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纸簌簌剥落的声音像剥开陈年旧痂,最终露出一个小木盒。
打开盒子,两条银链映入眼帘。
链子是纯手工打造,形状很怪异,但两个嵌合一起,正好能拼成一个完整的圆。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一张明信片。
时隔多年,纸张已经泛黄褪色,背面洇着一抹暗红血渍,钢笔划破纸面的力道穿透十年光阴——
世界巨大,我们以渺小之躯来爱它。
时间悠长,我们以短促人生来爱它。
我们年轻,滚烫,荒芜又浪漫。
配的上慢慢活着,也配得上突然死亡。
这是沈敏的笔迹,写的是她生前最喜欢的一首诗,也是言默15岁生日那年,她送给言默的礼物。
落地窗倒映出江随攥紧盒盖的指节,玻璃幕墙外万千灯火在黄昏中次第亮起。
指尖摩挲过上面的字迹,江随喉间泛起哽咽。
恍惚中,仿佛又听见沈敏濒死前留给她的话。
——阿默,不要哭。
江随攥着链条的手突然收紧,金属棱角陷进掌心纹路,烫得像要熔进骨血。
言默的童年是被海浪拍碎的贝壳,零落在太平洋某座无名孤岛上。
岛东头有座青苔斑驳的墓碑,碑文早被海风啃食殆尽,里面埋葬着她的母亲。
那个女人生完她之后,就因为大出血去世了。
儿时她经常蹲在海滩上看潮水漫过礁石,想象着母亲被海水泡得发白的裙角。
至于父亲,言默一年到头只能看到他两三次。
每次见面没有寒暄,没有问候。
他只关心她的训练情况,一心将她打造成暗渊最锋利的刀。
孤岛很大,五岁的言默走一圈要花一天一夜。
孤岛很小,被蓝色汪洋包裹,像尘埃被淹没。
除她以外,岛上其他人好似机器,从不与她搭话。
直到十岁那年春天,沈敏踩着木棉花絮飘进她的世界,负责照顾她起居,教她各国语言。
那是个很温柔的女人,笑起来眉眼总弯成月牙。
米色围裙口袋里总藏着橘子硬糖,教她西班牙语卷舌音时,会突然往她嘴里塞一颗糖。
言默嘴上喊她姐姐,心里却觉得她比岛上那座孤坟更像母亲。
噩梦中惊醒没关系。
训练到遍体鳞伤也没关系。
起码她还可以扑进姐姐怀里。
那个怀抱永远温暖,那双手总是轻柔抚摸她的头。
可十八岁生日那天,一切戛然而止。
父亲突然甩给她一沓资料,说查到沈敏是警方卧底,让她当晚就杀了沈敏。
言默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无非想看自己会不会因为沈敏背叛他。
当天晚上,言默回到岛上,从书房里找到了沈敏。
沈敏站在窗边,望见她进来,眼带笑意拿出一个盒子。
“我就知道你今天会回来,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言默一言不发,拽住她手腕往外走。
跑出别墅的刹那,言默听到身后警报声响起——沈敏体内植入的芯片,只要离开别墅一百米就会触发警报。
追兵的探照灯割裂雨幕,枪声突然响起,子弹贴着言默的脸擦过。
她头也不回,紧紧拽住沈敏手腕,将她带到海滩。
海风很凉,裹着腥味扑在脸上,言默甩开她的手,指着不远处偷藏的橡皮艇。
“现在走,离开这。”
沈敏似乎察觉出什么,轻轻摇头:“阿默,我不能走。”
“为什么?”
“是他让你来杀我吧?”风声猎猎作响,沈敏将乱舞的发丝别到耳后,目光灼灼:“你要是背叛他,他不会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