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张二楞知道,那不是风。
那是她——终于有人记得她名字之后,第一次用笑唱出的调子。
一生第一次,不是哭。
数年之后,张二楞已是满头白发,走路都要拄着拐杖。
他没成亲,也没离村,每日照旧清晨烧香,黄昏扫雪,像守着一座私人的神龛。
有人笑他疯了,也有人说他是“还命人”,沾了冤魂的气,活不过六十。
张二楞从不辩解,只是把手头那块空地收拾得整整齐齐——那里不再是柳树林,而是一座安静的小庙,庙里供着一尊白衣女子的小像。
香火不旺,也没人膜拜,但每到初雪夜,总有陌生人路过庙前,驻足片刻,然后默默叩一个头。
那年冬天特别冷,张二楞最后一次出现在庙前,是在腊月二十六。
他那天早起得特别早,烧了三柱香,摆上了一碗他亲手做的腊八粥,还特意添了两颗红枣。
他坐在庙前的石凳上,望着雪落缓缓开口:“玉娘啊,咱说好今年不梦了,你守你路,我走我的桥……今儿我走头一遭,你莫拦我了。”
他说完便合上眼,没再醒来。
张二楞的身子在雪中冻了一夜,直到村里孩子来送腊肉,才发现他坐在那里,嘴角带着笑,怀里紧紧抱着那块他亲手刻的木牌。
他没有病,也没有痛,仿佛只是累了,歇在旧人面前,打了个小盹儿。
村里人为他立了碑,碑不高,但字刻得深:张二楞之墓生无所求,死有所归。
黑瞎子沟——断。
多年以后,黑瞎子沟早已被封山,地图上也找不到那一片地名。
但传说依旧流传着。
有人说,那山里住过一位采山汉,带走了一段旧魂。
也有人说,每到冬夜初雪,总有白衣女子在梦里笑着问:“你要不要,陪我走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