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盈珠傅晏熹的其他类型小说《睁眼入青楼,联手世子妃屠渣男满门盈珠傅晏熹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等闲度春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一声又轻又小,可落在傅安黎耳朵里却如雷霆万钧,瞬间打散了她的心头肆虐的愤怒与恨意。母亲叫了那贱人的名字?她忍着脸颊上的剧痛,带着哭腔唤:“母亲,我疼——”不待荣国公夫人做出反应,盈珠就道:“我知道你们不会信我。更不会认我。”“我也已经不稀罕了。”她凄然一笑,然后奋力挣开束缚,头朝着一旁尖锐的桌角撞去!荣国公夫人失声惊叫:“不要——!”疼。好疼。死了就不疼了。鲜血汩汩流出,生命也飞快地流逝。盈珠只觉得眼前血蒙蒙一片,耳边吵得厉害。有人哭着喊她:“晏熹!”晏熹是谁?她是盈珠啊。她是扬州城藏春阁里的盈珠姑娘,也是宣平侯府世子爷的盈姨娘。可耳边妇人的呼喊一声比一声急切,她觉得自己好像飘了起来。“娘亲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蜜饯要少吃,你再不听话...
《睁眼入青楼,联手世子妃屠渣男满门盈珠傅晏熹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这一声又轻又小,可落在傅安黎耳朵里却如雷霆万钧,瞬间打散了她的心头肆虐的愤怒与恨意。
母亲叫了那贱人的名字?
她忍着脸颊上的剧痛,带着哭腔唤:“母亲,我疼——”不待荣国公夫人做出反应,盈珠就道:“我知道你们不会信我。
更不会认我。”
“我也已经不稀罕了。”
她凄然一笑,然后奋力挣开束缚,头朝着一旁尖锐的桌角撞去!
荣国公夫人失声惊叫:“不要——!”
疼。
好疼。
死了就不疼了。
鲜血汩汩流出,生命也飞快地流逝。
盈珠只觉得眼前血蒙蒙一片,耳边吵得厉害。
有人哭着喊她:“晏熹!”
晏熹是谁?
她是盈珠啊。
她是扬州城藏春阁里的盈珠姑娘,也是宣平侯府世子爷的盈姨娘。
可耳边妇人的呼喊一声比一声急切,她觉得自己好像飘了起来。
“娘亲和你说过多少次了?
蜜饯要少吃,你再不听话,等你下次牙痛,可不要来找娘亲。”
“傅晏熹!
不许在你哥哥的书本上画乌龟!”
“晏熹乖,把这药喝了,娘亲给你做梨膏糖吃好不好?”
“你乖乖把这几篇大字给描了,娘亲就许你和你哥哥们一起去看灯会,少一篇都别想!”
“这是我妹妹!
走开走开,我妹妹才不会认我和大哥之外的哥哥呢,是吧大哥?”
“晏熹,你在这儿等哥哥一下,哥哥马上就回来。”
光怪陆离的记忆碎片飞速倒退,最后定格在一个逐渐远去的模糊背影上。
盈珠害怕极了,她想追上那道身影,可不管她怎么努力,那道身影依旧遥不可及。
“大妮,你可让爹好找!”
她急坏了,身体却突然腾空,一个粗犷的男声在她耳边炸响。
她甚至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子,一个脏臭的手帕捂过来,她瞬间失去了意识。
盈珠恍然。
她想起来了。
再成为盈珠之前,她叫傅晏熹。
她是荣国公府的嫡出小姐,父亲疼爱,母亲宠溺,一双兄长一稳重一活泼,都极爱她这个妹妹。
后来,她在灯会上被拐,几次被卖。
她胆子大,尝试过逃跑,可到底年纪小,没逃出去不说,还磕伤了头。
再醒来,就是在藏春阁。
绮罗姐姐为她取名盈珠。
她在藏春阁长到十四岁,妈妈被抓了,藏春阁被封了。
她就随谢怀英上京城,入侯府,成了他的盈姨娘。
她以为自己得遇良人,可其实从头到尾,她都活在谢怀英和傅安黎为她编造的牢笼中。
他们高高在上,将她视作掌心玩物,嘲笑着她求生的丑态。
盈珠没死成。
但她目前的状态,其实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她不能动弹,意识却依旧清醒。
荣国公夫人会在她床边哭:“你这孩子,为什么这么傻?”
“凡事都有商量的余地,你怎么能动不动就寻死呢?”
傅晏铭会来同她道歉:“对不起,晏熹,对不起。”
除却这两个人外,还有傅安黎。
“是我小瞧了你。”
她语气阴森森的:“你竟然毁了我的脸,你怎么敢毁了我的脸?”
“你知不知道,四皇子同我退婚了,他不要我了!”
“我本该能做皇子妃的,本该能再进一步......做皇后都使得的,可现在一切都被你毁了!”
“你怎么还不死?
你为什么还要活着?!”
她越愤怒,盈珠就听得越高兴。
虽然她也很困惑为何自己还死不成,但能听到傅安黎和谢怀英这对渣男贱女过得不好,她就是一直这样躺着也愿意。
但日子一长,傅安黎的语气又变了:“幸好老天有眼,没叫你真死成,而是把你变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任我摆布。”
“你知道吗?
父亲母亲怜我,广寻名医为我治伤,今日,我脸上的疤痕已经淡了很多了。”
“假以时日,我的脸必能好全。”
盈珠不信,她当初可是下了死手的。
那疤痕从傅安黎的脸颊一直划到她的下巴,又长又深,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好全?
可荣国公夫人又来了。
“阿黎的脸快好了,她同我说,她已经不再怪你了,她也盼着你能好起来。”
“晏熹,你小时候那样善良懂事,长大了,怎么会变成那副模样呢?”
“娘亲知道你的苦,也知道你的不易,可阿黎她属实无辜啊,你不该迁怒于她。”
“既然她不再生你的气,那娘亲也不气你了,你若是能醒来,同她道一声歉,娘亲劝你父亲原谅你,好不好?”
凭什么?
凭什么要她向傅安黎道歉?
她什么也没做错,错的是傅安黎和谢怀英,是他们毁了她的人生!
这还不是最让盈珠生气的。
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傅安黎来同她炫耀。
“新帝登基,封了我做贵妃,明日,我就要进宫了。”
“哦,还有一事忘了告诉你,怀英哥哥另娶了贤惠的妻房,嫂嫂已经有孕六月了。”
“你那时虽然伤了他的根本,可宫里太医妙手回春,早就治好了。”
“只有你,傅晏熹,白白搭了半条命进去,结果什么也没得到,真是可怜。”
盈珠心绪翻涌,拼命尝试调动身体。
可是没用,她的身体仿佛陷进了泥潭里,被裹挟着拉扯着,根本不受她掌控。
眼皮似有千斤重,她连睁眼都做不到。
床上的女人不住地转动着眼珠子,仿佛下一秒就要醒来,傅安黎笑了。
“不如我送你一程,叫你早早下去投胎。”
她手一歪,滚烫的灯油便倾泻而下,紧接着又点燃床边垂下的帐幔,看着火势攀沿而上,迅速将床上的女人包裹。
“不谢。”
她露出满意的神色,转身大步离去。
皮肤被烧焦的痛苦终于刺激醒了盈珠,她费力睁开眼,入目即是一片沸腾热浪,烈火张牙舞爪,舔舐着她每一寸的肌肤。
她无法动弹,不能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活活烧死。
心中汹涌的愤恨也如这火势高涨,令人难以忍受的剧痛彻底吞没了她仅剩的理智。
傅安黎,谢怀英。
盈珠猩红着眼睛,神情狰狞若恶鬼临世。
若有来世,我定要你二人血债血偿!
京城,宣平侯府。
盈珠发着抖从池塘里爬出来,她拨开黏在脸上的湿发,脸色冻得青白,嘴唇也不住地颤抖,她的眼前是世子妃周氏愤恨与不甘的神情,还有那大片的血红。
周氏死了,全府的人都来抓她这个杀人凶手。
可她不是!
她没有杀人!
她得赶在抓她的人到达之前,去世子居住的前院,找到世子。
世子仁善,她曾于他有过相救之恩,他一定会信她的!
“好歹也是与你同床共枕了四年多的发妻,你怎么一点儿也不见伤心?”
可才从后门来到书房的窗前,她就听见这样一道温柔甜媚的陌生女声。
窗纸上映出了一道窈窕身影,发髻高耸,钗环叮咚,光看剪影就知道这是个身份尊贵的世家千金。
盈珠按住怦怦直跳的心口,躲在书房的窗下。
怎么回事?
世子爷的书房里怎会有陌生的女人?
“阿黎莫要打趣我。”
男声温柔得不像话,“你明知我待你的心意。”
“周氏死了,那人也活不长了,阿黎何时愿嫁我?”
轰然一声惊雷乍响,深秋罕见的暴雨倾盆而下。
盈珠缩在窗口,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冷了。
世子口中的“那人”是她吗?
周氏的死无关其他人,是她心目中那个向来温和仁善的世子谢怀英动的手?
可是为什么?
周氏是他的发妻,当年侯府落败,是周氏带着万贯家财嫁进来,解了侯府的燃眉之急。
是谢怀英对她说,周氏于侯府有恩,要她千万敬重她的啊!
可现在,他不仅要周氏死,还要她的命?
“她还没死呢。”
那女子伸出一只手来,示意谢怀英扶着她。
谢怀英宠溺地低笑一声,扶着那女子坐上了书桌。
“等她彻底彻底底地死了,我才能真的放心,才能安安心心地......嫁你为妻。”
“那阿黎回去就该准备起来了。”
盈珠今日才知道,原来谢怀英的声音可以这样的温柔深情。
“毒害主母的罪名一压下来,她一个妾,如何还有活路?”
女声听得高兴极了:“若是叫母亲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亲生女儿,不仅沦落青楼为人妾室,还是个毒害主母的杀人犯——那她一定绝了寻女的心思,只疼爱你这一个女儿。”
谢怀英笑着接话。
大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寒风却仍旧呼啸着,盈珠蜷缩在墙角,只觉得头一阵一阵地发晕。
她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都被颠覆了。
原来,她与周氏斗了整整三年,是谢怀英故意为之。
害死她两个孩子的人不是周氏。
她和周氏都被谢怀英骗了,他就是想让她们自相残杀!
周氏死了,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她死了,就再也威胁不到傅安黎在荣国公府的地位。
——书房中的女子,就是荣国公府的养女傅安黎。
而她盈珠,是荣国公府走失多年的嫡出千金!
她傻乎乎地以为,谢怀英将她从扬州带到京城,纳她为妾给她名分,给她安稳的生活,是他于她有情。
可现在谢怀英告诉她,这三年她都活在一场巨大的阴谋中,他为她选定的结局是背负杀人的罪名枉死。
盈珠在狂风冷雨里发着抖,一颗心也好似被钝刀生生搅烂。
这三年,她视谢怀英为恩人、夫婿,不敢奢望与他做一对真夫妻,可她自认也是与他有几分真情意在的。
结果,他视她为棋子、工具,用完即弃!
院门吱嘎一声,来人脚步匆匆。
“世子,不好了,盈姨娘跑了。”
谢怀英的声音霎时冷了下来:“跑了?
跑去哪儿了?”
“废物!
连个女人都抓不到!”
盈珠认出那人的声音是谢怀英的长随:“陈妈妈说,往世子爷您的院里来了。”
她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往后门的方向退。
可突然脚下一滑,她重重摔在地上!
虽然及时将惊呼声咽了下去,可人摔在石板路上的沉闷声响,终究还是吸引了书房里的人。
书房的窗户被推开,露出一张明媚照人的芙蓉面。
“别找了,瞧,不就在这儿吗?”
傅安黎浅笑盈盈,半点没有阴谋被撞破的惊惶,反而兴高采烈地欣赏着盈珠脸上的愤恨与憎恶。
“别这样看着我,你有今日,可从来都怨不得我。”
谢怀英立在她身后,神色沉凝,眸光冷漠,“还不快抓住她?!”
盈珠拔腿就跑。
可没跑出去几步,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剧痛,她眼前一黑,脸朝下摔在了地上。
温热的鲜血从额头和鼻子淌下,她尝到嘴里的铁锈味,咬咬牙想爬起来,可不知道哪里来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
她挣扎着,右手撑在地上,被一个尖锐的东西扎了一下。
是方才谢怀英砸她用的笔洗。
她抓住那个碎片,藏起袖子里,挣扎着嘶声哭喊:“谢怀英!”
“你会遭天谴的!”
“你挑拨我与周氏,毒害自己的发妻嫁祸无辜,丧尽天良狼心狗肺,你就是个畜生!”
她来前还满怀希冀地觉得谢怀英能救她,可谁能想到,竟是自投罗网!
盈珠自知出逃无望,滔天的怨愤与仇恨都凝成了眸中的火,恨不能将书房内那一双人活活烧死。
“傅安黎,你鸠占鹊巢,残害于我,就不怕被我亲娘知晓,你这个国公府大小姐也做不成吗?!”
“哈?”
傅安黎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一双杏眼笑得弯起来,颇为新奇道:“你的意思是,母亲会因为你这个青楼为妓又毒害主母的女儿,而不要我这个自小养在身边的女儿?”
盈珠绷紧了心弦,仿佛溺水的人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我才是她亲生的血脉!”
她方才听见了,傅安黎说,这些年她的亲娘一直惦记着她,始终没有绝过寻女的心思。
傅安黎眸光渐冷,唇边笑意更甚,“好啊,那我就带你去见母亲吧。”
盈珠瞳孔剧震。
只觉得峰回路转,又寻见了一丝生机。
“不可!”
阳春三月,细雨朦胧。
本该是春色盎然的时节,扬州城内最红火的烟花柳巷却如那秋风过境般凄清荒凉。
官兵把守着前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失去老鸨和龟公管束的姑娘们聚在大堂,忧心着自己未卜的前路。
“妈妈已经被抓去两天了,不会回不来了吧?”
“听说是京城里的大官来办案,可办案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办他们的案,总不能不让我们开门做生意吧?
咱们阁里这些姑娘,可都等着吃喝呢!”
“若妈妈真回不来可怎么办?
要是再来一个手段狠辣的,咱们姐妹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再来一个?
呵,看外头官兵那架势,怕不是要将整条胭脂巷的花楼都给端了!”
“什么?
那怎么办?
咱们姐妹连个去处都没了?”
名唤玉蕊的小丫头忧心忡忡地从人群里退出来,急匆匆来到三楼最里侧的房间。
“盈姐姐!”
她气喘吁吁,将从大堂听来的消息一口气说完,清亮的眼眸里就溢出了泪花。
“要是藏春阁真没了,咱们往后可怎么办呀?”
盈珠端坐梳妆镜前,痴痴地看着里面将将十四岁的少女。
眉若远山,眼如秋水,少女生就一张极为妍丽的桃花面,如瀑青丝掩住身形纤纤,暖黄烛光为她秀美的轮廓增添一层暖色,衬得她好似玉做的人儿。
这是十四岁的盈珠。
她真的回来了。
“盈姐姐?”
见盈珠不发一言,只顾着看镜中的自己,玉蕊忐忑靠近,哭腔愈发浓郁:“你怎么了?
你别吓我——”自从盈姐姐今早尖叫着从睡梦中醒来后,她就觉得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她年岁小,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只是看着这样的盈珠,心里既害怕又担忧,一时间竟然压过了自己即将再次被卖的恐慌。
“我没事,”盈珠缓过神来,看着眼前不过十一岁的玉蕊,不由得眸光一软,“就是那噩梦做得太真,一时间吓到了。”
她牵过玉蕊的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湿痕。
“别怕,藏春阁倒了,盈姐姐也有法子带你另寻出路。”
上一世,盈珠也曾和玉蕊说过这句话。
只是那时候她和她一样惴惴不安,生怕明日藏春阁一倒,她又要被转卖去更低劣的去处。
那时她的指望是谢怀英。
那个半年前在藏春阁遭遇追杀,被她拉进闺房藏于床铺之上的贵公子。
她为他被妈妈关了半月禁闭,还受了一顿鞭刑,好歹付出没白费,藏春阁被封那日,谢怀英的来信比官兵来得更快。
他让她等他。
上辈子收到信的盈珠觉得自己赌对了。
与其自赎自身,顶着这张招人的脸招摇过市,不如寻个高门出身的贵公子做倚靠。
她满心欢喜地等来了谢怀英,带着玉蕊随他上京城。
那时她畅想着入侯府之后的幸福生活,觉得谢怀英性情好,凭借自己的姿色以及于他的恩情,必定能在侯府扎下根来。
可她大错特错,她等来的不是自己后半生的保障,而是一场滔天阴谋。
“是那封信吗?
是那位公子说要来接姐姐你吗?”
玉蕊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
盈珠没打算瞒着她:“是。”
玉蕊喜悦的笑容还未绽开,盈珠就接着道:“但我不打算跟着他。”
玉蕊面上浮现出困惑:“盈姐姐?”
“玉蕊,妈妈涉案,但我们是无辜的,我听闻那位京城来的大官,虽然手段狠厉,却是个菩萨心肠的,他说不定会允我们给自己赎身脱籍。”
“脱、脱籍?”
玉蕊激动到结巴,眼里的喜色几乎不加掩饰。
能做良民,谁愿意顶着贱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呢?
“这些年我攒下的钱,刚好够我们二人赎身脱籍,你若愿意——我愿意!”
不待盈珠将话说完,玉蕊就忍着眼泪拼命点头。
“盈姐姐,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要跟着你,我伺候你一辈子,我命都给你!”
见她急切到语无伦次的模样,盈珠不由得笑了,可笑着笑着,心里却发酸。
上辈子,玉蕊是真的将命都给了她。
她在侯府和周氏斗得你死我活,玉蕊就像她手里的一把刀,始终毫无怨言地冲在前头,她指哪儿打哪儿。
那是她进侯府的第二年,不小心被周氏抓住把柄,玉蕊跳出来将罪全揽在自己身上,最后被谢怀英下令乱棍打死。
“傻姑娘。”
盈珠叹息一声,轻轻摸了摸玉蕊的脸。
“去打水来洗漱吧,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
玉蕊眼眸晶亮,点点头就去外头打水了。
盈珠转过身来,看着镜中自己仍显得青涩的眉眼,漆黑的瞳仁里渐渐燃起簇簇火光。
老天垂怜,叫她回到藏春阁被封的第二日。
她还没有将自己的后半生全都交付于谢怀英。
她还有机会赎身脱籍,去走和上一世截然不同的路。
上辈子的仇,她必将一一报偿!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玉蕊就爬起来预备下楼去烧水。
自从老鸨和龟公被抓后,楼里的杂役也怕惹事上身,连工钱都没要就跑了。
幸好外头那些官兵尚通人情,许那些送菜送水的店家进来。
这两日都是如她这般同是贱籍伺候姑娘们的小丫头做的杂活。
但厨房里的灶台有限,阁里的姑娘们又多,她得早点起来给盈姐姐烧水做早点,要不然去晚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玉蕊本想静悄悄地走,让盈珠多睡会儿,可她人才刚爬起来,盈珠就听到了动静。
“玉蕊?
什么时辰了?”
“约莫是卯时一刻了,”玉蕊推开窗,看了看外头的朦胧天色,又瑟缩着脖子将窗户关上,“盈姐姐,是我吵醒你了吗?
你再多睡会儿吧,我下去将热水和早点端上来。”
盈珠这晚就没睡着过,她生怕重生是她濒死前的一场幻梦,醒来就又会回到那无法动弹的状态被烈火吞噬。
清醒着感受自己被活活烧死的滋味,实在是太痛了!
“睡不着了,我和你一块儿下去吧。”
盈珠起身披了件夹袄,拿了根木簪随手将长发挽成个松散的髻,刚一打开门,对面房间的门便也开了。
“呦,咱们盈珠姑娘终于舍得从房间里出来了?”
对门的女子不比盈珠大了多少,她穿一袭淡紫色的袄裙,微微俯下身来,露出那张明丽娇媚却写满刻薄嫉妒的脸。
“我还以为妈妈没了,盈珠姑娘也要跟着去了呢。”
她挣开他的手,声音很轻:“我不想嫁给你了,也不想跟你走了。”
就在这时,两个衙役挎着长刀从阁里走出来。
“谁?
谁敢在我们大人面前闹事?”
盈珠指着宋季明:“就是他!
当街殴打民女,哄骗无辜妇女以身抵债!”
那两个衙役的目光一下子就锁定了慌张的宋季明。
完了。
他想。
宋季明拔腿就跑。
两个衙役拔腿就追。
开玩笑,那位京城里来的大人最是严苛,这一连好几日都在府衙办案呢。
本来他家大人就因办事不力被训斥了好几回,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今日这差事。
这小子敢在这儿闹事,这不是明摆着没将他们大人放在眼里么?
这还不将人抓起来好好教训一番,证明他们确实有在认真办事?
宋季明又嫖又赌,身体虚得要命,没跑出去多远,就被两个衙役给逮住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赶紧求饶:“两位官爷,都是误会,误会啊!
那不是旁人,那是和我有婚约的未婚妻......”路过轻红时,他就叫得更可怜了:“轻红救我!”
“你我这么多年的情分,我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可今日来此,我是真心想带你回去,娶你为妻的啊!”
“我错了,我不该三心二意,你帮我说说好话,轻红——”轻红面上浮现出一抹不忍。
却没像刚才那样,宋季明挨一巴掌就心疼得不得了。
她逼着自己转身,不去看那边的宋季明。
身后竟传来辱骂:“你个臭婊子,死破鞋!”
“枉我好心来赎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你一个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的烂货,怎么有脸要求我娶你为正妻?”
“贱人,你等着,若是我......老实点!”
辱骂声被衙役的呵斥声打断,宋季明很快就被堵上嘴巴拖进藏春阁里去了。
轻红发着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
抬眸对上盈珠淡然的眸光,她又慌忙火急地擦干泪水,昂起了下巴。
“别以为我会感谢你,就算宋季明是个混账又怎样?
你那个周公子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盈珠毫不客气地回怼:“周公子再不好,他也不会将自己的未婚妻卖进青楼里去。”
轻红脸色一变,却到底没说什么,扭头又进了藏春阁的大门。
“大人,劳烦您,我来交换籍的银子。”
好在还没蠢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盈珠带着玉蕊跟上去,寻了方才的衙役将事情经过交代了清楚。
那衙役是个年轻面孔,立功心切,看宋季明的目光热切无比。
“姑娘放心,这小子敢在我们大人办事时闹事,就得做好吃教训的准备。”
宋季明被堵住嘴,眼睛怨毒地瞪着盈珠。
他心里一千个一万个后悔也不中用了。
本想带上盈珠和轻红,一个自己享用,一个以肉抵债。
却不想到最后鸡飞蛋打不说,反倒将自己坑到了官府手里!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心中再没有了方才的痴迷和不甘。
只有深深的怨恨,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盈珠却是看也没看他。
得了衙役那句话,知道宋季明此番不能善了,她就放心地带着玉蕊转身离开。
时辰已经不早了。
上辈子,盈珠一直在藏春阁等到天黑。
官府的人走了,藏春阁也被封了,她带着玉蕊守在门前,被不少地痞流氓骚扰。
谢怀英一人一马,疾驰而来。
一马鞭打退了那些地痞,一把将她拥进怀中。
“对不住,是我来迟了。”
来迟了好。
这辈子等他寻来藏春阁,就会得知她已经跟随周正丰南下交州的消息。
玉蕊没说假话。
这个周正丰是盈珠的客人,也曾有意替她赎身。
他的信紧跟着谢怀英的信来。
信上说,他信守承诺,愿纳盈珠为妾。
若她愿意,便拿着信去周家的商行寻人。
他们会将她带去交州。
若不愿,他亦不会勉强。
今时今日,周家的人确实在扬州,但不在广陵县。
他们也确实今日要出发交州。
不过不是为了接她,而是为了运送货物。
“盈姐姐,你瞧。”
玉蕊忽然拉了拉盈珠的袖子。
“轻红姐姐怎么跟着我们?”
盈珠一回头,果然就见轻红挎着包裹,神色纠结地跟在后头。
见她回头,她活像见了鬼似的,慌不择路地左看右看,似乎想躲。
奈何这段路周遭没有店铺,也没有另外的胡同,笔直宽敞的一条路,直通最繁华的东大街。
等等。
这是条大路啊!
轻红一想明白,瞬间镇定下来,抚了抚长发,目不斜视的从盈珠两人身边走了过去。
玉蕊皱起脸。
轻红姐姐到底想干嘛?
她是觉得她们没看到她刚才那慌张的模样吗?
盈珠笑了,她喊:“轻红。”
女人顿住脚,别别扭扭地转过来:“干什么?”
盈珠很好脾气:“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嘿,你这人,明明是你叫住我的,怎么就成了我有话要对你说了——”轻红看着盈珠的眼睛,一下子止住了声。
盈珠是丹凤眼,眼角如细钩,眼尾微微上翘,虽然细长,却并不小,光是形状就漂亮极了。
偏偏她瞳仁还黑,眼白又干净,水汪汪两潭清泉嵌在里头,仿佛能照明世间所有善恶。
往常她的那双眼睛里头,是天真、桀骜和蓬勃的生机与活力。
以前轻红每每见她,都觉得自己被她比到了泥里去。
哪怕盈珠从未想过要与她比。
现在那双眼睛里头,是沉静、温润、包容。
好像自从藏春阁被封以后,她体内的灵魂就飞速地成长了起来。
轻红还是觉得自己被比到了泥里去。
可她心中再没有了从前的怨愤。
因为她知道,盈珠从未想过要和她比。
她得承认,是盈珠点醒了她,救了她。
虽然事情真相很残酷,她几乎承受不住。
可总好过日后真被宋季明推出去以肉抵债,坠进更深的深渊里去。
“谢谢你。”
她收敛起所有伪装,认真说:“谢谢你,盈珠。”
她抿了抿唇,有些挣扎的样子,但还是接着道:“对不起。”
玉蕊瞪大双眼。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轻红姐姐居然在向盈姐姐道歉?
谢怀英蹙眉,极不赞同:“阿黎,她如今死路一条,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等她死了才将消息透露出去,不是更好吗?”
“无妨。”
傅安黎笑意温温:“若是没有亲眼所见,母亲怎么会死心呢?”
盈珠在寒风里发着抖,只觉得骨头缝里都泛起了冰碴儿。
她竟丝毫不避讳她。
是啊,哪怕她这三年从未出过侯府,可也曾听闻荣国公府大小姐傅安黎之名。
她与她一般大,不同于她坎坷的前半生,傅安黎出身高门,父母疼爱,又有皇子做未婚夫。
金雕玉砌锦绣荣华的一生,谁会想到她并非荣国公夫妇亲生呢?
可见荣国公府对她宠爱之深。
但即便是听出了傅安黎话语中满满的恶意,盈珠却仍不肯放弃那一丝丝希望。
说到底,她才是荣国公夫妇的亲生女儿,不是吗?
“我带你去见父亲母亲,不过你可要做好他们并不欢迎你的准备。”
傅安黎上下打量她一眼,脸上的神情甚至比她还要期待。
“毕竟你这幅样子——”盈珠的心沉了又沉。
她攥紧了手中的笔洗碎片,掌心的疼比起头疼来说已经微不足道。
到达荣国公府时天色已近黄昏。
盈珠看到荣国公夫人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为何谢怀英和傅安黎笃定她是荣国公夫妇的亲生女儿。
只因她的眉眼与荣国公夫人足有七分相似。
只要是长了眼睛的人,一看就知道她二人关系匪浅。
“找到了?
太好了!
快让我瞧瞧,我那可怜的亲——”荣国公夫人原本喜悦的神情在看到盈珠的那一刻凝滞了。
她止住奔向盈珠的步子,拧起眉来,看了看她身后那两个健壮的仆妇,转头问傅安黎。
“阿黎,这是怎么回事?”
傅安黎才要开口,盈珠噗通一声跪下,嘶声喊道:“夫人救我!”
她仰起那张和面前贵妇人有着七分相似的脸,泣声道出自己的冤屈与苦楚。
她讲方才在书房外偷听到的一切。
讲谢怀英和傅安黎早就知晓她的身份,却将她困在侯府整整三年,叫她和世子夫人周氏斗得你死我活。
如今周氏身死,她被栽赃陷害,成了杀人凶手。
“夫人,我自知身份卑微,不求您能认我,只求您看在我这张与您有几分相似的脸上,还我清白,保住我一命。”
她不指认傅安黎,只道出真相,求得生还的机会。
这一招以退为进,确实让荣国公夫人原本沉凝的脸上显出几分动容“姐姐?”
可很快,傅安黎带着哭腔不可置信的声音又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你我第一次见,我好心从侯府的棍棒之下救下你,带你回家认亲,你怎能如此诬陷于我?”
“你有没有毒害世子夫人我不知道,我也愿意相信你是清白的,可你不能辜负我一番好心!”
“好了,母亲自是知道你的心的。”
荣国公夫人看也不看盈珠,只是安抚傅安黎:“母亲怎会轻信旁人的三言两语?”
旁人?
盈珠委顿于地,目露绝望。
“我不知你此言是真是假,但我的女儿,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荣国公夫人回过头,先前的动容早已变成了厌恶与冷凝,“她心地善良,温柔端庄,绝对做不出你口中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来。”
傅安黎依偎在荣国公夫人怀中,得意地冲盈珠眨了眨眼睛。
那样子仿佛在嘲笑她是自取其辱。
“况且,只是一张与我有几分相似的脸罢了,世上容貌相似之人何其多,你如何就肯定你是我女儿?”
荣国公夫人神色冷淡的一挥手,示意来人带盈珠下去检查。
“查查她后腰的胎记,再给她一身得体的衣裳。”
她目光挑剔地打量着盈珠,脸上初见的欣喜与动容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嫌弃和鄙夷。
“邋里邋遢的,像什么样子?”
盈珠读懂了她话里藏着的意思: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荣国公府的千金?
她忍下眼眶的酸涩,被荣国公府的嬷嬷带到厢房里脱衣检查。
盈珠后腰上有一块造型奇特的红斑,像一只翩翩欲飞的蝴蝶。
她褪下衣裳露出那块红斑的一瞬间,她听见那个嬷嬷倒吸一口凉气。
紧接着便是一只粗粝的大手摸上来,使劲儿搓着那块红斑,像是要把那块的皮肉都搓走。
她疼得回身怒瞪,那嬷嬷扯起嘴角僵笑一声,又拿起一旁干净的素色衣裳。
“老奴替您换上。”
自称老奴,那便是确定了,她就是荣国公府走失多年的大小姐。
盈珠心里怨愤更重,一把抢过来衣裳:“不用,我自己来。”
“好,您自己来。”
那嬷嬷背过身去。
衣裳是一套普通的春装,显然不适宜在深秋里穿,但幸好屋子里有炭盆,不算太冷。
总要好过在寒风里湿透了衣衫。
她放慢穿衣裳的动作,环视一圈屋子,企图寻找比笔洗碎片更合适的武器。
但那嬷嬷不知是不是脑后长了眼睛:“不然还是老奴帮您吧?”
她只得在她转身之前快速将藏在旧衣服下的笔洗碎片再次攥进掌心。
盈珠回到正厅里时,厅里已经不止荣国公夫人和傅安黎两人。
端坐上首一身墨紫色锦袍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想必就是荣国公。
而两侧坐着的容貌隽秀的青年男人,红衣的是荣国公长子傅晏铭,蓝衣的是次子傅晏琅。
而谢怀英立在堂前,正满怀歉意道:“是我管教后院不力,无端牵扯了阿黎......”傅安黎眼眶微红,一见盈珠就绽开了笑颜,“姐姐来了!”
“父亲,大哥二哥你们瞧,姐姐是不是像极了母亲?”
“别叫她姐姐!”
傅晏琅厌恶的目光似尖刀利剑刺来:“一个青楼出身的妓子,还是个杀人犯,哪里配做你的姐姐?”
“更何况只是容貌相似罢了,是不是,还不一定。”
盈珠用愤怒的目光回敬,又冷冷望向身侧的嬷嬷。
那嬷嬷脸色讪讪,近前回禀:“回国公爷,回夫人,这位姑娘的胎记对上了。”
“她正是府上走失多年的大小姐。”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