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盈珠傅晏熹的其他类型小说《诱我为妾?我与夫人携手废他九族盈珠傅晏熹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等闲度春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寻常在藏春阁里,轻红姐姐可是将盈姐姐视作头号仇人的!玉蕊不可置信地看看轻红,又看看盈珠。终于确信自己没听错,也没看错。不过转念一想,若不是她盈姐姐,轻红姐姐此刻说不定就已经落到那宋季明手里了。所以道谢也是应该的。按照玉蕊脑补的流程,接下来她们应该冰释前嫌,然后友好地互问前路,最后再分别。但盈珠显然没有这样的打算。她和轻红的关系还没有达到友好的程度。因此她只是笑笑,点个头权作回应,然后转身离开。轻红看着她的背影大松一口气。这样最好。她把盈珠当仇人嫉恨了那么久,也实在做不到平心静气地去寒暄。她们在前方街口分别,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皆是去奔自由的前程。如无意外,她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盈珠带着玉蕊先去了当铺。她将首饰里太过招摇的那些全当了...
《诱我为妾?我与夫人携手废他九族盈珠傅晏熹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寻常在藏春阁里,轻红姐姐可是将盈姐姐视作头号仇人的!
玉蕊不可置信地看看轻红,又看看盈珠。
终于确信自己没听错,也没看错。
不过转念一想,若不是她盈姐姐,轻红姐姐此刻说不定就已经落到那宋季明手里了。
所以道谢也是应该的。
按照玉蕊脑补的流程,接下来她们应该冰释前嫌,然后友好地互问前路,最后再分别。
但盈珠显然没有这样的打算。
她和轻红的关系还没有达到友好的程度。
因此她只是笑笑,点个头权作回应,然后转身离开。
轻红看着她的背影大松一口气。
这样最好。
她把盈珠当仇人嫉恨了那么久,也实在做不到平心静气地去寒暄。
她们在前方街口分别,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皆是去奔自由的前程。
如无意外,她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盈珠带着玉蕊先去了当铺。
她将首饰里太过招摇的那些全当了,只留下几样低调朴素,叫人无法一眼看出其价值的。
然后又去客栈开了间上房。
拿出上妆的工具,给自己改妆。
方才那主簿说得没错。
她这张脸确实太招摇了。
不说容貌如何,就说与她生母荣国公夫人太过相像。
她不能在被认回荣国公府之前被谢怀英找到。
“玉蕊,帮我瞧瞧,如何?”
玉蕊看着眼前的盈珠。
脸还是那张脸,但是就是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从前的盈珠清纯、艳丽,如三月初枝头盛放的带露的桃花。
就是放在美人如云的藏春阁里,那也是拔尖的。
眼前的盈珠却只能称作小家碧玉,肤色黑了,眼睛小了,嘴唇也薄了,十分容貌损了七分。
可细瞧,却又能看出几分从前的模样来。
真是神了!
玉蕊惊叹:“盈姐姐,你好厉害啊,和你本来的样子太不一样了。”
“你上妆的技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啊?”
她凑近细看,满眼都是新奇。
“我上妆的技术本来就好,只是从前是往美了打扮,不往丑了打扮而已。”
盈珠笑着撇开她的脑袋,收拾桌上的妆奁。
这一手还是上辈子她在侯府时学的。
她和世子夫人周氏为了争夺谢怀英的宠爱,简直十八般武艺齐上阵。
为了让谢怀英一直对她保持新鲜感,妆容也是重中之重。
久而久之,就这么练出来了。
一想到,她和周氏机关算尽,就为了谢怀英的宠爱。
而谢怀英戴着温润如玉的面具,背地里却是促成这一切的真凶。
不仅愚弄她们,还要嘲笑她们,盈珠就恨得牙痒痒。
“盈姐姐,我们现在就走吗?”
玉蕊抱着包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已经快到午时了。
乌云散去,露出后头倦怠的太阳,洒下薄薄的日光。
这是入了三月以来的第一个好天气。
街上人流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很是热闹。
“现在就走。”
得赶在谢怀英到来之前出广陵县的地界。
二人下楼,退房。
又往城中最大的镖局去。
短时间内要寻到能护送她们平安抵达京城的,盈珠只能想到镖局。
城内最大的镖局名为兴隆镖局,生意做得大,口碑也好。
四进的院子几乎占了板桥街的一半,漆黑的牌匾上是四个鎏金的大字:
信义天下。
门前停着几辆马车,有光着膀子的汉子正在装货,也有统一服饰的镖师进进出出。
马车上,兴隆镖局的旗帜在三月春风里飘扬。
盈珠和玉蕊才走进去,就被一道哭声吸引了注意力。
“掌柜的,就当我求你了,我女儿的病真的等不得了。”
“不是我不肯接。”
说话的是个穿深蓝色长袍的中年男人,他生得高大,面庞端庄,神色无奈极了。
“咱们镖局的规矩一直如此,达不到标准,就没办法起镖。”
“你要去的是京城,从扬州出发,马车日夜兼程,那也要大半个月,还不说你女儿的身体受不受得住。”
他话还没说完,他面前的老汉就连连点头:“受得住,受得住,她受得住。”
中年男人叹气:“老伯,八十两已经是最低的价格了。”
“你要马车,我得给你配一个车夫,四个镖师,一共是六匹马,五个人,再加上路上的食宿,八十两真的不算多了。”
“可我只有这六十两了。”
那老伯弓着腰,头发花白,神情凄苦又可怜:“这还是为了给我女儿治病,东拼西凑出来的救命钱。”
他想了想,迫切道:“不然这样,掌柜的,你去掉两个镖师和车夫,老夫也可以赶车,就留下两个镖师护送我们行不行?”
掌柜为难地拒绝了:“老伯,若是从前,这倒也不是不行。”
那老汉刚要激动,就见他继续道:“只是近来淮安匪患严重,我得保障客人和镖师们的安危。”
“起镖最少要四个人。”
盈珠听明白了。
那老伯想带着女儿去京城治病,按照他的要求,镖局起镖的标准费用是八十两。
可这老伯却只能拿出六十两来付给镖局。
“当家的,要不然,你带着女儿去吧,我就留在这儿。”
跟在老伯身后同样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出声了,她满眼希冀地看着掌柜。
“掌柜的,若是少了一个人,这样够到起镖的标准了吗?”
掌柜的道:“是够了......”
“不行!”
那老伯反对道:“宅子都买了,你留在这儿吃什么喝什么?”
“你带着女儿去,我留在这儿。”
“爹,娘。”
老夫妻的女儿瞧着和盈珠一般大,却比盈珠要瘦小得多,她面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一看就是久病中人。
“我不治了,这个病这么多年了都没好,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她红着眼眶,哽咽道:“咱们一家三口把剩下的日子过好不行吗?我不想你们为了我背井离乡,到了晚年还要分开......”
“你胡说什么?”
老伯厉声道:“有希望为什么不治?”
“什么剩下的日子,等你把病治好了,你还要长命百岁呢!”
“就是!月儿,你别担心,爹娘有办法的,别怕,啊?”
老妇人强颜欢笑安慰女儿,可泪水却止不住地落下。
玉蕊也有些抽噎:“真可怜。”
再转头,却发现方才还在身边的盈珠已经朝那边去了。
谢怀英隐秘地翘了翘唇角。
他就是故意的。
满京城谁人不知,江竟云和荣国公府的关系,已经恶劣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谢怀英看着江竟云冰冷的脸色,怀着满满的恶意道:“阿黎孝顺,不愿叫那些寻常匠人打出来的俗物污了国公夫人的眼,所以指名道姓要最好最贵的。”
“国公夫人也疼女儿,怕钱不够,还暗地里贴补了我许多呢。”
他笑得如沐春风,语气熟稔地仿佛在和好友煮茶谈天。
“见过了国公府一家,我方知什么叫天伦之乐,父母慈和,兄弟友爱,家庭和睦而温馨。”
瞧啊,你惦记的傅晏熹沦落青楼,自甘堕落为商人妾!
你瞧不上的傅安黎是荣国府上下娇宠的千金,享尽荣华富贵!
一字一句,都往江竟云心口上扎。
候在堂下的两个绣衣使者,纷纷面带怒容,死死瞪着谢怀英。
这小子嘴真贱!
净往他们老大的伤口上撒盐!
谢怀英视若无睹,只是轻叹口气,目露向往:“若我有幸加入这样的人家,该多好啊。”
“这简单。”
江竟云眼底浮着碎冰,笑得凉薄:“和宣平侯断绝关系,跪在荣国公府门前求他们收养你不就好了?”
“就当养条狗,想来他们也不会拒绝。”
谢怀英的表情霎时僵住,他豁然起身:“将军!”
“你这是什么话?我好好的人,怎么能去给人当狗呢?”
江竟云歪着头,有些惊讶他竟然会这么生气:“谢世子,本官哪里说错话了吗?”
“你不是一直这么做的吗?”
“那冒牌货不过一句话,你就抛下孕中的新婚妻子千里迢迢下了扬州。”
“就算是表兄妹,也没有这么上心的,更何况你们并非亲表兄妹。”
“将军慎言!”
谢怀英愈发羞恼:“阿黎已与四皇子定下婚约,是未来的四皇子妃,我与她只是单纯的表兄妹而已。”
“若你今日这番话传出去,于她名声不利事小,有损皇家尊严事大!”
他搬出皇家,还以为江竟云多少会忌惮。
他江竟云虽直接听命于皇上,权大势大,可到底不过一臣子。
四皇子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
可谁料他不慌不忙,只轻笑一声:
“原来谢世子也知道啊。”
“可这不是谢世子你先毁你那冒牌表妹的名声的吗?”
“你说你艳羡这样的人家,巴不得加入进去,这不就是在说,你想娶你那冒牌表妹为妻吗?”
“这可不得了了,谢世子你觊觎未来皇子妃的事要是传出去,不但你那冒牌表妹讨不着好,荣国公府要遭殃,就连宣平侯府也要倒大霉了!”
江竟云看着谢怀英震怒的脸色,又道:“还是说,你不是想娶傅安黎,而是想与那傅家兄弟其中一人结为断袖之交?”
谢怀英眼睛快喷火,江竟云惊道:“都不是?”
“那就是你觊觎你那表姨夫,意图乱伦?!”
“噗——哈哈哈哈!”
两个绣衣使者无情地嘲笑出声,谢怀英只觉得满腔怒火冲上头顶,新仇旧怨齐齐涌上来,他不由自主近前一步——
看到江竟云凉薄的目光后,又忽地刹住脚。
心中的怒火倏地平静。
他此来扬州,明面上是为了扬州州牧受贿一案,可其实还是为了寻傅晏熹的下落。
他起码在扬州待了半月余,那广陵县的府衙与藏春阁不过隔了三条街而已。
差一点,他们这对昔日的未婚夫妻,就能相见了。
可结果呢?
傅晏熹自甘堕落,去交州为商人妾去了!
他却还在这里与他逞口舌之快。
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惦念了许多年的小未婚妻,在青楼受苦多年,早已变成一个谄媚权贵以色待人的妓子。
而他口中的“冒牌货”,如今却是荣国公府正经的千金大小姐。
父亲疼爱,母亲宠惯,还有两位兄长千依百顺。
一想到这个,谢怀英先前被挑起的怒气便瞬间消散,化作隐秘的兴奋。
他不能陷进江竟云的圈套。
必须要尽快启程交州将盈珠带回来。
若是去晚了,她已献身那商人之子......
谢怀英深吸一口气,竭力不去想这个可能。
“如果将军来此是为了刁难本世子的,那么还请回吧。”
他冷下脸来,伸手送客:“我这里招待不起将军。”
本以为依着江竟云的性子,他们还有得一番磨。
谁料江竟云竟然爽快地站起身:“既然这样,那本官就回了。”
谢怀英正觉诧异,却见已经走到门边的江竟云忽然回头。
“明日酉时,新任州牧李大人在明珠楼设宴,谢世子记得准时赴宴。”
语罢,根本不给谢怀英拒绝的时间,他转身离开。
谢怀英反应过来,顿时恼恨不已。
江竟云他什么意思?
“世子爷,还需要准备车马吗?”
“当然!”
谢怀英咬牙切齿:“他江竟云让我去我就得去?”
“不就是统领绣衣属的绣衣将军吗?我只是不去赴宴罢了,他还能将我抓起来不成?”
“备车马,我们立刻出发!”
不到半刻钟,原本下去做准备的心腹又上来了。
“世子——”
谢怀英回头,看到来人小心又憋屈的神色,额角青筋直跳。
“又怎么了?”
那人低下头:“客栈内外都前后大门都有绣衣使者在巡逻,说是江将军下的命令,特意来保护世子您的安全的。”
“砰!”
才上的一整套茶具又摔了个稀巴烂。
谢怀英目眦欲裂:“是保护还是囚禁?!”
“江竟云他疯了吗?”
“这扬州城究竟还有没有王法?”
心腹提议:“......世子,不然,我们硬闯?”
“他难道还能真拦着我们不让出城不成?”
谢怀英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你知道那是谁吗?”
“那是江竟云!”
“你有几个脑袋够他手底下那些绣衣使者砍?”
心腹瑟缩着低下头,不说话了。
“好啊,赴宴就赴宴。”
谢怀英重新坐回去,神经质地笑起来。
“本来我还来得及去救盈珠的。”
被这么一耽误,指定追不上了。
谢怀英也觉得这主意极好。
他原本没打算亲自来扬州接盈珠回京。
却不想数月前,得知了那人秘密出京的消息。
他费劲心思去打听,才得知那人竟去了扬州。
表面上是为了扬州州牧受贿一案,可私底下,他竟还在调查当年傅晏熹被拐的案子!
谢怀英执棋的手一顿,呼吸忽然深重起来,一挥手,一盘精妙的棋局瞬间土崩瓦解。
七年了,他为什么还不死心?!
角落里的侍女身子一颤,惶恐地伏下身去。
谢怀英直起身,方才轻松悠闲的姿态一扫而空,他沉着脸,面无表情。
“什么时辰了?”
“回世子爷,申时三刻了。”
“停车!”
他一声令下,方才还平稳行进的马车立时缓下速度,停在路中。
谢怀英从车厢中走出来,心腹牵来他的坐骑,他直接翻身上马。
“我先行一步,你们赶在天黑之前进城。”
“是!”
谢怀英一勒缰绳,夹了夹马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立时撒开蹄子向前奔去。
他赶到胭脂胡同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往日热闹繁华的胭脂胡同漆黑一片,仿佛已经被人们彻底抛弃。
只有亘古不变的月亮不厌其烦地朝这里抛洒着清辉。
远远的,谢怀英就看见藏春阁的门前立着两道纤瘦的身影。
微凉的夜风中送来少女哀怨的哭声。
定是盈珠等不到他,急哭了。
不枉他故意晚到。
谢怀英唇角上扬,原本满腔愤懑与怨恨的心,瞬间就舒畅许多。
从白日等到夜晚,阁里的姑娘都走光了,她定会疑心他是不是背弃了承诺,弃了她。
最脆弱无助的时候,他从天而降将她揽入怀中,必能叫她心动不已。
“盈珠——”
他热切地呼唤着她的名字,驾马走近了,才愕然发现,门前空无一人。
他方才看到的那两道身影,是树的影子!
谢怀英看着空无一人的藏春阁大门,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人呢?
门上已经贴了封条,整条胭脂胡同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树叶的沙沙声。
谢怀英下马,又翻进藏春阁里里外外的找了一遍。
半晌,他脸色阴沉的二楼翻下来。
盈珠真的不在。
她怎么会不在呢?
她应该乖乖在这儿等着他来接才是啊!
她能去哪儿?
她认识的人里头,还有比他身份更高贵的吗?
还是说——
她已经被那人找到,接回京城去了?
谢怀英瞳孔骤缩,周身气压骤降。
不。
他绝对不能让傅晏熹回京,威胁到阿黎的地位!
百里之外的江都县。
两辆马车在客栈门前停下。
“客官,里边请。”
立刻就有店小二出门来迎客,等盈珠一群人下了马车,就有人引着车夫将马儿赶去马厩安顿。
“终于到了。”
玉蕊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浑身酸痛得要命。
她从来都不知道坐马车是件这么痛苦的事情!
盈珠好心提醒:“你得好好习惯才是,我们还得走大半个月呢。”
玉蕊一听就苦了脸。
但没过一会儿,她就又明媚起来,自己安慰自己。
“没关系,坐马车总比用双腿赶路得好。”
“今日还能吃点儿好的,等明日一早出了江都,要三日后才能到淮安了。”
镖师头头武大洪说:“那几日我们都得吃干粮了。”
玉蕊可怜巴巴地看过来。
盈珠轻笑颔首,她就小声欢呼起来。
“盈姑娘,我们哥几个坐旁边那两桌,有事儿您就叫我们。”
武大洪过来招呼了一声,盈珠点点头,道了一声辛苦。
郑家三口人则直接去房里休息了。
他们身上除了给镖局的委托费外,身无分文。
打算拿热茶泡干粮吃。
中午盈珠送来的大肉包子还剩下五个,足够了。
盈珠没留他们在大堂里吃饭,而是点了三碗清汤面让小二帮忙送去。
倒不是她善心泛滥,只是那郑家夫妇对女儿的感情,实在叫她艳羡。
这世上,竟有这样珍爱孩子的父母。
如果......
盈珠定了定神。
没有如果。
也许是她六亲缘浅,注定只能享受父母之爱和兄弟之爱到六岁吧。
客栈晚间能提供的吃食不算多,一道烫干丝,一道蟹粉狮子头,玉蕊埋头吃得欢快。
忽然觉得边上有道无比灼热的目光黏在了她身上。
她从饭碗里抬起头,隔了半个大堂,就看见那楼梯边上的房间开了条细缝。
一双渴望热切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手中的饭碗。
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
她看得太认真太专注,压根没发现自己已经被碗的主人抓包。
她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唇瓣,咽了咽口水。
咕咚。
玉蕊觉得自己好像听到她咽口水的声音。
小女孩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玉蕊回望的视线。
宛若受惊的小兔子,她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要死啊!”
房间并不太隔音,暴躁粗狂的男声模模糊糊的从里面传来。
“你开门做什么?想跑?”
“不是,我饿,姨夫——”
“啪!”
“砰!”
这声音就大些了,似乎是那男人一巴掌将小女孩扇到了地上。
玉蕊一下子就觉得嘴里的狮子头没滋味了。
盈珠凝眉,正要挥手叫店小二,隔壁桌的武大洪就不耐烦地道:“小二!”
“哎哎,客官,来了,什么事?”
武大洪指着楼梯下传出谩骂声的房间:“吵成这样,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他们几个镖师共车夫,大多是人高马大的中青年,又全是会功夫的,八个人大马金刀往那儿一坐,光是气势就能吓倒人。
店小二点头哈腰:“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处理。”
他生怕武大洪几个一不高兴就将桌子给掀了,连忙去敲那扇仍旧不断传出咒骂声和哭声的房门。
“客官!这位客官!”
“什么事儿?”
房门被打开,一个满脸横肉长相凶狠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
他用身体抵住门,脸上还残留着怒气。
店小二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还请您安静些,别打扰我们做生意......”
一边说,一边示意他去看武大洪等人。
男子原本怒火升腾,可目光一和武大洪对上,再看他身边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几人。
他瞬间就怂了。
他挤出笑容来,冲武大洪等人歉意点头,然后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里头没再传来咒骂声和哭声,变得十分安静。
店小二松了一口气。
武大洪几人也继续吃饭说笑。
唯有玉蕊扯了扯盈珠的袖子,神情变得恐惧而愤怒。
“盈姐姐,那个女孩——”
盈珠也看到了。
那个男人开门时,方才那个小女孩就躺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地方。
鼻子和嘴角都在往外淌血,小姑娘不吵不闹,就这么躺在地上,委屈地淌着泪花。
盈珠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许多个画面。
暗无天日的地窖里,一群孩子被关在里头水米不进。
有人哑着声儿叫爹娘,有人发着高烧躺在角落里抽搐,也有人鼻青脸肿被丢回来,拖着断腿惊惧不已。
小小的盈珠就在这里头。
那个时候她还不叫盈珠,她叫傅晏熹。
她知道自己的爹是当朝荣国公傅廷光,娘是琅琊王氏的贵女王净初。
大哥傅晏铭,二哥傅晏琅。
她想,她得逃出去,爹娘肯定很牵挂她,两个哥哥肯定会很自责。
她没有轻举妄动。
而是藏了块小瓦片在手中。
然后趁着人贩子转移他们,在路边小解的时候,她割断绑着自己的绳子,跳下马车往回跑。
她拼命地跑啊跑。
可没跑出去多远,就被抓了回去。
她太小了。
和这个女孩一般大。
碗口大的拳头如雨点一样砸落在她身上,她疼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那个女孩也是被拐来的?
可若是被拐,这人怎么会这样光明正大的带着她住客栈?
还有,方才那女孩叫的是“姨夫”。
“盈姐姐,我吃饱了。”
玉蕊神情低落地搁下筷子,对着盈珠强打起笑容。
“你慢慢吃,我先去上楼铺床,提热水准备洗漱。”
她并非不懂事。
她和盈姐姐一个小,一个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就算看不过去,又能做什么呢?
镖师们只负责护送她们上京,又不是什么事都听她们指挥。
况且出门在外,人生地不熟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盈珠也这样反复告诫自己。
勉强忽视心中的不适,她跟随玉蕊一道起身。
“我同你一起去。”
两人上楼时,全然没了刚进客栈时的好心情。
进房没一会儿,门就被敲响了。
是郑秉文夫妇为了那三碗清汤面来道谢。
还送来了自家做的菜干。
寒暄几句将人送走,时辰已经不早了。
盈珠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
正是上辈子她和玉蕊在藏春阁外等到谢怀英的时辰。
那时的她等了整整一天,一颗心在喜悦希冀和恐慌幽怨中来回,可谓是身心俱疲。
怕谢怀英不守承诺,嫌她青楼出身。
想离开自寻出路。
又怕谢怀英已在路上,她这一走就错失了良人。
谢怀英的身影在街口出现时,她几乎喜极而泣。
而现在,她早早离开广陵,来到百里外的江都。
谢怀英寻不到她了。
盈珠以为自己今晚自己又要做梦。
谁知一夜无梦到天亮,想来是白日里奔波太累的缘故。
玉蕊已经叫店小二送了热水上来,盈珠洗过脸,又重新上妆。
车队重新出发时,日头刚好从厚厚的云层上方露出半张脸。
璀璨金光透过云雾洒向大地,今日又是个好天气。
马车驶出江都县,一路向北而行。
很快到了午时。
一群人偏离官道,寻了个僻静地方生火做饭。
武大洪领着几个镖师去打野味,郑秉文和林秀兰夫妇则自告奋勇去寻野菜。
盈珠就和玉蕊就去附近拾了些干燥的树枝回来做柴火。
火才升起来,林大娘就高高兴兴地挎着篮子回来了。
玉蕊和她搭话:“林大娘,捡到什么好东西了?”
“是香椿!”
林秀兰才将篮子递过来,一股浓郁特殊的香味就瞬间扑面而来。
盈珠定睛一看,果然就是一捧水灵鲜嫩的香椿。
“还有这个。”
林秀兰放低了声音,献宝似地翻起香椿,露出藏在底部的东西。
赫然是四颗鸟蛋。
她看了看盈珠和玉蕊,很有些赧然:“待会儿我掌勺,将这四颗鸟蛋煮了,你们姐妹俩一人一颗。”
一共就四颗鸟蛋,都不够郑家姐姐吃的,她们怎么好要?
玉蕊刚要拒绝,就见盈珠笑着应下:“好啊,老实说我还从来没吃过鸟蛋呢,还要多亏了大娘你。”
林秀兰脸上的忐忑和赧然散去,笑容变得更加真切了些。
“这有什么?”
她笑呵呵的,放下篮子就去马车上寻休息的女儿
“月儿,感觉好些了吗?下来一道同盈姑娘她们烤火罢?”
玉蕊哼哼唧唧地凑过来:“盈姐姐......”
盈珠放低声音:“有来有往,他们心里才舒服些。”
玉蕊一点就透:“原来是这样。”
那边郑月心掀开车帘,被林秀兰搀扶着下了马车。
她有些腼腆,小声同盈珠玉蕊打着招呼。
“盈姑娘,玉蕊妹妹。”
盈珠微笑点头回应,用树枝拨弄着火堆,想让它烧得更旺些。
郑月心在她对面坐下,林秀兰就坐在她身边理香椿。
“娘,爹呢?”
“那边有一大片野苋菜,你爹正在摘呢,怕你饿,我就先回来给你做个热汤垫垫肚子。”
打猎的几个也不知要何时才能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不远处立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林大娘,盈姑娘,今日好手气!”
武大洪左手提着两只兔子,右手拎着一只断了脖子的野鸡,举起来好叫他们看清楚。
身后跟着的几个镖师也都各有收获。
郑秉文跟着他们一块儿回来,采的野菜篮子都装不下了,不得已拿衣服兜着。
这一餐吃得极丰盛。
烤鸡、烤兔子、香椿炒蛋、野菜汤。
郑秉文夫妇掌勺,一群人吃得心满意足。
还剩下一只兔子两只野鸡当做日后的肉菜。
歇过了晌午,又重新启程。
盈珠坐在马车里,脑海中细细梳理着上一世。
不知道这时候,谢怀英在做什么。
他会信了她的话,去交州寻她吗?
会的。
他为了傅安黎,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这么大一个威胁,他们一定要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等到谢怀英去交州寻她未果,查明她的行踪追上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扬州城了。
他追不上了。
事实却如盈珠猜想的那样。
不过谢怀英并未第一时间就往交州追去。
而是先派人追去交州,自己则在广陵县住了两天,打探消息。
阳春三月,细雨朦胧。
本该是春色盎然的时节,扬州城内最红火的烟花柳巷却如那秋风过境般凄清荒凉。
官兵把守着前后门,不许任何人出入,失去老鸨和龟公管束的姑娘们聚在大堂,忧心着自己未卜的前路。
“妈妈已经被抓去两天了,不会回不来了吧?”
“听说是京城里的大官来办案,可办案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办他们的案,总不能不让我们开门做生意吧?咱们阁里这些姑娘,可都等着吃喝呢!”
“若妈妈真回不来可怎么办?要是再来一个手段狠辣的,咱们姐妹们还有好日子过吗?”
“再来一个?呵,看外头官兵那架势,怕不是要将整条胭脂巷的花楼都给端了!”
“什么?那怎么办?咱们姐妹连个去处都没了?”
名唤玉蕊的小丫头忧心忡忡地从人群里退出来,急匆匆来到三楼最里侧的房间。
“盈姐姐!”
她气喘吁吁,将从大堂听来的消息一口气说完,清亮的眼眸里就溢出了泪花。
“要是藏春阁真没了,咱们往后可怎么办呀?”
盈珠端坐梳妆镜前,痴痴地看着里面将将十四岁的少女。
眉若远山,眼如秋水,少女生就一张极为妍丽的桃花面,如瀑青丝掩住身形纤纤,暖黄烛光为她秀美的轮廓增添一层暖色,衬得她好似玉做的人儿。
这是十四岁的盈珠。
她真的回来了。
“盈姐姐?”
见盈珠不发一言,只顾着看镜中的自己,玉蕊忐忑靠近,哭腔愈发浓郁:“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自从盈姐姐今早尖叫着从睡梦中醒来后,她就觉得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她年岁小,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只是看着这样的盈珠,心里既害怕又担忧,一时间竟然压过了自己即将再次被卖的恐慌。
“我没事,”
盈珠缓过神来,看着眼前不过十一岁的玉蕊,不由得眸光一软,“就是那噩梦做得太真,一时间吓到了。”
她牵过玉蕊的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湿痕。
“别怕,藏春阁倒了,盈姐姐也有法子带你另寻出路。”
上一世,盈珠也曾和玉蕊说过这句话。
只是那时候她和她一样惴惴不安,生怕明日藏春阁一倒,她又要被转卖去更低劣的去处。
那时她的指望是谢怀英。
那个半年前在藏春阁遭遇追杀,被她拉进闺房藏于床铺之上的贵公子。
她为他被妈妈关了半月禁闭,还受了一顿鞭刑,好歹付出没白费,藏春阁被封那日,谢怀英的来信比官兵来得更快。
他让她等他。
上辈子收到信的盈珠觉得自己赌对了。
与其自赎自身,顶着这张招人的脸招摇过市,不如寻个高门出身的贵公子做倚靠。
她满心欢喜地等来了谢怀英,带着玉蕊随他上京城。
那时她畅想着入侯府之后的幸福生活,觉得谢怀英性情好,凭借自己的姿色以及于他的恩情,必定能在侯府扎下根来。
可她大错特错,她等来的不是自己后半生的保障,而是一场滔天阴谋。
“是那封信吗?是那位公子说要来接姐姐你吗?”
玉蕊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问道。
盈珠没打算瞒着她:“是。”
玉蕊喜悦的笑容还未绽开,盈珠就接着道:“但我不打算跟着他。”
玉蕊面上浮现出困惑:“盈姐姐?”
“玉蕊,妈妈涉案,但我们是无辜的,我听闻那位京城来的大官,虽然手段狠厉,却是个菩萨心肠的,他说不定会允我们给自己赎身脱籍。”
“脱、脱籍?”
玉蕊激动到结巴,眼里的喜色几乎不加掩饰。
能做良民,谁愿意顶着贱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呢?
“这些年我攒下的钱,刚好够我们二人赎身脱籍,你若愿意——”
“我愿意!”
不待盈珠将话说完,玉蕊就忍着眼泪拼命点头。
“盈姐姐,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要跟着你,我伺候你一辈子,我命都给你!”
见她急切到语无伦次的模样,盈珠不由得笑了,可笑着笑着,心里却发酸。
上辈子,玉蕊是真的将命都给了她。
她在侯府和周氏斗得你死我活,玉蕊就像她手里的一把刀,始终毫无怨言地冲在前头,她指哪儿打哪儿。
那是她进侯府的第二年,不小心被周氏抓住把柄,玉蕊跳出来将罪全揽在自己身上,最后被谢怀英下令乱棍打死。
“傻姑娘。”
盈珠叹息一声,轻轻摸了摸玉蕊的脸。
“去打水来洗漱吧,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
玉蕊眼眸晶亮,点点头就去外头打水了。
盈珠转过身来,看着镜中自己仍显得青涩的眉眼,漆黑的瞳仁里渐渐燃起簇簇火光。
老天垂怜,叫她回到藏春阁被封的第二日。
她还没有将自己的后半生全都交付于谢怀英。
她还有机会赎身脱籍,去走和上一世截然不同的路。
上辈子的仇,她必将一一报偿!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玉蕊就爬起来预备下楼去烧水。
自从老鸨和龟公被抓后,楼里的杂役也怕惹事上身,连工钱都没要就跑了。
幸好外头那些官兵尚通人情,许那些送菜送水的店家进来。
这两日都是如她这般同是贱籍伺候姑娘们的小丫头做的杂活。
但厨房里的灶台有限,阁里的姑娘们又多,她得早点起来给盈姐姐烧水做早点,要不然去晚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玉蕊本想静悄悄地走,让盈珠多睡会儿,可她人才刚爬起来,盈珠就听到了动静。
“玉蕊?什么时辰了?”
“约莫是卯时一刻了,”
玉蕊推开窗,看了看外头的朦胧天色,又瑟缩着脖子将窗户关上,“盈姐姐,是我吵醒你了吗?你再多睡会儿吧,我下去将热水和早点端上来。”
盈珠这晚就没睡着过,她生怕重生是她濒死前的一场幻梦,醒来就又会回到那无法动弹的状态被烈火吞噬。
清醒着感受自己被活活烧死的滋味,实在是太痛了!
“睡不着了,我和你一块儿下去吧。”
盈珠起身披了件夹袄,拿了根木簪随手将长发挽成个松散的髻,刚一打开门,对面房间的门便也开了。
“呦,咱们盈珠姑娘终于舍得从房间里出来了?”
对门的女子不比盈珠大了多少,她穿一袭淡紫色的袄裙,微微俯下身来,露出那张明丽娇媚却写满刻薄嫉妒的脸。
“我还以为妈妈没了,盈珠姑娘也要跟着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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