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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当妾室谢琢辛宝珠前文+后续

云山鸦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清河镇里,少爷的院子里是有单独的小厨房的。抱琴忙指了指小厨房:“那儿就是,里头菜蔬鸡鸭鱼肉应有尽有,随姑娘用。”宝珠便点了头,把素月带离这里,朝那走去。等她们—走,司画就跺了跺脚,红着眼睛对抱琴道:“姐姐何必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那童养媳和我们有什么两样!”抱琴拿起她的手轻轻吹了吹,温柔地问她:“疼吗?”司画眼睛就红得更厉害了,眼泪直往下流,“当然疼!”虽然是她故意往下倒的。抱琴叹了口气:“你刚也看到少爷看你的眼神了,少爷看重她,是不允许别人惹她的,你那样对她,吃不着好果子,我也是为你好,我是怕这院子里以后没了我们的位置。”说到最后,她垂着眼睛,温婉的脸上露出落寞来。司画却越听越气,还有些恐慌:“凭什么啊!我们可是老夫人调教出来的,...

主角:谢琢辛宝珠   更新:2025-06-25 02: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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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琢辛宝珠的其他类型小说《不当妾室谢琢辛宝珠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云山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清河镇里,少爷的院子里是有单独的小厨房的。抱琴忙指了指小厨房:“那儿就是,里头菜蔬鸡鸭鱼肉应有尽有,随姑娘用。”宝珠便点了头,把素月带离这里,朝那走去。等她们—走,司画就跺了跺脚,红着眼睛对抱琴道:“姐姐何必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那童养媳和我们有什么两样!”抱琴拿起她的手轻轻吹了吹,温柔地问她:“疼吗?”司画眼睛就红得更厉害了,眼泪直往下流,“当然疼!”虽然是她故意往下倒的。抱琴叹了口气:“你刚也看到少爷看你的眼神了,少爷看重她,是不允许别人惹她的,你那样对她,吃不着好果子,我也是为你好,我是怕这院子里以后没了我们的位置。”说到最后,她垂着眼睛,温婉的脸上露出落寞来。司画却越听越气,还有些恐慌:“凭什么啊!我们可是老夫人调教出来的,...

《不当妾室谢琢辛宝珠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清河镇里,少爷的院子里是有单独的小厨房的。

抱琴忙指了指小厨房:“那儿就是,里头菜蔬鸡鸭鱼肉应有尽有,随姑娘用。”

宝珠便点了头,把素月带离这里,朝那走去。

等她们—走,司画就跺了跺脚,红着眼睛对抱琴道:“姐姐何必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那童养媳和我们有什么两样!”

抱琴拿起她的手轻轻吹了吹,温柔地问她:“疼吗?”

司画眼睛就红得更厉害了,眼泪直往下流,“当然疼!”

虽然是她故意往下倒的。

抱琴叹了口气:“你刚也看到少爷看你的眼神了,少爷看重她,是不允许别人惹她的,你那样对她,吃不着好果子,我也是为你好,我是怕这院子里以后没了我们的位置。”

说到最后,她垂着眼睛,温婉的脸上露出落寞来。

司画却越听越气,还有些恐慌:“凭什么啊!我们可是老夫人调教出来的,是老夫人赏给少爷的!这院里怎么会没有我们的位置!”

抱琴只苦笑地往谢琢给宝珠准备的那间屋看了—眼。

—切尽在不言中。

司画脸色也白了白。

是了,少爷会专门给那童养媳准备精美的闺房,而她们只住在下人房里。

司画眼底是浓浓的不甘心,这不甘心里又夹杂着恐慌。

凭什么啊!她们比起那童养媳更貌美精致!就因为她和少爷—起长大就要屈居人后吗?

她不服!

“我要去和老夫人说!”司画气愤地说道,转头就要走。

抱琴忙拉住她:“别,她要是知道你去找老夫人,日后在这院里……”

司画打断她:“我们可是老夫人送来的,她难不成还想打压我们!我非得灭灭她这气焰!抱琴姐姐你不用拦我!老夫人—定也不会看得惯她这样轻狂的人!”

说完,她便眨眨眼,流出眼泪跑出了院子。

抱琴在后面追了两步,无奈地停了下来。

宝珠去了厨房后就在想给谢琢做什么点心,看到厨房里有酥油,便打算给他做金铃炙,那也是他爱吃的—道点心。

此时临近傍晚,也不好吃太多,就做—道。

想定后,她便开始和面忙起来。

素月却猫在厨房门口看院子里动静,看到那趾高气扬的司画哭哭啼啼跑了后,哼了—声,这才对宝珠道:“姑娘,我这就那院子把东西拿回来。”

宝珠没回头,只点了点头:“去吧。”

虽然住这里有点踌躇,可她又拗不过少爷。

素月临走前踌躇了—下,但想着姑娘刚来,就没说那司画是少爷通房的事惹她烦心,这就去了那院子。

而等素月—走,抱琴笑吟吟进了厨房,“姑娘要不要奴婢帮忙,少爷不喜院里人太多,所以这院里没多少奴仆,连个厨娘都没有,往日都是奴婢掌着这儿的,奴婢还算有点用,可以帮着姑娘打打下手。”

她以为她这么说,宝珠就会同意她帮忙。

哪知道宝珠摇了摇头,和气道:“不用了,我做的点心不能有别人帮忙,不然阿蕴会生气。”

阿蕴。

多么亲昵的称呼。

抱琴的手攥了—下衣袖,但很快便笑着说:“那姑娘有需要奴婢帮忙的就喊—声。”

宝珠客气地点了头。

抱琴要走之前,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样,回头又看向宝珠,笑着问:“对了,姑娘来了,那今晚上便由姑娘伺候少爷沐浴?”

她试探着用轻慢的语气和宝珠说话,观察着她的反应。


堂堂鲁国公府嫡长孙找童养媳是老国公觉得丢人至极的事,尽管那乡下小女的命格保了长孙一命,老国公也勒令下面人不得提及。

二房那儿在京城盘踞多年,中馈都是落到二房那儿的,府里这点动静瞒不过他们二房主母李氏。

李氏早就把大房那个麒麟子不顾春闱要亲自去清河镇接童养媳的事透露给老国公那边了。

本来因为长孙回来高兴得很的老国公一下大怒,叫了谢琢过去。

谢琢心知肚明谁人捅出来的,坦然去了老国公那儿。

崔氏一听说这个,转念一想就知道有人是想坏了她儿的名声。

大房就这么一个麒麟儿,容不得半点损失!

崔氏当下就放下手头的事,对素娥道:“随我去二房,我有许久没有和弟妹叙叙旧了。”

她的声音很冷。

自从大房离开京城,二房独大的鲁国公府开始热闹起来。

但这都影响不到清河镇里的宝珠。

宝珠老实在宅子里待了一个月,每日闷在屋里做针线,她估摸着弟弟妹妹的身形,做了几身衣服,用的都是普通人家的布,她特地去镇子上的布铺里挑的。

给娘挑的颜色素净的,给妹妹挑的颜色活泼鲜亮的,给弟弟挑的是青蓝二色的布。

可惜不知道娘和弟弟妹妹的脚多大,不然给他们再纳几双鞋,鞋不比衣服,可以改大改小,不合脚了穿得难受。

等娘穿上她做的衣服了,一定会夸她长本事了,懂事了!

宝珠想着就咬断了线头,给手里的衣服收了尾,然后高高兴兴叠了起来。

“素月,阿蕴现在也该在京城了吧?”她抬眼看向一旁也跟着做针线的素月。

素月抬头就看到了身侧宝珠那双清澈如春水的眼睛,心里都忍不住一软,声音放轻了一点,笑着点头:“肯定在了。”

宝珠点点头,想起少爷,一双眼流光溢彩:“咱们也在这里守了一个多月了,明天我就带你去平谷村,这个时候,山上野菜正鲜嫩,我带你挖去。”

素月点头:“那姑娘早些睡,明日一早我们出发。”

今天就和宅子里如今的大管事钱叔说过了,车马他明早会备好。

这是宝珠第一回自己出门,而且还要回平谷村,心情有些激动,她点了头,将明日要带的东西都检查了一遍,便去梳洗了。

躺下后,宝珠很久都没有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一会儿想娘,一会儿想弟弟妹妹,想他们现在的样子。

又一个翻身后,宝珠闭着眼睛,眼前却出现了少爷的样子。

他现在长得比小时候还好看,俊美温润,笑一笑,就能把府里的丫鬟迷得走不动道。

他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给她带些小玩意,会笑着说:“宝珠,猜我这次给你带了什么?”

宝珠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床顶发了会儿呆,又想起了这次少爷游学前,拉着她的手,在她脸颊上印下的一吻。

那次她很害怕,也很紧张,因为夫人说不能坏了少爷的身子,不能让他和小时候那样碰自己了,可那次,他喝了点酒,拉住了她的手,一直叫她名字。

“宝珠,宝珠……”

就是那样叫她,叫得她晕乎乎的犯迷糊,来不及挣扎,他低下头来,就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

她用力推开了他。

可他却笑着又凑过来,揽着她亲昵地撒娇,说小时候就喜欢她的眼睛,她的酒窝,四岁的时候就亲过了,四岁的时候就都是他的了。


崔氏想了想,这要求不过分。

只是,“你打算孤身一人去哪里呢?”

她原本的打算是想过了这个风头,起码几个月后,等阿蕴也回京了,琢磨了他对于宝珠的态度,让他把放在宝珠身上的心思淡了后,就给宝珠许一门婚事的。

宝珠就笑呵呵地说:“我想去找我娘和我弟弟妹妹。”

崔氏愣了一下,有些惊奇地说:“你五岁那年你娘就把你卖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哪里还能找到他们。”

还有句话没说,她娘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还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

宝珠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串,说着这些时,眼睛里有光:“我先回村里找找,找不到的话,回头再问问村里的邻居婶子,看有没有我娘他们的下落。”

娘当初卖了她,得了银,无处可去,肯定还会回村里。

崔氏想起那年让下人按着风水方向找合阿蕴八字的小女孩,结果只在六十里地外的平谷村里找到这么一个。

当初本该是管家在平谷村买了孩子就回清河镇的,但是宝珠她娘一定要送宝珠来,据说牛车坐了很久亲手把宝珠送到了谢宅。

也是不容易。

若不是活不下去,应当不会卖了宝珠。

想想也是,谁家乡下女孩子的名字是叫宝珠的呢。

崔氏想了想,说:“待我们走后,劳烦你帮着看宅,留个半年,这半年内,你可去平谷村看看,但须回,半年后,去留随意。”

宝珠眼睛里的光更盛了一些,忙起身福礼:“多谢夫人,我一定好好看家!”

崔氏心里忽然不是滋味了,也就替他儿子问上一问:“以后你怕是再也见不到阿蕴,你竟是没有半分不舍吗?”

虽然他那儿子在外温润斯文,对谁都一副笑脸,但实际上得他真心对待的人不多,宝珠绝对算得上他心头上的人。

难不成这么些年,开窍的就她儿子一个?

宝珠听了,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和不舍,但随即她又笑起来:“舍不得的,我看着少爷长大的呢,回头我还想把这几个月给少爷做的小物件和衣裳给夫人捎去京城给少爷。但我想,少爷身边不缺伺候的人,等时间久了,少爷自然就忘了我。”

崔氏仔细盯着宝珠看,愣是没看出什么女儿家对情郎的肝肠寸断,一时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事情都说罢了,便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

宝珠告退。

屋外等候着的素月一边替宝珠将斗篷穿上,一边好奇地问:“姑娘今日怎么这么久?”

素心在几年前就嫁人做了媳妇子,不好伺候在宝珠身边,素月是素心的亲妹妹,素心一手带大的,性子和素心却不像,要更急躁一些,今日宝珠在里面留得久了,她就憋不住好奇了。

宝珠这会儿走在熟悉的回去的路上,那浓浓的落寞才袭上心头。

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见少爷了,心里是真的不舍。

在她心里,他们一起长大, 就算不成夫妻,也是姐弟,是熟悉惯了的人。

她垂头低声说:“老爷和夫人要去京城了,以后不会回来这里了,少爷也会直接去京城。”

素月立刻就说:“那姑娘,我们也得快些收拾东西。”

宝珠便仰起脸对素月笑着说:“咱们不用着急,等回去了把做给阿蕴的中衣袜子等物收拾收拾,打包起来给夫人捎上就行。”

素月疑惑了:“咱们怎么就不急了?咱们不跟老爷夫人一同上路?”

宝珠视线看向前方:“我们不用跟着去京城,素月,我好想我家里门前的那条小河,我跟你说过的,那里好多小鱼和螺蛳,等半年后,正好天气的也暖了,我带你去那儿摸螺蛳。”

素月一听这话,忽然什么都明白了,她眼眶忽然红了,然后顺着宝珠的话往下说:“姑娘说的真是令人神往!”

之后宝珠又说了会儿话,忽然小声嘀咕了一句:“素月,你说我是不是要问夫人把我的卖身契拿回来?”

素月都忘记这回事了,忙说:“若是有,姑娘得要回来。”

宝珠嗯了一声,步履轻快。

回了自己的西苑后,宝珠就开始翻那些在谢琢出去游学后开始给他做的东西,衣裳,鞋袜,荷包,腰带,帕子。

素月也帮着收拾。

最后收拾出来三个大包袱。

宝珠抱着包袱坐在床沿,眼圈一点点红了,但是她很快抹了抹眼睛,抬头看向一边看着她担忧的素月,笑说:“也不知少爷这次出门有没有又高点,会不会长黑了点,应该不会黑,少爷天生晒不黑。”

这两年少爷个头拔得快,半年前就比她高大半个头了。

素月也点点头附和她:“肯定高了些,也肯定不会黑。”

宝珠把包袱放下来,说:“趁着今天,我再缝些中衣,那个做起来快。”

说着,她就开始忙起来。

到傍晚的时候,三套中衣就这么做完了。

宝珠趁着晚上去夫人那儿请安时,和素月把要给少爷捎的东西都带了过去。

其实崔氏不想带的,生怕儿子留恋宝珠,但到底先收了下来,想着到时看情况再决定给不给儿子。

宝珠鼓起勇气问:“夫人,当初我娘把我卖了的卖身契,不知道能不能给我?”

崔氏愣了一下,倒是也忘了这件事,只是……

她皱了皱眉,说:“你的卖身契在阿蕴那儿,等到了京城,我让他寄回来。”

宝珠松了口气,跪下对崔氏行了个大礼:“宝珠谢过夫人。”

崔氏点头,让身边婢女拿来一个盒子,递给宝珠:“拿着吧。”

宝珠不敢接,忙推辞,但推辞不过,夫人态度强硬,她也不敢太推辞,就接了过来。

回了西苑后打开,盒子里放了十张百两的银票,还有两套头面。

宝珠眼眶含着泪,对素月说:“夫人对我真好。”

素月别开了脸,眼中也有泪。

第二天,宝珠去了门口送老爷和夫人,最后在门前又磕了三个头,站起来后目送马车离去。

等视线里什么都没有了,宝珠转头看素月,笑眯眯道:“过段时间就带你去平谷村玩!”

……

谢琢收到清河镇的信时,本也准备结束游学回去了,便转道往京城回去。

一个月后,他快马加鞭,总算到了京城谢家。

“少爷, 你给宝珠姑娘捎的东西总算可以送到她手上了。”小厮青峰笑眯眯地说。

谢琢笑得温润,却没说什么,抬腿风尘仆仆进入国公府。

府里的管家带着一众下人早就等着了,忙迎了上去。

谢琢见过祖父祖母,被祖母拉着抱着好一顿哭,他又好一顿哄后,又去问安父母,同样被母亲拉着说了好一会儿话。

眼看时间差不多,他便打算去找宝珠,回身之前,他想起来,回头笑着问崔氏:“忘了问母亲,宝珠住在哪个院子?”


要是惹得他们母子不和就不好了。

她也知道少爷身份尊贵,她一个乡下丫头配不上。

而且这次在平谷村,她差点被人糟蹋了,更配不上少爷了。

现在青峰又提,宝珠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我在清河镇其实挺好的。”

青峰机灵,一听就听出来宝珠竟然不想去京城,吃了一惊忙说:“少爷正等着姑娘呢,京城比这好得多,姑娘去了就知道了,姑娘是一定要去京城的。”

他重重说了最后一句。

宝珠想了想,又说:“我在平谷村发生的事,少爷如果知道会不高兴的。”

青峰想到宝珠前几天那个惨样,心中赞同,一时也不知道宝珠回去会怎么样,但是他还是说:“少爷让我一定接姑娘回去。”

宝珠深呼吸一口气,干脆问道:“夫人知道少爷要把我接回去吗?”

如果夫人知道,那夫人应该是让她继续做童养媳,以后和少爷圆房做他妻子了吧?

“知道,夫人知道!”青峰忙说。

不过他也没和宝珠说因为这事,少爷被夫人老爷叫去谈了一回。

这些事,不是他这个小厮好多嘴的,他目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带姑娘去京城。

宝珠却误会了青峰的话,以为夫人和少爷都认可她回去,就是让她回去继续做童养媳,只待圆房后成为少爷的的人的。

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事情如此起伏,宝珠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她也弄不清楚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有些茫然。

但还是高兴的。

宝珠冲青峰眼睛一弯,笑了起来:“好,那过两日咱们就启程。”

青峰连连点头,赶忙去忙回程的事了。

宝珠发了会儿呆,也让素月开始收拾起去京城的东西,而她则去了一趟素心和赵管事住的外院。

素心这几天都在照顾赵顺才,因着他受的伤重,身边离不得人照顾,但好在看病的钱府里都出了。

“素心姐姐。”

宝珠过来时,素心正在熬药,抬头一看她一手带大的姑娘,忙说:“姑娘怎么来了,不是还病着,快些去好好休息。”

“大夫已经给我看过了,身上已经都好了。”宝珠拉住素心的手,“我来,是和姐姐说会儿话。”

素心抬头,看到了宝珠那双清澈如春水一般美丽的眼睛,心头软软的。

她是猜到老爷夫人不带姑娘去京城的原因的,心里只叹姑娘命苦,就这样要被丢在这里了,不过后来青峰一来,她又庆幸,所以此时她拍着宝珠的手,笑着说:“姑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宝珠笑起来,和小时候一样甜,她说:“我一直都不苦,吃饱穿暖少爷还教我识字,我不苦的。”

这话她说得认真。

“姑娘什么时候出发?”素心也点头,问。

“就这两日了。”宝珠说着话,解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一张银票,递给素心,“我这一走,以后恐怕都不会回来了,这个你拿着。”

素心一看,那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忙推辞:“我怎么好拿姑娘的钱!”

宝珠在谢家拿的月钱,但时不时还要给少爷添置东西,手里剩不下多少的,素心都知道。

“素心姐姐你拿着,这么多年多谢你照顾我,而且赵管事也是因为我受伤的,你不拿,我过意不去。”宝珠很坚持。

素心见宝珠坚持,想想自家情况,也就收了,她眼中含泪:“姑娘到了京城,一定有好日子过!”

宝珠抹了抹素心的泪,点点头:“嗯!”


两日后,宝珠上了离开的马车,坐在马车上,她回头看着渐行渐远的宅子,心里有一点不舍。

好不容易熟起来的一个家,又要走了。

此时,京城,谢琢刚从考场出来。

比起那些面色发白发青出考场就腿软倒下的书生,他依旧保持着风姿,只是眉宇间稍有疲惫。

外面有国公府的马车来接,马车旁有婢女,也有另一名小厮青山。

以前在清河镇时,谢琢身边没要婢女,这也是谢砚要求的,未免身边女子多影响他读书习武。

但回了国公府,作为嫡长孙身边没个婢女就不像话了,老夫人拨了身边的抱琴和司画到谢琢身边伺候,两个丫鬟一个清丽稳重,一个娇艳天真。

此时两个婢女争相上前,一个要替谢琢整理衣衫,另一个则去接过谢琢手里的笔墨等物。

谢琢随意递了过去。

小厮青山赶紧趁着这空挡上前一步,他比不上青峰善言辞,人也比较沉默寡言,一般专管外面跑腿的事,不像青峰是贴身的。

他过来就直接说事:“少爷,青峰传回的信。”

原本他的脸上还有浅浅的温润的笑,是他惯常挂在嘴边的,但只扫了两行信上的内容,那笑容瞬间就淡了下去。

看到最后,他捏紧了手中信。

为了去平谷村找她娘和弟弟妹妹,竟是将自己置于那般险地!

谢琢的脸上一片冷怒,胸口都起伏了起来,他闭了闭眼。

宝珠为何总是在意将她卖了的娘还有那不知是死是活的弟弟妹妹呢?

驾车的青山莫名觉得马车里一阵寒气从背后涌来,不自觉端正了身体。

回了国公府,崔氏忙迎上来嘘寒问暖,谢琢温笑着一一答了。

崔氏见着儿子眼底的青黑,忙说:“娘不说了,你快些去梳洗一番好好休息,等过一个月左右你大姑二姑家的表妹会来家做客,你两个姑父这次回京述职,以后大约会在京城不走了……娘不说了,你快去休息。”

谢琢往慎行院去,早一步回来布置的抱琴与司画早就替他将热水都在浴间置好。

他惯常一人进去,挥退丫鬟的伺候。

司画为人天真娇俏,看着大少爷俊美温雅的脸上的疲惫,忍不住上前说:“少爷,让奴婢伺候你沐浴吧。”

“出去。”

回答她的是谢琢那与温润模样不同的冷淡声音。

司画咬咬唇,只好不甘地走了出去。

抱琴性子沉稳,在外面等着,见司画出来,也没多说什么,只温温笑了一下,“少爷沐浴不喜人伺候,你也不是才过来。”

司画小脸郁闷:“你也知道老夫人把我们送到少爷身边是做什么的。”

她咬了咬唇,见抱琴不往下说,又跺跺脚说:“我们是来做通房的!你听说了吧,那乡下童养媳到现在可都还没和少爷圆房,夫人不许那乡下来的坏了少爷身子,少爷的人事,还得我们教呢!”

说着,司画羞红了脸。

抱琴眼神闪烁了一下,拉着司画的说,语气压低了些,说:“少爷丢不开那乡下的那位,派了青峰亲自去接呢,再过半个多月,应该就到京了。”

司画咬着唇:“那乡下来的有甚好的让少爷念念不忘!不提她,再过个把月姑奶奶家的表姑娘要来府里,那里面才或许有以后咱们的主母。”

抱琴叹了口气:“话虽这么说,可少爷最是重情义,那辛姑娘在少爷心里占的地位重。”


“宝珠乖乖的,记住娘说的,到了谢家,心要宽,要勤快,多听话,别让人家嫌弃你,要是老爷夫人打你骂你……你、你就忍忍,在那里能吃饱饭。”

“娘,我都记住啦!”

“宝珠,我苦命的宝珠,呜呜。”

“娘你别哭,我身体好,能干活,买了我,他们不亏的,弟弟妹妹的病也就有的治了。”

“呜呜, 宝珠,宝珠,娘不卖了,不卖了。”

“娘,可是不卖我,弟弟妹妹就要死了,娘别哭,不过娘能不能答应我,等弟弟妹妹好了,娘也来看看我好不好?”

“宝珠,我的心肝儿,娘对不住你,呜呜,别记着娘了,要对谢老爷谢夫人好,要对谢少爷好。”

“娘,我都记着呢!”

“宝珠,这是你爹给娘留下的佛珠,能保佑你,你戴着。”

“可是娘,那是爹唯一留下的东西了,娘给了我,娘就没有了。”

“没关系,娘知道,你爹肯定是想陪着宝珠的。”

五岁的辛宝珠攥紧了手里的佛珠串,眼眶里有泪,却没有掉下来。

她一直看着娘瘦弱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这才瘪瘪嘴,抹了抹终于掉下来的眼泪。

辛宝珠年纪还小,不知道童养媳是什么意思,只懵懵懂懂知道她是被卖给了谢家,她以后要多干活,要照顾谢家少爷,要是犯了错,可能要被打被骂,还吃不饱饭。

所以当素心说要先带她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见老爷夫人时,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素心对她说老爷夫人不喜欢哭哭啼啼的样子,她马上不敢再哭了,心惴惴跳,眼里带着惶恐和怯怯。

但宝珠觉得素心姐姐很温柔,替她搓澡时也没有笑话她身上搓下来的泥有多厚,仔仔细细把她洗干净。

宝珠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很紧张,但脸上努力扬起笑。

万一老爷夫人不喜欢她要退货的话,弟弟妹妹可就没得治啦。

她可不能被退货。

等宝珠打扮好,就去见了谢家夫妇。

跨进门槛,她不敢抬头往上看,只觉得这屋子好大,屋里也好香,最前面坐着两个人。

宝珠根本不敢多看,扑通一下就跪下来磕了三个头,脆生生道:“宝珠见过老爷夫人,以后我一定好好照顾少爷!”

谢老爷先是被那咚咚咚磕头的三声给惊到,接着又被宝珠响亮质朴的话给逗得直乐。

谢夫人还是对宝珠有些不满,若不是她儿身子病弱,十六岁前要找个八字合的女子压一压才能长命百岁,她才不可能给她儿买个童养媳回来。

这丫头又黑又小,头发黄黄的,府里的粗使丫头都比她生得好。

可怎么办呢,普空大师算出来符合条件的,只她一个。

辛宝珠不知道谢夫人不满意自己,她只终于安下了心,因为她被安排在一处院子住了下来,再等一个月后的普空大师算出来的吉日就行大礼,这期间素心姐姐照顾她。

不过她也不需要照顾,她会自己穿衣服,自己洗脸。

每天都有好吃的,漂亮得像画一样的点心,闻着就香得口水流下来的红烧肉,宝珠每天都吃得饱饱的,心里却有些低落地想着,娘和弟弟妹妹如果也能吃上就好了。

一个月的日子流水般度过,宝珠也养得稍稍白净了一些,一双清澈的眼眸充满生机,笑起来时,还有两个小酒窝,明媚的五官显露出来。

谢夫人再看到她时,总算露出了一点笑意。

这期间,宝珠一直没见过谢琢,因为素心说等成了亲就能见着了,她就乖乖地等着。

她心里有宏伟的理想——她要把少爷照顾得白白胖胖的。

到了吉日那一天,宝珠穿上了红嫁衣,乖巧地被送进了谢琢的屋里。

素心对她说今晚要陪着少爷在床上睡一觉,以后她就是少爷的人了,她说让她不要害怕,少爷虽然才四岁,但知礼懂事,最是可人。

其实宝珠不害怕。

少爷比她还小一岁,有什么可怕的。

可等宝珠见了少爷,却瞪大了眼睛,呆住了。

素心姐姐什么时候退出了屋,宝珠都不知道,因为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床上穿着红色喜服的少爷身上。

四岁的少爷太漂亮了,粉雕玉琢,像是画里的小仙人。

宝珠都屏住了呼吸,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脑袋里一片空,素心姐姐的嘱咐都忘记了,只傻站着看他。

谢家没有其他小孩子,谢琢那双剔透乌黑的眼睛也在看宝珠,他似乎有一点好奇,观察过宝珠后,眼睛一弯,笑得天真无邪。

他问宝珠:“你以后每天都会陪我睡觉吗?”

宝珠也不知道,素心姐姐只说了今晚要陪少爷睡觉,没说每天都要陪少爷睡觉。

但她脸上只是露出了一点迟疑,少爷红润的嘴唇就一瘪,看上去就要哭了,宝珠立刻上前坐下来,揽着他肩膀,像是哄弟弟一样哄着他:“那当然了,以后我都陪少爷睡觉。”

谢琢眨巴着眼睛, 似乎很满意宝珠这话,他主动拉着宝珠的手,拍了拍他的大床,邀请她躺下睡觉。

宝珠有些开心,少爷看起来很喜欢她,这可真是让她惴惴不安的心松了口气。

她脱了自己的鞋子,也帮少爷脱了鞋子,她想抱少爷往里爬,可她也只比少爷大一岁,抱不动。

但好在少爷懂事,自己往里一滚,乖乖躺下,然后侧过来看着她。

少爷真的太漂亮了,乌黑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宝珠,宝珠被迷住了,也躺了下来。

枕头上却都是苍耳,她躺下来后头发上就被沾满了苍耳,她茫然又着急地去检查少爷头发。

“少爷,你头发上有没有?”她的声音都带着哭腔,急得不行。

四岁的少爷好像在笑,眨了眨眼睛看着她,乖乖摇头:“没有呀。”

乡下这个东西很多,被沾到头发上很难清理。

宝珠不知道少爷的床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苍耳,她想到万一明早上都摘不完苍耳的话,老爷夫人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打她?

想着,她就哭得抽噎起来,心里又怕又慌。

少爷从床上爬了起来,挨蹭过来,摸摸她的脸,凑过来说:“嬷嬷说今晚上哭的话,以后每晚都会有夜哭鬼来找你。”

宝珠吓得一噎,抽抽鼻子不敢再哭,泪汪汪地看向四岁的谢琢。

【排雷:前期会写点小时候的剧情,两三万字,方便了解两个人的成长,还有一些重要的情节,大概十六七章就进入长大后的剧情了,双洁,男主反正贞操可以保证,青梅竹马,有强取豪夺剧情,后面还有追妻火葬场。】


少爷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可宝珠却是不敢违背,她努力扬起笑,脆生生道:“少爷,我不哭了。”

可她的一双清眸却是水盈盈的,那样可怜地望着谢琢。

后来的谢琢总在深夜里想起这样一双春水一样的眼睛,但此时四岁的谢琢只觉得宝珠的眼睛像是他玩的琉璃珠一样漂亮。

宝珠是他的,所以宝珠的眼睛也是他的。

他抱住宝珠,吧唧一口亲在宝珠眼睛上,对他的东西爱不释手。

宝珠还不懂什么是羞涩,只觉得少爷真喜欢她,就好像弟弟从前也会亲她的脸一样。

她冲少爷用力笑得眼睛弯弯的,坐在床上低头继续摘苍耳。

少爷的小手凑过来抓她的头发,宝珠看着那白嫩嫩的小手,紧张地抓住,哄着他:“少爷别抓,这个苍耳刺手,少爷手嫩,会刺伤,我自己来就行!”

谢琢歪着头看她,乖巧地松开了手,只是他似乎很困了,揉了揉眼睛,又看看她的头发,天真无邪地说:“你和我睡一起的话,这个会跑到我身上吗?”

宝珠眼睛上还挂着水珠,她也看了看自己的头发。

她不敢让少爷有一丝一毫可能被沾到苍耳的可能,检查过床上,将所有苍耳捡起来丢到床下后,她用控制不住的还有些抽噎的语气小声说:“少爷,今晚我不睡床,我睡这儿。”

宝珠拍了拍脚踏。

少爷奶呼呼地说:“可是娘说今晚你要和我睡呀。”

宝珠自诩比少爷大一岁,要承担责任,拍拍胸脯说:“这屋里就我和少爷,明天我不告诉夫人。”

少爷又揉了揉眼睛,乖巧地躺了下来,很快闭上了眼睛。

宝珠不敢打扰少爷,大气都不敢出,她坐在脚踏上,摘了一晚上的苍耳。

冬天天冷,但屋子里有地暖,从前宝珠哪能在冬日睡到这样暖融融的屋子,所以她一点不觉得冷。

宝珠也有心眼,在素心姐姐进来之前就赶紧从脚踏上起来,乖巧坐在床沿,一副刚醒来的样子。

“昨晚少爷和姑娘睡得好不好呀?”素心温柔地对两个孩子说道,一边将脸盆放架子上。

宝珠点头,刚要大声说好,身后却传来少爷抽噎的声音。

她茫然地回头。

素心姐姐已经将少爷从床上揽起,抱在怀里。

少爷白白嫩嫩的,漂亮得像是陶瓷娃娃,可此时却在素心姐姐怀里默默掉眼泪。

素心姐姐着急地问少爷怎么了。

少爷却不说话,只委屈巴巴往素心姐姐怀里凑。

素心姐姐再顾不上她,抱起少爷一边轻声安慰,一边着急就离开了屋子。

宝珠也担心少爷,心里更惴惴不安,她茫然又无措,嘴巴一瘪,也想哭了。

可是这里没有人会抱着她安慰。

宝珠没有娘了,她得靠自己,坚强点,听娘说的话,要宽心,多干活。

于是宝珠自己穿好衣服,扎好小辫,把被子叠了,小小的人儿还没脸盆架子高,她使劲踮起脚尖也够不着,又去搬了小板凳过来站上去,自己洗了脸,洁了牙。

做完这些,宝珠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她站在原地揪着自己衣角,茫然地等着,也不敢出去。

好在也没等多久,就有人来找自己了。

来人是夫人身边的婢女素娥,她的脸色不太好,看着宝珠的神情有些难看。

宝珠更害怕了。

她看到素娥姐姐扫了一眼床头的苍耳,什么话都没说,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到了夫人那儿,宝珠直接就跪下了,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少爷被夫人抱着,已经不哭了,只是白嫩的脸上,两只眼睛红红的。

“宝珠,你为什么要摘苍耳玩?我有没有和你说过,这里不是乡下,你不能和在乡下一样玩?你让阿蕴身上都沾到苍耳伤到了他你赔得起吗?”

阿蕴是少爷的乳名。

夫人怒气冲冲。

宝珠却听得茫然,她立刻就委屈巴巴地抬头说:“夫人,昨天我睡上床时,床上就有苍耳了……”

“还敢顶嘴!”夫人怒拍桌子。

旁边的老爷温声劝她:“别气了,宝珠整日乖乖地待自己屋里,哪里去摘苍耳,指不定是哪个调皮小厮做的。”

夫人却还是很生气:“难不成阿蕴会骗我?”

老爷瞅了一眼白白嫩嫩乖乖巧巧的少爷,捏了捏眉心,不说话了。

宝珠急得脸都红了,委屈得不行:“夫人,真的不是我。”

夫人瞪她:“好,这事不提,昨日我让你和阿蕴睡一张床上,你为什么不肯睡?我儿如斯漂亮,难不成还配不上你个乡野小丫头?”

老爷叹气,又看了一眼四岁的儿子,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这个儿子呀,长得白嫩漂亮,却像是天生比别人多长了心眼子,小小年纪,可不就像是个芝麻白汤圆,外面白,里面却是黑的。

先前听说要有个媳妇,虽然还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听说要睡他的床、以后要跟着他,可不高兴了。

“夫人,宝珠许是不小心摔下床的。”

宝珠听到老爷这么说,脆生生地认真辩驳:“老爷,是因为我要摘苍耳,所以才不睡床的。”

老爷扶额。

夫人冲老爷生气:“你听听!这是什么理由!昨夜大好的吉日,她却没和阿蕴睡一起,万一这冲喜不成,影响阿蕴的运道和寿命怎么办?这多不吉利,怕是以后阿蕴这婚事也不吉!”

最后,宝珠被素娥打了二十下手心,打得掌心都红了。

夫人还罚她今天不许吃饭。

宝珠哭得很伤心。

她不明白,为什么少爷不替她解释一句,明明、明明事情不是夫人说的那样呀!

少爷坏!

宝珠心里愤愤,可又不敢多说少爷坏话,哪怕是在心里说。

她忍不住想,或许、或许是少爷才四岁,还不懂怎么替她解释。

可此时,宝珠忽然就明白了娘说的话,老爷夫人要是嫌弃了她,就会打她骂她,会吃不饱饭。

她得忍着,一定不能让老爷夫人嫌弃她。

宝珠在自己屋里,抽抽噎噎地抹着眼泪。

“新婚”夜就这样不愉快地过去了。

……

宝珠是乡下丫头,手心挨了板子,过了三天就恢复得七七八八。

这三天,她没见过少爷,她也从原先住的屋子搬到了少爷的院子。

这时她才知道,除了“新婚夜”,她不和少爷住一屋,但要住在一个院里。

她想了想就明白了,因为要方便照顾少爷嘛!

第四天,宝珠终于又见到了少爷。

少爷病了,因为昨天在花园里嬉玩,吹了风,晚上就发了热,夫人担心坏了,眼眶一直含着泪,却是想起了她,把她召到少爷的屋里。

“宝珠,这几日你都要和阿蕴在一起,要哄他吃药。”夫人严厉地吩咐她。

宝珠仰着头听得认真,乖巧点头,“夫人放心,我肯定照顾好少爷。”

她进了少爷屋里,看到少爷两颊烧得通红,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才两日没见,好像瘦了点。

见到她来,谢琢睁开乌黑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眉头皱了一下。

可看在宝珠眼里,少爷眼睛湿漉漉的,像是以前她养过的小羊,可怜又可爱。

宝珠扑到床边,小手轻轻拍了拍谢琢,“阿蕴乖乖吃药,病病马上就好,灶神爷爷会保佑阿蕴。”

为了显示和少爷的亲近,宝珠叫了少爷乳名轻轻哄着。

她笑容灿烂,两个小酒窝晃人得很。

谢琢才四岁的脑袋不明白他的病和灶神爷爷有什么关系,他被拍得迷迷糊糊的,也没注意那一声阿蕴,只盯着她脸上的酒窝看。

素心见小少爷不排斥宝珠的触碰,松了口气,拿着药碗凑过来,轻声哄着:“少爷吃药哦。”

她说着话,将谢琢连着被子抱在怀里扶起来坐着。

喂小孩子吃药不能躺着,容易呛着,得坐起来。

谢琢乖乖的,特别乖巧可人,随意任人搬弄,也乖巧张嘴吃药。

根本不需要人哄着他吃药。

宝珠本就是活泼心宽的性子,见少爷这样可爱,忍不住又多了亲近,吃过的苦头也忘了,她凑过去,小声夸他:“阿蕴好厉害啊,一点都不怕吃苦!”

四岁的谢琢早熟,觉得宝珠是个没眼色的笨丫头。

到了晚上的时候,这没眼色的丫头拍着胸脯对素心姐姐说:“素心姐姐,我来喂少爷吃药,我在家时也喂过我弟弟吃药呢!”

谢琢哼了一声,生病令他脾气大了很多。

谁要这个要占他床的丑丫头喂!

宝珠却没有注意到,小手端着药碗,认认真真吹了吹药,坐在床沿看着自己乖巧坐起来的少爷,笑眯眯地套近乎,特地喊了少爷乳名:“阿蕴吃药啦, 我这儿还有桂花糖哦,吃完吃糖糖。”

谢琢甜甜地笑了,大眼睛也笑眯眯的,乖巧地张嘴。

素心见两个孩子这样好,便放心去做其他事。

可她一转身,谢琢便不经意地抬手,掀翻了宝珠手里的药。

于是宝珠又想到了挨手板子的事,害怕得笑意一下没了,眼睛瞬间红了。

素心进来。

宝珠一下睁大了清眸求饶:“素心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是少爷……是我不小心打翻的。”

话说到后面,宝珠忽然福至心灵,不敢说是少爷抬的手,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不过是一碗药的事,本就多熬了一点,再者宝珠才五岁,拿不稳药碗很正常,素心安抚着她:“姑娘别哭,还有药呢。”

宝珠抽噎着偷偷从素心姐姐怀里抬起头,看到歪靠在大枕头上的少爷依旧那么漂亮,笑得也依旧那么天真无邪。

可她忽然就懵懵懂懂感觉到,少爷是故意的。

少爷好像不喜欢她。

那她会被退货吗?


宝珠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急得不行,害怕被退货,也害怕被打,只好越发对少爷好。

听说少爷是想捉小麻雀玩才受凉病倒的。

捉麻雀这个她会,找了素心姐姐要了竹筐、麦粒、竹竿还有石块,自己摆弄了个陷阱。

冬天麻雀比较少,宝珠花了半天才捉到一只小麻雀,欢天喜地拿给少爷看。

“阿蕴阿蕴!快来看小啾啾!”宝珠一边喊着一边跑进屋。

这个天,她跑得满头都是汗,两只眼睛笑弯弯的,脸色红润,泛着健康活泼的劲儿。

谢琢漂亮的眼睛里都是好奇和欢喜,凑过来和她一起玩小麻雀。

病恹恹的脸也跟着好像红润了许多。

宝珠松了口气,笑嘻嘻地一屁股坐在床沿,晃着腿和少爷说着以前在村子里好玩的事:“以前我家门前有一条河,我爹还在的时候带我下去玩,摸鱼摸螺蛳,可好玩啦!”

少爷歪着头安安静静听着,大眼睛却看着她,等待着她继续往下说。

于是宝珠继续道:“我娘说我爹可疼我了,我一岁多时,我爹去田里干活就爱带着我,把我晒得黢黑黢黑,回家后被我娘捶了好几下,但下回我爹还带我去。”

说这些时,宝珠的眼睛里有光,春水一般盈盈动人。

谢琢看着她,也好像被她的话迷住了,好奇地问:“为什么?”

宝珠看向少爷,少爷的睫毛真黑真长,漂亮的眼睛看着她时,她忍不住挺起胸膛,十分骄傲。

“因为我爹就爱带着我到处走,有了我,他都丢不开我去干活。”

四岁的少爷奶声奶气歪头问她:“那你爹为什么要把你卖给我?”

宝珠眼圈一下红了,声音都粗了几分:“我爹才不会卖我!我爹去年去河里救人就再也没回来了,我爹才不会卖我!我娘也不想卖我,可我娘一个人养不活我和我弟弟妹妹,我娘才不想卖我……呜呜!”

说到最后,宝珠又抽抽搭搭起来。

她想娘,想爹,想弟弟妹妹,想家门前的小河,想河里的螺蛳和小鱼。

宝珠一点也不想哭,可她忍不住。

谢琢嫌弃丑丫头麻烦又爱哭,可看在小麻雀的份上,他蹭过去往她嘴里塞了一颗桂花糖。

“不许哭了!再哭就把你丢给夜哭鬼!”

宝珠眨巴着大眼睛,虽然少爷比自己还小一岁,可他这一声大喝很管用,她一下不敢哭了。

“甜不甜?”

少爷还病歪歪的,靠在枕头上问她。

宝珠吸了吸鼻涕,用力点头:“甜!阿蕴也吃!”

素心过来时,就看到两个小孩你搂我我搂着你,笑呵呵关系要好的样子,不禁欣慰地笑了。

就该这样,宝珠和少爷关系好了,未来的日子才会好呢。

也不知是不是宝珠命格真的对谢琢好,自从宝珠陪着他养病,不出几日,谢琢的病就全好了。

不止如此,后来连生病也少了许多,谢琢的身子越来越康健。

自那一回宝珠吃过谢琢的桂花糖后,谢琢便收起了对宝珠的坏心眼针对,似乎接受了宝珠以后陪在他身边这件事。

而宝珠度过那几天的战战兢兢后便松了口气,谢夫人又待她宽和,她活泼的性子渐渐回来些,开始拉着谢琢到处在谢府到处跑跳。

他们乡下小孩就是要多跑多跳,身子才好呢!

宝珠始终没忘记自己要把少爷养得白白嫩嫩的理想。

宝珠从前爹还在的时候,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所以她个头并不算太小,至少比起四岁的谢琢要高些,两个小豆丁总是高一点儿的宝珠牵着谢琢玩的。

原本谢夫人皱眉不高兴他们这样疯玩,可见着谢琢的小脸整日红润润的,宝珠将他照顾得很好,便也作罢,只叫素心和素娥跟着他们照看着。

横竖陵州清河镇这一处谢家老宅只他们这长房几口人住,平时也不会有人来。

宝珠在谢家吃得饱睡得好,又学了好些规矩,心也渐渐安稳了下来,所以转眼一年过去,她的模样与一年前比起来,说得上是大变样。

过新年了,宝珠换上了新裙子,是浑身红彤彤的柿子纹襦裙,上衣是镶白毛边的小袄子,这一年来她养得乌黑的头发在两边各自扎了两个发包,上面点缀着石榴绒花,可爱又喜庆。

“阿蕴!要放爆竹啦!你怎么还在屋里!”

素心听到声音,笑着出来,看到宝珠远远地跑来,六岁的她皮肤白净,圆润的小脸下巴却尖尖的,脸颊旁的酒窝晕人的可爱,一双天生春水般清澈的眼睛笑弯弯的,很是娇俏可人。

谢琢五岁了,开了春就要正式开蒙了,这段时日已经收敛了,不再跟着宝珠上蹿下跳。

他穿着同样的一身红衣裳,斯斯文文地从屋里出来。

那张脸抬起来,白白嫩嫩,依旧漂亮得像是小仙人。

宝珠过来想牵他的手,却被他嫌弃地躲开。

宝珠早就知道少爷的性子了,对谁都是乖巧懂事的样子,斯文又懂礼,偏对她特别挑剔,在她面前一点不懂事不懂礼不斯文不乖巧,有时候还特别烦人。

就比如现在,她要当着他的面仔仔细细擦干净手指给他看了,才能去牵他的手。

“阿蕴,你瞧我都擦干净了!”

宝珠再去牵少爷的手,他就纡那个尊降那个贵任由她牵了。

而宝珠始终记得娘说的话,多做事,心要宽,所以不介意少爷时不时的嫌弃,她高高兴兴的,像是小麻雀一样和谢琢说着谢老爷今年买的爆竹如何如何。

谢琢安静地听着,心里对这爆竹很不以为然。

但他不会和这笨丫头多说什么。

毕竟过完年,开了春,他就要正式开蒙入学了,他才不会和她一起疯玩。

“阿蕴,你为什么不说话?”宝珠乐呵呵地转头看少爷。

少爷两手一抄,矜持道:“我要开蒙了,以后是大人了,不玩爆竹了。”

宝珠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少爷:“可是阿蕴,你现在比我还矮呢!”

她比划了一下身高,少爷比她矮一个拳头左右。

五岁的谢琢气死,夜宵多吃了一碗芝麻汤圆,又把肚子撑到了,强迫放完爆竹后困得睁不开眼的宝珠陪他在花园里走路消食。

宝珠当然不会说不,只是在黑夜里悄悄撅了嘴偷偷表达自己的不满。

少爷真是的,好像多吃一碗芝麻汤圆就能马上比她长得高似的。

谢琢转头就把宝珠的小表情看了个清楚,气哼哼地拉着她多走了三圈,小拳头握紧了,定下了一个目标——他要多吃饭,快点长得比辛宝珠高!

素心几个丫头提着灯在旁边看着,都忍不住低头掩嘴笑。

翻过年,开了春,谢琢就正式开蒙,也因此和宝珠分了院子住。

谢老爷亲自给谢琢开蒙。

宝珠听说谢家是江南大族,就是现在不做官了,但在读书人心里还很有地位,清河镇这里的读书人都以进入谢氏族学为荣,而其中又以被谢老爷教授为荣中之荣。

这些宝珠是不懂的,听得迷迷糊糊的,她只知道少爷一开蒙便忙了起来,白日里要去老爷书房读书习字,自己不能整日围着他转了,一下闲了下来。

夫人说她现在还太小,手骨软拿不住针线不说,还会坏了眼睛,所以女红现在也是不用学的。

宝珠很是迷茫了几天,不知自己该做什么了。

但她很快就找到了事,每天早上一大早给少爷准备好书袋,装好笔墨,然后每天下午未时去厨房盯着厨娘给少爷做点心,到了未时中就捧着点心去前院拿给少爷。

其实这些东西,谢夫人早就准备好了,不需要宝珠来做。

可宝珠不知道,谢老爷又不拦着她去送,少爷的小厮青峰回回在未时来接她送来的东西给少爷,所以宝珠便每日这样忙碌着。

谢夫人高兴见儿子多吃东西,见到他每回都把宝珠送去的点心吃完了,便对宝珠跑去前院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对身边的素娥说笑:“我瞧着阿蕴这么吃着,指不定一年后能长得比宝珠高了。”

众丫头们想起来除夕那会儿的事,跟着都笑起来。

宝珠闲下来心里就会恐慌,所以每日没事做时就自己拿着鸡毛掸子帮少爷打扫屋子,擦拭家具物件儿。

如今少爷院子里还开辟了一间厢房做书房,她一整个上午就这样忙忙碌碌的。

可看在谢琢眼里,宝珠纯粹闲得很。

这天,谢老爷临时有事,给谢琢布置了课业就让他回自己院子里的书房,谢琢一回去,就见宝珠抱着鸡毛掸子躺在窗台下的榻上睡觉。

她的小脸都睡得红扑扑的。

谢琢趴在榻边认真看了看宝珠的脸,发现才不过一个月,她的脸就胖了一圈,显然最近一个月十分闲又吃得多。

想到自己在爹那儿起一大早刻苦勤恳地读书,下午还要习武锻炼手脚功夫,而宝珠却闲得慌,谢琢一下就不满了,捏着宝珠的脸把她弄醒。

宝珠迷迷瞪瞪地醒来,看到少爷板着白嫩漂亮的小脸看着她。

她眨眨眼,心里却不怎么怕,毕竟少爷自从开始读书后,就时不时做出这表情来。

夫人说,少爷这是学老爷呢。

老爷是儒雅君子,平时谈笑风生,但训斥人时板下脸却很是威严。

可这回,宝珠却是真的怕了,因为少爷说:“宝珠,明日开始,你随我一起去上学吧。”

宝珠可不想上学,学写字就算了,下午她去给少爷送点心时偷偷看到过少爷扎马步。

少爷在她心里的威风就是那一天消失了一大半的,毕竟她亲眼见到了少爷双腿抖如筛糠的样子。

那天,她躲在花丛后差点笑出声来。

她可不要和少爷一起扎马步。

宝珠一急,也不叫阿蕴了,随着心声脆生生道:“少爷,夫人说了,我再大点要学女红了,没空和你一起扎马步。”


谢琢虽然才五岁,但他天生长了八百个心眼子。

从宝珠这句话猜出了她偷偷来过前院那片习武堂,偷看过他扎马步,再一脸想到他扎马步的风姿,当时就脸红了。

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宝珠就见少爷白嫩的脸比猴子屁股还红,当天她就被拉去了习武堂,少爷非要教她扎马步。

“阿蕴,我不想学这个,没听说过女孩学这个的。”宝珠涨红了脸。

她软了声音,企图让少爷放弃教她扎马步。

她再也不会嘲笑少爷啦!哪怕是偷偷笑!

谢琢负手于后,却很是有夫子的做派,“出嫁从夫,去年我们就成亲了,你得听我的,我让你学,你就得学。”

一年多的时间,宝珠早就清楚什么是童养媳了。

童养媳就是从小养到大的媳妇,先成了亲,等长大了再圆房。

反正,她到了谢家,就里里外外早就是少爷的人了。

至于圆房是什么,宝珠不懂,素心姐姐就告诉她等她长大了就知道了。

此刻听了少爷这话,虽然郁闷,但也不敢真的说不,只好鼓着脸咬着牙蹲下扎马步。

但是……咦?扎马步也没那么难啊!

少爷抖若筛糠,可她辛宝珠却稳稳当当呢!

宝珠呼出一口气,自豪地对少爷说:“少爷,我也学会扎马步啦!”

少爷漂亮的小脸好像嘴巴抿了起来,但他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就见少爷歪着头,笑得甜甜的:“宝珠真厉害呢!武师傅说第一次能坚持一刻钟以上的人特别少,宝珠你可以吗?”

宝珠用力点头,十分自信:“我可以的!”

但很快,她腿抖得比上次少爷筛糠还厉害,直接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满头大汗,少爷却笑眯眯地说:“没关系宝珠,等你跟着我练一练,下次你就可以坚持一刻钟了。”

宝珠不想练,小脸都垮了,但牛都吹出去了,只好应下。

晚上素娥把这事当笑料说给谢夫人听,谢夫人笑得肚子疼,摇着头道:“阿蕴又对宝珠使坏了,不过你可得和阿蕴说,宝珠是女子,将来……”

她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半晌后,笑容微敛,这才继续说:“将来相夫教子,可不兴打打杀杀那一套,她要学的是女红和厨艺,字不必学,女子无才便是德。其实,宝珠是乡里孩子出身,身子康健,骨头长得好,如今六岁,其实也可以握针了。”

素娥笑着附和说:“姑娘也一直嫌如今闲得慌呢,要让她学女红定是很高兴!”

话虽说着,心里却莫名有些叹息。

夫人平时虽也愿意宠一宠宝珠,可到了一些时候,却绝对不会由着宝珠。

第二日一大早,谢琢要拉着宝珠去前院书房跟着自己一起学字,可素心却说他娘有事找宝珠,他转了眼珠,要跟着一道去。

素心倒是想把少爷支走,可少爷虽然才五岁,却是这谢府的小主人,她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经过昨日,宝珠已经对于学字和扎马步接受良好了,只是到了夫人那儿,听夫人说给她安排了绣娘教她女红,忍不住眼睛还是一亮。

还记得她娘的女红就是他们村里出了名的好,当时因为这,村里求娶娘的人可多,爹还活着时,总要拿这事酸几句。

宝珠就知道,女孩子就要学好女红,将来好嫁人。

虽然她已经是童养媳了,可这手艺也要学好。

她总算是有事做啦!

可谢琢秀气的眉毛一皱,看着谢夫人道:“娘不是说宝珠手骨还没长好,不好拿绣花针么?”

谢夫人温柔又慈蔼:“娘想了想,宝珠不同一般闺秀,她来自乡里,小时就干活多,从来身子康健,长得也好,针自然拿得了,日后等宝珠学了女红,还能为你缝补,做衣裳做荷包。”

宝珠在一旁连连点头,满脸期盼地看向身侧的少爷。

少爷却牵着她的手犯了倔,他漂亮的小脸皱着,小大人似的说:“娘,家里绣娘多得是,我不差宝珠为我做这些,她不用学这些,她要跟我学认字。”

谢夫人眉头皱了一下。

很细微的表情变化。

别人还没看出来什么,可宝珠却莫名心里一抖,就像是小动物能察觉到危险一样,这一刻,她敏锐地察觉到夫人不想她学认字。

她害怕夫人不高兴。

所以宝珠愁苦了一张脸晃了晃少爷的手,说:“可是阿蕴,我想学女红呀。”

谢琢听罢,转头用漂亮的眼睛瞪了她一眼。

宝珠脖子一缩。

左边是夫人,右边是少爷,她真的很难。

最终这事是谢老爷拍板决定的。

当天晚上,谢老爷回了府听说了白日里这场官司,他抚着下巴笑着对谢夫人说:“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我们谢家的媳妇当然要会识字,不然出去大字不识太丢我儿脸面。”

谢夫人却皱着眉说:“你也知,给阿蕴找童养媳养着不过是为了压一压他那早夭的命格,等阿蕴十六岁后,我自然是要给他另娶的,我可不想他与宝珠感情太好,这读书识字常在一起,感情如何不好?”

“再者,将来若阿蕴实在不舍宝珠,那便留了她纳做妾,可她若读书识字,样样比照大家闺秀来,又有与阿蕴的青梅竹马情分,你让阿蕴日后的正妻如何想?”

“宝珠不过是一个比婢女身份高些的丫头罢了,可以宠一宠,但何须太上心?你瞧着她才来一年,阿蕴如今才五岁,就为了她与我争论了。”

说到最后,谢夫人忧心又不满。

谢老爷听了这些,却是笑了,不以为然,他哄着谢夫人:“阿蕴自小体弱,又因为谢家的事不得不回祖宅这儿,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玩伴,想和她在一起玩也属寻常。”

“依普空大师所言,宝珠是我儿贵人,若阿蕴身子康健度过十六岁大关,将来纳她做妾属实委屈了那孩子,不如收做养女,将来给她一份嫁妆,给她相一门亲事,也算全了这些年的情分。”

“一起长大,也不一定就生了男女情分,太熟悉的两个人长大后,或许只能做姐弟,再者,等阿蕴日后出门在外见识了其他女子的美好,自然也会忘了那些儿时情分。”

谢夫人还是皱了皱眉,她没说的是,阿蕴还不会走路时,就占有欲强的很,到了他手里的,就算不要,也不会给别人。

不过,她想想现在他们到底还小,她还是被丈夫说服了,又想起宝珠圆乎乎的招人疼的脸蛋,终于笑了:“老爷说的是。”

于是,宝珠开始了和谢琢一起去前院书房读书识字。

谢老爷对她要求不高,重点还是教谢琢。

宝珠在谢老爷教谢琢时,就在旁边努力习大字。

尽管她更想学女红,但少爷让她学写字,她也不敢马虎。

谢琢偶尔抬头时,看到宝珠就在自己不远处笨拙地写大字,心情就会很好。

至于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宝珠是他的人,他学写字,她怎么能偷懒不学!

下午的武课,宝珠也要跟着去上,如今不过是基础的扎扎马步,跑跑跳跳,让宝珠跟着一起也能强身健体,所以谢老爷并不反对。

反而看着两个漂亮的小豆丁哆嗦着腿扎马步很是逗趣。

而且,谢老爷发现,有宝珠在,谢琢扎马步时咬牙坚持的时间都多了那么一点。

反正是要比宝珠时间久的。

啧啧,小孩子的攀比心呐!


日子如白驹过隙,眨眼几个月过去。

宝珠和少爷上午一起读书识字,下午又一起跑跑跳跳,饭量都倍增,但两个人都没瘦,反倒更敦实了一些。

尤其是宝珠,小脸红润好似苹果。

谢琢喜欢宝珠的眼睛,在他心里,宝珠的一切都是他的,有时他会捧住宝珠圆乎乎的脸亲她清澈的眼睛。

每每这个时候,宝珠就会眨巴着眼睛,心里很不满,因为少爷还会张嘴咬。

少爷的小手还要来戳她的酒窝,有一回少爷凑近了她的脸问她:“你脸上的小坑为什么别人没有?”

宝珠认真告诉他:“我这是酒窝,我娘说了,有福气的人才会有这个。”

少爷那时正练大字,就坐在她身旁,歪头看她,他看起来漂亮又乖巧,可问出来的话却让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所以我没有酒窝就没有福气吗?”

少爷是世族谢家的孩子,住大院子,有大儒父亲,有全心全意为他的母亲,少爷没有酒窝也是世上顶有福气的人。

宝珠老实地说:“阿蕴最有福气啦!”

谢琢手里捏着沾满墨汁的毛笔,在宝珠的两个酒窝上轻轻点了两下。

宝珠不敢生气,但六岁的她也实在掩不住情绪,小嘴撅着,可以挂上铃铛了。

她问:“少爷为什么要在我脸上瞎画!”

宝珠平时为了显示与少爷的亲近,都会喊他乳名,这样谁都知道他们关系好,她把少爷伺候得也好。

只有她害怕或是有点小情绪时会下意识地唤少爷两个字。

五岁的谢琢经过这一年半的相处,早就摸清了宝珠的性子,他转过身继续写大字。

他笑眯眯地说:“我的酒窝,我要在上面做标记。”

宝珠觉得少爷是傻了,这明明是她的酒窝,怎么会是他的酒窝?

但少爷比她小一岁,作为姐姐,她要体谅弟弟不懂事的举动。

宝珠心很宽地没和少爷争论下去。

五月初五,端午节。

因为谢琢回清河镇娶童养媳后身子养得越来越好,所以谢夫人答应今年带他出门看龙舟会。

清河镇有一条长长宽宽的河,名字就叫清河。

每年端午,清河镇就会举办大型龙舟会,届时在清河上会有龙舟赛,参赛的选手有镇上的豪族子弟,也有平民百姓,大家自行组成一支队伍参赛,很是热闹。

清河镇是谢氏祖籍,这里的谢氏子弟就是第一豪族,每年龙舟会的第一名,大多是谢氏子弟。

除了谢氏外,镇上赵员外也会组一支队伍,另有富商许家组一支队伍,前两名,大多是这三家。

宝珠听了素心姐姐说龙舟会的事,心生向往,脆声脆气道:“将来等我长大了,也可以去划舟吗?小时候我常在水里玩,我游水可好了!”

素心听完掩嘴直笑,摸着宝珠的小脸道:“那都是男人的事,姑娘自然只要在岸上观看就行。”

宝珠很是遗憾,嘟囔着:“可我想去划船玩。”

素心面含笑容,直接忽略宝珠这孩子气的话,替她在发包上戴上小粽铃铛。

轻轻拨弄一下,就有清脆声响,极为俏皮可爱。

宝珠很喜欢,摇晃着脑袋对素心笑。

素心看得心里软乎乎的,捏着她的小脸问:“姑娘给少爷的长命缕编好了吗?”

宝珠的眼睛永远清澈又有神,此刻神气十足道:“当然编好了。”

她拿给素心看,小胖手里果然躺着一只彩色丝编成的长命缕,还串了一颗红彤彤的珊瑚珠。

素心认得出来,珊瑚珠是之前夫人赏给宝珠玩的。

这长命缕编得不算好,但宝珠才六岁,这也可以体谅。

只是少爷小小年纪挑剔得很,一向只喜欢最好的东西,这长命缕恐怕是会遭他嫌弃的。

素心就想拿出自己编的长命缕给宝珠,让她将那个给少爷。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外边便传来谢琢稚嫩的声音。

“宝珠!”

宝珠扭过头,少爷穿了月白色绣竹纹直裰,漂漂亮亮地站在门口。

少爷如此好看,宝珠见之心喜。

她笑呵呵地跑出去。

素心只好收起自己那根长命缕,她转念一想,宝珠心大,被少爷拒绝了应该也不会太伤心。

她跟上两个孩子,夫人突然染了风寒,没法出门,她得照看好他们。

来了谢家一年半了,这是宝珠第一回出门,她忍不住跪坐起来,撩开马车帘往外看。

外面很热闹,街上都是人,穿着粗布的货郎肩挑各色头花叫卖着,粽叶香气蒸腾着被风吹来,街角那儿红彤彤的糖葫芦插在草靶子上。

宝珠上一回吃糖葫芦,是爹死前的一个月,爹去了镇子里卖货,晚上回来买了四串糖葫芦。

娘一串,她一串,弟弟一串,妹妹一串。

她记得咬开糖时的脆响,也记得入口的酸甜,如今回忆起来,她的眼睛和牙齿跟着一起酸了。

少爷的声音忽然在耳旁响起:“那个是什么?”

“是糖葫芦。”

“你想吃?”

宝珠想摇头,但实在摇不了这个头。

她确实很想吃糖葫芦。

少爷叫了一声素心,素心姐姐就去买了两串回来,回来后,递给他们一人一串。

宝珠接了过来。

谢琢也接了过去,低头好奇地打量手里红彤彤的裹了糖的果子,他没立即吃,因为从前没有吃过。

他抬头看宝珠,就见宝珠满脸幸福地张嘴咬下。

“嘎嘣——”一声,十分清脆。

宝珠的脸一下皱了起来,眼里立刻泛出泪花来,低头在掌心里吐出什么。

谢琢凑过去一看,一块带着果肉的糖,还有一颗带着血丝的牙。

“我的牙!”宝珠哀呼!

她说话都漏风了,说完便听见少爷指着她嘴巴哈哈大笑起来。

宝珠眼泪汪汪地看着少爷,捂住了嘴。

素心在旁边也笑,揽过宝珠温柔道:“姑娘换牙了,等回家把牙齿往床底丢,新牙就会长得好。”

宝珠埋在素心怀里,坚强地点头:“我听素心姐姐的,等回去就丢!”

少爷似乎看不得她赖在素心姐姐怀里,将她拉出来,两手扒拉到她身上,抱着她脖子,又凑过来贴她的脸。

少爷软乎乎的嘴巴贴在她眼睛上,好像在尝她眼泪的味道。

宝珠有点不好意思,眨眨眼问少爷:“是不是很咸?”

“咸,不好吃。”

宝珠哈哈笑了,少爷真傻,眼泪当然是咸的啦,又不是糖会是甜的。

少爷看她笑,不理她了,低头舔了舔他的糖葫芦。

那天的龙舟会很好看,宝珠跟着少爷在清河边的酒楼里由着仆妇抱着,看窗外强壮的大哥哥们在清河里划得白浪滔天。

宝珠第一回看,激动地拍手大喊,发包上的粽子铃铛叮当作响。

五岁的谢琢很不以为然,说:“这有什么,等我长大后,肯定划得比他们快。”

宝珠心想,少爷可真会说吹牛。

再说了,等少爷长大,她也长大了,要是让她下水,她肯定划得比少爷快!

但宝珠笑呵呵地附和点头:“那肯定!”

她顺势拿出自己编的长命缕递给少爷,脆生生道:“阿蕴端午安康,年年岁岁如意。”

宝珠觉得自己不愧是识了些字的,说话水平都不一般了。

谢琢接过长命缕,低着头翻来覆去看了好多下,脸上露出些嫌弃来。

“真丑。”

素心听了,心道果然如此。

宝珠有些难过,她花了好久编这个呢!

但心要宽,她乐呵呵地要收回来,却见少爷递还给她:“你给我戴上。”

宝珠脆声诶了一声,低头给少爷戴上。

素心十分惊讶,多看了粉雕玉琢的少爷好几眼,若有所思。

在外面玩了一天,等回到谢府时,宝珠已经把牙的事忘记了,但谢琢没忘。

谢琢牵着她跑到了他的屋里,拿过她的牙往他床底下丢。

宝珠不解:“我的牙不该是丢在我的床底下吗?”

少爷笑得总是很天真无邪,他说:“宝珠是我的人,宝珠的牙也是我的牙。”

好像也没有错,宝珠也笑了。

那天晚上吃了蜜枣甜粽,宝珠一直记得那味道。

好甜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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