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云一直以为当年我是因为见他东山再起无望,为了保全自己还有崔家,迫不及待要和他撇清关系,这才和他退婚的。
结果没想到最后他还是从诏狱里出来了。
此后又过了两年,先帝突发恶疾,膝下的其他皇子不是平庸就是年幼,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让周景云继承了大统。
他坐稳皇位后,给崔家下了一道圣旨,要我嫁进宫做皇后。
我想,一切尘埃落定,我终于可以向他说清楚了。
这么多年,我欠他一个好好的解释。
我想告诉他,我跟他退婚时说的那些诛心之言,都不是我的真心话。
他当时的处境,我只是不想他因为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和隐忍全都化为泡影。
我知道他心怀九州万方,生民亿兆,他该做翱翔九天的真龙,做造福百姓的明君,待百年之后,史书工笔,流芳千古。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为了和我的儿女情长,断送了他的帝王之路。
现在他还愿意娶我,我没办法和他相守白头,但在我余下不多的生命里,我愿意一直一直陪着他,直到我死去的那天。
大婚前一晚,我把这些话在心里反复排演。
想到明天就要嫁给他了,我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欢喜。
一会儿盼着快点天明,一会儿又怕天亮的太快,等见了周景云,难免近乡情怯,不知该要如何面对他才好。
大婚当晚,我在婚床上坐得腿都发麻了,直到后半夜,龙凤花烛都快燃尽了,周景云才醉醺醺地回房,酒气中混杂着腻人的脂粉香。
他粗鲁地扯下我的盖头,伸手就要去解我的衣带。
我挥开他的手,强忍住眼泪,问他:周景云,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胡乱抹去我的眼泪,嗤笑一声:我把你当什么?
锦书,你不如先扪心自问,当年你又把我当什么,又是怎么对我的?
别那样看着我,你不会以为,经过了那些事,我还会像从前那样,待你千珍万重,视你如珠如宝吧?
我小声地开口,想要跟他解释:不是的,当年之事我也不想那样的,是沈云烟她……不等我把话说完,周景云突然狠狠掐住我的下巴,逼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别跟我提沈云烟!
把罪责全推到一个早就死了的人头上,好摘干净自己,你以为这招很高明吗,嗯?
沈云烟是个贱人,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眼高于顶仗势欺人,你见风使舵趋炎附势,都是一路的下贱货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如果今天我没有坐上这个位置,你还会这么爽快地答应嫁给我吗?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想我的。
我像是三九天里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冰水,一颗心一点点地冷了下去。
我颤抖着声音对他说:那么陛下,你放我走吧,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周景云温柔地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冰冷无情:锦书,不要与我这么生分,也不要想着离开我,更不要起什么别的心思,我没记错的话,宋令仪曾和你是闺中密友吧?
她进宫前曾和一个穷举子私定终身,若不是家里逼着她进宫,现在两人怕是连孩子都有了。
宋令仪以为我不知道这事,可什么事瞒得过锦衣卫的眼睛?
我不问罪只是因为懒得追究,左右我也不会碰她,又念着几分她与你的旧情。
可若我想追究,宋令仪,还有她的那个情郎,便一个也活不了。
他们的生死,全掌握在你的手上。
我气得浑身发抖:你早就算计好了是不是?
明知道我最在意令仪,你就拿她来胁迫我,你不觉得下作吗!
周景云不以为意地笑笑:锦书,为了报复你,我还能更下作,你不会想知道那些手段的。
所以为了你身边的人好,你最好还是不要试图违抗我。
我就这样被困在了这深宫之中,被迫承受了周景云整整七年的报复。
直到我终于心如死灰,周景云才想起来和我重修旧好,可惜太迟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