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虬心中一震。
不难猜出虞帝口中的那位“他”,便是季常山。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又猛地低下。
“季常山那个憨货,什么时候这么猛了?”
虞帝来回踱步,气的脸色铁青,多年来的喜怒不形于色的养气功夫一朝破功。
他实在是太震怒了。
当初他选定季常山去南庆,就是看准季常山是个憨厚人,不会做多余的事情,哪怕明知道南庆是一口又黑又大的黑锅,也会咬着牙背在身上。
无非是受一些苦头嘛!
有他这个当皇帝的护着,又有何惧?
可是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季常山非但没有选择背下这口黑锅,反倒掀了桌子,将他处心积虑安排好的人手杀了个一干二净!
那个蠢货,甚至放火焚蝗!
那焚的是蝗吗?
那是自己多年来为了扳倒房相,刻意留下的罪证!
现在倒好,被季常山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黑虬也十分震惊,震惊到他不顾敬畏,脱口而出。
“季将军为何要这么做?”
季将军不是陛下的拥趸吗?
怎么会做出有违陛下,有益房相的事情?
“你说什么?”
“季常山宰了南庆官员,还打开粮仓,赈济灾民?”
得到这个消息,宁段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
乐不可支。
残剑神色严肃:“没错,照这样下去,南庆的灾情接下来可以得到极大的缓解,南庆百姓如今无不对季常山歌功颂德。”
“这不是好事吗?”宁段反问道。
“好事?”
残剑跟随宁段多年,许多事情耳濡目染。
“杨政、王海之流被季常山当众枭首,整个南庆的官场几乎被屠戮一空,我还听说季常山到处派人抄家,几乎将南庆的那些大户扫了个遍!”
“他这不是在求死吗?房相绝不会放过他的。”
不仅是房相。
南庆当地许多资产后面的关系网络错综复杂,不乏京都重官,季常山这么做,无异于自绝于百官!
到时候人言如刀,就算是陛下也未必保得住他!
闻言,宁段却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自己这位侍从,虽说头脑清楚,可眼界终究是低了一些。
“房相可不会杀他。”
宁段笑着道。
“不仅如此,房相还会保他不死。”
“啊?”残剑错愕。
杨政和王海身死,意味着南庆之事,到此为止。
父皇就算有心追查,也无计可施。
原本那些粮草,会被直接带回京都,用作来年北伐之用,而缺乏粮草的南庆百姓,将会死伤惨重。
这股子民怨,正好被季常山背负。
季常山赈灾不力,革职查办自不必说,搞不好还要被父王推出去平民愤,父王则可以借题发挥,狠狠的敲打房相一党。
如今季常山直接开仓放粮,不仅能救不少百姓,还为自己塑造金身。
父王就算心怀不满,就算怒不可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季常山必定会被父王记恨,未来,季常山也可能会被父王清算。
但也至少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情。
未来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总比回京之后,背负骂名,千夫所指强的多。
简在帝心也得分时候。
当今虞帝,可不是重情重义之人。
宁段感慨道:“这位季常山背后,有高人呐。”
这般火中取栗,破斧成舟的手法,可绝非季常山那个武夫可以想出来的。
宁段倒是没有想到,季常山这个浓眉大眼的,居然连他都骗过了。
正如残剑所言。
所有人都会觉得季常山此举,得罪朝野百官,乃是陛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