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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你一人之下祝阳宋玄全局

刑上香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宋玄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瞧见草里隐隐伏着一个人影。“公子?公子?姬云羲?”他本以为姬云羲只是摔了绊了,却不想竟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宋玄忽的想起姬云羲那要命的病证,登时一惊,忙上前去扶起。只见姬云羲死死咬着下嘴唇,脸色惨白,在疼痛和死亡的逼近中,无意识发出呜咽似的声音。宋玄倒抽一口冷气,忙伸手从姬云羲的怀里摸出了药瓶,倒出了药丸准备塞进姬云羲的嘴里。等到姬云羲的状况稍微缓和,宋玄被风一吹,才惊觉自己竟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几日情势艰难,那柴房又四面漏风,再加上姬云羲本身身上有伤,这样折腾下来,这病秧子的身体受不住也是正常。他想起柴房里那个有些可怜,总是轻声道谢、仿佛像是警戒着他的小动物似的姬云羲。又响起了方才抬手杀人,拿着匕首对他轻笑的姬...

主角:祝阳宋玄   更新:2025-03-25 15: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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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祝阳宋玄的其他类型小说《许你一人之下祝阳宋玄全局》,由网络作家“刑上香”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宋玄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瞧见草里隐隐伏着一个人影。“公子?公子?姬云羲?”他本以为姬云羲只是摔了绊了,却不想竟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宋玄忽的想起姬云羲那要命的病证,登时一惊,忙上前去扶起。只见姬云羲死死咬着下嘴唇,脸色惨白,在疼痛和死亡的逼近中,无意识发出呜咽似的声音。宋玄倒抽一口冷气,忙伸手从姬云羲的怀里摸出了药瓶,倒出了药丸准备塞进姬云羲的嘴里。等到姬云羲的状况稍微缓和,宋玄被风一吹,才惊觉自己竟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几日情势艰难,那柴房又四面漏风,再加上姬云羲本身身上有伤,这样折腾下来,这病秧子的身体受不住也是正常。他想起柴房里那个有些可怜,总是轻声道谢、仿佛像是警戒着他的小动物似的姬云羲。又响起了方才抬手杀人,拿着匕首对他轻笑的姬...

《许你一人之下祝阳宋玄全局》精彩片段


宋玄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瞧见草里隐隐伏着一个人影。

“公子?公子?姬云羲?”

他本以为姬云羲只是摔了绊了,却不想竟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宋玄忽的想起姬云羲那要命的病证,登时一惊,忙上前去扶起。

只见姬云羲死死咬着下嘴唇,脸色惨白,在疼痛和死亡的逼近中,无意识发出呜咽似的声音。

宋玄倒抽一口冷气,忙伸手从姬云羲的怀里摸出了药瓶,倒出了药丸准备塞进姬云羲的嘴里。

等到姬云羲的状况稍微缓和,宋玄被风一吹,才惊觉自己竟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几日情势艰难,那柴房又四面漏风,再加上姬云羲本身身上有伤,这样折腾下来,这病秧子的身体受不住也是正常。

他想起柴房里那个有些可怜,总是轻声道谢、仿佛像是警戒着他的小动物似的姬云羲。

又响起了方才抬手杀人,拿着匕首对他轻笑的姬云羲。

他原本想着只要带着姬云羲逃出来,便分道扬镳,他终归只是个走江湖的算命先生,卷进这些权贵间的争斗里去,有几条命也不够使的。

姬云羲随手杀人的表现更是坚定了他这一信念。

只是如今……难不成他要将昏迷不醒的姬云羲抛在这荒野中,由着他自生自灭吗?

宋玄的心情无比复杂。

他扶着迷糊失去意识的姬云羲,忍不住自己的苦笑:从他见到这少年的那一刻起,就在围着他团团转,也不知是哪辈子欠下的冤孽。

罢了罢了,毕竟是个皇子,他若死了,只怕自己也脱不得干系。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也不过是再送一程罢了。

他刚想扶起地上的人,便听见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嚎叫声,紧接着,一个土黄色的身影如箭一般扑了过来。

正是多日不见的二狗,被掳上山的当日,他便让二狗在这山间藏身,待他设法下了山再来寻它。

却不想他刚一从山上出来,便跟二狗相遇,也不晓得是巧合,还是二狗当真是一条神犬。

二狗许久不见他,更是亲热,一阵摇头摆尾,原本还有几分凶相,现在也只剩下了傻相。

宋玄又惊又喜,忙将二狗抱在怀里,狠狠地揉了几回:“就你最机灵,今个儿身上没你的点心,待进了城,我给你买整只鸡来。”

二狗仿佛听懂似的吐着舌头。

宋玄瞧了瞧地上的人,叹了一回:“我这回可是给咱俩请了尊大佛回去,抬都抬不动。”

二狗一听这话,二话不说便上去咬住了姬云羲的衣角向前拖着,似乎要这样将人移走。

“二狗!等等!”宋玄连忙喝止。

二狗这才停住,站在原地委委屈屈地瞧着宋玄。

宋玄哭笑不得,只将箱笼绑在了二狗身上,自己背起了姬云羲,一人一狗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但愿咱们能早些进城罢,否则我也得跟你一起饿着肚子。”宋玄说。

姬云羲是被一股难的苦药味儿熏醒的。

许是经逢大难,身上的疲劳都反涌了回来,从头到脚没有一处舒坦,动一动手指都觉得疲惫。

他瞧了瞧周围的环境,砖瓦破败,陋室旧床,只是屋里却还算得上干净暖和,显然并不是他熟悉的居所。

过了一会,他听见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宋玄端着那碗难闻的汤药进了门。

姬云羲一见他便笑了起来,声音带着烧后的沙哑:“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死在那儿,给那山匪陪葬。”

宋玄见他醒了,眉头一拧,只将那汤药重重放在床边,连药汁都洒出来些许。

“大夫说你是着了凉,带着旧疾复发。”宋玄终是开口,神色较初见之时仍要冷淡几分。“叫你多修养些时日。”

姬云羲神色不变:“多谢费心。”

说着,他将那药碗端起,一口饮尽,好像那碗里只是清水,而并非难以入口的汤药。

宋玄忍不住刺了他一句:“你就不怕我下毒。”

姬云羲语调轻松:“你若想害我,我现在只怕尸体都凉了。”

宋玄见他神色如常,忽得想到,他替姬云羲找来的大夫念叨了好半天,说他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体弱,旁人的小病都能要了他的命去,禁不得折腾。

禁不得折腾?

宋玄想到他一刀抹断人喉咙时的熟练利落,只怕也没少折腾。

宋玄刚想再说些什么,却瞧见姬云羲眉宇间带着软绵绵的抱怨:“宋玄,这药好苦。”

他似乎瞧出来了,宋玄这人吃软不吃硬,只要别人好言好语,他就很难竖起眉头来。

宋玄磨了磨后槽牙,瞧见那一双眼睛正湿漉漉地瞧着他,那人的眉头微微皱着,好像是个受了多大委屈的瓷娃娃。

他那一肚子的刺,竟然都散了去。

宋玄在桌上给他倒了碗茶水塞给他:“忍着。”

姬云羲捧着那一碗粗茶,小口小口地喝着,竟也带着几分笑意,好像喝糖水似的。

宋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关上门出去了。

姬云羲从不怕人冷眼,或者说,比起虚情假意他更乐意看宋玄冷言冷语地给他煎药。

要么怎么说这年头君子吃亏小人当道呢,他也是吃准了这宋玄虽然神神道道,满口谎言,却是个难得有本事又心软良善之人。

在这一点上,姬云羲倒是半点没有看走眼。

过了几个时辰,宋玄又请了老大夫来复诊,得知姬云羲这些日子接连发病两次,次次凶险,更是连连摇头,那一下巴的白须都在颤抖。

那大夫揪着宋玄的耳朵提点他,不许他让弟弟走动,更不能干活操劳,只该好好在床上将养着。

没错,这老大夫以为姬云羲是宋玄的弟弟,宋玄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平白担了一个“粗心兄长”的名头。

姬云羲竟也跟着凑热闹,只当着老大夫的面,轻声细语地叫哥哥,倒真把自己当做了宋玄的弟弟。

待到送走了老大夫,宋玄便道:“那老头老糊涂了,你也糊涂了不成?真敢给你爹认个便宜儿子。”

别人也就算了,姬云羲喊他哥哥,那怕是给皇帝老儿认了个儿子。

姬云羲的笑便带了淡淡嘲讽:“本就是便宜爹,认一个又何妨。”

宋玄吓了一跳:“你还真敢说,什么便宜不便宜的,快别胡说。”

可宋玄说完这话,忽得想起之前那片刻的接触,曾经看到的那段不见天日的回忆,竟不敢再说下去了。

堂堂三皇子,就算再不受宠,又怎么会在宫里落得一个人尽可欺的境地呢。

所幸姬云羲自己转了话头,笑道:“这位老先生倒也有些本事,竟能诊出我这心疾是打胎里落下的。”

“他是游医,就住在后街。”宋玄说着,瞧见姬云羲的神色,又撇了撇嘴。“放心吧,他的嘴严实着呢。这些游医连亡命徒都缝补过,懂规矩的很。”

倒也是姬云羲运气好,但凡换个人,都没法平平安安带他混进这常宁城来。

这对宋玄来说却容易的很,他十二岁起混迹市井,这几年又在北地混出了些因果,有些寻常百姓不晓得的门道,他却门儿清。

他是个江湖方士,在官民面前名声不显,但那些见不得光的行当倒也都敬他三分。

如两人现在落脚这条街,便是一条黑街,虽与外头也是一样的房屋瓦舍,藏着的却尽是一些没落户籍、不从正门进城的人。

亡命、乞丐、游侠儿、走私商人,如今却还多了一个江湖方士和一个落魄的皇子殿下。

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如今宋玄想的就是先带着姬云羲窝进这耗子洞,等到风平浪静了,再做打算。


宋玄有些不好意思:“麻烦您多跑一趟了。”

道士说:“麻烦什么,观里也没个香客,好不容易你们来了,也没那么冷清了,是个好事。”

说着,他又挠了挠头发:“只不过我们观里也没什么好的招待你们,你们凑合着吃点罢。”

宋玄接过那饭菜,见托盘上放着两碗米饭,一盘白水煮青菜,一小碟花生米,一壶清茶,瞧着是有些清苦。

只是宋玄和姬云羲都不是什么挑剔的人,倒也不甚在意。

宋玄将饭菜端到姬云羲的面前,宋玄便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来,放到那道士的手里,笑道:“此番多有叨扰,给观里添些香火钱。”

那道士连忙摆手:“不成不成,我不能收道友的银子。”

宋玄给人算命都是僧袍道袍胡乱穿的,昨个儿他追着姬云羲出城,也没来得及换,这些道士便也将他认作了修道之人。

宋玄也不好解释他纯属招摇撞骗,扯道门的旗骗人银子,只说:“观里清苦,我们在这里蹭吃蹭喝,实在良心难安。”

两人推来推去没个定数,倒是最后姬云羲冷声说:“都穷得衣裳打补丁了,还作什么清高。”

那道士衣袍上打了两个补丁,因为用的同色布,并不明显,如今让他说破了,忍不住涨红了脸。

宋玄更是过意不去:“舍弟也没有旁的意思,您只当我们是普通香客便是。”

那道士这才讷讷地收了,红着脸说:“道友,我们观里的确是情境不好,这次多谢您了。”

按理来说,望川城比北地几城都要繁华的多,在这附近开道观,是不会缺了香火的,怎么会穷困至此。

他昨晚就见这道观香火寥落,客厢里破了的窗子都没修,便有些奇怪了。

宋玄忍不住有些好奇,便问:“我见这观里上上下下也不少人,怎么会没有香客呢?”

他一问这个,那道士便忍不住露出复杂的神色来。

“二位不是望川城人士吧?”道士说。“你们是不知道,一年前,我们这里香火虽不盛,却也不至于如此,就是这一年间,才变成这样的。”

那道士心里想来也是积怨已久,见宋玄问了,便忍不住倒起了苦水来。

这倒还真是一桩奇事。

这望川城郊,本有一观一寺,道观在城东,寺庙在城西,道观供三清,寺庙供佛像,多年来平分秋色,倒也无甚龃龉。

只是一年前,忽然发生了一件奇事。

那寺庙的住持,净空大师,坐化飞升了。

宋玄听到这,忍不住问:“飞升?”

他在望川城也曾听过,只是他一直当这飞升二字是对去世的避讳,没想到瞧着这道士的意思,竟真的是飞升了。

连姬云羲也忍不住望了过来。

那道士点了点头,说:“的确是飞升了,而且他们事先还知道日子,请了城里的百姓来观看膜拜。”

宋玄这便忍不住有些惊讶了:“你去看了吗?”

道士摇了摇头:“我们没有,佛道终究是两家,我们跑到寺庙里头,也不甚妥当。”

那道士又继续说了起来。

寺庙叫五蕴寺。

那飞升的净空大师的确是个大大的活菩萨。

他在寺庙做了足十年的住持,一直在济世救人,行善积德。

净空大师有一手不错的医术,经常免费给人问诊开药。每到冬天,也会在寺庙收留无家可归之人,等到开春了,帮他们在城里找些活计。

他从不要穷人的钱,只收城里富户捐的香火钱,也大都用来施粥买药了。


至于净空到底怎么成了和尚,怎么会做了方丈,这是一个难解的谜。

觉远听着寺里的只言片语,知道净空原本是个极高明的大夫,出身显赫,祖上甚至出过御医。

后来他因为年少气盛,替好友背了人命官司,被逐出了家门,最终流落到望川城,才选择了剃度出家。

如今他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只是因为秉性单纯,面上也瞧着年轻罢了。

觉远想问,那他还有家人吗?

可是他不会说话。

净明想教他写字,净空却说,等他年纪再大一点,就让他把头发蓄回来,送他去书院,让他读书认字,将来娶妻生子,别跟他们这群老和尚混在一起。

至于现在,就让他开开心心的在寺里玩上几年。等到他长大了,再读书不迟。

然而,净空已经看不到他长大了。

读到一半的时候,宋玄松开了手。

因为他眼前闪过的场景和信息都已经出现了混乱,这通常意味着记忆来源者的异常。

觉远并不知道宋玄阅读了他的记忆,他的眼里仍带着压抑的痛楚。

他已经从癫狂当中清醒过来了,只是还在克制不住地颤抖,仿佛是灵魂中传来的,撕裂似的痛苦。

他在这样的颤抖中昏厥了过去。

宋玄看着晕倒在地上的觉远,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他好奇的其实是这寺院里神乎其神的飞升,可终究还是没有在觉远的记忆里看到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不知是觉远在下意识的回避,还是他将那些温情的瞬间看得太过重要,以至于连宋玄阅读时,第一时间得到的却是这些充满和谐的回忆。

“你怎么了?”姬云羲看着沉默不语的宋玄,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竟浮现了一丝古怪。

“没什么。”宋玄踌躇片刻,还是开口道:“他……先带回去吧。”

“带回我们院里?”

“嗯,”宋玄点了点头。“他对我有用。”

宋玄敏锐的意识到,觉远记忆中出现过的所有僧人,都没有再出现在现在的寺庙里。

是他们已经离开了?还是发生了什么更大的变故?

宋玄的脑海里隐约有一个念头,至少不能将觉远送到寺庙僧人的手里。

直到天色渐黑,觉远也没有清醒过来。

姬云羲久病成医,也略通一些医理,摸了摸觉远的脉,说:“大概是劳累过度,又被情绪失控一激,睡过去了。你要是想跟他说话,弄些凉水来就行。”

宋玄摇了摇头:“让他休息休息吧,年纪不大呢。”

他记得在觉远的记忆里,虽然也要为寺里打扫,却并不算什么重活。

但他两次看到觉远,却都是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

姬云羲听闻这话,忽得抬起头来,盯着宋玄瞧了起来。

那眼神跟平日里不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把宋玄看得有些发毛。

宋玄忍不住问:“怎么了?”

姬云羲瞧着他,仿佛要认清他每一个表情:“你是不是喜欢年轻的男孩子?”

这是他思考了一路得出的结论,却让宋玄悚然:“你胡说什么?”

姬云羲见他这反应,神色竟愈发的认真了,指关节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桌子:“我,觉远,下一个会捡谁回来?哦,对了,那个吴四的年纪也不大——”

这结论得出的太过诡异,让宋玄忍不住有些发懵:“只是巧合而已,你怎么会这么想?”

姬云羲似笑非笑地说:“你握着那小和尚的手就不肯松开,又拍又摸的,难道不是觉得机会难得?”


宋玄问他:“你真的不信吗?”

“我不信,”

姬云羲笑了起来。

他说:“在我苦难之时,没有菩萨现身,在我无依无靠之时,也不曾有神明拯救。“

“我是个生而不祥的废人,一路活下来靠着的不是行善积德,而是见神杀神,遇佛杀佛。就算是九天之上真有什么东西俯瞰着众生,也跟我没有关系。”

宋玄闻言,忍不住将手搭在他的肩上,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发觉什么话在姬云羲的面前似乎都太过于无力。

姬云羲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只说:“宋玄,你是能看见未来的人。我不知道我将来是不是死的很惨,如果我未来被凿成肉糜,化做飞灰,那也无关神佛,是我咎由自取。”

“我生来就是尘土,最终也归于尘土,这才叫做天经地义。”

说这话的时候,姬云羲一直都在笑着。

是那种如天山积雪、冬湖浮冰一样冰冷的笑容。

他的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和恶意,只有陈年不化的寒冷,让宋玄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

宋玄紧紧地攥着他,仿佛下一刻这个人就会如他所言消失在眼前。

“不会的,”宋玄说。“你会长命百岁的。”

这是宋玄最常说的一句谎言了。

这次却是他说的最真实的一刻。

他说:“姬云羲,我是通晓天机,能算天命之人,我知道,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在姬云羲的眼里,他却和当年那个人重叠在了一起。

他颤了颤,最终还是问:“宋玄,你……真的能通晓天数吗?”

宋玄笑着说:“对,我生来就能知晓别人的命数。”

“所以……姬云羲,相信我。”

姬云羲却没有听到这句话。

他那微微提起的心,最终还是归于一片死寂。

生来就能知晓别人的命数……

他清晰的记得那人跟他说过的话。

“没有人能够知道别人的未来,我不能,那些大夫也不能。”

也是,那个人已经死了。

又怎么会跟生来能掐会算的宋玄是同一个人呢。

打从五蕴寺高僧飞升以后,半个城似乎都在议论这件事。

他们未必都是什么虔诚的信徒,却个个兴高采烈,为自己见证了奇迹般的一幕兴奋不已。

连带着宋玄的生意都受了些影响。

大家相信五蕴寺是佛光普照之地,相信那里面都是得道高僧,能通鬼神,像是宋玄这样的算命先生自然也就无人问津了。

只有白小桃没事来摊子面前逛逛,还给他拉几个客人过来。

那些客人也同白小桃是一路货色,个个都是冲着宋玄的脸皮来的,什么命数卦象统统都不放在心上,只顾盯着宋玄的脸发呆。

若是碰巧姬云羲也在,那大概连口水都能流下几寸。

宋玄也觉得好笑,便同白小桃私下说:“我这儿少算几卦,也不至于揭不开锅,何必辛苦你拉人来。”

白小桃却揪着头发懊恼:“我们家生意谈完了,也快要离开这望川城了,对先生能多看一眼是一眼,能多帮衬一些是一些吧。”

她说的丧气,不知道还以为是即将入土的遗言。

宋玄便笑着劝她:“回家是好事,姑娘应当高兴些。”

白小桃的嘴角早就垮了下来,眉宇间带着说不出的郁郁:“高兴什么,等回了家,我就也该绣嫁妆相看夫君了。待到嫁了人,就更别想四处相看美人了。”

说着,她忍不住挥了挥手,好像要将恼人的事情全都给扫开似的,又恢复了兴致盎然的模样:“对了,宋先生,我临行前想去五蕴寺,为家人求两道护符,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同行?”


两人经了这一出,气氛倒稍有缓和,只是毕竟身陷囹圄,似乎也生不出相互攀谈的兴致来。

到了晌午,宋玄的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忍不住躺着唉声叹气:“我不怕这群山匪来处置我,只怕自己先饿成了人干。”

话音刚落,就听见柴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宋玄便知道有人给他们送饭食来了。

外头那山匪边走还边哼着歌,宋玄细一听,唱的竟还是自己听过的艳曲儿:“红绫被,象牙床,怀中搂抱可意郎。”

姬云羲听得尴尬,撇过头去不肯做声。

那山匪不觉得自己哼的曲儿又什么不妥,推开门来接着哼:“情人睡,脱衣裳,口吐舌尖赛沙糖……”

姬云羲又咳嗽了一声。

宋玄却忽的笑起来,接着那人的上茬跟着唱:“……叫声哥哥慢慢耍,休要惊醒我的娘。可意郎,俊俏郎,妹子留情你身上。”

那山匪听他动静一愣,接着便挂上了一脸痞笑:“好你个酸书生,面上看着痴傻,竟也不是个老实的。”

宋玄并不分辨,只笑着一拱手:“乌鸦笑猪黑,兄台与某同类。”

那山匪本是看守柴房,送饭送菜的,听宋玄唱了艳曲,便以为宋玄与自己同是贪色之流,心里多了几分亲近。

他便不再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反倒涎着脸笑道:“书生,你午饭晚些再吃,先跟我来,我们大当家回寨子了,要来见见你。”

宋玄点了点头,余光瞧见姬云羲仍在角落里头坐着,只笑道:“有劳兄台带路。”

宋玄向来机敏善变,九流三教混得精通,只路上几句话的功夫,就跟那山匪打得火热。

“什么兄台,你只叫我吴四就是了。”那山匪揽着宋玄的肩,两人嘻嘻哈哈地往外走去。“我跟你讲,你莫怕,这次不是要害你,反而是有个天大的好事等着你呢。”

宋玄顺着他问:“什么好事?”

吴四神神秘秘道:“这可不能提前告诉你,只是别人想轮,怕还轮不上呢。”

宋玄隐约摸出什么来,却不着边际玩笑道:“你们大当家不会是要将我捉做压寨夫人吧,我可瞧见了,跟我关一起那小子花容月貌的,别是你们大哥好这一口罢?”

吴四忍不住给他一肘子:“胡咧咧什么?小心我们大当家把你脑浆子打出来。”

又犹犹豫豫地说:“柴房里那病秧子,你别跟他搭腔,他是我们大当家亲自抓回来的,一开始说要换赎金,如今不知怎么的,赎金没换到,还不知道日后要怎么处置他呢。”

宋玄奇道:“他瞧着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怎么会换不到赎金。”

吴四道:“这你就不懂了,我们这行当做的多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富贵人家都腌臢的很,要钱不要人的大有人在。”

说到这里,吴四也叹了一声:“那病秧子实在命不好,估计是家人看他没了救,才不肯出钱来换,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病死过去,没得叫我们沾了晦气。”

宋玄一副认同的样子,;连连点头附和,俨然已经与山匪成了同伙。

一路说着,宋玄便被吴四带到了正厅前,这厅堂装饰粗糙,却颇为宽广,正中间的虎皮椅上坐着两人,右边坐着的那个正是强带他上山的那个二当家,而左边那个眉目刚硬的,只怕就是吴四口中的大当家了。

吴四捅了捅宋玄的腰,给了他一个“机灵点”的眼色,便高声喊道:“大当家的,人已经带来了。”

宋玄面无惧色地走上前去,率先一揖:“在下宋玄,见过寨主。”

那大当家见他如此,眼中倒有了几分激赏:“小兄弟,有几分胆色。”

那大当家虽是一身的草莽气,说话倒不失直率,一来二去问了宋玄几句家常,见他对答如流,并不畏惧,便转身对那二当家说:“你说他不行,我却见他不错,我这寨子不要他,难道要请些穷酸掉书袋的老丘八?只怕刚一进门就吓尿了裤子。”

二当家点头连连附和:“还是大哥想的周到。”

那大当家便对宋玄道:“宋兄弟,我这里的情形你也瞧见了,我并非有意要掳你,只是我们这一伙,皆是些不识字的莽汉,迫于形势落了草,却连个识字的人都没有,实在多有不便。”

“我见兄弟有些学问,又直爽仗义,不知愿不愿意同我兄弟二人拜个把子,在此安家?”

宋玄这才明白过来,对方为何要捉他上山。

竟是这山上缺了个师爷。

宋玄微微皱起了眉头。

若是放在以前,他倒也不是不能留下来。毕竟一个算命的江湖骗子,较之山匪里头的师爷,一个骗子一个强盗,仿佛也较不出什么高低来。

不在安定城里算命,在寨子里头给人出些馊主意,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如今这山寨里头压着一位姬云羲,宋玄便不免犹豫了,他还没弄清,姬云羲为何会被压在这山寨之中,若是招来了朝廷的报复,只怕他这前脚当上了狗头师爷,后脚就要让人砍了狗脑袋下来。

宋玄的目光犹疑,暗道若是能读一读这位大当家的记忆就好了。

只可惜从前他都以算命的理由去接触他人,如今他却是断然没有理由的——除非自称是个断袖,还得是饥渴难耐的那种。

宋玄半晌没有吭声,那二当家的便有些不耐烦:“书生就是多事,你若有什么疑虑,不妨直接说来。”

宋玄尚心中另有疑虑,不敢贸然开口:“事关重大,可否让在下思考一日,再行答复?”

那二当家更是不豫:“我这寨子又不是菜市场,你还挑三拣四起来了?”

宋玄忙道:“并非在下对此心存不满,只是在下家中尚有老小无人照顾,且家人供养宋玄读书多年,没能赚回功名已是惭愧,如今又要离家而去,在下实在良心难安。”

这样的话倒让二当家有些迟疑了,最终还是大当家发话:“罢了,就按你说的,明日我们再叙。”

说着,又要让人给宋玄另行安排一间房间。

宋玄心里还想知道姬云羲究竟为何在此,连忙拒绝:“在下尚未入寨,不敢劳烦诸位兄弟,睡在柴房便是。”

大当家拍了拍他的肩:“我等岂是小气之人?你是我山寨的客人,区区一间房,有什么劳烦的。”

宋玄忙推拒:“不是在下客套,只是颇有些认床,如今在柴房里睡了一宿,竟有些习惯了,只怕换了房间,反而睡不好。”

天地良心,柴房里连张床都没有。

那大当家神色古怪,倒真没想过他有这等怪癖,两人推拒往来再三,还是让他回了柴房。

路上吴四叹道:“你怎么这样不识抬举,我们大当家说要与你结拜,那可是你天大的福分。”

“你若同意了,便是我们山寨的三当家,纵横方圆三百里,哪个不敬你三分?你他娘的倒好,上赶子来睡柴房,一身的贱骨头。”

宋玄笑道:“家中只我一个独苗,诸多杂务,哪能说抛就抛。”

吴四嘟嘟囔囔,倒也说:“那你倒也还是个好的,只是你再想想,做了我们寨子的三当家,至少金银上是不愁的,你多寄些银子回家,也算是孝顺了。”

宋玄连连点头,谢过了他的好意,重新回了柴房去,再次对上了那一房的柴草与坐在角落里的姬云羲。

姬云羲此时已经睡了过去,睫毛随着呼吸的节奏颤动着,那双冰冷的双眼被藏在了眼皮下,这张脸就越发显得温柔精致了。

宋玄屏住呼吸,悄声走上前去,缓缓伸出手,想要去接触那白皙柔软的皮肤。

“嘭——”

就在宋玄触碰到他脸的一瞬间,姬云羲倏忽睁开了双眼,迅速敏捷地跳了起来,却因为腿上的伤,没站稳倒在了地上,却仍在戒备地看着宋玄那只已经伸出的手。

宋玄有些无奈,只好将手摊开,示意他自己手上并没有武器:“在下只是见公子没有动静,想探探公子鼻息罢了。”

姬云羲这才神色稍松。

宋玄上前两步,再次弯腰将姬云羲抱起,轻轻放回那干草上,才轻声告罪:“多有得罪。”

姬云羲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竟有些恍惚:“无妨。”

宋玄坐在姬云羲的旁边,却颇为心神不宁。

就在刚才他接触姬云羲的一瞬间,姬云羲在梦中的记忆片段涌进了他的脑海。

虽然因为时间短暂并没有始末,但并不妨碍宋玄的理解。

那些记忆的片段都是姬云羲年少时在深宫里收到的欺侮,被弄脏衣裳和食水,被人从假山上推落,甚至用蛇虫鼠蚁来吓得他心疾发作,又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取乐。

甚至可以说,宋玄从没想过会有人这样去对待一个孩子。

尤其是身在皇家,本该锦衣玉食,精心呵护的孩子,却是被人糟践着长大的。

宋玄不知为什么,竟感觉自己胸口抽疼了一下。

他转头注视着姬云羲,正看见姬云羲的视角微微向下,侧脸愈发显得柔和,好像瓷玉捏成的人偶一般精致秀美。

这样的孩子……

宋玄忍不住叹了口气,只怕这浑水他是不得不趟了。

他问了一句废话:“公子,您想出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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