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这鬼地方还有别人活着？”
张牧挑了挑眉，来了点兴趣。
之前的区域频道虽然热闹，甚至可以说是惨烈，但那都是文字信息，远不如亲眼，或者说亲耳听到来得直观。
他凝神细听，同时通过与附近巡逻的亡灵食人鱼建立了深层的精神链接，共享它们的视野和听觉。
果然！
在距离他大概一两百米外的地方，正上演着一出惊心动魄的“美女与野兽”……
呃，或者说是“美女与鱼兽”的戏码！
一片漂浮在海面上的、明显是解体后的木筏残骸上——
实际上就是一根还算粗壮的原木上，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与几只面目狰狞的刺鳍鱼人搏斗！
那身影动作矫健，身法灵活，手中握着一把……
嗯？
白色的匕首？
看起来像是用什么骨头打磨的？
“噗嗤！”
寒光一闪，那骨匕首精准地刺入了一只鱼人的眼窝！
那鱼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抽搐着栽进海里，染红了一小片海水。
“有点东西啊……”张牧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
这身手，这反应速度，这战斗直觉……
绝对是练过的！
而且，看她那躲闪腾挪的动作，以及偶尔从手中弹出、精准命中鱼人关节要害的……铁钉？
？？？
“匕首+身法+暗器（青春版）？”
张牧嘴角抽搐了一下，“妹子，你道德底线看起来不怎么高啊……”
不过，就算她再能打，形势也岌岌可危。
她脚下的那根原木，本来就不大，被海水泡得滑溜溜的，立足之地极其有限。
况且围攻她的刺鳍鱼人，足足有四只！
这些LV3的怪物皮糙肉厚，悍不畏死，而且占据着绝对的水域优势，不时有鱼人从水下发动偷袭，逼得那女孩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女孩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光洁的额头上，露出一张……
嗯？
等等！
这张脸？！
张牧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光线又昏暗，但借着亡灵鱼人那自带夜视效果的视野，他还是看清了那张脸！
那张即使在如此狼狈不堪、生死一线的境地，依旧难掩精致与倔强的脸庞！
瓜子脸，柳叶眉，挺翘的鼻梁，紧抿着的菱角嘴唇……
最重要的是，那双此刻燃烧着愤怒与绝望火焰的、如同黑曜石般明亮的眸子！
这……
这不是……
“沈悠然？！”张牧只感觉一阵蛋疼！
“你咋还没死……”
他猛地想起来，之前在区域频道里，好像确实看到过一个疑似她发出的求救坐标！
当时他还吐槽自己怎么会漂到那附近……
没想到，还真特么是她！
眼前这个在鱼人围攻下苦苦支撑的女孩，正是在青市一中的那位总找自己事的“死对头”校花学霸，更是游戏里那个跟他处处作对、还给他剪过网线的“星辰”公会会长——悠然自得！
“草！世界真特么小！”张牧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心情复杂得一批。
对于沈悠然这个女人，他的观感一直很微妙。
一方面，他承认这妞确实长得漂亮，而且能力也强，无论是学习还是玩游戏，都透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儿。
但另一方面，他又极其厌烦她那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强烈的竞争欲，以及……那种“老娘天下第一，你们都得听我的”的大小姐脾气！
尤其是剪网线那次！
简直是他人生的一大污点！
要不是看在她是个女的份上，张牧早就……
不过，此时此刻，看着这位昔日的“天之骄女”，如今却沦落到在几只低级鱼人的围攻下，连一块完整的立足之地都没有，只能靠着一把骨头匕首和几根从木筏上拔下的铁钉拼死抵抗……
张牧的心里，竟然……莫名其妙地……有点暗爽？
嗯，一定是错觉！
他张牧，岂是那种幸灾乐祸的小人？
他只是在客观地评估敌我……
呸！
是评估眼前这位“老熟人”的战斗力！
“噗嗤！”
又是一声闷响！
沈悠然抓住一个空隙，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手中的骨匕首如同毒蛇般探出，再次精准地扎进了一只鱼人的脖颈！
同时，她左手一扬，三枚锈迹斑斑的铁钉呈品字形射出，分别钉在了另外两只鱼人的膝盖和手腕上！
“呱！！”
受伤的鱼人发出痛苦的嘶吼，动作明显迟滞了一下。
而沈悠然则趁着这个机会，猛地一脚踹在被她刺中脖颈的那只鱼人胸口，将它的尸体踹飞出去，砸中了另一只试图从水下偷袭的鱼人！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五年游戏经验积累下来的战斗智慧和狠辣！
“可以啊！这小妞一个法师，肉搏竟然还……有点东西啊！”张牧眼睛一亮。
能在这种绝境下，凭借LV1的等级，反杀两只LV3的鱼人，还伤了另外两只，这操作水平，放在普通玩家里，绝对是顶尖大神级别的了！
看来，这五年《无尽海域》，她也不是单纯的利用钞能力，而是真的下了功夫，一步步爬到各个榜单的第二名的。
然而，就在沈悠然刚刚喘口气，准备解决剩下两只受伤的鱼人时——
哗啦啦！
更多的水声响起！
在她周围的海面上，一个个湿漉漉、散发着腥臭的脑袋，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
足足十几只刺鳍鱼人！
它们眼中闪烁着残忍而贪婪的光芒，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将沈悠然和她脚下那根可怜的原木，围得水泄不通！
第三波袭击！
而且数量远超前两波！
沈悠然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刚刚燃起的那么一丝丝希望，瞬间被无情的现实彻底浇灭！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骨匕首，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阵阵酸痛和脱力感，看着周围那一张张狰狞可怖、流着涎水的鱼人面孔……
一股深深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心脏！
完了……
这次……
是真的要死了……
我……要死了吗？
不……我不能死！
我沈悠然，天之骄女，怎么能死在这种鬼地方！死在这些恶心的怪物手里？！
绝望之中，沈悠然的脑海中，开始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幕幕过往的画面。
她出生在青市的巨富之家，从小就是别人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她的父亲，一个白手起家、信奉“铁血教育”的商业强人，从小就给她灌输一个理念：
“人活着，就必须有用！必须要创造价值！没用的人，都是垃圾！都注定被世界无情地抛弃！”
所以，她从小就拼了命地学习，不允许自己有丝毫懈怠。
奥数竞赛金牌、学生会会长、全市模拟考状元……无数的光环笼罩在她身上。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优秀，足够“有用”。
直到……她遇到了那个叫张牧的家伙。
一个跟她同校，却在普通班里厮混的孤儿。
一个明明拥有着比她更加妖孽的学习天赋（她偷偷观察过无数次，那家伙看书的速度和理解能力简直不是人！），却整天无所事事，沉迷游戏，一副“老子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惫懒模样！
这让她无法接受！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一无所有、不思进取的家伙，在智力上能够碾压她这个付出了无数努力的“天之骄女”？！
不服输的劲头，让她开始处处跟张牧较劲。
学习上，她更加疯狂地刷题，试图在成绩上彻底甩开他，可张牧根本不在意，甚至他的学习成绩从来都是中等偏下。
于是她换了战场，偷偷跟张牧玩起了那款叫《无尽海域》的游戏。
她在游戏里起了个和现实名字差不多的ID——“悠然自得”，建立了全服第一公会“星辰”，氪了无数的金，招揽了无数高手……
她以为，在游戏里，总能赢过那个懈怠鬼了吧？
结果……
无论是竞技场PK，还是副本竞速，甚至是公会战……
她，或者说她的“星辰”公会，一次又一次地，被那个叫“亡者”的独狼玩家，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那个家伙，明明一身垃圾装备，却总能用最刁钻的角度、最极限的操作、最猥琐的战术……打得她和她的精英团溃不成军！
她永远也忘不了，关服前的最后一次全服竞技场大赛决赛。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甚至……动用了现实里的手段，找人去剪了张牧小区的网线！
虽然最后她“赢”了，拿到了冠军，但亚军中途掉线这种事情，大家都不是瞎子，自然知道她这个冠军，胜之不武。
而张牧这个家伙，自始至终，甚至连一句解释或者指责都没有，仿佛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比输掉比赛更让她抓狂！
可笑……真是可笑……
我沈悠然，处处跟他较劲，把他视为一生之敌……
结果到头来，我能在这末日里多活这几个小时，能杀死几只鱼人……
靠的，竟然还是当年偷偷跟着他玩游戏，学来的那些……自以为不屑一顾的“旁门左道”？！
巨大的讽刺感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因为长时间高度紧张和体力透支，握着匕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铁钉……也只剩下最后一枚了。
周围的鱼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它们似乎也看出了这个猎物的虚弱，正在缩小包围圈，准备发动最后的致命一击！
要死了吗……
也好……死之前……
至少……
让我骂一句那个混蛋！
沈悠然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起头，对着漆黑的夜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
“张牧！！你个王八蛋——！！！”
声音尖锐，充满了不甘、愤怒，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委屈？
吼完这一嗓子，她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几乎要瘫倒下去。
她闭上眼睛，等待着被鱼人撕碎的命运。
然而……
预想中的利爪和尖牙并没有落下。
周围……反而突然安静了下来？
不对！
不是安静！
而是……厮杀声？！
但不是鱼人攻击她的声音！
而是……鱼人之间互相攻击的声音？！
沈悠然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周围！
只见，就在她脚下那根原木周围的海水里，不知何时，竟然又冒出来了几只……鱼人？！
等等！
这些鱼人……好像有点不一样？！
它们的骨骼更加苍白，眼眶里燃烧的不是浑浊的黄色凶光，而是……幽绿色的火焰？！
而且……
它们的牙齿和骨鳍边缘，都泛着一层诡异的绿光？！
更让她不能理解的是！
这几只突然出现的“绿光鱼人”，竟然没有攻击她！
反而……像疯了一样，朝着之前围攻她的那十几只普通刺鳍鱼人，发动了凶猛的攻击！
“噗嗤！咔嚓！”
利爪撕裂鳞片！骨刺洞穿血肉！
惨叫声！嘶吼声！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那些普通的刺鳍鱼人，在这些突然出现的“绿光鱼人”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几乎是被单方面地屠杀！
“这……这是什么情况？！”
沈悠然彻底傻眼了！
内讧？
鱼人也搞内讧？
还是说……这些“绿光鱼人”……是友军？！
可这茫茫大海上，哪来的友军？！
因为夜色的原因，沈悠然并没有发现这些刺鳍鱼人的亡灵特征。
或者说，即使发现了，她也不认为现在有人能够将这些LV3的鱼人召唤成亡灵仆从。
只是以为这是两伙鱼人内讧了。
就在沈悠然脑子里一片混乱，心中万千念头闪过，试图理解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时——
她突然感觉……
身后……好像有人？！
一股让她莫名心悸的气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背后！
是谁？！
沈悠然心中警铃大作，虽然心有死志，可本能地就要转身挥出匕首！
然而，她快！
对方的动作更快！
没等她转过身，一只脚，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力道，精准地……踹在了她的屁股上！
“砰！”
“啊——！”
沈悠然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接被这一脚从原木上踹飞了出去！
“噗通！”
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吞没！
张牧撇着嘴，收回右脚。
早就瞅你不顺眼了。
这一脚下去，真爽！
心中微微感叹。
嗯，脚感……
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