帕子越绞越紧,温柔清丽的脸庞逐渐爬满阴鸷。
她肩上担的是徐氏满门荣耀,心里装的却是那矜傲绝艳的少年郎。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她的行之哥哥,无人能配得上!
那低贱肮脏的妓子,凭何与他共度春宵!
心头堵得她快要发疯,徐云舒拿起盛满墨汁的砚台,“砰”的一声倒扣于宣纸之上。
浓墨倾覆,“净”字瞬间消融于一片乌黑之中。
她抬眼看向姚嬷嬷,阴狠毕现。
“立刻派人去散出些话。”
姚嬷嬷叹一口气,心领神会:“老奴这就去安排。”
连绵春雨,落了停,停了又落。
大魏东市,永庆坊,沈府。
朱门高户,翘角飞檐,亭台楼阁,桐院深深。
园中迎春扶腰,杨柳掀帘。
青衣小厮刚从账房支取一大笔银子,收好公子给他的对牌,迈步往外走。
迎面遇上一位容长脸的管事婆子,穿深蓝锦褂,腕上一枚沉甸甸的镀金镯。
“展茗,你这小子着急忙慌的去哪?”
展茗笑道:“哎呦,孙嬷嬷您老人家大安,我去为公子办点事。”
“等等。”孙嬷嬷扬声叫住他,脸色微沉:“公子可是叫你取了银子送去流芳楼?”
展茗脚步顿住。
孙嬷嬷双手交叠于腹前,垂眉耷眼,“甭去了,老夫人和夫人派我来传话儿,今后府里一个子儿都不许往那烟花柳巷丢。”
什么花啊魁的,下贱胚子也敢缠勾小侯爷。
平白玷污侯府名声,惹得老太太生好一顿气。
展茗梗着脖子,又碍于孙嬷嬷的身份,不敢大声质询。
“嬷嬷这可叫我难办,您就说前后脚儿没碰着我行么?”
公子临行前吩咐他办好这一桩事,若是银子没送到,回来定要重罚。
老夫人和夫人的命令要听从,可公子才是他的正经主子。
无奈长风和远泾都跟着公子去通州了,眼下来硬的行不通。
展茗打定主意,脚底抹油。
孙嬷嬷可不依,抬手招呼身后两个豪奴,扣住他。
展茗急骂:“孙嬷嬷,我可是公子的贴身小厮,您误我的事便是误公子的事,待他回来定饶不得你!”
听到定饶不得四个字,孙嬷嬷身形发颤,想到小侯爷雷厉行事的作风。
不多时又勉强镇定:“你这小子也莫顶着爷的名头张狂,我奉的是老夫人和夫人的命。”
“你们看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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