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哭哭不出,慕染只能咬着牙鼓励自己。
却不管用。
她干脆换成威胁。
亲爸亲妈都不要你了,天已经塌了,再塌能塌哪去,十几年来不还是活的好好的,谁离开谁都死不了。
效果非常显著。
后来的很多个瞬间,她都是心里怀着刀子,用刀尖逼着自己走过来的。
没有什么苦难比天塌了还难。
而跨越了最难的那个,其他就会自然而然的降级,变得简单。
因为,她比自己了解的,更聪明,也更犟。
模糊梦境里的重逢变成现实,近在眼前,慕染慢慢摇头,如鲠在喉。
没有迟,来了就好。
来了,就好。
这五年其实容不得细想,一细想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到处都能莫名其妙的涌出许许多多的委屈。
雨天忘带伞、刚开封的酸奶没拿住撒了满身、吃灌汤包被烫到,就连不久前出门不小心撞了桌角……桩桩件件的琐碎瞬间,全都浸泡在了那些委屈里面。
她感觉自己像一瓶被猛烈摇晃过的碳酸饮料,气泡一粒一粒密集膨胀,鼓鼓囊囊的将身体撑得硬邦邦的。
慕染不敢开口。
她不想泄气,尤其在本该为重逢感到快乐的今时今刻。
“怎么不看舅舅,是在生气,还是在怕舅舅变老了?”谢珺温言轻哄。
这是他一手养大的小姑娘,他太了解她了。
慕染慢慢抬眼,最先看到的是男人唇畔边舒朗的笑意。
目光小心翼翼上移,路过高挺的鼻梁,停留在清隽的眉眼,看到眼角因为笑意出现的细小纹路,她的大拇指用力摁压在食指第二关节上。
从二十四岁到二十九岁,怎么能叫做变老呢。
明明是变得更成熟,也更有魅力了!
将近两千个日夜未见,斯人若彩虹,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得体优雅的着装,温和沉静的目光。
真人出现却仍解不开的思念萦绕在心头,慕染鼻腔酸胀,痛恨这样贪婪的自己。
每次她想扼杀这份不应该出现的妄念时,总会被更加激烈的反扑,它就像另一个慕染,野蛮生长、狡猾顽强。
她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似乎只能等它自生自灭。
五年不曾相见,没有得到过任何实质性的滋养,它却能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始终存在,最后堪堪长成怪物模样。
慕染知道它随时随地都在准备夺舍。
4月9日那晚,它差点就成功了。
最终她足够狠心,亲手将它一刀两断。
是的,断了。
她不应该,也不能,再继续了。
所以从此时此刻起,他就只能是舅舅,如果他还愿意认她这个外甥女的话。
慕染仿佛脱下穿了很久又很重的硬壳,是枷锁也是保护,看不见的空气锋利如针一样扎了过来,产生的不安与疼痛相仿。
唯一的好处是,轻松感令她陷入美妙的眩晕。
慕染适应了很久,轻呼一口气,唇角不用特意努力便已经能够弯起。
“不老,舅舅很年轻,而且变得更帅了。”
女孩的眼微微泛红,不期然的璨笑,光芒涌动。
谢珺的印象却还停留在她挂在他臂弯里撒娇、闹脾气的模样,如今却已经盛开成一朵无比娇艳的花。
一定吸引过很多勤劳的蜜蜂和美丽的蝴蝶,为她喝彩。
想必也少不了清风和雨露,毕竟连他都心甘情愿偏爱。
谢珺抬手,轻抚女孩柔软的发心。
慕染想躲,却极力控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