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自在,请节哀。”
世青昭站在一旁,垂眸道。
孙自在弓着腰,从水盆捞起抹布,跪着擦拭地板:“王爷,您可别让我打不着狐狸,还惹一身骚。”
“能不能打得到,得看你是如何自在了!”世青昭扬唇,离开他要擦的地方。
他就这样跪着,将木板擦得锃亮。
自从世青昭见到他,他好像一直都是卑躬屈膝的,就连对病人也是低眉顺眼的模样。
“你师父对你不好吗?”
世青昭好奇问道。
孙自在用指甲刮着木地板的黑块,头也没抬,笑道:“若是好,我也不会为了区区五百两银子,弄死自己的师父~”
世青昭又跳到另一边,怀疑问道:“他真死了?”
他终于抬起头,眼睛笑弯了,言语中带着窃喜:“他死了,回春堂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他笑得很诡异。
“假死!假死!你懂不懂啊?”
世青昭心中一团怒火,一脚把水盆踢翻,水花溅起来,打湿了他们的衣角。
他把张大夫打晕后,把人带到孙自在房中,孙自在承诺过,他会假死之术,可帮师父蒙混过关。
可不到半刻钟,他从房中出来,神色慌乱,说是没成功,真的死了,并且还要勒索五百两银子。
世青昭曾有一刻侥幸,这徒弟是为了讹诈那五百两银子在蒙骗他。
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戳破。
如今,孙自在告诉他人真的死了,他一时间怒火中烧。
“管他真死假死,达到目的不就行了。”
孙自在面色平静地捡起木盆,平淡道:“您一个臭名昭著的王爷,还会在乎别人的死活。”
世青昭嘴角抽搐,胸脯剧烈起伏。
他又继续补充道:“您王府隔几日死那么几个人,他们的命,您何曾在乎过?”
自世青昭八岁那年入住王府,他就接二连三的遭刺杀。
那时的他一入夜就钻进地窖、暗室,整夜整夜地半睡半醒,就这样躲躲藏藏持续了五六年。
后来,他身边有了子夜,他有了生命可以托付之人,就大大方方地躲在流光居。
至于孙自在口中的死人,都是死在子夜刀下的刺客,而且他们都是被秘密抬出王府的。
世青昭不明白,他一个大夫学徒从何知晓此事。
“那都是些该死的人……”
世青昭沉默良久,只说了这一句。
“那什么人该死?不陪您寻欢作乐,胡作非为的人就该死?”
“您是王爷,自然可散尽千金只为搏美人一笑,不论何事都可用银子解决!”
“您不过是用银子买我师父的命,还装什么普度众生的菩萨!”
孙自在猛然抬头,眼中不知何时充满血丝,眉间一扫往日阴云,骤然发问。
世青昭被迫对上他的目光,他从他眼中看到了愤恨和不服从的意志。
反倒是他这个王爷显得有些局促、心虚。
世青昭愣住了,为什么好好的一人,眼神中会透着对服从的挣扎?
“王爷金口,说好的,五百两,一个子儿也少不得!”
孙自在撤去目光,冷声道。
他低头端起水盆,离开了灵堂。
这么多年了,这济州城内,百姓们早已对世青昭视如敝屣,只是碍于他的身份,皆隐忍不言。
只有孙自在把这耳光狠狠地抽在他脸上。
他做错了?
他也不过是为了保命,他有什么错。
世青昭冷哼一声:成了!这不正是他十多年维持的荒淫无度的模样?
现在已经成了!
可他的心里突然就很难过,世人皆误会他世青昭,可,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