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砚里晕成血泊。
她看着帝王提笔批红,笔尖悬在阵亡名录上方,恰停在“裴”字起笔处。
“北狄王首级已悬于雁门关。”
萧景珩突然开口,狼毫在青玉笔洗里搅出漩涡,“皇后觉得该赏裴家什么?”
谢棠腕间翡翠镯撞上砚台,溅起的朱砂落在捷报边缘,像极了那年裴砚战甲上的箭簇红缨。
三更梆子响过,谢棠站在庑廊下看宫人清点赏赐。
北境进贡的玄狐裘泛着银光,她伸手抚摸皮毛时,摸到领口处细密的针脚——那是裴家独有的双股回纹绣。
鹅毛雪片落进眼眶,恍惚看见裴砚出征那日,也是这般大雪,他笑着说要猎只玄狐给她做斗篷。
萧景珩在暖阁里听暗卫奏报,手中把玩着半枚虎符。
当听到“裴砚尸骨无存”时,他碾碎了案头红梅,汁液顺着指缝滴在阵亡名录上。
朱笔重重圈去某个名字,墨迹渗透三层宣纸,在青砖地面印出扭曲的鬼影。
御花园新移的桃树开始结果时,谢棠在佛堂供了盏长明灯。
青烟缭绕中她低声念诵《往生咒》,却不知超度的是裴砚的亡魂,还是自己未死先僵的心。
萧景珩在月洞门外驻足良久,手中攥着北境刚呈上的阵亡名录,最终将写有“裴砚”的那页撕下,叠成纸鸢投入香炉。
五日后庆功宴,谢棠戴着裴家进献的东珠步摇。
酒过三巡,镇北军副将踉跄着举杯:“敬那些没回来的弟兄!”
满殿死寂中,萧景珩突然摔了九龙杯:“裴小将军正在漠北清剿残部,爱卿慎言。”
谢棠的护甲掐断金丝楠木筷,断茬刺进掌心,才咽下喉间腥甜。
鎏金护甲陷进掌心旧伤,她突然想起裴砚说过漠北有种荆棘,越是流血越开得绚烂。
椒房殿的莲花更漏滴到第三声时,谢棠抬手抚平朝服上最后一道褶皱。
铜镜里映出九尾凤钗璀璨流光,垂珠在额间轻晃,像永远悬着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