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溪的脸颊上,有大片刚刚愈合的新疤。
从疤痕形态上来看,这是新近的烫伤或烧伤。
而下巴上,是乌青的五个指印。
一看便知,是有人用力捏过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还有憔悴的面容、无神的眼睛、瘦削的身体。
甚至下身都隐约可见的渗血。
这些无一不在诉说着,程溪这些年经历的痛苦和委屈。
“我……”程溪被他这么看着,心中并无安慰,第一反应却是愧疚和害怕。
徐琰会骂她的吧,或许还会惩罚她。
就像当年,她一时莽撞,被敌军俘获,周放把她救出后,当着全军上下抽了她二十鞭。
因为她,导致大军不得不深入敌营,差点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周放说,军令如山,她本按律当斩,是看在她曾多次救军队于绝境,这才从轻发落。
可她明明……是为了给大军寻找新的水源啊……明明后来,周放也按照她提供的信息,找到了新水源啊……为什么,军营中最低等的小兵都能将功折罪,而她不行……她开始全身发抖,下意识地将自己抱成一团:“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可出乎她意料的,徐琰用力见她抱进怀中,滚烫的眼泪滴落在她颈侧:“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明明再早一天回国,就能阻止你了……对不起,小溪,是我让你受了这么多苦……”程溪脑中嗡的一声,认错声戛然而止。
她全身僵硬,唯有眼珠子还在转动。
许久,许久。
突然抱住徐琰,嚎啕大哭。
她想明白了。
爱是常觉亏欠。
而周放,对她的所有付出,从来都觉得理所当然。
他不爱她,至少是,不懂如何去爱。
与此同时,东盛。
周放怎么也不敢相信,程溪就在这么走了。
她当初明明为他的荣耀耗尽家财,又为了来到他身边义无反顾。
她曾经抱着年幼的周少淮验证许诺,说要一辈子做他的娘亲。
她一向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怎么可能就此悔诺?
“找!
她一定还在这府里,都给我找!”
“爹爹……”周少淮嘴唇嗫嚅两下,想说点什么,却被周放斩钉截铁地打断,“你立刻骑马,前往城门口,告诉守城官兵,不许放任何人出城!”
周少淮不敢跟他争辩,只能领命而去,丫鬟小厮也倾巢而出,在府内展开地毯式搜索,周家军更是全体出动,拿着程溪的画像四处寻找。
对了,地毯式搜索这个词,还是程溪教他的。
以前,她嘴里总有那么多新奇又贴合的新词,喜欢叽里呱啦地说个没完。
他被她吵得头疼,问她:“你在你的家乡,也这么聒噪吗?”
她就会一怔,笑容发苦:“不是,在我的家乡,没什么人愿意跟我说话。”
是啊,她在家乡根本就是一无所有!
她怎么敢回去的!
“王爷……”付雪莹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给他披上一件大氅,“夜深露重,姐姐想必跑不远,您也小心,不要着凉。”
周放不耐烦地扯下衣服,扔回她怀里:“与你无关。”
说罢,自己也大踏步走出去,加入搜寻程溪的行列。
他身后,付雪莹眼神渐渐变冷。
起初听到程溪失踪的消息,她心里是开心的。
这意味着,她将成为周放身边唯一的女人。
周放是个毋庸置疑的英雄,英雄配美人,她心之所向。
甚至,那一瞬间,她撕掉了母国给她送来的飞鸽传书,憧憬着与周放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做了那么多努力,抹黑程溪,离间周少淮。
利用程溪那份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天真愚蠢,一步步把她拉下神坛。
可是,周放又给了她当头一棒。
他心里始终爱着程溪,而她只是个温顺的玩意儿。
她之所以看起来比程溪受宠,不过是因为她更懂趋利避害。
可那又有什么用?
她用力咬住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