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兰绮宁褚高明的其他类型小说《褚相公别虐了,兰小姐是你白月光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梵心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兰绮宁深吸一口气,没有辩驳,她只是一个奴婢,有什么辩驳的?在上位者眼里,她们这些下位者,就是天生卑贱的,品性低劣的。下位者只会互相攻讦,心狠手辣,利欲熏心;而不会守望相助,众志成城,迎难而上。人心中的偏见就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兰绮宁的沉默,在褚高明看来就像是被说中心思的心虚。褚高明“呵呵”地冷笑起来。“你这样的人,竟会喜欢韦左司的诗词。”兰绮宁没想到褚高明会突然说这样一句话。“野水烟鹤唳,楚天云雨空。玩舟清景晚,垂钓绿蒲中。落花飘旅衣,归流澹清风。缘源不可极,远树但青葱。”褚高明悠悠地,竟是念起诗来。潘敏芝也没想到褚高明会莫名其妙吟起诗来。她从未听褚高明念过书,她不看褚高明写的作品,她不了解褚高明的内心,她不懂褚高明喜欢什么,她只...
《褚相公别虐了,兰小姐是你白月光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兰绮宁深吸一口气,没有辩驳,她只是一个奴婢,有什么辩驳的?
在上位者眼里,她们这些下位者,就是天生卑贱的,品性低劣的。
下位者只会互相攻讦,心狠手辣,利欲熏心;而不会守望相助,众志成城,迎难而上。
人心中的偏见就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兰绮宁的沉默,在褚高明看来就像是被说中心思的心虚。
褚高明“呵呵”地冷笑起来。
“你这样的人,竟会喜欢韦左司的诗词。”
兰绮宁没想到褚高明会突然说这样一句话。
“野水烟鹤唳,楚天云雨空。玩舟清景晚,垂钓绿蒲中。落花飘旅衣,归流澹清风。缘源不可极,远树但青葱。”褚高明悠悠地,竟是念起诗来。
潘敏芝也没想到褚高明会莫名其妙吟起诗来。
她从未听褚高明念过书,她不看褚高明写的作品,她不了解褚高明的内心,她不懂褚高明喜欢什么,她只知道褚高明是一手遮天的权臣。
因为她不在乎,她只要自己的夫君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就行,她喜欢的,也是这一点。
韦左司?
一个干活的奴婢,读什么韦左司的词?读了能把衣服洗的更干净,饭做的更好吃吗?潘敏芝不理解,读书分明是他们这些公子小姐才能够拥有的消遣。
兰绮宁的手在袖子地下暗自攥进。
空气是凝滞的沉默。
兰绮宁仰起头来,笑着应道:“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大人,早已时过境迁。”
褚高明看着兰绮宁的淡定,莫名心中一恼,烦躁地追问道:“你已经不喜欢了吗?”
他好像是在问韦左司,又好像是在问别的,潘敏芝目不转睛地看着褚高明和兰绮宁。
她突然感觉到,这两人一对话起来,完全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
就好像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别人谁也插不进去。
兰绮宁摇了摇头,答道:“奴婢愚钝。”
褚高明彻底恼了,怒意如山崩卷云而来。
“好啊!好啊!好啊!”
“兰花儿!今夜本相放你假,不是让你去玩耍消遣的,你的经书找好了吗!?”
狮吼般的质问,声音震的就连潘敏芝都吓了一跳。
褚高明向来在府里喜怒不形于色,除了面对邵清姿时有几分关心神采,她还以为,褚高明什么都不在意,不会对任何事情生气呢。
潘敏芝从未见过这样生气的褚高明,她的内心惴惴不安。
从不发火的人,生气起来最可怕。
但兰绮宁只是拜了一拜,平静地承受了褚高明的怒火。
“奴婢早已找好,只待大人查验。今夜此事事发突然,导致奴婢耽误了大人的吩咐。大人放心,奴婢记得大人的吩咐,绝对不会忘记。”
“好,本相这就去亲自查验!如果有误,本相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褚高明拽起兰绮宁走了出去,走了还不忘留下一句:“潘氏,明日之前你把东西还回来,本相便不追究你僭越之责!”
“是,妾身遵命。”潘敏芝毕恭毕敬地送走褚高明,末了按了按心口,后怕地跟留冬道:“我从未见过这么生气的相公大人,幸好不是遭在我身上,这个兰花儿要倒大霉了。”
“夫人多虑了。夫人是大人的如夫人,再怎么愤怒也不会到这个地步,而那兰花儿只是一个贱婢而已。刚刚就算夫人穿了正妻的诰命礼服,大人也只是怒了一下让您脱下来,并没有罚您什么啊!”
“你说得对。我得赶紧把衣服还回去。”潘敏芝意识到了什么,立即转身去整理。
褚高明一路拉着兰绮宁往书房去。
褚高明毫不怜惜,直接就是生拉硬拽,到了目的地,将她甩到了那堆经书上。
“你找来的,你一一来介绍给我!”
褚高明似乎是用了巧劲,兰绮宁跌进那堆经书里,也没把那堆经书弄塌。
他到底是留了几分力。
他是在顾惜这堆经书,还是在意她?
兰绮宁从那堆经书中起身,一一拿着珍本介绍给褚高明,一面庆幸她那已经去世的婆婆也是个爱佛之人,解国公府里的书库少不了这些东西。
兰绮宁小心翼翼地介绍着,褚高明却好像没怎么认真在听。
褚高明满脑子都是兰绮宁刚刚的那句回答。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算起来,自他们两家前后脚离开坟头村,也已经过了十年了。
细细想来,这句诗放入全诗之中,是在表达诗人对故友重逢的喜悦的。
所以,她喜悦吗?
褚高明纠结起来,盯住了兰绮宁,兰绮宁一怔,忙低头道:“可是奴婢介绍的有什么问题?”
褚高明一愣,这才意识到兰绮宁已经把带来的经书全集都已经介绍了一遍了。
褚高明看着兰绮宁一脸笃定的神色,随意地摆了摆手:“你做事,我放心。”
兰绮宁见他满意,微微一笑:“大人放心,自然不会有缺漏的,解国公太夫人也是精擅佛道之人,她搜集来的经书,不会有误!”
解国公太夫人?
褚高明意识到这个身份对于兰绮宁的意义之后,脸色再度晦暗下来。
兰绮宁为了这点小事,竟然又去寻求解国公相关的帮助!?
这到底是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看来你侍奉婆母侍奉的恭谨,时至今日都还记得她的喜好。”褚高明眼神带了几分轻蔑。
气氛一瞬之间跌到了冰点。
兰绮宁几乎是机械记忆一般,立即跪了下来:“奴婢......”
“解释什么?”褚高明嘴上的嘲讽之意越浓,“这是你为人新妇的本分。本相有何好怪罪的。动不动就跪,你是什么贱骨头吗?本相不怪罪你,就是不知,你如何把握你做奴婢的本分,你如何侍奉好本相的母亲。”
兰绮宁立即顺杆往下爬:“奴婢一定将大人的母亲视作自己的母亲,精心侍奉,绝不会让大人失望。”
“比之解国公太夫人又如何?”褚高明追问。
兰绮宁一头雾水地看着褚高明。
这两位有什么好比较的点吗?
除了褚高明还有谁?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小肚鸡肠,连已经在牢里的解理都不放过。
兰绮宁越想越气不过,但又不能触褚高明的霉头,她得找个合适的机会,跟褚高明好好说说,让他放过解理;就算不是褚高明的做的,也要让他想办法,不让解理在牢里受委屈。
她现在身陷褚府,外头诸事皆依靠浅深打理,就连牢里的解理,也是浅深替她去看望的。
兰绮宁是绝不能忍受解理平白无故地在牢里遭受欺负的。
但她一直都没能找到好机会。
什么时候才能是好机会呢,就要等褚高明什么时候心情大好吧......
兰绮宁感觉自己的身子舒服了一点儿,脑子告诉她可以醒了,这才悠悠转醒。
兰绮宁躺在床上看了看,四周没有人。
她无声地在床上直起身来。
胸口有些疼,但还能忍受。
兰绮宁按了按胸口的包扎,有些奇怪。
她坐了起来视线就高了,她看到了坐在远处的褚高明。
他正搬了一张小案在那里办公。
这里不是书房。
褚高明低着头,手中的毛笔写写画画,是在票拟。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这个时候不应该在皇宫的内阁里吗?
还有,她不是在枫树上,中了夏明姬的标吗?
是谁救了她?
褚高明吗?
太多的疑惑,兰绮宁甚至不知道从何开始问。
不过有什么好问的。
就算是褚高明救了她,她遭遇这些事情,也都是因为褚高明。
光谈爱,光谈恨,或许都太片面了。
褚高明神态专注,兰绮宁的动作又轻,褚高明压根没有注意到兰绮宁醒了。
似乎奏折里有一件极为难处理的要事,褚高明皱起了眉头,弓起食指在桌上轻轻地敲。
一声一声,回荡在兰绮宁的心头,无形的声波在那一刻,化作有形。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
褚高明本就有容止,状元郎不仅看才华,还看容貌,以褚高明的皮相,要不是才华实在难以掩盖,否则先帝就要让他屈居进士中最好看的探花郎之位了。
她好像听到褚高明叹了一口气。
褚高明是一个很少对旁人情绪外露的人,兰绮宁可以想象到,这是一件多难的要事。
曾经,褚高明会对着她倾诉,因为视她为自己人;但如今,她已经离开了自己人的范畴,没想到还能听到这一声轻叹。
她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
她竟然幻想,坐在床上的自己,长出一张无形的手,抚平褚高明的皱眉。
她一定是疯了。
兰绮宁赶紧低头,不敢去看,她抿了抿唇,轻轻吟诵:“百叶桃花晚更红,窥窗映竹见玲珑。应知国士归天上,故伴......”
这一声,把褚高明的思绪唤了过来。
褚高明放下笔,看向兰绮宁。
“你醒了?”
兰绮宁回望,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这是他们未来很多年后一个平常的午后,她小憩方醒,撑着下巴,笑着观察他。
褚高明过了有一会儿才注意到她在看着他,他自沉重的公务中抬起头来,看着她的如画笑颜,再多的烦恼也冲淡了不少。
心爱的人一直陪在身边,只等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瞧见的,能是她。
而他也知道,她喜欢看他。
......
她必定是疯了!
这样的思绪涌入脑海,她顿时慌乱起来。
兰绮宁手忙脚乱地要下床,赶紧逃离这一方小天地。
褚高明三两步走了过来,问道:“不多再躺一会儿?”
这样耐心的语气听在兰绮宁的耳中,就跟惊雷一般,兰绮宁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还在延续,继续结结巴巴地道:“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我的书还没有抄完,我......”
褚高明顿了顿,答道:“我可以允许你再多休息一会儿。”
“但我会做不完的。”兰绮宁坚定地说着,褚高明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让他免了兰绮宁的全部任务,他又有点不甘心;但让她继续这样坚持地做,他又有点心疼。
兰绮宁脑袋懵懵的,还存留着昏迷时候的意识,喃喃地道。
“解理......”
兰绮宁的声音很轻很细,更像是一句似有若无的呢喃。
但褚高明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脸上全部的温柔面具碎裂,一字一句地重复。
“解?理?”
很明显褚高明已经听到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兰绮宁干脆向褚高明坦白。
她终究要提及解理的待遇的,与其等褚高明什么时候心情好,不如趁早提了!
再加上,她要是再在褚高明府上胡思乱想,她就真的以为自己要疯了!
兰绮宁“噗通”一声,跪在褚高明的面前。
“是,那日我回解国公府,浅深告诉我,解理在牢里过得很不好,奴婢十分心疼,还请大人高抬贵手,给予解理合理待遇!就算关押于狱中,但他只是待罪之身,并未定论,并非罪人,怎能如此欺负他!?”
“你心疼?”
褚高明看着为了解理跪的利索的兰绮宁。
“嗯?你就这么在乎那个解理?”褚高明质问着,又嘲笑道,“是了,我怎么忘了,你之所以舍得进本相的府上给本相当奴婢,就是因为那个解理!”
“大人既然明白,就请大人不要在暗地里动小心思。奴婢只求大人公平公正!”
褚高明给气笑了:“你以为是我做的?”
“难道不是吗?”
“兰绮宁,你真是给人当后妈当上瘾了,一个二十岁已过弱冠的少年,一点自保之力也无,还要你一个女流之辈为他奔走寻求生机!他只比你小一岁,身为解国公府嫡系一脉最年长的后辈,不仅护不住府中女眷,还要继母保护,何等可笑!真是吃奶吃的长不大了!要知道,本相在二十岁这一年,已经连中三元,被先帝聘为国士!”
而他也是在二十岁这一年,永失所爱。
二十岁那一年,是他最失魂落魄的一年,也是他最光辉灿烂的一年。
“大人,您没有资格说教他,您不应该这么嘲讽他。他志不在此,他是......”
褚高明已经怒极,直呼兰绮宁的本名,也没想到兰绮宁竟然还有心思为解理辩驳:“是,我是没有资格。一个废物,根本就不够格到我嘴里评论的地步!”
整个相府里都知道邵清姿是褚高明最喜欢的女人。
邵清姿出身寒微,是皇帝给她找了个臣子认她做义女,嫁了进来。但是她义女的身份是褚高明求皇帝安排来的。换句话说,这个女人不是别人塞进府的,是褚高明亲自求来的,跟她们这些被硬塞进来的不一样。
是以,邵清姿是府里公认的褚高明最宠爱的人,但因为她是皇帝送的女人,没有办法越过夏太后的人成为正妻。不然邵清姿早就成为正儿八经的首辅夫人了。
或许是因为这一份愧疚,下人们都说,邵清姿得到了褚高明全部的关心,一旦首辅大人有了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都是邵夫人。
而新来的这个兰花儿,和褚高明心尖尖上的如夫人邵清姿很像。
“奴婢?新来的?还长得像邵氏?”夏明姬来了兴趣,一双眼睛跃跃欲试,“这府中的日子无聊的紧,左右反正见不到相公大人,找这个兰花儿玩玩去!容夏,带上我的家伙!”
“夫人,这‘家伙’就不用带了吧?”容夏面露难色,“到底是长得像邵氏,又是在书房伺候的......”
夏明姬却没想那么多:“那又如何?一个奴婢而已,况且就连邵氏我都没放在眼里!府里相公大人就主动去见过邵氏又如何,她靠着相公的宠爱,可我的背后是太后娘娘!我来这个府上,既然正室夫人的身份与我无缘,那我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邵氏我动不得,一个奴婢我还动不得?”
容夏说不动夏明姬,也觉得无论如何都有太后娘娘撑腰,便拿上了那满满一盒的珍藏的刑具。
路上夏明姬还在兴奋:“长得像邵氏啊,一想到邵氏那张每天云淡风轻,故作清冷的脸花容失色地跪在我面前求饶,我就开心啊!我最讨厌她装模作样了!”
容夏赔笑着,抹了一把冷汗。
“夏氏启程了吗?”郭灵容拨弄着盘中的棋子,宜春点了点头,“奴婢特地算着容夏从褚管家那里领完月例出来路上跟留冬讲的,容夏肯定听进去了,听进去了,就一定会告诉夏氏。”
“而夏氏那个性子。”郭灵容把黑子随意一丢,“就是府中一只老鼠死了都会大张旗鼓地去凑热闹,知道兰花儿的事情,必然会去。”
郭灵容清楚,夏明姬那个性格,要不是太后堂侄女的身份摆着让大家敬着她,否则早就不知道怎么混下去了。郭灵容自一进府开始,就看出褚高明对邵清姿的特殊之处,是以和邵清姿相处的更好,和夏明姬甚少走动。如果贸贸然去跟夏明姬说这个事情不太好,便绕了一圈,通过潘敏芝。
——
这边,兰绮宁倒在睡了几个小时醒过来,谨记着褚高明的命令,赶紧洗漱,吃过饭后又赶紧回亭子里开始抄书。
兰绮宁安静地抄着书,抄到《般若经》这一部时,她觉察出了不对劲。
兰绮宁没有继续抄下去,而是将这本译本做了标记搁置在一旁,准备等着褚高明晚上回来的时候问一下。
“你就是那个什么兰花儿?”夏明姬脚步很快,一下进入凉亭来到兰绮宁面前,不礼貌地直视兰绮宁的脸。
兰绮宁刚把书塞好,慌慌张张地起身,跪拜行礼:“奴婢见过夏夫人。”
夏明姬却不在意兰绮宁行没行礼,随意地翻着案上的经书,准确地抽出兰绮宁刚刚塞进去的那本书:“不是在抄经书吗?好端端地藏什么呢?唔,《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什么东西,这不还是经书嘛。”
兰绮宁心惊肉跳地夏明姬手上的那本的经书,她好不容易弄干净了,可不能再弄脏了!
现在这个经书就是她的命!
兰绮宁谄媚的道:“是的,夏夫人,只是经书而已,还请夏夫人把经书还给奴婢。”
“瞎说,这府里的一切都是相公大人的,怎么会是你的。不过,你想要啊?”夏明姬笑嘻嘻的,一脸孩童的天真,将经书举高高。
“不给。”
兰绮宁“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夏夫人人美心善,还请夏夫人大发慈悲,将观音心经还给奴婢。”
“哈哈哈!”夏明姬大笑:“你说对了一半,我人美,但不心善,也不慈悲。你非要这本经书的话,得付出点代价,让我开心开心。”
“都说佛陀与莲花有着深厚渊源,这样吧。你把这莲花池里的培育莲花的淤泥吃两口进去,我就信你虔诚,把经书还给你。”
夏明姬遥遥一指,指着那莲池。
这个季节,不会有莲花,只有光秃秃的淤泥。
兰绮宁深吸一口气:“奴婢真的这么做了,夫人会把经书还给奴婢吗?”
“当然。本夫人不至于言而无信。”
兰绮宁把心一横,跃入池塘中。
书房前的池塘没有多深,还没没过膝盖,兰绮宁俯下身子,捞起一手淤泥,盯着,怎么也下不去口。
“吃啊,吃啊,光看着做什么呀!”夏明姬跃跃欲试,十分激动。
兰绮宁闭着眼睛,吃了一口。
好苦,好涩。
小时候,兰绮宁和褚高明在池塘里玩耍,兰绮宁捉弄害得褚高明摔了个狗啃泥,她曾开玩笑问过褚高明,泥巴是什么味道。
褚高明笑着说,是甜的。
这么多年过去,兰绮宁才知道原来是这个味道。
当年你是有多害怕我会不喜欢你,才能说出泥巴是甜的这种话。
褚高明,这口泥,十年之后,我也尝了。
好苦,好苦,我一点也不觉得甜。
“哎呦,真的吃了。哈哈!本夫人高兴了!”夏明姬大为开怀,把经书往兰绮宁的方向一丢,“还给你!”
兰绮宁不敢接,因为她满手淤泥,接了反倒会脏了经书。经书掉在地上反而只是需要拍拍灰。
但不接,夏明姬故意扔的大力,经书落入水面,洇湿。
兰绮宁慌了神,立即在水中洗净手上的淤泥,像一只慌乱扑腾的大鹅一般,去接那本坠落水中的经书,但来不及了,经书已经吸够了水,坠入水底的淤泥中。
兰绮宁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但她仍然不敢放弃,发疯似的在淤泥里掏啊掏啊。
沉默。
良久。
褚高明开口。
“兰花儿,你起身,给夏氏磕三个响头,赔礼道歉。”
兰绮宁闭上眼睛。
可笑她为什么对褚高明还有希望。
一个奴婢而已,褚高明为什么要对她偏私,为什么要为之得罪夏太后唯一的一个堂侄女。
可笑她刚刚听到褚高明“住手”的声音,心中还存了几分温暖,为之落了泪。
兰绮宁叹了一口气。
兰绮宁抬起手来,撑着地面,缓缓地站起身来,满身的泥污和血迹,以一种类似于僵尸的形态,走到夏明姬面前。
换做旁的闺秀,看到这样的兰绮宁,已经吓得花容失色了,可夏明姬却笑嘻嘻的,得意地等着兰绮宁的服软。
夏明姬喜欢欣赏活物遍体鳞伤、垂死挣扎的模样,越狼狈越令她兴奋。
兰绮宁没看夏明姬,而是死死地盯着褚高明。
兰绮宁就这样,以一种视死如归的目光,看着夏明姬背后的褚高明,朝夏明姬跪拜。
第一拜,兰绮宁能够察觉到,褚高明的瞳孔猛烈地收缩了一下,但他终究什么都没做。
兰绮宁看在眼里,感受着他的无动于衷。
起。
第二拜,兰绮宁动作机械,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差点站不稳,夏明姬高兴的拍手叫好。
伤口牵动着心,刺痛牵引着堵在心口的钝痛。
或许这样的心痛,就是褚高明想要让自己体会的。
再起。
第三拜,兰绮宁的额头渗出了血,她好像看到褚高明的手动了动想要伸出,但似乎是她太疼了的幻觉。
不再去看,不再期望,这就是他的报复。
终于拜完了。
夏明姬是小孩子性子,事情让她满意了她就开心了,说走就走,不用再多废话。
兰绮宁看着夏明姬远去,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
“阿宁!阿宁!”
兰绮宁迷迷糊糊的,如在梦中,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唤她,但她沉在一片黑暗中,怎么也看不见其他东西。
恍恍惚惚,依稀好像很远的地方有一道光。她摸着黑向前奔跑,光越来越亮,从最开始的不辨方向到追寻光的方向。
光芒缓缓晕染,勾勒出一位穿着深蓝色粗布交领短褐的少年,同样朝自己奔来。
他向自己伸出手。
她毫不犹豫地搭上手。
那个少年一脸严肃地,拉住了她的手。
该往哪个方向?
他们奔向对方,相向而行,但去的方向不同。
兰绮宁猛然惊醒。
兰绮宁还是晕晕乎乎的,反应了一会儿,她看到坐在床边的褚高明的一脸焦急的模样。
她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干脆地闭上了眼睛。
她眨了一下眼睛,再看,褚高明一张冷脸,刚刚担心的模样确实是幻觉。
门口处,褚慈无声地快速地拉走府医苏大夫,府医苏大夫还在一脸懵逼,刚刚他赶过来的时候,丞相大人还毫不嫌弃地抱着这个女人往自己的榻上放。明明这个女人身上脏兮兮的,弄脏的可是御赐的朝服!禇相大人不仅一点都不在意,还催促他赶紧过来诊治,怎么出去换了套衣服,就一副有仇似的表情。
这变脸变得比六月的天还快。
褚高明早已换上干净整洁的常服圆领袍,是兰绮宁喜欢的月白色绣曼陀罗华纹样。
兰绮宁压根没在意褚高明换了衣服这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己现在是在褚高明书房背后的寝室里。
她只看到,褚高明对着她,一副她欠了他许多还不起的东西的讨债的欠打模样。
兰绮宁在床上动了动,伤口还在疼,很疼。
兰绮宁一直没说话,褚高明主动开口道。
“兰花儿,本相替你解了围,你可感谢本相。”
兰绮宁在心底皱了皱眉头,只觉得若不是褚高明,她根本不会遭此劫难,但她还是规规矩矩地表示了感谢。
褚高明目不转睛的看着兰绮宁,见她眼神飘忽,心有余悸,眼里的谢意根本就不是真心的,顿时觉得生气起来。
“兰花儿,你是傻子吗?那夏氏要打你你就生挨着?你难道不知道,你现在的身子金贵,是要给本相的母亲抄写寿礼的!寿礼不能有失,本相的母亲一旦为此折寿,你担得起吗!?”
兰绮宁的心往下坠了坠,立即告罪道:“奴婢有错。”
“你错在哪里了?”
“奴婢错就错在,奴婢是奴婢,而夏夫人是主子,奴婢拗不过主子,只有挨打的份。至于寿礼,奴婢刚刚只是疼得动不了,骨头却没伤,不会耽误抄书的,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你是在埋怨本相!?谁允许你这么跟本相说话的?进府当奴婢是你自找的,是你欠本相的。赎罪之人,这就是你的修行!”
“好好想想你错在哪里!想通了,就来告诉本相答案,然后继续把寿礼抄了!”
褚高明说着,干脆地站了起来,负手走了出去。
兰绮宁一脸懵逼。
想通,要想通什么?
她今日被夏明姬欺负,难道还有什么错?
是了,夏明姬怎么会有错,她把自己打成这样,一点惩罚都没有,褚高明只是觉得夏明姬脏了自己的院子,反而是作为受害者的自己,还要思考自己错在何处。
他心疼的是自己的院子,而不是她这个人。
兰绮宁摇了摇头,没有办法,现在他是主子,她这做奴婢的,只有顺着他的份,没有别的办法。
兰绮宁看向床头柜上的伤药,应该是他留下来的。
奴婢是主人的财产,有谁希望自己的财产有失?褚高明还指望着兰绮宁抄写的经书去给褚太夫人尽孝道呢。
兰绮宁不疑有他,拿过桌面上的伤药,可怜兮兮地给自己上药。
那藤条上沾了辣椒水加了能让人痛觉加倍的药物,好似女子生产一般疼,是以兰绮宁才受不住,但筋骨是没伤的。
兰绮宁心道藤条是夏明姬最轻度的一个刑具,若是整个匣子玩下来,她怕是连骨头都要碎了的。
这样想着,兰绮宁便想着怎么讨好褚高明。到底今日是他救了自己,在这个府上,只有褚高明能够制得住夏明姬。
潘敏芝白日里听说了夏明姬闹出的事情,便动了心思来这看一看那据说长得像邵清姿的神奇人物。
却没想到,她一进这下人房,把自己给不平衡上了。
她是侯府千金,不过是庶出。虽然自幼大家族里也不缺了短了她的,但只有一样好东西的时候,是落不到她头上的。
是的,父亲虽然也宠爱她,但真正在他心尖上的是嫡女潘敏代。
因为父亲的偏心,是以她极度在意自己的庶出身份,所以时时刻刻端的是大家闺秀的风格,不容许别人在这一方面看轻了她!
嫡妹潘敏代性恶奢靡,谦约惠下,她这个做阿姊的便也学着她的模样,她本质是喜欢那些华丽宏大物什的,为了别人的这句夸赞只能忍着。
如今看到兰花儿一个奴婢竟如此逾矩!
一个奴婢,凭什么用这样的好东西!
潘敏芝越想越生气,走到兰绮宁的梳妆台前,翻找起来。
“长得像邵姐姐又如何,可到底是个奴婢!她有什么资格用这些好东西!”
潘敏芝愤怒地捧起一个装着珍珠头面的盒子,语气充满了不甘心。
她也曾看上一套类似的珍珠头面,央求父亲做她的嫁妆,但因为潘敏代喜欢,父亲便没有给她,换了别的。
虽然饰品比那套低调的珍珠头面华丽万分,可终究不是那套珍珠头面。
就像原本朝臣们是打算玉成嫡妹潘敏代为褚高明的伴侣的,但因为太后横插一脚,华阳侯不愿自己的掌上明珠做妾,是以最终各方势力角逐下,换了她嫁过来。
她原本没有什么怨言,因为她的夫君会比嫡妹未来的夫君好。虽然是做妾,但却是一手遮天的丞相之妾,就像是做皇帝的贵妃和普通七品小官的正妻的区别。进了宫来,只有内外命妇之分,就算是一品诰命夫人,也是要向皇帝的贵妾行礼的。
因为这套珍珠头面,她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和嫡妹的差别。
“留冬,把这套头面带走!”潘敏芝命令道。
留冬有些迟疑:“这......夫人,这不太好吧,毕竟不是我们的......”
“我知道!但不可能是那个叫兰花儿的奴婢的,只可能是相公大人的!我是他的如夫人,我用了他的饰品,有何不对!他问起就直接说好了,难道一个奴婢还能栽赃我偷东西!?”
留冬不敢说话了,她清楚潘敏芝在外人眼里一向是端庄大方,实则锱铢必较,极度小心眼,如果不顺着她的意,她怕是冲动之下整个室内都得给搬空了。
留冬也心疼,知道潘敏芝是委屈自己委屈太过了,欲望得不到满足,就容易做出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
潘敏芝眼睛里闪着猩红,继续翻找着,发现一个朴素的包裹。
本能促使她对一切看起来朴素的东西充满恨意,她立即大力地拆了开。
放在最上层的菜谱掉了出来。
“什么东西!?”潘敏芝嫌弃地捡起这本破烂书,“著者成宜君。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升斗小民,也好意思著书立说!”
潘敏芝作势就要把这本破菜谱丢回到地上,留冬慌忙拦住。
“夫人,这兰花儿居所室内陈设富丽堂皇,却有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包裹,里面的东西一定才是她的。夫人若是想要拿兰花儿做文章,可不能把这个菜谱丢了!”
潘敏芝这才把这本菜谱收回来,她拿在手里了一会儿,又丢到了留冬怀里。
“我嫌脏!你拿着。”
留冬“喏”声称是。
“一本就够了,我可腾不出手拿脏东西!”潘敏芝嫌弃地说着,转而一脸狂热地将目光头像那尊宝象。
潘敏芝觉得这个室内每一样东西,除了那个包裹里的,都长在了她的心趴上,她想每一件又拥有,但她光凭两个人带不走,便搜罗了一些最喜欢的饰品,连戴带拿,不甘心地走了。
不甘心于不能全部拿走。
兰绮宁拖着经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褚高明早已就寝,她便想着明日再去做汇报。
她没想到,一进室内,更令她头疼的事情来了。
家被偷了!
兰绮宁看着一片狼藉的室内,深吸一口气——她就知道有这一天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一个奴婢又没有人替她守着室内,任何一个府中人都能够随意出入,她用着这样不符合身份的东西,迟早出事。
兰绮宁冷静地俯下身,开始整理和清点是否有丢失或者损坏的东西,一边思考着对策。
是谁动的手呢?
褚高明给她的东西她都有记录,一一核对便是,但......
兰绮宁翻到那个破洞的包裹,顿时失了神。
兰绮宁立即窜了起来,捧着包裹在室内来回踱步,目光着急慌张,刚刚的理智全然无了。
菜谱,菜谱丢了......
包裹里的东西她烂熟于心,她只看一眼就意识到了。
这是她母亲的遗物。
她母亲于厨艺上精通,是坟头村所在地区远近闻名的厨娘,谁家有什么红白喜事,都会请她掌勺做大席。
成宜君喜欢看别人品尝她亲手所做美食时展露的笑容,如果她没遇见兰乙埋,或许一辈子都能享受自己的事业。而遇见了他,十数年磋磨,几乎被抛弃,若不是兰绮宁一心为她争取权利,这才得以从坟头村上京来。而后做了官宦夫人,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做大席了,似乎是水土不服,她没等到兰乙埋步步高升做那布政使夫人,就亡故了。
临死前,成宜君拉着兰绮宁的手,虚弱地道:“回望我这一生,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我做不好那诰命夫人,你父亲也不再喜欢我。但唯有这本菜谱,我可以骄傲地指着它说,这是我做的。宁宁,这是我的成就,我希望......”
这是她母亲一生心血的结晶!
怎么能毁在她的手上!
且不论她日后要给褚高明做一日三餐还要依靠这菜谱。
兰绮宁时真的慌了,她双眼发直,努力地思考着谁是可能的人,门口突然传来唤她的声音。
“兰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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