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弥月闻琛的其他类型小说《甜宠无限:年下弟弟拦腰宠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乌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迟阳煦感觉自己把谢不琢摸得透透的了,咳了声,在一众看来的目光里,平静地说,“是老婆。”“………………”漫长的沉静过后,众人不约而同黑人问号脸。“几天不见他就这么悄不声儿的有老婆了??”****弥月给谢不琢发完消息,便按掉了手机。她人还在摆渡车上,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还有机场亮着的各种灯。周围声音此起彼伏,细碎的电话声,在联系亲朋或好友来接。摆渡车慢悠悠的,转过一个弯,驶向灯火通明的航站楼。这种感觉很奇妙,周遭都是陌生的,陌生的人,陌生的景物,陌生的天气——A市在下雨,细细的雨,幸好没有影响飞行。摆渡车在小雨中前行,有种漂浮在深色海洋中的感觉,光线幽幽暗暗看不分明,中间掠过一盏盏灯,宛若海中的灯笼鱼。远处的跑道上,巨大的轰鸣声响起,飞...
《甜宠无限:年下弟弟拦腰宠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迟阳煦感觉自己把谢不琢摸得透透的了,咳了声,在一众看来的目光里,平静地说,“是老婆。”
“………………”
漫长的沉静过后,众人不约而同黑人问号脸。
“几天不见他就这么悄不声儿的有老婆了??”
****
弥月给谢不琢发完消息,便按掉了手机。
她人还在摆渡车上,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还有机场亮着的各种灯。周围声音此起彼伏,细碎的电话声,在联系亲朋或好友来接。
摆渡车慢悠悠的,转过一个弯,驶向灯火通明的航站楼。
这种感觉很奇妙,周遭都是陌生的,陌生的人,陌生的景物,陌生的天气——A市在下雨,细细的雨,幸好没有影响飞行。摆渡车在小雨中前行,有种漂浮在深色海洋中的感觉,光线幽幽暗暗看不分明,中间掠过一盏盏灯,宛若海中的灯笼鱼。
远处的跑道上,巨大的轰鸣声响起,飞机如同巨鸟一般,沿着空中看不见的轨道起飞。
恍然一瞬。弥月有种感觉,自己多像一架脱了轨的飞机,从C市熟悉的生活中飞离,不知道要去哪里。
惶惶夜色,将这种不安定的情绪放大。
弥月深吸一口气,低头给钱孟乐发消息,告诉她自己已经平安抵达A市。
可怜钱孟乐,原本以为弥月回了C市,两个人又能和从前一样,有说不完的话,约各种局了,没想到,弥月忽然又跑到了A市,并且,有长久定居的想法。
“我打算先找个工作,摄影类的最好,如果找不到,再看看财务,毕竟我前几年一直干这个,”弥月笑了下,“总归找得到工作养活自己,你不用为我担心。”
如果说,前一秒,钱孟乐还在想她是不是在开玩笑的话,这一秒,她是完全确信了。
说来真是不可思议。向来乖巧懂事听话,一切形容好学生的词汇都可以往她身上堆的这么一个人,叛逆起来,居然会如此的颠覆。
她钱孟乐逃课抽烟打架骂校长,但她可不敢逃家!
弥月比她有出息多了。
失落过后,钱孟乐是大力的支持,她想的是,C市太小了,以后弥月万一和闻琛在哪儿碰上,怪尴尬的。而且,那天她偶遇到闻琛那位前女友了,不得不说手段很了得,反正闻琛的朋友们对她的评价都很好,也和她都玩得来。
这件事钱孟乐没说,都过去了,以后也没有提起的必要。
游乐园园长:【到了就好!接下来去酒店吗?】
弥月:【嗯,不过雨好像变大了】
是变大了,从毛毛细雨变成了大雨,还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雨珠往地上砸,水花四溅的,一切灯光倒映在积水里,都成了光怪陆离。
摆渡车停在航站楼外边,弥月下车,小跑进了室内,等行李时,外面雨势又大了些。隐约还有雷声与闪电。
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说不幸吧,飞机刚好赶在雷雨之前平安降落,说幸运吧,这雨来得也忒巧了点,但凡再晚五分钟,她都不必淋成落汤鸡。
拿完行李,弥月凭借着过去来时的残存印象,很快就找到了出租车载客处。
但人很多。队伍跟长龙似的,一眼望不到头,排到她,起码要一小时以上。
弥月果断选择了放弃。
她又拖着行李箱,转回了原处。有点儿累,但习惯不允许弥月随便坐在行李箱上,最终,她找了个角落,靠着墙。
可能只是人与人的交往态度不一样。就比如,她永远学不来谢梨的自然熟,而谢梨对谁都可以这样。
“以后你就住这儿,门卡之类的我会交代管家给你准备好,之后自己去录个指纹。”出神间,谢不琢忽然又开口。
弥月听了个囫囵,而后愣了下,“都?”
她的理解中,今天只是暂时收留。毕竟暴雨夜增加了订酒店的难度,谢不琢好意提供住处,她没有必要再矫情。
“嗯,不然?”谢不琢倒是十分自然,挑眉看她。
“我……”
话到唇边,弥月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领证是一回事,毕竟双方彼此心知肚明这只是交易,不涉及其他,但同居就不一样了……
到时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领了结婚证的室友吗?
同居于情侣而言就是一项大挑战,更遑论他们这样临时搭起来的“夫妻”。
而且空间里忽然多出一个成年男性……也很怪啊……
更重要的是,和谢不琢结婚,她已经是占了便宜,眼下还要不付出分毫住他的房子吗?
“嗯,”谢不琢听完,一时没答,单手轻轻在沙发上敲了敲,就在弥月以为他也感觉到不妥的时候,懒散抛出了一个问题,“不过,我这边管家、阿姨,都是老爷子用了多年的,难保没风声传过去。说我们结了婚又不住在一块儿,是不是很难交代?”
“…………”
这个确实。
“而且,”谢不琢轻顿了下,弥月下意识抬眼,暴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小了,淅淅沥沥的,在玻璃上打出柔和的光晕,男人就坐在沙发上,姿态懒散,模样英俊,“你或许有一点误会。”
“这段婚姻,我并不打算让它结束。”
话音落下,弥月愣了愣。
两人这婚结得仓促,那晚在电话里也只是简单交流,弥月原本以为,
谢不琢和自己一样,都抱着目的达成就离婚的想法。毕竟,钱家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跟狗皮膏药一样缠她一辈子,而且,嫁不进豪门的她,对钱家也没了价值。而谢不琢就更好理解了,利用她过了催婚这关,就可以离婚,之后还可以用“对爱情失望了”之类的借口敷衍长辈,拒绝相亲也变得更容易。
谁会想和不爱的人过一辈子?
尤其是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缺的大少爷。
弥月下意识问,“为什么?”
话音落下,谢不琢却略略起身,瞧了她一眼,用一种“还用说吗”的眼神——模样酷似他少年时代给人讲题。
“不然你觉得……二婚传出去很好听?”
“…………”
****
弥月的卧室在书房旁边,谢不琢仍旧用主卧。看得出,这房子在设计的时候就没怎么考虑过留人长住,次卧的功能很简单,一张大床,休闲区,有一个小露台,穿过衣帽间则是独立卫浴。
面积很小。
然而,弥月却很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那个小露台。
种了十分茂密的绿植。弥月直觉不是谢不琢在打理,应该是管家,或者阿姨之类的。
雷雨已经停了,她走出去,抬手搭在露台栏杆上吹风。
对于谢不琢说的“不打算让这段婚姻结束”,弥月并没有太排斥。很难形容自己的想法,反正和闻琛谈了这样一场,所有最美好的光阴都搭进去,最后发现自己“胜出”的原因只不过在于“懂事、听话”……弥月觉得,自己对爱情也没什么期待了。
她的人生早就像一列脱轨的列车,那么,再偏离一点又怎么样。
Episode 32
他触到闻琛冷然全无笑意的脸,才知道事情可能不妙,讪讪将手放下。
“那天她在门外。”闻琛淡淡地说。
“哪天?”卫俊一愣。
闻琛没说话。
怎么想弥月不告而别都十分奇怪,还处理掉了手上的工作,他便去让人查了监控。于是便知道,那天,门未关严,他和卫俊关于尤清影的对话,她全都听见了。
“我们……没聊什么吧,”卫俊挠挠头,他宿醉刚醒,有点想不起来,使劲拍自己的脑袋瓜,“就说了下清影,你有前女友,她也知道啊。就因为这个气到取消婚约,不至于吧,我觉得她就是吃醋。”
闻琛靠向椅背,没有说话。
是吃醋么?
很难想象弥月吃醋的样子。他的记忆里,凡是看到她,她总是在向他微微笑着。
闻琛不喜欢太作的女人。但这一次,来滨城之前,他却在心底隐隐希望,她只是犯了点小脾气。
然而,此刻,弥月却坐在他面前,那么明白地摊牌,真的要取消婚约。
可她眼中分明又有眷恋。甚至不忘关心。
一股焦躁油然而生。
“你不再是我未婚妻,还要我保留你在时的习惯,什么意思,”不等她回答,他嘲笑一声,“睹物思人?”
从认识以来,闻琛都是翩翩君子的模样。而此刻,男人完全变了模样。表情依然是克制的,可眉宇已然拧起,语调甚至能说是,含嘲带讽。
弥月有点意外,只当他是天之骄子,难得被拒绝,丢了面子才这样,摇摇头,低声说,“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可以当做没听过。闻琛,你会和我结婚,本来也就是觉得我省心,不会给你添麻烦而已。”
不然,靠她的家境,要攀闻家这门亲,是难比登天的。
弥月没想到的是,这息事宁人的一句,反而令闻琛笑出声来。他像是被温吞的刀子割了一把,上下打量她,温润如玉的面庞,此刻控制不住尖锐冰冷的话语往外冒。
“你不也正是知道我需要什么样的,才进闻氏的吗?”
海潮在这时发出哗哗声,有那么一瞬间,弥月觉得耳朵聋掉了,好像发出了一声嗡鸣。
闻琛坐在对面,眼神冷冷的,刀子一样。弥月有一种被剥开,被剖析的感觉。
原来他都知道……
一股莫大的羞耻感涌上来,回忆里的自己的形象瞬间就变得处心积虑。
因为知道闻母喜欢什么,所以投其所好,接近了她。怀揣着哪怕那么一点点的希望,一点点的可能,居然还真的令她达成了所愿。在晚宴上被闻母介绍给闻琛那天,她不知情,却已经在脑内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
弥月以为闻琛不知道。
他不需要知道。不需要知道她的漫长暗恋,不需要知道她的处心积虑,像灰姑娘童话里削掉脚后跟也要强颜欢笑的继姐,她一点点削掉自己的脚后跟,将自己塑造成了闻母欣赏的样子。
他只需要知道她能穿进那双玻璃鞋,她足以与他相配就够了。
不知是不是小酒馆忽然调亮了灯光,白色光线有一种过曝的感觉,血液冲上头脑,弥月紧紧咬住嘴唇,青春最隐秘的心事和成年后的步步为营一下被揭穿,让人有种光天化日之下丢掉所有伪装的感觉,喉咙像是被堵住了,难以组织出一句语言。
察觉到弥月的状态不对劲,闻琛微微皱眉。也意识到了方才话语的不妥。
类似于“既然都结了婚,那么该有的待遇应该给到”……这种逻辑。
弥月忽然很无厘头地想,在谢不琢的公司里打工,大概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
傍晚时分,谢不琢开完会议,让司机载他,径直开到一家不对外开放的私人会所。
这会所外表低调,江南仿古建筑,里边每一间包房都以月份雅称命名,“首阳”、“绀香”、“莺时”、“槐序”、“鸣蜩”、“季夏”、“兰秋”、“南宫”、“菊月”、“子春”、“葭月”、“冰月”。
恰好十二间。
谢不琢推开名为“葭月”那一间。里边已经有人在了,乌木沉香,云烟缭绕。
会所光线偏暗,雕花窗外绿树掩映,不似白天。
“哟!谢大少爷!”有人翘着腿,躺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烟,长发披散,精神萎靡,活像个中世纪油画中堕落的画家,看见他时,眼色方一亮,刚才那股子颓靡气质荡然无存,整个人立刻接地气了起来。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谢不琢:“说人话。”
“你他妈的心里还有我们这帮兄弟。”伍放歌从善如流一拍茶几站起来,“跑哪儿去了?”
“滨城,”谢不琢眉眼泰然,一日奔波,西装革履地开完一场场会,他抬手扯松领带,在沙发上放松坐下,“就你一个人?”
“没,他们外边吸烟去了。”
私人会所包厢内不禁烟,毕竟是放松来的,规矩太多赶客。不过,迟阳煦他们比较爱上外边抽,顺道欣赏欣赏园林。
谢不琢倒懒得特地出去一趟,坐在沙发上,将烟点了,刚塞入嘴中,包间门便被推开。
大家混在一起多年,有不少共同话题——比如谢不琢和迟阳煦,两人年少相识,又一块儿开公司,关系自然热络,即便当中有人在国外开拓家族分公司业务两三年不见,几句寒暄下来,也就没什么隔阂了。
这会儿,其中一个正说起女友。
“她家想的是今年结婚,我吧总觉得没玩儿够,”说话的人一手握牌,一边思索出什么组合,一边聊着私事,“我才几岁?大好年华,干嘛想不开一脚踏进婚姻的坟墓啊。”
这话一落地,立刻有人发出赞许。他们这群富家子弟,爱玩的总是占多数。
迟阳煦却在这时咳嗽起来,“咳咳咳……”边拿余光去看谢不琢。
不说谁能想到,他们这一伙富家子弟,站在金字塔尖尖上的人,反而是最快结婚的 。好像都不打算挑一挑,速速地就把自己定了。
谢不琢倒是淡定,眼皮一垂,仿佛刚一脚踏进去的人不是他。
要不是还有别人在场,迟阳煦真想抓着谢不琢的领子摇晃一顿,问问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好吧,虽然刚才在公司,谢不琢告知他这件事时,他已经问过了,不过是崩溃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哥,我是叫你追她,呃……也不算叫你追,反正你也不听我的,总之我顶多就是推波助澜了一下,你至于直接跳过谈恋爱这一步把她娶回家吗?你了解她吗?知道她家什么情况吗?她前脚刚退婚,后脚就嫁给你,你知道外界会怎么说你吗?”迟阳煦感觉一个头要两个大了。
“我管外界说什么,”谢不琢还是那副我行我素的样子,随手摁灭烟,“即便说到我面前又怎样?”
“……”
迟阳煦腹诽:以谢家这地位,旁人背后说点捕风捉影的事都要当心隔墙有耳或者转头就被出卖,有谁敢舞到正主面前。
但这件事还是离谱得超过了他的想象。
Episode 14
这天几个人玩得比较晚,回俱乐部时,已经暮色沉沉。旁边酒吧灯泡一串串亮着,光不算亮,却恰到好处,在夜色下闪烁。有男男女女相对而坐,碰杯声此起彼伏。
弥月在露天的淋浴头下冲掉沙子,再去更衣室洗澡。
换作以往,她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在露天的地方冲凉,哪怕穿着衣服,好像也怪怪的。然而这对于“浪人”们而言,却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
不然将一身沙子带进室内,水管容易堵掉。
谢梨和她一起。
小姑娘半点不把她当外人,嗖一下就扒掉了冲浪服,光溜溜地进了浴室。
弥月还有点不好意思,等热水打开,雾气浮上来,才拿掉浴巾。
谢梨一眼看到,她身材很好,腰细腿长,很是见得了人,没有一丝赘肉,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
她得撤回之前对弥月的“小白花系美人”评价。
这明明是天使脸孔,魔鬼身材,不愧是她哥的眼光。
淋浴间没有其他人,只有哗哗的水声,交错响起。弥月习惯在洗澡时放空,冷不丁,听见谢梨问,“对了,姐姐,你有男朋友吗?”
她叫人不带名字,只叫“姐姐”,天然一股亲热劲。弥月不擅长主动交友,却很容易被带上节奏,这些天,和她的关系亲近不少。
“没有,”弥月说,“怎么了吗?”
“随便聊聊嘛,”谢梨吐吐舌头,“我一个人好无聊,想和人多说说话——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
弥月默了默。
两个问题,那么巧,都不是她想回答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谢梨也算个聊天高手。
“我……也没有,”弥月顿了顿,怕对方觉得自己无聊,又补充,“你呢?”
“我当然也没有啦。”谢梨拧开喷头,在哗哗的水声中,像是想起了什么,嗓门一下子大起来,“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我喜欢徐朗行那个家伙?根本没有,谁会喜欢他啊,拖延着又自大狂,借口还很多,做他的经纪人简直要少半条命!”
她语速很快,机关枪一样啪啪啪的,表情也夸张,看起来像在抱怨,细看却没几分真心实意的厌烦。
很可爱。
弥月浅浅弯了下唇,“我没这么说。”
****
这天,几个人没有回去,打算还住上次的酒店,明天一早起来看日出。
洗掉带盐味的海水,从更衣室出去,海风吹拂,分外沁人心脾。弥月抚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看见徐朗行和她招手,也笑着挥了挥。
换作以往,她很难想象,自己会卸下防备,和一群人这么快走近,彼此不过问来路和归处,连续几天一起行动,俨然成了一伙儿。
但这没什么不好。
她坐下。
酒吧不光提供酒水,也有诸如海鲜烩饭之类的简餐,味道还算不赖。弥月要了一份,边吃边听他们聊天。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倾听者。
“哎,弥月,还没问你冲浪学得怎么样呢?”徐朗行捡了一片鱿鱼干,在嘴里嚼着,指了指谢不琢,“老实说,被他教是不是挺痛苦的?”
痛苦吗?
何出此言。
弥月诚恳地摇摇头,“不会的,他很耐心,也很会教。”
谢不琢原本在低头打字。
手机屏幕微亮,映出一张线条流畅的脸。听到徐朗行的问题时没什么反应,却在此时掀了下眼皮,慢悠悠将手机放在了桌上。
“真的假的,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耐心两个字能和他扯上关系,”徐朗行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瞪大了眼睛,“他念书那会儿就死拽的,你不知道,对谁都爱答不理。指望他耐心——呵!”
弥月心说。
我怎么不知道,我可太知道了。
她偶然听过谢不琢讲题。那题他是全班唯一一个做对的,下课后,有个女生缠了他半天,问他为什么选这个,不选那个。
谢不琢松松靠在椅子上,单手撑头,眼皮垂着,像是懒到话都不想讲,直接用水笔在她的阅读题上划了一道。
意思是你自己看。
教她冲浪之前,弥月也隐隐担心过,觉得谢不琢会不会教两句没耐性了,直接把她扔水里隔岸观火,说,你自己冲。
现在看来,完全是她小人之心。
谢不琢语气虽然又冷又淡,但与耐心并不冲突,弥月每一次下水,他都在她目光所及的地方。
而且,在沙滩上将动作练标准再下水,很大程度上帮她在浪上更好地稳住了身体。就感觉他看着漫不经心,做事其实还挺认真的。
想到这里,弥月不由举杯,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结果端起来才发现,怎么搞得……这么正式,不小心就用了生意场上的敬酒方式。
在朋友聚会的场合,太过突兀也太客气。
偏偏这时候,谢梨和徐朗行去洗手间了,而谢不琢靠在椅子上,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要撤回已经来不及。
弥月正要开口,谢不琢却笑了,拎起酒杯,很随意地主动和她碰了下,“干嘛?”
“谢谢你教我冲浪。”为了冲淡太过正式的感觉,弥月用了稍轻快一点的语气,真心实意说。
没料,谢不琢长眉一挑,却瞥向杯子,“敬一杯就当学费,我这么不值钱?”
“……”
弥月愣了愣, 没想到事态还会这样发展,下意识问,“那你想要什么?”
“没想好,”谢不琢靠在椅子上,瞥她一眼,“留着。”
“噢——”
总归不会是什么过分的事。
也许他也只是随口开一句玩笑,说完才反应过来她不是他相识已久的友人,便用“留着”当作台阶。
不过,已经很久了,谢梨和徐朗行怎么还不回来?
弥月下意识转头,这一眼,却令她表情几乎凝固,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
酒吧里亮着橙黄色的暖光,边缘栓着电灯泡,仿佛是为这世间的无数情侣邂逅而生的场所,氛围浪漫梦幻。
身量高挑的男人穿着一件薄风衣,从那头走过来。暖色灯光冲不淡他面色的冷意,衬得他也像是一场梦。
闻琛。
他怎么会来这里?
还带了几个人,其中一个眼熟得紧,是负责他起居生活的秘书。
弥月下意识站起来,脑袋钝钝的,盯着不远处。
有女人端着酒杯上去搭讪,他却顺势递过手机,像是请对方看照片。
女人撇撇嘴,像是扫兴,却还是帮着看了,眉头一皱,像是要说话……
再不想自作多情,也无法否认,他或许真是冲她来的。
顾不上和谢不琢解释,弥月下意识后退,转身,迅速往一旁的人堆里跑去。
她还没有做好与他见面的准备。
幸运的是,这片人很多,恰好有人在开party。歌手在唱歌,男男女女围着他坐了一圈,轻声应和,欢呼着。光线很暗,只有手电筒灯亮着,像萤火虫在低处飞行。
跑进树林的窄路,听到身后脚步声迫近,弥月越发紧张,冷不丁绊到了谁丢在地上的易拉罐,整个人重心一偏,控制不住地往地上倒去。
可是,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弥月被人一把拽住。
一股干净的味道,是海盐、香柠檬和橡木苔,混合成一起,浑然天成的木质调。
嗅觉先于视觉,让她知道,这不是闻琛。
把人松开,谢不琢微微皱眉,看着她,像是调侃,“见到追债的了,跑这么快?”
“……”弥月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在不远处看见了闻琛。
或许是刚才逃跑的动静惊动了他,他正朝这个方向过来,马上要走到树林入口。
距离已经很近。
甚至,弥月有种错觉,他已经看见自己了。
谢不琢也撇头,往那边看了眼。
短暂的时间,他眼皮一撩,什么也没说,却仿佛已经明白了什么,“不想被他看见?”
弥月点点头。
下一秒,她被人逼退了小半步,后背抵到了树干。谢不琢顺势覆上来,将她圈在怀里,低下头,像是要接吻一样的动作。
不过。
谢不琢并没吻上来。
一瞬间,弥月便从紧张中明白过来,这是枚烟雾弹。
只是这样的距离,着实超过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弥月下意识抿着唇,思绪空白,心跳得无比快,好像乐队鼓手在声嘶力竭地敲打,鼻尖环绕的全是他身上的柠檬气味,比那一天在仓库里的还要近,仿佛要沁入皮肤。
谢不琢偏头,唇停在她耳侧,说话用的气声,喉结一动,滚出三个字。
“自然点。”
所以一开始,她并没觉得自己和闻琛的相处模式有什么不对。
闻琛的性子其实和外公有点像,不善言辞,儒雅温和,相处中却总能令人妥帖舒适,如同微凉的山泉水。钱孟乐讲她和闻琛的相处太客气,有些瞬间,弥月其实还有点儿开心。
然而,终究是不一样的。
外婆会向外公撒娇,外公也会给外婆摘她最喜欢的花,认真评论她今天穿着是否好看,这是建立在相敬如宾模式下的,于细微之处的真情。
而这些,在她与闻琛之间,好像并不存在。
并非没有意识到,只是,在那层真相被揭开之前,还可以自我说服,心怀侥幸,以为他本身便是这样冷感的人。直到今晚,听谢不琢说他奶奶的事,有那么一瞬间,弥月在想被爱的人是有底气任性的。
她好像从没被爱过。
她不会撒娇任性。不仅是因为闻母喜识大体的女孩,更因为闻琛。
他需要的,是在事业与生活上都对他有所助益的另一半,而不是需要花费很多情绪价值哄着的人。
弥月并没将话挑明,可闻琛如此敏锐,寥寥几句,便捉住了她介怀的点。
他沉默良久,半晌才说,“弥月,人不会和三年前一样。第二次恋爱,也不会和第一次一样。”
“你爱我吗?”弥月忽然问。
人在意外之下,最原始的反应骗不了人,闻琛眼神里有明显的怔愣,而后露出些许轻渺的困惑,像是也在问自己。
“我知道了。”她笑一笑,不再追问。
有服务生路过,闻琛招手,不再问弥月,点了两杯酒水,其中一杯是她平常爱喝的草莓味,不含酒精。那一瞬,弥月眼眸轻动,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居然记得。
这个念头冒出来,又自嘲一笑。
要是钱孟乐能读心,这会儿,肯定要骂她好哄了。记住女朋友的口味,不是男朋友最基本的操作吗!——钱孟乐一定会插起腰来这样大叫。
闻琛将酒水单往桌面轻放。
手机在这时亮起,他看了一眼,神色淡淡不作反应,倒扣过去。
相处这么久,弥月对他的表情已然熟悉不过,多半是遇上了公事。在公司,闻琛手下得力干将不少,会在这个时间点找他,不是棘手,便是紧急。
“有正事的话你就去忙吧,我觉得我们之间也没有其他可聊的了。”她想了想说。
“不忙。”闻琛微低头,很短暂地揉了下眉心,复又抬起。他显然是没有睡好,或许比她还要糟糕。
收购案有这么棘手吗?
“你不应该在这里耽误太多天,”想到也许这是两人最后一次对话,弥月还是没有忍住,斟酌了下,又轻声补充了一句,“还有……你睡得不好的话,可以让王秘书去买一点核桃分心木。”
核桃分心木泡水喝助眠,这是外婆的独门秘方。弥月也不知道当中有什么道理,不过外公早年做学术,熬夜熬多了,晚年睡眠就不是太好。外婆就总是泡一杯给他。弥月耳濡目染,有时候自己睡不着,也会泡一杯来喝。
去年,弥月和闻琛第一次出差。秘书定了一间套房。在外人眼中,他们应该早就与夫妻无异,然而实际上,那晚两人是分房睡的。也是那一晚,弥月知道闻琛偶尔会失眠,便从行李箱翻出一片分心木,泡了杯水给他。
“后来睡着了吗?”第二天,她问。
“嗯,睡得不错。”闻琛笑了笑,“大概是安慰剂效应。”
伸手到床头柜摸了支烟。
视线扫过她,也没类似惊慌失措的反应,寻常淡定到让人怀疑他好像经常干这事儿。
弥月就看他套了件衬衫下床,没扣,黑色休闲裤勒出劲瘦的腹肌腰线,在他身上显得禁欲又多了一丝说不出的性感。
她像是被烫到似的,唰一下移开视线。
谢不琢倒了杯水,递给她,而后散漫倚着窗台,点燃手中的烟。
看他久久没说话,弥月只好硬着头皮先开口。
“那个……”
刚说了两个字,就没什么勇气说下去了。
谢不琢指间挟着烟,也有一会儿没开口,而后,抬了抬眉,示意混乱的一床,“大概有印象?”
“……”
他是怎么做到,用这么淡定语气,说起昨夜的。
是……经历得比较多吗?
弥月不太确定地这样想着,也许是醒了有一会儿已经慢慢接受了现实,也许是被谢不琢的态度影响,她也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作出一副淡定摸样。
毕竟事已至此,再混乱失序也于事无补。
“我觉得……”
她起了个头,但毕竟脸皮还是薄,没有立刻说下去。
谢不琢挑挑眉,洗耳恭听。
“大家都是成年人,昨天又都喝多了,”弥月顿了顿,手指下意识抓着被子,“这事儿我们就当没发生——”
“没发生?”谢不琢披着衬衫,像是没料到,气笑了,他背靠窗台,指间挟着烟反问,“你平时都这么渣人玩吗?睡完就丢?嗯?姐姐?”
“……”
弥月只觉惊天一口大锅扣下来,叫她喊冤不能。
她什么时候睡完就丢了。
然而谢不琢看起来却真的挺不愉。散漫的,一口一口地抽着烟,衬衫没扣,一身清薄流畅又有力的肌肉,明明看着很老练,却又给人一种真被玩儿了的感觉。
弥月及时在脑内停止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我只是觉得,酒后的事情,没理智的,不太好处理……”她硬着头皮,询问,“那你想怎么样呢?”
“结婚。”谢不琢说。
弥月瞪大眼睛,足足反应了半分钟才确定谢不琢不是在开玩笑,但还是不可置信。
“只是一夜情而已,至于结婚么。”谢不琢不带什么感情地陈述,指间挟着烟,点了点她,“你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这样说。不过姐姐,我可是第一次。你不打算负责么?”
弥月脑子已经完全懵了。
一夜过去,谢不琢不知道哪儿得来的恶趣味,居然开始叫她一口一个姐姐。此刻两人的对话,真像极了她是个玩弄弟弟感情的渣女。
弥月感觉天上都要出现一个小人对自己进行道德审判了。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手机铃却忽然响了起来。一接通,谢梨的声音便从那边传出来:“喂!姐姐!是你吗?”
“嗯,”弥月嗓子有点哑,发这个音节尤甚,清了清,说,“怎么了吗?”
“你知道我哥在哪儿吗?徐朗行说他一晚上没回来,手机都联系不上,你在哪儿呢?房间吗?”随即,一声门被推开的“嘎吱”声,谢梨纳闷地“哎?”了一声,“你也不在?你在哪儿呢?”
****
弥月深深意识到了什么叫做人要是倒霉,喝水也塞牙。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这两天大抵是犯太岁。和谢不琢这一茬还没处理好,就面临着要暴露的风险。
两人一起回去肯定是不行的。
谢不琢先走,弥月才强撑着身子,慢吞吞从床上爬下来。这才注意到自己下边什么也没穿,两条光洁的腿,踩在地面有不易察觉的轻颤。
Episode 07
“我怎么你了?”男人含着笑意的一句,像不太诚心的请教。
借着手电筒的一点光,他眉眼略微挑起,声线带一点习惯性的拉长,轻悠悠的,给人一种错觉,好像两个人蛮熟的。
“不是,我……”弥月发现,和这人相处,真的很考验临场反应能力,这两天,她随机应变了不知道多少次,“——静电。”
谢不琢:“?”
“刚才静电了。”弥月脸不改色心不跳地补充。
谢不琢挑起单边眉,打量了她一会儿,忽而一笑,意思仿佛是我知道了,但仍是站在那儿,神色明明很懒散,目光若有若无,却又莫名给人一种把人看穿、却大发慈悲不计较的意思。
很不好骗。
弥月不太适应,但又不想露馅,只好抿唇冷静,强撑着同他对视。
狭小老旧的仓库,两个人彼此看着,过了会儿,也许是觉得这种对视太无聊,又一言不发,默契地开始搬啤酒。
****
一分钟前。
“我靠!占南,下午那会儿你发朋友圈了?”趁谢不琢走了,徐朗行坐上了他的椅子,还没几秒呢,他手机上收到什么,懵了足足三十秒,忽然整个人一个震惊弹了起来。
“是啊,”占南挺纳闷他怎么有那么大反应,“怎么了?”
“把我拍进去了?”徐朗行瞪大个眼睛确认。
占南开始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磕巴了一下,但还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对,对啊,就你和小白站着聊天那张,也不丑吧,当然你如果非要和他比那就当我没说……?”
“没说个屁!”徐朗行气得倒仰,但顾不上说那么多,匆匆站起来,把手机揣裤兜里就准备走,“你记着,等下不管谁来了,都要说我下午已经坐船回C市了,懂?”
“懂懂懂,不过你去哪儿啊?”
徐朗行已经打算跑了,头也不回地丢下俩字:“避难!”
****
月亮挂在天上,夜风拂过林梢。
出了小仓库,弥月和谢不琢谁也没讲话,一前一后往沙滩走。正要穿过树丛,就在这时,身旁谢不琢冷不丁伸手,将她按低,猫身到了树丛里。
弥月不明所以,下意识挣动了下。
“别说话。”谢不琢低声道。
透过树丛层层叠叠的叶片,弥月稍稍伸了下脖子,看清楚几米开外,忽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为首的是个身形偏瘦的女孩,穿西装短袖套裙,露出窄窄一隙腰,长发在脑后扎马尾,被火光映出一道利落的侧影。
她身后跟着一个彪形大汉,就是特工剧里boss的保镖那种体格,面无表情,还有一个高挑女人,手里拿着一部手机,看起来正在录像。
几个人的影子映在地上被拉长。
什么情况。来者不善呐。
占南占嫂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贴在了一块儿。
距离不算太远,可旁边房车音乐没关,夜空里节奏动感,弥月没能听清楚对话,但基本上已经知道是冲谁来的了——
眼前这女孩,二十五六的样子,脾气不太好搞,带着两三人抓奸一样的派头,八九不离十,就是徐朗行和占南口中那位“周小姐”。
也就是谢不琢的……老婆?
不知道为什么,弥月很难把谢不琢和“已婚”两个字联系到一起,大概是看着身边这人,随性肆意,不好想象他被框进一段婚姻里的样子。
占南连连摆手,不知说了什么,下一秒,女孩冷笑一声,声音高了起来,又斩钉截铁:“不可能!他一定在这里!我看见他了!他人呢!是不是刚走!”顿了顿,可能是没人回答,又直接向四周喊话:“谢不琢呢!出来说话!”
“要不……”看身旁人半晌没动静,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一手搭在膝盖上,还挺有闲情逸致的摘了片叶子玩,弥月忍了忍,还是说,“你出去一下吧。”
谢不琢“嗯?”一声,明显没上心,还有脸反问:“我出去干什么?”
“……”
钱孟乐说过,活在世界上,好奇心千万要小一点,管的也要少一点,小明爷爷的长寿秘方就是不管闲事,谁也不是正义使者。
弥月一向很认同。
但不得不说,眼前的情景,勾出了她的一小部分共鸣。
讲出来有点矫情。
闻琛和谢不琢没有什么相似性,可她和这个女孩或许有——她们都是不被爱的那个。
因为心头掠过的这个想法,弥月还是当了片刻的老娘舅,耐心道:“她不是你老婆吗?”
谢不琢愣了下,不太置信似的:“……谁老婆?”
与此同时,树丛那边忽然传来一点骚动,像是有人走动,弥月抬头,发现女孩已经往房车那里走,要是找不到人,多半就会往这里来了。
“回小仓库。”谢不琢屈指轻轻在她那箱啤酒上叩了下,示意。弥月的手还没拿开,感受到了哒哒几下轻微震动。
她没动。
不是很想助纣为虐。
谢不琢侧过脸,看了她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
他干脆也向后蹲着,手臂从两个膝盖上松松搭下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了下:“行。随你。”
“不过友情提示,她后面跟着的那女人在录像。她本人呢,是个日常vlog博主,挺红,我们露面的话,没准明天就能上热搜。毕竟我还算有名。”
“……”
确实,你多半是浪的出名。
弥月腹诽着,但神经却因为“上热搜”三个字绷了一下。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猫低身子,一边往仓库挪一边在天马行空地想。她一定是工作太忙,没什么工夫关注C市各种男女八卦,不然一定更熟悉谢不琢这个名字。
天天上头条的那种。
而谢不琢,发现她偃旗息鼓,一声不吭地投降之后,轻轻笑了声,手抄兜,慢悠悠缀上后头。
两个人像海滩上的小螃蟹,就这样悄声回了仓库。仓库门原本是木头做的,很多年了,早就被海风和沙子腐蚀得差不多,金属连接器都坏了,摇摇欲坠,锁不上。
弥月和谢不琢各藏一边,中间隔了扇门框,淡淡的月光照进来,仿佛在两人中间划了一道泾渭分明的分割线。
弥月站累了,干脆靠墙滑着蹲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地上忽然响起细小的声音,像谁往这边扔了一粒小石子。
“喂。你好像还没解释,我哪来的老婆?”
两人一路过来,没说什么话,狭小安静的仓库里,忽然响起男人的声音,不怎么认真的“喂”一声,显得分外突兀。尤其是,他身上那股海盐、橡木苔和香柠檬的味道,不知怎的在此刻分外清晰。
门洞敞开,能听到海浪的喧哗,明亮的篝火雀跃,和这边的寂静、黑暗形成了鲜明反差。
弥月已经感觉到哪里出了问题。
以谢不琢对朋友那样坦荡的态度,如果真的已婚,大概也不屑去遮掩。
她没想好怎么说,继续当缩头乌龟不吭声。
“啪哒”。
又一粒小石子滚过来。
弥月知道回避不了这个话题了,硬着头皮开口:“不好意思,我听见你打电话……可能误会了。”
“电话?”谢不琢反应了下,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失笑,笑得肩膀一抖一抖,末了低头看她,“拜托,那是我奶奶。”
居然是奶奶。
好像和印象中“奶奶”这个词代表的慈祥形象不太一样。
弥月愣了愣,下意识问:“那外面那个呢?”
“我妹妹,”谢不琢抬了抬下巴,答得不遮不掩,“徐朗行的粉丝。”
“……”
弥月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说什么好,末了,干巴巴点点头表示敬意。
谢不琢靠着水泥墙,视线垂下来,忽而提醒:“收敛点,你的表情好像在说——他这样的也会有粉丝?”
“……我没有。”
谢不琢觑着她:“别不承认。”
“骗人是小狗。”
“哦,我听见你叫了。”
“……”
这人是非要较真个输赢出来,还挺幼稚,弥月撑着膝盖,一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样子,打算走了:“我出去了。”
“随便,如果你不介意上头条,被人找到的话。”谢不琢也恢复了正形,手抄在口袋里说。
“……”
弥月承认自己刚才是莫名其妙较劲上了头,失去理智了。再说,谢不琢就讲的也没错。知道那是徐朗行粉丝之后,她确实意外了一下子。
不过并不带贬义。
只是惊讶徐朗行居然是个名人而已。明明那么没架子。
她又悄不声儿地沿着墙窝回去。
就在蹲下的那一秒。
弥月忽然反应过来——
谢不琢怎么知道她不想被人找到?
“你之前认识我?”她倏的抬头。
“不认识啊,怎么了?”谢不琢答得干脆。
“哦……”
算了,认不认识的,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她退婚的事多半已经传遍C市,今天都有好多根本算不上熟的“朋友”加她想要展开八卦。
就算多他一个知道,又怎么样。
弥月呼出一口气,没有再追问。
这次离开C市,她就在想,今后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生活。没有想出具体,可也有个大致轮廓。
如果说之前的她,是精心栽培的一朵花,颜色、花瓣、枝叶都经过自我检查,一有不对劲立马修剪掉,以确保自己是最合适被放进瓶子里的那一朵的话。
那么,现在弥月更想做一只海里的水母,飘到哪里算哪里,不高兴了就蜇人玩,再也不用顾全大局,时时刻刻温柔好脾气。
不知不觉,外头安静下来,应该是谢不琢的妹妹带人离开了,不知是谁,将照明灯换了个方向,一抹斜光从地上照进小仓库门内,竟还有点亮。
弥月不太适应地微微抬高视线,就看见谢不琢单肩靠在门框边,漫不经心侧头往外看,他是冷白皮,锁骨边那几道红色抓痕就分外明显。
“你这儿,”她指了指脖子,顺口问,“怎么弄的?”
“嗯?”谢不琢视线微垂,没太在意,轻扯了下唇角,“小野猫抓的。”
弥月:“……”
“小野猫”这个词,唤醒了她的一段记忆。
之前有一次,她和闻琛的朋友一块打高尔夫,男人手腕上露出类似抓痕,被人问起,他笑了声讲,小野猫抓的。
回去的路上,钱孟乐满是好奇,问闻琛,X总住在哪里啊,居然让野猫溜进来,管理也太宽松了吧,这种地方还不快点搬走。
闻琛穿一件灰色西服,风采俊雅,一手搭在摆渡车栏杆上,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笑了声。
“他说的是人,不是猫。”
弥月也是那天才知道,有些男人,喜欢把女人叫作猫。
回到谢不琢。
这年头常有人讲禁欲气质,他大概就是相反那一挂。眉眼狭长,气质风流,有一种浸在香车美人佳肴环绕中的浪荡感。
真的很难不令人想歪。
弥月自我感觉并没将这种不着边际的心理活动写在脸上,可谢不琢看了她一会儿,也不知看出了什么,忽然“啧”一声,长腿换了个姿势交错,顺势折起另只手的袖口,伸到灯光下给她看。
上边也有几道红色抓痕,交错得触目惊心。
弥月眼皮一跳,下意识觉得有点疼。
下一秒,谢不琢忽然“喵”了一声。
什么路数?
突然卖萌?
在弥月的瞳孔震惊里,他没事人一样倚了回去,手抄进口袋,又恢复了一贯的那种淡定少爷气质,眼神睥睨地看着她。
“明白了吗?会这么叫的那种——小野猫。”
弥月也忍不住弯了下嘴唇,低声说,“有用就好。”
……
过去的甜蜜浮现在眼前,略略刺眼,弥月收回思绪。闻琛摁着眉心的手指微微一顿,抬起头来,视线就这样落在她身上,很难说夹带了一种什么情绪,总之并不柔情,像要透过皮肉,将人的想法看穿。
这目光并不令人舒适,弥月微微侧头回避,就听他问,“不是要和我划清界限,又这么关心做什么?”
Episode 21
方才弥月说话时的神态,那么平静,那么自然,缓慢,而不容置喙地将他推远,摊开即将离开的事实。
像是离开前的最终交代。一点余地也不留。
闻琛觉得可笑。
事实上,今晚他远没有表面看起来这样镇定。接连几天没有睡好,收购案遇见麻烦,而为这些浇上一把火的,恰是从前最令他省心的弥月。
就像他和卫俊说的,和弥月结婚,只不过是因为合适而已,她温柔,体贴,识大体,总是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问题。
卫俊交女友,冲到他办公室抱怨对方又开始问“我和你的公司谁重要”这个傻白甜问题,他淡淡一笑,理解但不太能共情的意味。
卫俊就不免跳脚,指着他说,“哇,你少得意!听说女人结了婚会变两样,搞不好你现在温柔小意的小月亮以后会变成母老虎啊!”
闻琛笑意微顿,抚在唇边的手指也跟着停了停。
他刚才得意了?
没有细细深究,秘书便进来提醒会议日程,闻琛起身,示意卫俊自便,理了理领带,便走出去。
他和弥月的交往,好像就像这样一直处在一种自然而然、不需要加以思索的状态里。
当初闻母介绍他们认识,在家中便已经打过前哨,自然遭到了闻琛的拒绝。那场宴会上简短的交谈,与其说是偶遇,不如说是闻母安排的一场不太正式的相看。
弥月被闻母领过来,显然也是被蒙在鼓里,见到他,神情滞了一滞。闻琛其实对弥月还有印象。记忆中安静的,不怎么说话的一个小姑娘,好像挺害羞。
女孩子在眼前,闻琛自然没有失去风度,只是遗憾地看了眼腕表,思索该用几分钟不失礼貌地结束话题。
然而,就连自己也没想到,回程却改了主意。在闻母提出约一餐饭时,应允下来。
“怎么样?我就说小姑娘漂亮吧!”车上,闻母笑呵呵的,不免得意,“你看一眼保准喜欢。真是知子莫若母啊。”
闻琛失笑,降下车窗,摇了摇头。
弥月漂亮吗?
确实漂亮。她有很好看的柳叶眉,眼睛偏大,却不幼态,偏古典的眼型和脸型,十分特别的江南美人。
但闻琛漂亮女人见得多了。也不光是外貌这点便能令他改变主意。
说来奇怪。他喜欢和她聊天。
弥月说话干净有条理,语速不快不慢,令人很舒服,也不是那种虚有其表的草包花瓶。他记得她学的是理科,他偏好有逻辑的交谈。
弥月在他心里,也一直是逻辑、理性的类型。
他和弥月的交往,便是两个理性的人共同在谱写乐章。他一直处在一种不假思索的状态里。不用怀疑她是否爱他,不用怀疑她是否在生气,一切都是那么轻松,自然。
他大抵是喜欢且适应了这种不费力的相处模式,才会如此不舍。
那天,得知弥月取消婚约,卫俊还不知道严重性,搭着他的肩膀嘻嘻哈哈,“我说琛哥,你不会是在外面没藏好人,拈花惹草,被弥月发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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