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类型连载
《覆流年陆安然》是一部十分受读者欢迎的小说,最近更是异常火热。《覆流年陆安然》主要讲述了陆安然的故事,同时,陆安然也就是这部小说里面的男主角和女主角。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一直亲密,而是有跌跌宕宕的起伏,甚至一度陷入冷战之中。不过一起经过许多的故事,最终还是得到了甜蜜的结局。
主角:陆安然 更新:2023-04-11 07:46:00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陆安然的其他类型小说《覆流年陆安然》,由网络作家“陆安然”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覆流年陆安然》是一部十分受读者欢迎的小说,最近更是异常火热。《覆流年陆安然》主要讲述了陆安然的故事,同时,陆安然也就是这部小说里面的男主角和女主角。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一直亲密,而是有跌跌宕宕的起伏,甚至一度陷入冷战之中。不过一起经过许多的故事,最终还是得到了甜蜜的结局。
过了几天,温朗径直把一袋银子混着数额不等的银票,放在了温月初面前,一句话没说便转身离开了。
郑成仁两眼放光地扑过来,把银子银票全都倒出来数数,大喜过望道:“我拿出去的钱不是只有不到一千两么,怎么拿回来有两千多两?”
温月初把钱全都收了起来,没留给郑成仁半文。
郑成仁暂时理亏,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钱全拿走了。
※※※
打从上次陆放跟陆安然说,往后不要到他院子里去等以后,陆安然好像就很少再看见陆放了。
他出了一趟门,并没有说是去到什么地方,连日未归。
陆安然在他院外徘徊,却还有几个护卫守着院子,见得她来,闪身挡下了路,道:“三小姐,主子未回。
等他回来,属下会告诉主子您来过。”
陆安然想了想,道:“我也并不是要进去等他,我进去帮他喂喂鱼也不可以吗?”
护卫显然有些为难,也没就此让开。
陆安然晓得,陆放的院子平时把守很严的,外面的人进去都要经过通报。
现在她也不能随便进去了。
陆安然只是很担心,她二哥多日未归,怕他出什么事。
想着去他住的地方待一待,心里会踏实一些。
现在护卫不放她进去了,她便只好带着扶渠又离开。
后来从威远侯口里才得知,陆放现在不在徽州城,他带着人去徽州辖地内各地方巡视去了。
眼下将近年关,各地镇守将士们情况如何、粮草军饷用度如何,总是要弄清楚的。
陆安然问:“那二哥什么时候回来?”
威远侯笑道:“才走这么些天,你就想他啦?要不是近两年不太平,我让他带你一起去看看也无妨。”
说着揉了揉陆安然的头,又道:“阿辛放心,不出一个月他就会回来的。”
年关将至,姚如玉那里也非常忙。
不仅府里的产业账簿要清算,还有她自己外面的生意也要核对账目的。
陆安然前不久往她这里学了两手,因而这几天便扎在姚如玉那里,帮着她看账。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陆安然就吓一跳,从面前的账本里抬起头来望着姚如玉,道:“娘,您每年能挣这么多钱啊?”
姚如玉勾着嘴角笑了笑,斜睨她一眼,道:“傻丫头,谁会嫌钱多啊。
若是不多挣些,你爹那四十万大军靠什么养?”
她自顾自地说道,“我记得我离开徽州的那年,他手上只有十万大军,光军饷耗费就是一笔巨资。
徽州不比金陵那种富饶之地,养兵还是很耗财耗力的。”
陆安然怔愣,道:“那这些年,您一直在接济我爹?他知道么?”
姚如玉眼里有柔色,嘴上却笑道:“他一个三大五粗的老爷们儿,怎么会这么斤斤计较,顺藤摸瓜想到这些。
这其中关系颇为复杂,徽州将士们的粮饷军资,都有一群商贾士族大家支持的,谁不为了以后谋利益呢。
他只不过当我是其中一个罢了。”
陆安然听后愕然。
她爹真的是太神经大条了,虽然说他傻不太贴切,但真的是傻人有傻福啊。
姚如玉肯默默帮他,必然是不图回报的。
若不是这回陆安然幸运地帮她爹娶了姚如玉回来,兴许欠人家的真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陆安然问:“您为什么不告诉爹呢?”
姚如玉道:“让他知道了,让他来感激我啊?我要的可不是他的感激。
丫头,好好帮我看账簿,我还想趁着你没出嫁的这几年,多帮帮我呢。”
陆安然思绪一转,笑道:“那说不定我能一直帮下去。”
姚如玉拨算盘的手指停了下来,看了陆安然一眼,道:“姚瑶儿定亲的事你知道吗?开年过后她便要筹备婚事了。”
陆安然点头:“我知道的。”
“那你呢,可有什么打算没有?”姚如玉问,“你十六了,再不打算就有些迟了。”
陆安然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想考虑婚事。”
她仰起头,在姚如玉肩上蹭了蹭,“就让我像您这样不好吗,将来努力赚钱做生意,说不定在娘这个年纪的时候也能找到一个相伴一生的人呢。”
姚如玉道:“你像我这样可不行,到了我这个年纪,相伴一生的人是那么好寻的吗?不过你父兄暂且都还想多养你几年,可他们男人懂什么,姑娘最美好的年华便是你现在这般模样。”
姚如玉捧着陆安然的脸,又温柔笑道:“你这模样若是出嫁,不知道将来多招夫君疼呢。
只不过他们舍不得,我也舍不得。
好在咱们侯府什么也不缺,你若是不想外嫁,娘就给你招了夫婿入赘来,往后你同样住在家里,谁也不离。”
后来陆安然正在姚如玉房里核对另外的账目时,扶渠匆匆跑来院里说:“小姐,好像二少爷回来了。”
陆安然抬起头,瞬时反应过来,丢下账册就往门外跑,道:“娘,我下午再来帮您啊!”
姚如玉很无奈,对着陆安然的背影道:“外边下雪呢,你慢点跑。”
陆安然一眨眼就跑出院子了,身后扶渠上气不接下气地跟着。
宝香见状,道:“便只有三小姐才这般惦念牵挂二公子了吧。”
陆放是个什么人她也见过一二,府里上下都是有些怕他的。
宝香也不例外。
姚如玉看着窗外若有所思,道:“那是因为那人只对她一个人好,如何能不让她惦念牵挂。”
陆安然匆匆跑出来时,隔着一弯水塘,大老远便看见一身墨衣的陆放带着两个随从,正从那边路上走过,正要回自己后院的样子。
他的身影在这雾蒙蒙的雪天里,挺拔遒劲,像永远也压不弯的松柏。
而那走路的姿势,亦是沉练有力。
陆安然隔着塘便朝他喊道:“二哥。”
他听见了,停下脚步,侧身驻足朝这边往来。
陆安然便又脚下不停地朝他跑去。
陆放眸色枯深无底,在这样阴沉的天气里和雪花飞舞中,仿佛万物皆虚无,只有那抹朝他奔来的身影这般鲜活。
她的发丝在风里扬起的弧度很柔软,那腰肢仍只他一手可握,那么纤细又玲珑的一个人儿。
她眉眼间兜不住喜悦的笑意,像一只小兽一般,欢喜地迎接自己牵挂的人归巢。
陆放只要一勾手臂,就能把她狠狠揉进怀里抱着。
可是他没有那么做,克制的控制自己,反在陆安然第一时间扑上来时,一手有力地捉住了她的肩膀,微微拉开了她和自己的距离。
陆安然没能顺利抱一抱陆放,一时也没有多想,因为她很快就闻到了陆放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陆安然脸色大变,抓着陆放的手臂,见他那墨衣上隐隐有濡湿的血痕,问:“二哥,你受伤了?这是怎么弄的?”
随从在身后应道:“主子折返途中,在城外遭到了伏击。”
陆安然神经顿时绷得紧紧的,捧着他手臂一阵心疼,道:“是谁干的?可有抓到活口审问一番?”
随从道:“他们扮作山匪,百来号人,最后无一活口。”
既然没留下活口,便是陆放不需要审问。
能在徽州地界兴风作浪的,也没几个人。
陆放把手从陆安然肩上收回来,道:“我没事,是点皮外伤,回去处理下就好了。”
说着陆放就带着随从自陆安然面前经过,陆安然哪放得下,巴巴地跟在身后。
要进院子时,陆放吩咐随从:“别让她进来。”
陆安然没想到,她竟被陆放的护卫拦在了外面。
她皱着眉头,望着陆放高大的背影,道:“二哥……我不可以进来吗?”
陆放淡淡道:“等我处理好以后,有事自会去找你,你先回去。”
他走过白雪覆盖的冷清院落,抬脚走上屋檐下的几截台阶,微阖了阖眼帘,刹那间脑海里所涌现的全是她。
把自己最心爱的东西放在窝里,即使他奔走在外,也无时无刻不在想念。
现在若是让她再进来,让她再靠近,陆放也不知,自己是否还能控制得住。
陆安然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她有些怔怔地站在院子门口,回不过神,她竟遭到了陆放的疏离和拒绝。
怎么出去一次回来以后,就不一样了?
陆安然觉得有些酸酸的,但眼下她更加担心的是陆放的伤势。
她在门口逗留徘徊,不管护卫怎么劝,她就是不肯离去。
很快护卫送了清水和药物进去。
陆放在屋里,神色冷漠地解了手上护腕,撩起袖口,便露出手臂上的伤痕。
他自己游刃有余地用水清洗,然后给自己上药包扎。
护卫见状道:“三小姐还在外面等着。”
陆放动作凝了凝,道:“你去告诉她,我没事,已经歇下了。
让她回去。”
这点伤,对于陆放来说,无异于家常便饭。
只是如今被人牵挂着,他冷硬的心里缓缓柔了下来。
陆放靠窗坐在榻几上,身体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侧头往窗外的缝隙看去。
他的侧面轮廓依然凌厉如刀削一般,仿佛比这寒天雪地还要冷两分。
他枯寂无波的视线一直看着那挡在院门后的假山,只是视线穿不过去,无法看见陆安然在外面等着他不肯离开的模样。
后来他随手打开旁边桌几的抽屉,取了一丸药出来,吃进了嘴里。
陆安然在门口磨了一阵,护卫不肯放行,她也没有办法。
后来护卫说陆放已经包扎好了伤口歇下了,陆安然才离开了这里。
她吩咐厨房给陆放炖补汤,还有疗伤喝的汤药,一概不能少。
这这样也丝毫不能减少陆安然的担心。
陆放回来以后便深居简出,陆安然好几天不见他出院子。
后来终于忍不住了,陆安然决定又过来碰碰运气,结果无一例外被门口的护卫拦下了。
陆安然越想越担心,莫不是二哥的伤比她想象中的更严重,所以才不想让她知道?
无论如何,她定要亲自进去看一眼,见他无事才会安心。
于是陆安然想了一个办法,她牵着狼犬带着扶渠,又往陆放院子里来了。
远远的看见护卫守在那里,陆安然对扶渠道:“该怎么做我都跟你说了,你清楚了吗?”
扶渠点点头。
陆安然又摸摸狼犬,“你呢,你清楚了吗?”
狼犬晃了晃它的尾巴。
遂陆安然还躲在树丛后面没出去,扶渠就带着一狗,很有目的地朝陆放的院子靠近了。
到了眼前,护卫拦住了扶渠,道:“主子吩咐,任何人都不得进去。”
扶渠眼疾手快,当即拔了两个护卫的刀,护卫当然识得她是陆安然身边的丫鬟,也根本没料到一个丫鬟居然上来就动手,道:“刀快伤人,扶渠姑娘还是不要玩刀的好,快还给我们。”
扶渠自己握着一把在手里,丢了一把给狼犬,一人一狗抢着那刀扭头就跑。
也不怪她胆子大啊,以前她胆子可是很小的。
但自从跟狼犬混熟了以后,扶渠带着狼犬不管去到哪里,都是底气十足的。
值守院子的护卫身上怎么能没有佩刀呢,看见扶渠和狼犬分别从两个方向跑掉了,他们也很无奈,只好赶紧去追。
想来一个丫鬟也是很容易追上的,护卫只要快些把刀拿回来就能回到值守中去了。
而暗处躲着的陆安然,正是瞅准这一机会,猫着腰飞快地跑进了陆放的院子里。
他院子里枯雪寂寂,连脚印都没有。
陆安然真有些怀疑,陆放是否真的在房里养伤。
他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不让自己去看他?
陆安然绕过假山,从树下跑过,便直截了当地往陆放的卧房门前跑去。
她刚跑到屋檐下,还来不及深喘两口气,抬手就去敲门。
可哪想她刚一往房门上使力,两扇门便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陆放站在门框里,陆安然猝不及防,一下倾身过去同他撞个满怀。
她分明看见陆放皱眉了。
他定然是听见外面的动静,知道她善作主张地引开了他院里的护卫。
陆安然又闻到了他房间里的一股药气,只不过被陆放挡在了门口,丝毫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
陆安然在门外定了定身子,小心翼翼地看着陆放,问:“二哥,你的伤好了吗?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那外敷的药可有用?内服的汤药可有及时喝?”
陆放看了她片刻,才道:“一点皮外伤两天就好,你不要担心。”
陆安然勉强挤出一抹笑,说是不要她担心,可她怎么能不担心呢?
陆安然问:“二哥不请我进去坐坐?”
陆放道:“我正要出门给母亲晨昏定省,你要同我一起去吗?”
陆安然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姚如玉听说陆放这回回来身上负了伤,才特意派人过来传话,道是这两日不用专门去给她请安。
现在陆放好些了,但规矩可不能废。
两人从院子里出来,并肩走在路上。
只不过陆放垂着双手,再没像之前那般,牵着她走。
陆安然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主动伸手去握住他的。
发现他的手心不如以前那么温热。
陆安然紧了紧抓着他,鼻子有些微酸,嘴上却笑着道:“好像二哥出门了一趟回来以后,反倒与我生分了。”
她听不到陆放的回答,过了一会儿又仰头看着他的侧脸,问:“是因为我做错什么了吗?”
陆放走了几步,突然开口道:“陆安然,你怕我吗?”
陆安然下意识摇头,道:“你是我二哥啊,我为什么要怕你。
我喜欢你还来不及,二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陆放闻言,手上的血气仿佛涌动得厉害,很快就变得炙热起来。
他收紧手指,扣着陆安然柔软的手,陆安然仿佛能感觉到从手心里涌出来的脉搏在跳动。
陆放加快步子牵着她往前走,道:“但愿你一直都不会怕我。”
她竟然敢跟他说喜欢他都来不及。
呵,是嫌自己的安生日子太长了么。
陆安然全不知陆放所想,一路上跟着他到了姚如玉的院里。
姚如玉倒听说这几日陆放待陆安然与往日有些不同,可今日一见除了他比平时更清冷一些以外,没什么异样。
姚如玉反而放了放心,若是陆放待陆安然冷淡一些,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们是兄妹,男女有嫌,不是什么别的亲密关系。
于是当晚姚如玉刻意把陆安然留在自己房中久了点,陆放这回没等她,自己先回去了。
等天色尽黑时,陆安然在这里用过了晚饭,才带着扶渠回去。
这一回去以后,陆安然又有好多天都没见到陆放。
就像他根本不曾回来过一样。
他院里的护卫一如既往地值守着。
陆安然也不知道碰了多少次闭门羹,可她就是放不下心。
如若陆放告诉她是为什么,不喜欢她这个妹妹了也好,不想搭理她了也好,只要亲口跟她说清楚,她便不会这么纠缠了。
这一年里,他们经历了许多事。
陆安然最初的时候,只是想搞好与陆放的关系,想着往后陆家有一个人支撑也好。
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位二哥在自己心里的位置会越来越重要。
现在她就好像突然之间被抛弃了似的,有种狠狠的怅然若失。
扶渠见状不忍心,也去了陆放院子外叫喊了多次,最后无疑都是被挡了回来。
陆安然道:“扶渠你别去了。
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
他不想与我说就罢了。”
扶渠私底下又去找颜护卫,她与颜护卫算是比较熟的,想着颜护卫与陆放那边的护卫多少通点气儿,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而颜护卫最近也纳闷着,不光是他纳闷,陆放的亲信随从也一样纳闷儿,且有点担心。
最后还是扶渠把颜护卫揪来陆安然面前,气呼呼道:“来,你知道什么,全都告诉小姐!不然小姐不开心,二少爷那边也不好吧!”
陆安然闻言抬头看着颜护卫,问:“我二哥他怎么不好了?”
颜护卫挠挠头,道:“具体的属下也不得而知,只听主子院里的护卫说过一两句。”
“说什么?”
“说主子回来以后闭门不出,许是有什么事。
有护卫送药进去时,似乎感觉主子的状态不对劲。”
陆安然的心揪了起来,道:“可是他的伤还没好,一直瞒着我?他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
颜护卫道:“伤倒不严重,正一天天恢复。
但听那天同主子一并回来的人说,他们在城外遇伏,对方人数虽多,但武功都不怎么样;凭主子和他带的那些人,收拾他们绰绰有余。
而主子身上的伤,按照以往的状态和身手的话,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却不知这次怎的……”
颜护卫对此也感到十分疑惑。
陆安然提起的心又缓缓往下沉,半晌出门去的时候,喃喃道:“你说他的身体不如从前了是吗?”
她也没听颜护卫的回答,自顾自地冒着风雪往外走。
连扶渠去给她拿件披风来都来不及。
外头的冷风裹着细碎的雪花,起初还很小。
后来不知不觉下大了些,陆安然也浑然不觉,劈头盖脸地只管往前走。
最终她被拦在了院子外。
护卫进到院子里,对着紧闭的房门道:“主子,三小姐又来了。”
过了一会儿,陆放才道:“叫她回去。”
这次陆安然再没有轻易离开,她便就站在院门口外,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二哥什么时候肯见我了,便叫我。”
她的脾气一上来,谁也拦不住。
等扶渠和颜护卫匆匆过来看时,她就像一座雕塑一般,倔强地站在寒天雪地里,一动也不动。
雪下大了,羽毛般的雪花轻飘飘地往下落,不一会儿便落了陆安然满身。
她的头发和眉间,被雪染白,依稀又像个雪人。
扶渠带着哭腔道:“小姐,咱们回去吧,你这样等下去会着凉的。”
陆安然目光凝滞地看着陆放院子里的假山,眼眶发红,道:“他要么就见我,要么就让我冻僵好了。”
她一定要见他。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何种办法迫他就范。
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即使这冰冷的雪也无法叫她冷静下来。
护卫不忍,后来又到了院中,禀道:“主子,三小姐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
外面雪下得大,快要把她淹没了。”
陆放头靠着墙,微微仰着下巴,颈项上的喉结轻轻滑动。
她非要把自己送上门来吗?非得见到他不可吗?
就在护卫等不到他的答复,转身准备出去时,陆放蓦然开口道:“放她进来,其他所有人都退下。”
护卫连忙到门口与陆安然说道:“三小姐,主子请您进去。”
良久,陆安然的眼神才动了动,身子已经僵得似找不回知觉。
扶渠要扶着她进去,被护卫挡住,又道:“只让三小姐一人进去,其余人都退下。”
陆放说的是其他所有人都退下,这也包括护卫自己。
陆安然迈着僵硬的步子缓慢地走了进去,她绕过假山,穿过树脚下,院子里覆了一层雪白,她踩在上面轻一脚浅一脚。
雪光有些刺眼,刺得陆安然眯着眼睛,抬头看见那屋檐下的门扉被人打开,许久未见的陆放就站在她视野里。
陆安然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终于踏上台阶走到了屋檐下,她仰头望着他,眼眶里不知不觉全是泪水。
陆放见她衣上、发上全是雪,那弯弯的睫毛上亦有雪渍轻颤。
他抬手拂了拂她发丝里的落雪,却像是惊到了陆安然一般。
陆放动作顿了顿,低着眼帘,眼里神色极为晦暗,道:“现在见到了我,你终于肯满意了吗?”
陆安然再也顾不上其他,下一刻直接闯进他的怀里,伸手将他紧紧抱住。
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张口就胡乱道:“是啊我是满意了,我等了半个时辰起码你还愿意见我一面。
若你对我再无半分往日的情分了以后,怕是我等到天荒地老,你也不会心软的。”
陆放没有应她。
她仰起头,泪眼把他望着,道:“是吗二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多日未见的陆放,她就是止不住泪流。
有酸涩难过,也有担惊受怕。
陆安然手里紧紧拽着他腰间的衣裳,咬着牙哽着喉又道:“我若是做错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不再想亲近我你也可以告诉我,但你不能这样不见我,我不知道你过得好还是不好,我不知道你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你不担心你自己可是我会很担心!”
陆安然吸了吸气,声音里还带着颤音,又道:“我真的会很担心啊……”
她被陆放拎进了房里。
陆放手上的力道拎起她毫不费力,她已经冻成了这样子,怎么还忍心她在外面经冷风吹。
只不过陆放却没再看她,而是转过身去,给她倒热茶,道:“把身上的雪抖一抖,不然湿了衣服一会儿冷。”
陆安然丝毫顾不上自己,她扑到桌边去,冷不防就抓住了陆放的手。
茶壶里的水洒了一桌。
陆安然方才抱他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的身上,没有以前那么暖和了,而他的腰身也更清瘦了些。
现在他的手温温凉凉的,也没有以前的热度,她又够着身子去摸陆放的脸,和她看见的一样瘦削。
陆安然就禁不住细细颤抖了起来,听陆放紧绷着声音在问:“陆安然,你在干什么?”
陆安然手放在他脸上,不甘心就这样收回去,带着哭音道:“二哥,你之前明明不是这样子的……为什么,为什么瘦了这么多?为什么精神也不好了,他们说你状态也不对了?”
陆放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去,道:“我没事。”
陆安然站在他身后,两人沉默对峙了很久。
后来陆安然才沙哑地开口问:“是那千色引吗?”
她最怕陆放会回答是。
陆放依然没答她。
她自己擦了一把眼角的泪,又自顾自道:“楼爷爷给你开的那药,说是要服用一个月是吗?现在一个月早过去了,楼爷爷说千色引是慢性药,一个月后你只要有意志力控制不再碰它,慢慢就会没事的。”
陆安然看着陆放的背影,再问:“二哥,你还在碰那千色引吗?”
她有些控制不住,快步走到陆放所在的榻几那边去,抓着他的衣襟,哽咽着道:“楼爷爷还说,那东西久了会侵蚀人的身体的,会把人拖垮的。
我原以为你只是受伤需要静养,我以为你正一天天好起来,可是你闭门不出却把自己弄成了这样!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会使你变成这样……”
陆安然凑近陆放,几乎是嘶哑地低吼着:“你回答我,到底是不是千色引!”
陆放终于肯看着她的脸,看着她因为自己哭得眼泪汪汪的模样。
拥有再强的意志力又如何,再强的意志力也抵抗不住他想要得到一个人的渴望。
陆放道:“看见我现在这副样子,让你很失望?你若是失望,就不要硬逼着自己来看。”
陆安然往后踉跄两步,哑然道:“这么说,你承认了是吗?”
一阵子之前,陆安然来陆放房里的时候,便在他房间里闻到了一股隐隐的药气。
当时她信了他的话,以为是他服药过久身上所沾染的。
可是现在她不信了,她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药气。
陆安然猛然凑到陆放身上闻,又在他的房间里闻。
她循着那股气味,找到了桌几下的抽屉,当即就打开来看。
可是只草草看得一眼,便被陆放突然伸手给抽了回去,砰地一下,抽屉紧紧合上。
陆安然愣愣地看着陆放,里面有一个个的药瓶,其中一只药瓶横倒着,瓶塞没有塞稳,约莫是他不久前才将将服用过,里面的一粒粒药丸洒了出来。
就是那股药气,她认得的。
在药谷时,楼爷爷给陆放用千色引时,她在旁边闻得很清楚。
眼下那一粒粒的药丸,不是别的,正是以千色引所制成的药。
陆安然脸色煞白,定定地盯着陆放,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为什么……你这里会有这么多千色引?你一直以来都在服用它?”
他从哪里弄来的不重要,只要是他想,他总有办法能够弄到的。
可是陆安然却万万没想到,陆放不仅碰了这东西,而且他还有这么多。
她清晰地记得楼千古也说过,它会让人产生幻觉,沉溺其中出不来。
浸得越深越无法自拔,容易上瘾、难以戒除,直至身体被拖垮。
陆安然终于哭出了声,“二哥,你不是好了吗,为什么还要用这个东西?它是有毒的你不知道吗,说好了等你毒解伤好以后就再也不碰它了……
“楼爷爷说只要有足够强的意志力就能够控制的啊,二哥,你意志力一向那么好,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屋里没点灯,十分昏暗,她只知道身上的人下去了一个,又爬上来另一个,胡乱把脏东西往她身体里面塞。
身体里翻江倒海,她想吐也吐不出来。
等到听到外面公鸡打鸣的声音,温月初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活着。
那群人尽兴地提着裤子就走了,院子里静悄悄,过了好久,郑成仁才窝囊地进屋来,点了桌上的一盏灯。
他回头看见床上的破败光景,床上的女人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这个女人再怎么不堪,也是他的妻子。
郑成仁还没有打算就此放弃她的念头,若是不要她,还有哪个女人服侍自己?况且她哥在城里还算有点势力。
郑成仁宽慰自己,也宽慰她,道:“你放心,我不会不要你,等我挣了钱,还是会对你好的。
你就当……今晚是被几条狗咬了吧。
明天去找你哥,收拾那几个人绰绰有余。”
第二天温月初下午起身,很平静地洗漱更衣,然后出门。
郑成仁难得在家没有出去鬼混,见温月初要出去,也不阻拦,只道:“你是去找你哥帮忙的吧?”
温月初没说话,脸色惨白地回头看着他,像是怨气森森的女鬼一般。
郑成仁摸了摸鼻子,又道:“你放心,只要你老实点,我也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的。
你要是不老实,我随便找个人就能说出去,我也不知道后果会怎样。
往后,我会尽量对你好点的。”
温月初依然没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那眼神让郑成仁心里有些发毛,对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吧,去找你哥,把昨晚的赔进去的钱都连本带利地要回来。”
温月初离开家门后,走在街上,如行尸走肉一般。
后来她进了一家药铺,掌柜的问她买什么药,她答道:“蒙汗药。”
掌柜的好心地告诉她,那蒙汗药不能乱用,一定要掌握量,否则用量过大会死人的。
温月初听到“死人”这两个字,方才如梦初醒。
走到今天这一步,活着死了对于她来说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可是要想到死,她怎么能甘心呢,她之前全心全意地爱上一个人,为此付出了那么多,她若是死了,那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白费力气吗?
为什么别人都能活得有滋有味,就算是被人掳去了依然能够毫发无损地回来。
而她呢?
没人帮她,更没人救她。
要死也不是她死。
她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
温月初立刻恢复了神智,想着若是用了这蒙汗药弄出了人命,仵作一查定能查出死因,如此官府插手进来,她便会有嫌疑。
可她还不想把自己搭进去,她想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机会亲眼看着别人遭遇不幸。
于是掌柜的转身去给温月初拿蒙汗药,等他转身回来时,药铺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已经走了。
温朗还在街上巡逻的时候,温月初就找到了他。
兄妹俩一时相顾无言。
自从上次温朗把温月初送回来以后,就再也没去看过她。
温家人也不知道她受伤的事,更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
不知是倔强还是那份清高在作怪,自己选的路由不得她与别人抱怨一声,不然会让人以为她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纯属自作自受。
因而即使是面对温朗,温月初哽了哽喉,也要把自己受的罪咽下。
不然要告诉他什么呢?告诉他自己昨晚被那些恶心的男人轮番凌辱吗?
这样的话,让她以后还怎么活,难道一辈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吗?
所以只要别人不往外说,她也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的。
温朗没什么话可对温月初说的,在街上见了面只看了她两眼,就带着自己的人要绕过她离开。
温月初见状及时挡在了他面前,道:“哥,我有事找你。”
随后温朗只好让他的人先走,自己和温月初去了一个小酒馆,点了一罐酒,和两个小菜。
温朗一边喝酒一边道:“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要你帮我。”
温月初言简意赅道。
温朗动作一顿,随后看着她,道:“你觉得我现在都落魄成这个样子,还能帮到你什么?”
温月初低着头沉默片刻,道:“昨天郑成仁拿了钱去如意赌坊入份子被骗了。”
温朗喝了一口酒,冷笑两声:“开得起赌坊的人差那几个入份子的钱?他不被骗谁被骗,那也是他活该。”
温月初抿唇不语。
温朗重重放下酒杯就要走,被温月初及时拉住衣角。
温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你来找我,莫不是还想让我去帮你把钱要回来?”
“不然呢?”温月初道,“现在只有你能帮我要回来。”
“温月初,你是要我以权谋私是吗?”温朗顿时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样子!”
温月初道:“我变成什么样了?郑成仁是被骗的,你身为巡守领兵,难道不应该主持公道吗!更何况我还是你妹妹!”
温月初也站起身,又讽刺道:“以前你没以权谋私又是什么样的呢?跟着陆放能让你风光还是觉得有面子?除了这些你又得到了什么?他用不上你的时候最后还不是一脚把你踢开了!”
温朗答不上话。
温月初红了红眼眶,道:“我是你亲妹妹,如今想求你帮我主持公道,我伤天害理了吗?我只不过想把钱要回来而已,我现在连买米买粮的钱都没有了。”
温朗终于还是不忍。
温月初缓了缓声音,道:“哥,是他先对你不仁,你以为你还能回得去吗?你早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了。
你现在是还能以权谋私,等你连这点权都没有时,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最终温朗问:“被骗了多少?”
温月初一阵眼眶发热,道:“两千两。”
温朗没说帮她要也没说没要,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馆,一下隐没在了夜色中。
留温月初一个人坐在桌前,面对桌上的冷酒冷菜,觉得有些虚脱。
温月初很晚才回去,郑成仁还在家等着她,见她回来忙不迭凑上前问:“怎么样,钱要得回来吗?”
现在是她十五岁那年,主仆俩过得十分潦倒落魄,都住在了山上的寺庙里。
陆安然生了一场大病,久病未愈,家里婶母就做主抬她来寺庙里静养,说是得佛主保佑,说不定能够痊愈。
而陆安然生的这场大病,是源于冬日里掉进了冰窟窿。
她是怎么掉进冰窟窿的呢,是为了救她的妹妹茹儿,后来被妹妹踩着头自个爬出了冰窟窿,而她却因此沉下水里,险些一命呜呼。
本来再次醒来是记不得这些的,可一经扶渠提起,陆安然又隐隐绰绰感觉好似是有这么一回事。
寺庙里清静,耳朵正常的人可以听见前堂传来的木鱼声。
可陆安然她耳朵不正常啊,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陈年留下的耳疾还是前世灵魂出窍落下的后遗症。
总之扶渠要是想和她交流,必须大声点说话。
“小姐,四小姐心怀鬼胎的!她把小姐往水下拖,硬是踩着小姐爬出来,出来以后她又坐在塘边不出声不喊人,眼睁睁看着小姐在水里挣扎,那分明是想要害死小姐的!”扶渠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奴婢差点就再也见不到小姐了!”“还有那个楚氏,趁着侯爷军务繁忙不在家,竟然把小姐发落到这寺庙里来,说什么佛堂清静利于静养,后面就再也不管不问,别说送什么汤药补品了,连多两个仆人都不许带!她分明也是想让小姐自生自灭了的!”陆安然听了许久都不出声,心中的恨意已然滔天。
上一世自己太傻,竟没看出陆茹的狼子野心,这一世,自己定不会再任陆茹欺负!思及此,脑海中便不由得浮现出那个头戴银质面具的安陵王,眉心微微蹙起。
前世他帮她报仇,陪她一起死,情深义重。
他说和自己从小就认识,安陵王,不管你是谁,我一定会找到你!随后的日子里,陆安然一改之前的任性,变得淡然许多。
但凡是经历过前世那场浩劫变故以后,重活一世,她还有什么是看不开的呢。
这心头一松,身子自然也跟着一日日恢复起来了。
陆安然的耳疾时好时坏。
起初扶渠摸不到准头,突然在陆安然耳边嚎一嗓子,吓得陆安然一连摔碎了几只药碗。
陆安然闭了闭眼,叹气道:“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听得见。”
下一次扶渠就细声细气地跟她说了一通,陆安然又抬头瞅她,道:“你欺负我耳背啊?”扶渠挠了挠头,大概清楚她家小姐的耳朵是时而灵光时而不灵的。
后来跟陆安然说话时,就先细声细气地说一句,她若没反应,再嚎一嗓子。
每天扶渠就要在陆安然耳边碎碎念一番:“小姐啊,奴婢知道你不跟四小姐争啊抢啊,大爷早年间去了,你是念在那楚氏和四小姐可怜,才对她们格外好。
可她们压根就不是知恩图报的货,骑到小姐头上不说,现在是想害小姐的命啊!”“小姐就打算一直住在这寺里吗?等侯爷回来,小姐一定要到侯爷面前拆穿她们的狠毒心肠才是!“小姐不能再忍让下去了,小姐就是再不争不抢,也不能让她们……”陆安然收回眼神,落在义愤填膺的扶渠脸上,笑了笑道:“谁说我不争不抢了?”扶渠瞪了瞪眼儿,继而红了红眼圈儿,道:“以前不论奴婢怎么说,小姐就是不听劝的……现在怎么突然想通了……”“我不弄死她们,她们就要来弄死我。”
陆安然幽幽道,“想想,还是我弄死她们好了。”
山里的雪光映不透陆安然略显幽深而清冷的眼,扶渠看得一哽一哽的。
她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小姐醒来以后,就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等陆安然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以后,就要计划着回侯府了。
扶渠愁眉苦脸的诉道:“寺里有几个楚氏派来的看家护院,他们肯定不会同意咱们下山的,唉……”陆安然则不屑的笑笑:“干不过的时候就不要硬碰硬知道吗,有时候一碗药就能解决的事,何必如此麻烦?”扶渠听了,眼神一亮。
第二日扶渠去膳堂里帮衬了一下子,给寺庙里的那些个护院准备饭菜羹汤。
护院们一碗青菜汤下肚以后,上午便开始争先恐后地抢茅厕。
陆安然带着扶渠,告别了寺中主持,优哉游哉地往山下去。
到了山下,青山绿水风景甚好,但这里的地形十分陌生。
陆安然说等上了官道就容易了,扶渠见她有主意,便稍稍安下心。
然而两人并没能走多远,忽闻山林间飞鸟乍起,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扶渠一阵紧张,道:“会不会……有野兽啊?”陆安然镇定道:“真有野兽,山里的师傅们不会没有个警醒。”
就算不是野兽,只怕也是来者不善。
这一点敏觉陆安然还是有的。
遂她拉起扶渠,拔腿就往前跑。
两人一跑,身后便立马有了动静,登时从山林里窜出一群人,紧接着追了上来,瞟眼一看,个个三大五粗、黑布麻衣,手里拎的东西一晃一晃的。
扶渠尖叫起来,他们手里拎的,可不就是刀么!很快两人就被这群人给追上。
关键时候扶渠十分勇敢,连忙把陆安然护在身后,颤声道:“小姐你快跑!奴婢拖住他们!”陆安然见她抖得跟筛子似的,还逞强,心中有些温暖。
结果一把长刀往眼前一横,扶渠就很没骨气地给吓晕了去。
陆安然镇定地把包袱里的首饰都取出来给他们,并道若是嫌不够,还可等她回城以后,再送上金银之物。
那群莽汉一看便是身上带着煞气,拿刀的手法熟练,怕是一伙土匪强盗。
他们看了一眼为数不多的首饰,不屑地笑了起来,看向陆安然的眼神里多了些玩味,道:“钱我们要,人也要。”
吓晕的扶渠,再加上强自镇定的陆安然,怎么看都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于是其中两个强盗便大意地上前,拿着绳子试图把陆安然绑起来。
却不料陆安然突然抓着麻绳反手套在了强盗手上,一把夺去了他手里的刀。
另一个见状立刻举刀要制住她,结果被她先发制人,反砍了他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强盗有些吃惊。
陆安然眯了眯眼,把他们吃惊的表情尽收眼底。
陆安然道:“这么惊讶做什么,难不成你们事先了解过我,认定我是个弱质女流?不然怎么会刚一下山,碰巧就撞上了你们?”话音儿一落,便有一袭紧蹙的马蹄声从不远处奔来。
强盗头目面色变了变,径直低沉道:“杀了她。”
几个强盗齐齐逼上,陆安然手腕有力,勘勘守住,又一刀穿透了其中一人的身体,热血洒了一身,道:“谁还没杀过几个人啊。”
前世她到底杀过多少人,连她自己都数不过来。
那股弥漫的血腥气并不使她害怕,她只觉得非常熟悉。
长刀从肉体里抽出之际,带起血花四溅。
与此同时,闻得“咻咻”几声,一支支利剑从马蹄声响起的方向射来。
这伙强盗们再顾不上取陆安然的性命,连忙提刀抵挡利箭。
正是这一空当,使得那一队飞骑迅速逼近。
陆安然抬眼去看,见那些人穿着盔甲,个个都十分沉稳干练。
他们跨下马来,当即与这一伙强盗缠斗起来。
强盗是忌惮官兵的,慌忙调头就欲往山里逃。
那些士兵立刻包抄上去,堵死了他们的退路。
这会子,倒无人来理会陆安然和晕倒在地的扶渠了。
陆安然手里的刀不敢放下,衣襟袖摆上如一朵朵迎冬绽开的红梅,陡添一抹艳色。
她一眼便看见带领着这队士兵跑马而来的领头人物。
那人没有穿盔甲,一袭墨青色深衣,衬得身量十分修长挺拔。
他抽出的刀剑泛着寒光,将那些强盗逼到死路不得不奋起反抗,而冲上前的强盗皆不是他的对手。
他踩着满地鲜血,如入无人之境。
陆安然见得他转身之际的一道轮廓,有些瘦削,却十分有力量。
那双眉眼冷冽非凡,似沉有寒星,又似不容一物的万年枯潭。
他冷淡的眼神落在陆安然握着刀的手以及染红的襟袖上,只轻轻顿了顿,便不再理会。
陆安然没有被他杀人如麻的样子给吓到,反而莫名其妙地被他那一眼看得有些血热。
那握刀的姿势,那峻拔的身子……简直和记忆深处那个人一模一样!不过,陆安然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怅然一笑。
他再怎么说也拥有安陵王的身份,岂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更何况,这世上身形相似的人太多了,她并不觉得自己会这么好运,下山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官兵剿匪,天经地义。
接下来也就没陆安然什么事了。
陆安然不给他们添乱子,也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遂趁着旁边有一匹他刚刚骑来的空马,赶紧拖起晕掉的扶渠朝那空马走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扶渠放在了马鞍上。
她自己则轻而易举地翻身上马,熟稔地握手挽住马缰。
陆安然调头欲走,但想了想觉得人家辛苦救了她一命,她不知感恩,还骑走了人家的马,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好歹也该和他说一声?当下,陆安然回过头去,看见他背影沉敛,举手投足透着一股子冷厉,也不知他姓甚名谁,陆安然不知该怎么叫他,心思一动,竟向他一抱拳:“感谢英雄相救!”前世征战沙场,早已抛去了男女之嫌的那一套规矩。
后来陆安然想起,在外奔波的那一段短暂时光,和那些皇宫里的尔虞我诈比起来,是简单而充实的。
只是,对方的反应不大对啊。
他杀掉了手边的一个强盗,才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
不仅他如此,树林里的其他身穿盔甲的士兵也都静了下来,齐齐朝她看过来,神色各异。
他看见陆安然骑在了他的马上,手挽马缰的动作颇为熟稔,还有那抱拳的姿态,让他的表情有点古怪。
陆安然顿时感觉有些不妙,她寡不敌众,还是快走为妙。
于是乎打马就撒开马蹄儿往前狂奔,并道:“这位兄台,借你马一用,有缘再见必有重谢!”陆安然草草回头再看他一眼,见他没有要追上来的样子,他身边的士兵也都没追来,那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她不由暗暗舒了一口气。
哪知才跑一小段距离,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陆安然又不识路,扶渠还晕着就更别指望她了,正左右摇摆时,身后那人传来一道枯井无波的声音:“往左。”
陆安然也不知怎么的就信任了他的话,下意识驱马往左一路狂奔。
等她的马蹄声渐远,人影也在树林间消失不见,这片尸横遍布的林子里有种诡异的安静。
片刻,那队士兵回过神,或掩饰或憋着笑地轻咳,若无其事地收拾残局。
实在是憋不住了,其中一个便开口道:“将军,方才三小姐竟然没认出你吗?”他没有回答,只是睨了他们一眼,他们瞬间不敢说话了。
眼下他脚边的这个强盗身中刀伤,不是他带来的人所为。
再想想陆安然手里始终握着一把长刀,袖摆和衣襟上都是血色,也不难猜测。
她不仅学会骑马,现在还学会杀人了。
陆安然明明还是个连身子骨都还没完全长开的小姑娘,但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她此刻竟能一边驱使快马,一边驮着扶渠防止被抛下马背,然后打起精神一跑几十里,终于到了徽州城内。
半路上扶渠就给颠醒了,七晕八素的。
陆安然身上血污太过显眼,一进城就被拦了下来。
幸好守城的将领识得她,主动把她护送回威远侯府。
想来也是,这徽州上上下下的兵,全是她爹的。
陆家历代都是将门,不如世家那般规矩严谨。
偶尔威远侯会带一些武将到家里来做客,一来二去就得以见过陆安然这位侯爷嫡女也不奇怪。
陆安然抬脚跨进那朱门漆槛时,闻讯从内院出来的楚氏和茹儿,匆匆一至前院,正好看见陆安然不紧不慢、步态悠悠地走了进来。
她那一身血衣,衬得那肤色白皙,眼神枯寂无波,直勾勾地盯在茹儿的身上,让茹儿瞬时面色发白,直往楚氏身后躲。
楚氏见到这样形容的陆安然,亦是一脸惊骇之色。
可只需一眼,陆安然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对面站着的就是茹儿呢。
还是少女时便楚楚动人,后来进了大魏皇宫,更是妩媚多姿。
屋里没点灯,十分昏暗,她只知道身上的人下去了一个,又爬上来另一个,胡乱把脏东西往她身体里面塞。
身体里翻江倒海,她想吐也吐不出来。
等到听到外面公鸡打鸣的声音,温月初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活着。
那群人尽兴地提着裤子就走了,院子里静悄悄,过了好久,郑成仁才窝囊地进屋来,点了桌上的一盏灯。
他回头看见床上的破败光景,床上的女人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这个女人再怎么不堪,也是他的妻子。
郑成仁还没有打算就此放弃她的念头,若是不要她,还有哪个女人服侍自己?况且她哥在城里还算有点势力。
郑成仁宽慰自己,也宽慰她,道:“你放心,我不会不要你,等我挣了钱,还是会对你好的。
你就当……今晚是被几条狗咬了吧。
明天去找你哥,收拾那几个人绰绰有余。”
第二天温月初下午起身,很平静地洗漱更衣,然后出门。
郑成仁难得在家没有出去鬼混,见温月初要出去,也不阻拦,只道:“你是去找你哥帮忙的吧?”
温月初没说话,脸色惨白地回头看着他,像是怨气森森的女鬼一般。
郑成仁摸了摸鼻子,又道:“你放心,只要你老实点,我也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的。
你要是不老实,我随便找个人就能说出去,我也不知道后果会怎样。
往后,我会尽量对你好点的。”
温月初依然没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那眼神让郑成仁心里有些发毛,对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吧,去找你哥,把昨晚的赔进去的钱都连本带利地要回来。”
温月初离开家门后,走在街上,如行尸走肉一般。
后来她进了一家药铺,掌柜的问她买什么药,她答道:“蒙汗药。”
掌柜的好心地告诉她,那蒙汗药不能乱用,一定要掌握量,否则用量过大会死人的。
温月初听到“死人”这两个字,方才如梦初醒。
走到今天这一步,活着死了对于她来说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可是要想到死,她怎么能甘心呢,她之前全心全意地爱上一个人,为此付出了那么多,她若是死了,那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白费力气吗?
为什么别人都能活得有滋有味,就算是被人掳去了依然能够毫发无损地回来。
而她呢?
没人帮她,更没人救她。
要死也不是她死。
她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
温月初立刻恢复了神智,想着若是用了这蒙汗药弄出了人命,仵作一查定能查出死因,如此官府插手进来,她便会有嫌疑。
可她还不想把自己搭进去,她想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机会亲眼看着别人遭遇不幸。
于是掌柜的转身去给温月初拿蒙汗药,等他转身回来时,药铺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已经走了。
温朗还在街上巡逻的时候,温月初就找到了他。
兄妹俩一时相顾无言。
自从上次温朗把温月初送回来以后,就再也没去看过她。
温家人也不知道她受伤的事,更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
不知是倔强还是那份清高在作怪,自己选的路由不得她与别人抱怨一声,不然会让人以为她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纯属自作自受。
因而即使是面对温朗,温月初哽了哽喉,也要把自己受的罪咽下。
不然要告诉他什么呢?告诉他自己昨晚被那些恶心的男人轮番凌辱吗?
这样的话,让她以后还怎么活,难道一辈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吗?
所以只要别人不往外说,她也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的。
温朗没什么话可对温月初说的,在街上见了面只看了她两眼,就带着自己的人要绕过她离开。
温月初见状及时挡在了他面前,道:“哥,我有事找你。”
随后温朗只好让他的人先走,自己和温月初去了一个小酒馆,点了一罐酒,和两个小菜。
温朗一边喝酒一边道:“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要你帮我。”
温月初言简意赅道。
温朗动作一顿,随后看着她,道:“你觉得我现在都落魄成这个样子,还能帮到你什么?”
温月初低着头沉默片刻,道:“昨天郑成仁拿了钱去如意赌坊入份子被骗了。”
温朗喝了一口酒,冷笑两声:“开得起赌坊的人差那几个入份子的钱?他不被骗谁被骗,那也是他活该。”
温月初抿唇不语。
温朗重重放下酒杯就要走,被温月初及时拉住衣角。
温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你来找我,莫不是还想让我去帮你把钱要回来?”
“不然呢?”温月初道,“现在只有你能帮我要回来。”
“温月初,你是要我以权谋私是吗?”温朗顿时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样子!”
温月初道:“我变成什么样了?郑成仁是被骗的,你身为巡守领兵,难道不应该主持公道吗!更何况我还是你妹妹!”
温月初也站起身,又讽刺道:“以前你没以权谋私又是什么样的呢?跟着陆放能让你风光还是觉得有面子?除了这些你又得到了什么?他用不上你的时候最后还不是一脚把你踢开了!”
温朗答不上话。
温月初红了红眼眶,道:“我是你亲妹妹,如今想求你帮我主持公道,我伤天害理了吗?我只不过想把钱要回来而已,我现在连买米买粮的钱都没有了。”
温朗终于还是不忍。
温月初缓了缓声音,道:“哥,是他先对你不仁,你以为你还能回得去吗?你早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了。
你现在是还能以权谋私,等你连这点权都没有时,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最终温朗问:“被骗了多少?”
温月初一阵眼眶发热,道:“两千两。”
温朗没说帮她要也没说没要,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馆,一下隐没在了夜色中。
留温月初一个人坐在桌前,面对桌上的冷酒冷菜,觉得有些虚脱。
温月初很晚才回去,郑成仁还在家等着她,见她回来忙不迭凑上前问:“怎么样,钱要得回来吗?”
章节在线阅读
网友评论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