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感慨。
蒙恬突然解下腰间酒囊,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间,陈酿的酒香混着风沙扑面而来:“陛下可知,当年末将接过您那封‘拒诏’军令时,手心里全是汗。”
他忽然侧头,鹰隼般的目光直直撞进我眼底,“若换作从前的公子,此刻这城墙上,怕是只剩一座衣冠冢了。”
我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城砖的纹路,粗糙触感与记忆里史书的纸页重叠。
远处传来孩童嬉笑,惊起一群白鸽掠过宫阙飞檐。
“蒙将军觉得,从前的扶苏会如何?”
我轻声反问。
“他会跪谢皇恩,引剑自刎。”
蒙恬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酒囊在掌心捏出褶皱,“那年在北疆,他连一匹战马受惊都要亲自致歉。
这样的人,怎舍得抗旨?”
他突然逼近半步,玄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可您不一样——您会在接到诏书时,第一时间推演咸阳布防;会在火攻王离时,算准风向连营三十里;会在刑场车裂赵高前,特意选在正午让百姓看清奸佞下场。
风突然变得冷冽,我望着他腰间那柄随他征战多年的青铜剑,剑穗早已磨得发白。
“所以蒙将军想问什么?”
蒙恬猛地单膝跪地,酒囊重重砸在青砖上发出闷响:“末将斗胆!
真正的公子扶苏,他……去了何处?”
他的声音发颤,“是被这乱世磋磨成了利刃,还是……他成了大秦的太平。”
我伸手虚扶,将他搀起,城墙下的市坊人声鼎沸,糖画摊的甜香混着打铁声飘来,“从前的扶苏心怀仁善,却困于仁;如今的我背负使命,不得不狠。
但无论皮囊是谁,这颗想让大秦长治久安的心,从未变过。”
蒙恬久久凝视着我,忽然大笑起来,笑声惊飞了檐角栖着的麻雀:“好!
好一个太平!”
他重新攥紧酒囊,仰头又是一口,酒水顺着下颌滴在甲胄上,“只要陛下还站在这城墙上,无论您是谁——蒙恬的剑,永远只指大秦的敌人!”
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与城墙下熙攘的人潮融为一体。
远处的钟楼传来暮鼓,浑厚的声响里,我听见蒙恬低声呢喃:“这样的大秦,若公子泉下有知,也该安心了……”暮鼓声中,我望着蒙恬染着霜雪的鬓角,忽然想起初见时他鲜衣怒马的模样。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