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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折春枝:裴桑枝裴临允番外笔趣阁

蝉不知雪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大乾,元和二十七年。隆冬。月静庵。裴桑枝身着打满补丁的单薄青色僧袍,神情麻木的跪在佛像诵经。“吱呀”一声,年久失修的木门被从外推开。霎时间,寒风裹挟着雪粒子,盘旋着,吹进凄清冰冷庵堂中。随之响起的是一道讥诮、艳羡夹杂的声音。“静凡师妹还真是好福气。”“明明就是搅的侯府鸡犬不宁的灾星,偏偏侯府上下心善惦记着你。”裴桑枝微微怔愣,迟滞的转动眼珠,须臾又归于一片死寂,古井无波道“静慧师姐。”好福气?这短短十余载,她的命途际遇何曾与好福气一词沾边。她做了十四年被调包,养在乡野日日挨打受骂的可怜虫。四年前,阴差阳错真相大白,永宁侯府迫于形势不得不认回的她。她成了永宁侯府的真千金。她的亲生爹娘,口口声声说亏欠她良多,心有愧疚,会竭尽全力弥补她。...

主角:裴桑枝裴临允   更新:2025-04-27 15:0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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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裴桑枝裴临允的女频言情小说《妄折春枝:裴桑枝裴临允番外笔趣阁》,由网络作家“蝉不知雪”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大乾,元和二十七年。隆冬。月静庵。裴桑枝身着打满补丁的单薄青色僧袍,神情麻木的跪在佛像诵经。“吱呀”一声,年久失修的木门被从外推开。霎时间,寒风裹挟着雪粒子,盘旋着,吹进凄清冰冷庵堂中。随之响起的是一道讥诮、艳羡夹杂的声音。“静凡师妹还真是好福气。”“明明就是搅的侯府鸡犬不宁的灾星,偏偏侯府上下心善惦记着你。”裴桑枝微微怔愣,迟滞的转动眼珠,须臾又归于一片死寂,古井无波道“静慧师姐。”好福气?这短短十余载,她的命途际遇何曾与好福气一词沾边。她做了十四年被调包,养在乡野日日挨打受骂的可怜虫。四年前,阴差阳错真相大白,永宁侯府迫于形势不得不认回的她。她成了永宁侯府的真千金。她的亲生爹娘,口口声声说亏欠她良多,心有愧疚,会竭尽全力弥补她。...

《妄折春枝:裴桑枝裴临允番外笔趣阁》精彩片段

大乾,元和二十七年。
隆冬。
月静庵。
裴桑枝身着打满补丁的单薄青色僧袍,神情麻木的跪在佛像诵经。
“吱呀”一声,年久失修的木门被从外推开。
霎时间,寒风裹挟着雪粒子,盘旋着,吹进凄清冰冷庵堂中。
随之响起的是一道讥诮、艳羡夹杂的声音。
“静凡师妹还真是好福气。”
“明明就是搅的侯府鸡犬不宁的灾星,偏偏侯府上下心善惦记着你。”
裴桑枝微微怔愣,迟滞的转动眼珠,须臾又归于一片死寂,古井无波道“静慧师姐。”
好福气?
这短短十余载,她的命途际遇何曾与好福气一词沾边。
她做了十四年被调包,养在乡野日日挨打受骂的可怜虫。
四年前,阴差阳错真相大白,永宁侯府迫于形势不得不认回的她。
她成了永宁侯府的真千金。
她的亲生爹娘,口口声声说亏欠她良多,心有愧疚,会竭尽全力弥补她。
她没有感受过爱,渴望被爱,她欢喜的信了,也不留余地的将一颗真心捧了出去。
实际上呢?
爹娘和兄长们一面嫌弃她满是薄茧的手和上不得台面的过往,又耳提面命她时时隐忍,处处谦让,不准让裴明珠受委屈,不准伤了裴明珠敏感的自尊。
为了虚无缥缈的父母之爱,兄妹之谊,为着他们指缝里流露出的一点点温情,她如跳梁小丑般折磨着自己,逆来顺受,伏低做小的讨好所有人。
那些痛苦,不是一场骤然而至的大雨,而是漫长的潮湿,无声无息的侵蚀着她的血肉、骨骼。
直到裴明珠出城踏青游玩被劫,一夜未归。
为保裴明珠清誉无损,侯府先是对外宣称被劫走的是她,又以所谓的大局、家族名声为由,不顾她的泣血哀求,强逼她写下自白血书,断发入庵堂修行,青灯古佛以自赎其罪。
所谓的侯府上下的惦记,更像是隔三岔五提醒静慧莫忘折磨她。
她不懂,血亲为何似豺狼。
她不懂,她为何罪至于此。
耳畔的声音依旧喋喋不休。
“明珠小姐与成探花大婚在即,你就折骨为笔,刺血为墨,抄经祈福吧。”
“顺便沾沾喜气,除除你身上的晦气,再赎赎罪。”
“若不是你当初不检点坏了侯府清名,明珠小姐和探花郎何至于耽搁至此。”
下一瞬,裴桑枝只觉眼前寒光一闪,锋利的匕首深深的划破她的手臂,鲜血汩汩流淌。
“以防你贪生怕死应付糊弄,影响了侯府的大喜事......”
裴桑枝觑了眼涌血的手臂,面目表情打断了静慧的振振有词:“师姐莫不是忘了我的右手早已经废了。“
声音沙哑又阴森,配着面上狰狞的疤痕,恍若地府里索命的恶鬼。
是她替裴明珠担了骂名。
裴明珠踩着她的斑斑血泪嫁给了才名远扬的尚书公子。
静慧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似有一股股寒意往骨头缝儿里钻,匕首脱手掉落在地,旋即忙不迭的将装满经书的背篓推至裴桑枝跟前,心底暗道一声,这静凡师妹真真是越来越邪性了。
面上却硬着头皮,一脚狠狠的碾过裴桑枝的手,虚张声势说着:“呸,你不抄也得抄!”
“一日抄不完,一日不准用饭食。”
“能替明珠小姐以血抄经,是你的福气!”
裴桑枝置若罔闻,只是直勾勾看着浸湿衣袖,滴答滴答落在经书上的鲜血。
良久,又抬眸瞧了瞧庵堂里供奉着的三世佛像。
佛像似无悲无喜,又似是满眼嘲弄,
三年诵经解不了她心头疑惑,殿前佛像也渡不了她过苦海。
既然,神佛不曾低眉悲悯于她。
既然,她伤痕累累又时日无多。
那她总要在死之前,拉她的故人一起下地狱,届时再继续论是非对错,讨公道正义。
一家人,整整齐齐、团团圆圆的才好。
“静慧师姐。”
蓦地,裴桑枝捡起地上的匕首,猛地扑过去,分毫不差的扎在静慧的心口。
滚烫的鲜血喷洒四溅。”静慧师姐,永宁侯府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竟能让你一个出家人尽学这些酷吏的手段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满背触目惊心的鞭痕。
她被炭火烧的焦黑残缺的右手。
她血管里的一根根细如牛毛的银针。
太多太多了。
记不清了。
“不重要了。”
匕首越扎越深,裴桑枝冷眼看着静慧如同条死鱼般,眼睛瞪得突起,绝望的咽气。
随后,裴桑枝捻起香灰,撒在手臂的伤口上,试图止血。
然,无济于事。
裴桑枝瞳孔不由得微微一缩,定睛看向静慧胸前的匕首,自嘲一笑。
永宁侯府这是打定主意在裴明珠大婚前彻底除掉她这颗不起眼的砂砾,这株卑贱的杂草了。
可,即便今日难逃一死,她也不要悄无声息的死在这座破败荒凉的尼姑庵。
她偏要以卵击石。
哪怕动摇不了侯府的根基,也要在侯府苦心经营的名声上添上一抹阴霾。
裴桑枝扒下静慧身上厚实的棉衣裹在身上,奔向了满天风雪里。
伤口的血越流越快,晕眩感愈发强烈。
裴桑枝咬了咬舌尖,踉跄着跌跌撞撞朝山下跑去。
在满山的碎琼乱玉中,招摇的八人抬沉香步辇,赫赫然映入裴桑枝的眼帘。
与此同时,状若罗刹恶鬼的裴桑枝亦惊扰到了对方。
“国公爷,是个负伤的老姑子。”
沉香步辇上,男子容貌绮丽朗艳独绝,雪白的狐裘下是一袭绣着金丝云纹的朱红锦袍,腰间碎玉叮当作响,显得轻佻又慵懒,但依旧贵气逼人。
男子挑眉,丹凤眼染着雪光,睥睨扫了过来,眼角眉梢尽是风流韵味,妖冶的像是山野夺人心魄的精怪。
“坏了小爷绘雪中红梅的兴致。”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腰间玉带,白色狐裘随之滑落肩头,男子矫揉造作的叹息一声:“罢了,谁说这鲜血算不得最艳的红呢。”
“无涯,拿些伤药给老师太,继续上山。”
裴桑枝心念转动。
没想到,她竟能在这荒山野岭偶遇名扬上京的荣国公荣妄。
是一掷千金的纨绔,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皇贵胄,当今陛下乃荣妄的表叔父。
电光石火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直截了当:“荣国公,贫尼出家前是永宁侯府的四小姐。”
“名唤裴桑枝。”
登时,荣妄直起了身子,难掩惊诧“是永宁侯府的可怜虫?”
二八年华,却形同老妪。
看来,永宁侯府才是真真儿吃人不吐骨头的虎狼窝。
裴桑枝重重颔首,跪伏在地“贫尼病入膏肓,自知命不久矣,唯有一愿,想再见父兄一面。”
“求国公爷送贫尼一程,来生结草衔环相报。”
“说实话!”荣妄敛起诧异,唯恐天下不乱“既识得小爷,就该知悉小爷没什么助人为乐的美德,反倒更喜欢做些损人不利己的趣事儿。”
裴桑枝清楚的感受着生命的流逝,豁出去道:“一头撞死在侯府门前的石狮子上,给侯府的嫁女之喜添妆。”
荣妄的兴致愈发高涨,觑了眼佩刀的无涯一眼。
无涯心领神会,上前两步探了探裴桑枝的脉,凝眉“体内混乱不堪,能撑到今日已是奇迹。”
“在哪儿撞不是撞,不妨听小爷一句劝,直接撞死在登闻鼓前。”
“不管你有天大的委屈,三司会审皆会查的水落石出,还你公道。”
“这事,我荣家有经验。”
荣妄的脸上,半是跃跃欲试,半是与有荣焉。
“你,可敢?”
“敢!”
荣妄轻拍手掌“甚好。”
“无涯,送裴四姑娘一趟。“
......
登闻鼓响,裴桑枝在皑皑风雪里咽了气。
下辈子,她定要做满山亭亭亘青、枝繁叶茂的树。
永宁侯府满墙的红绸,轰然坠地,泥雪飞溅。

庄氏怄得要命,脸色变了又变,指甲狠狠的抠着掌心,胸腹间燃着燎原的怒火,隐隐有话要说,但终是将话咽进重新咽回肚子里,只留了句“侯爷宽心,妾身此后必当谨言慎行,再不敢误侯爷大事。”
永宁侯挥了挥袖子:“最好如此!”
荣国公府。
练武堂。
荣妄身着一袭绛红色圆领锦袍,美艳的丹凤眼微微眯着,摩挲着弓弩,鲜红的发带被晨风拂起,满身的少年意气风发,惹眼极了。
弯弓搭箭,正中靶心。
自始至终,那双丹凤眼都噙着笑意。
随后,轻啧一声,将长弓往无涯怀里一塞,闲闲的瞥了眼一大早就来讨嫌的小徐太医,玩笑道:“徐长澜,你是活不起了,还是老院判管不起你早膳了?”
徐长澜缓缓咽下最后一勺汤羹,漱漱口,轻描淡写道:“那你呢?”
“荣明熙,你口味变了?”
荣妄挑挑眉:“肤浅。”
“你是看医书看傻了,还是嫉妒小爷眼光独到?”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退一万步讲,裴四姑娘的容貌也称的上差强人意吧。”
巴掌大的小脸,瘦是瘦了些,也无甚血色,但漆黑的眉,明亮亮的眼睛,像极了水墨画上青松翠柏。
形不似,神似。
然,神似是种感觉,可意会,不可言传。
有意思的紧。
徐长澜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无所谓道:“相貌如何,仁者见仁,但那裴四姑娘上辈子怕不是苦瓜成精,要不然这辈子的命怎么会那么苦,那么可怜。”
擦拭着手指的荣妄,眼睑微抬,眼波流转:“是吗?”
只言片语里是玩世不恭下的清明透彻。
徐长澜起了兴致,将昨夜所见所闻清清楚楚详详细细的娓娓道出。
末了,还不忘煞有其事的添上句总结:“我瞧着,裴四姑娘的处境虽像个小苦瓜,但她自己却很是乐在其中,甘之若饴。”
荣妄心念转动,须臾后,白了徐长澜一眼。
“当年徐老院判坚决不允你入仕途是明智之举。”
徐长澜敷衍的扯扯嘴角:“别以为你骂的隐晦,我就会感激你。”
稍顿了顿,正色道:“不过,有一说一,确实有些怪异,处处透着不对劲。”
“不对劲就是对劲。”荣妄掷地有声。
裴桑枝的那股子狠劲儿,真真是不分敌我啊。
徐长澜一知半解,似懂非懂,喃喃道:“想不到,有朝一日我连上京第一纨绔的话也听不懂了,这日子,实在是没法儿过了。”
“没事儿。”荣妄拍了拍徐长澜的肩膀。
徐长澜还来不及感动,就听荣妄贱嗖嗖道:“听不听得懂弦外之音不重要,脑瓜子简单,看医书事半功倍。”
徐长澜:“荣明熙!”
“你舔舔自己的嘴唇,当即就会被毒死。”
荣妄失笑,一本正经地舔了舔,挑眉:“还活着。”
徐长澜呈呆滞状。
他有眼无珠,交友不慎。
“荣明熙,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猫腻?”徐长澜不死心地戳了戳荣妄的手肘,满满的求知欲几乎要从眼睛溢出来。
荣妄:“哪能有猫腻呢。”
“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裴四姑娘就是可怜弱小无助,偏偏又以德报怨的小苦瓜呀。”
“你不信我所说,还不信自己亲眼看到的吗?”
徐长澜:心里更没底了。
荣妄岔开话题:“来都来了,随我去给老夫人请平安脉吧,守夜的嬷嬷汇报,老夫人近来夜里浅眠。”
话音落下,荣妄已抬步往前,颀长的身影投在青石板上,渐渐走远。
徐长澜闻言,敛起心底的疑窦,紧随荣妄的脚步。
......
颐年堂。
“老夫人。”荣妄笑意明朗,声音清澈。
荣老夫人身着深褐色织金缎对襟长袄,上绣寿纹,纵是霜雪压眉梢,满头白发,仍威仪不减。
这股浸淫在权势里熏染出的威仪,在看到荣妄时,悄然散去,慈眉善目的恍若佛龛中的菩萨生出了血肉。
荣老夫人朝着荣妄招招手,故作严厉道:“昨夜,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即便年迈,荣老夫人的那双眸子还是暗藏一往无前的锋芒,未见浑浊,清明依旧。
其实,她不是荣家人。
是小姐怜她、疼她,央着当时的老太爷摆下认亲宴,开祠堂,将她记入族谱。
从那时起,她便是荣青棠。
荣妄嬉皮笑脸的走上前,隔着抹额轻按着荣老夫人的双鬓:“定是有人在老夫人跟前儿进了谗言佞语。”
“老夫人,长澜他一大早就来给您请平安脉,您见见?”
荣老夫人轻拍了拍荣妄的手背:“当真是谗言佞语?”
荣妄郑重其事的颔首。
荣老夫人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满是疼爱纵容,随后方道:“快些让长澜进来吧。”
荣妄拔高声音:“徐长澜,老夫人唤你呢。”
廊檐下,徐长澜掸了掸衣袍上的褶子,轻呼一口气,朝圣似的跨过门槛。
“晚辈徐长澜给老夫人请安。”
他可是听着荣老夫人的传奇故事长大的。
荣老夫人乃荣皇后的凤阁舍人,文可政令进出,皆经其手;武可在反贼作乱时,一把大刀杀的贼人近不得身。
确切地说,应该尊称荣皇后为元初帝。
毕竟,先皇永荣帝在荣皇后薨逝后,为其上皇帝册文,史称元初帝。
“无需多礼。”
“可用了早膳?”
荣徐两府,算起来是几十年的交情。
徐长澜的小心脏“砰砰砰”跳着,文气清秀的脸涨红着:“劳老夫人挂心,晚辈已用了早膳。”
“听闻老夫人夜里浅眠,特来诊脉,添一剂安神的方子。”
荣老夫人心道,徐长澜倒是比其祖父更稳重。
那些故人,绝大多数已经深埋黄土下了。
她看着这些风华正茂的后辈,脑海里那些陈年旧事愈发的清晰。
好像,是一股风刮过去,另一股风又袭来。
每一股风,似是沾染着独属于这代人的气息,又像是融入了上一股风。
荣老夫人的眼底浮现出眷恋和怀念,微微侧头看了眼荣妄。
似是在透过这张脸,看向数十年前的故人。
她家小姐,是世上顶顶好、顶顶聪慧、顶顶勇敢的女子。
荣妄早就习惯了老夫人这样的眼神,自觉的微垂眉眼,敛起通身的张扬不羁。
如此,才更像他嫡亲的姑祖母。
他记得老夫人说过,姑祖母是步步为营的性子。
荣老夫人:......
她家小姐敢想敢赌,何曾内敛到如此地步。
荣老夫人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长澜,笑道:“年岁大了,觉少。”
“诊诊脉更放心。”
荣妄和徐长澜异口同声。
荣老夫人左看看右看看,依言伸出了手。

徐院判是艺高人胆大又有父辈遗泽,无需人情世故。
至于小徐太医......
她记的清楚,小徐太医彻底出师前,凡行医,必得白纸黑字记录来龙去脉,每旬上交徐院判批审,而后在学徒间传阅。
她既出手,就绝不允许有任何疏漏。
果不其然,小徐太医沉声道:“裴侯爷既知徐府规矩,就不该强人所难。”
“告辞。”
此刻,天已大亮。
徒留永宁侯怔愣地站在原地,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半晌,气恼地跺了跺脚。
昨夜,他卯着劲儿打定主意要请徐院判出诊,一方面是真的相中了徐院判妙手回春的医术,另一方面何尝没有想借徐院判之口,宣扬他侯府有错必罚的公允家风。
虽说,没请来徐院判,但请来小徐太医也大差不差。
毕竟,众所周知,小徐太医是徐院判手把手教出来的。
徐院判又不可能藏私!
明明,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
然,到头来,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是该怪桑枝的灵机一动?
还是该怪庄氏的死性不改!
没得选,只能怪庄氏。
永宁侯深吸了口气,脸色阴沉的转身回府。
沧海院。
弥漫着浓郁的药味,细嗅之下,还有淡淡的血腥气。
“桑枝,等临允醒来获悉你为他做的事情,定会幡然醒悟,不再为难于你。”
“届时,你们兄妹和睦,手足相协,为父宽心,侯府自当安泰昌宁。”
说的直白点,他就能过省心的消停日子了。
裴桑枝只觉得永宁侯的话好似唁唁犬吠,可笑的很。
仿佛裴临允不为难她,是什么天大的恩赐一般。
裴临允是玉皇大帝还是财神爷?
“但愿吧。”裴桑枝柔柔弱弱,却也深明大义道:“无论三哥如何待我,我们终归血脉相连,亲人当同心。”
永宁侯闻言,觉得裴桑枝越来越顺眼,看向裴桑枝的眼神慈爱的不像话。
相对应的,对庄氏的不满几乎要溢出来了。
如此浅显的道理,桑枝都在身体力行,庄氏呢?
一遍、两遍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思及此,永宁侯恶狠狠地瞪了庄氏一眼。
裴桑枝:有种她是搅屎棍的感觉。
“父亲。”裴桑枝轻扯了扯永宁侯的袖子,话锋一转:“大哥和明珠妹妹呢?”
永宁侯没有隐瞒,肃容坦言:“明珠行事有差,犯下大错,为父已命谨澄星夜护送她至苦主门前,赔礼致歉,以求宽宥。”
“桑枝......”永宁侯的语气蓦地变得语重心长:“女子贵在贞静娴淑,日后你的言谈举止,切莫张狂任性,失了侯府的体面,还让人抓住把柄。”
裴桑枝乖巧应下:“女儿不会的。”
竟是去赔礼认错了。
荣国公府上?
还是那鎏金鸟笼伤害的人?
裴桑枝低眉顺眼,心绪百转千回。
永宁侯又道:“你有恙在身,又流了那么多血,无需守在这里了,回去歇歇吧。”
是啊,桑枝饱经苦难,一朝飞上枝头,不如履薄冰战战兢兢都算好的了,又怎么可能恃宠而骄张狂霸道呢。
永宁侯迅速说服了自己。
裴桑枝恭顺起身:“女儿告退。”
她是真的有些乏了。
永宁侯目送裴桑枝离开,脸上慈爱的笑意缓缓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冷硬肃杀。
抬抬手,挥挥袖子,仆婢们鱼贯而出。
庄氏紧紧攥着袖子,肩膀控制不住的瑟缩起来。
她知道,永宁侯是真的怒了。
“侯爷,妾身......”
永宁侯端坐在雕花大椅上,抬眼,开门见山道:“我不想听任何狡辩之语。”
“你为何厌恶桑枝至此!”
“说!”
他坦言,对这凭空冒出、令侯府沦为上京百姓茶余饭后谈资的女儿并无甚好感。
那份不喜和轻蔑是基于裴桑枝毫无价值。
可,不喜归不喜,过去月余,他未曾想过刻意的搓磨作践,只是眼不见为净,任其自生自灭。
庄氏呢!
在他一再的耳提面命下,还是如此的不识大体。
“她是怯弱普通,比不得明珠光鲜亮丽,也比不得你与明珠十四载母女情分,但她骨子里淌着的是你的血,你是她的生身母亲。”
“临允嫌恶她,折磨她,她却能以德报怨,足见她璞玉浑金,纯善之至。”
“倘若她金枝玉叶的长大,绝不比明珠差!”
“庄氏,我要听实话,休要搪塞,以虚言乱真!”
这回,永宁侯是必须要问出个所以然。
他不允许庄氏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他的计划。
庄氏垂首,眼珠子咕噜咕噜转着,嘴唇嗫嚅了良久,半真半假道:“不瞒侯爷,妾身初见桑枝,就觉心惊肉跳,直冒冷汗,仿佛她不是妾身的女儿,而是生来的仇家。”
“妾身也知这种感觉荒谬无稽,但委实难自持。厌恶尚且不及,又怎么可能生得起母女情分呢。”
“侯爷,兴许妾身与桑枝天生没有做母女的缘分。”
永宁侯眸色冷冷,直勾勾的望着庄氏。
一掌重重的拍在扶手上,厉声道:“知道荒谬还敢宣之于口!”
“偏心就是偏心,还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庄氏,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下不为例,否则,我会抬周姨娘为平妻,将桑枝记在周姨娘名下,到那时,桑枝依旧是嫡女,你也不必委屈自己勉强作慈母之态,全了彼此的体面。”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裴桑枝已经走进了上京权贵眼中,再也不是之前那个默默无闻可以随意作践的小透明了。
今非昔比。
他识时务,讲究将利益最大化。
庄氏面白如纸,凄厉道:“侯爷,我是你的结发妻子啊。”
永宁侯无动于衷:“如果你是妾室,已经被发卖出府了。”
“这些年来,我给了你足够的正妻体面。”
“我不想与你争辩,只想知道你还愿不愿意做桑枝的母亲。”
“做!”庄氏喉咙发紧,歇斯底里的怒吼。
淡淡的铁锈味在唇缝齿根间蜿蜒漫开。
若是扶立平妻,她还怎么在女眷圈子里立足!
可恨!
可恨至极!
“说到便做到,要不然,别怪我不讲夫妻情面。”
“准备份厚礼,你亲自跑一趟,请李尚仪来教桑枝学规矩礼仪。”
“言辞恳切点,姿态放得低一些。”
“另外,先把府库珍藏多年的沉鱼膏给桑枝送过去,再想办法从其他有沉鱼膏的府邸那儿换些回来。”
“庄氏,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沧海院。
裴临允吐出口血沫,瞳孔里的震惊仍未彻底散去。
被他和明珠踩在脚下的烂泥,长出了荆棘丛,敢对着他伸爪子了。
那一巴掌......
裴临允想起了裴桑枝挥出那一巴掌时的狠绝,眉心跳了跳,下意识抬手抚上了肿胀的面颊。
那一巴掌,真的很重很重,也真的很疼很疼。
看不出来,瘦瘦小小的裴桑枝竟有那么大的力气,以至于他都觉得自己的牙齿隐隐松动。
长本事了。
裴临允一把扯过帷幔,低头垂眸,手指摩挲着那团药渍,面色忽而迷茫,忽而愠怒,忽而挣扎,直至帷幔皱皱巴巴,又猛的挥开:“来人,拆下来,烧了。”
既然裴桑枝都说了,不必再兄妹相称,那他又何必扪心自问。
反正,他有明珠一个妹妹就足够了。
明珠不会像裴桑枝一样,说冷硬伤人的话,更不敢动手打人。
见无人应声,裴临允拔高声音:“怎么都聋了,我使唤不动你们了吗,再磨蹭的话,等我痊愈了,亲自杖毙了你们。”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随之响起的是怒火横生的声音:“你想使唤谁?”
“你想杖毙谁?”
裴临允唰的一下抬起了头,生怕再毫无征兆的挨一巴掌,不由得瑟缩着往后挪了挪,干巴巴道:“父......”
“父亲。”
莫不是裴桑枝前去恶人先告状了?
不是,裴桑枝有什么脸告状啊。
挨打的是他,受伤的是他,被裴桑枝指着鼻子骂畜生不如的还是他。
他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看在裴桑枝以血入药救他的份儿上,小惩大戒一番,轻拿轻放过。
“听说,你很不满为父掌掴了明珠一记,又将她拖拽出府?”
“掌掴明珠的是为父,让明珠去给苦主认错的也是为父,你对桑枝撒什么气!”
永宁侯声音沉沉,语气里除了怒火,更多的是失望。
这副德性,能成什么大气候。
亏他以前还欣慰于裴临允放出的大话,真真觉得其有少年将军之姿,差的只是一股扶摇直上的东风。
没脑子,还冲动易怒,上了战场,就是给敌军试刃的活靶子!
少年将军?
无名炮灰罢了。
永宁侯坐在床榻旁的木凳上,冷眼瞧着裴临允:“你是觉得明珠无辜,我不该也不能罚他?”
“还是觉得侯府的尊荣固若金汤,屹立不倒?”
裴临允咽了口口水,心下更慌乱了。
“儿子不敢。”
永宁侯在府中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一旦动怒,没有人敢捋那老虎须。
“做都做了,谈何不敢?”永宁侯再次把问题抛了回去:“你可知荣妄是如何质问谨澄的?”
“他说,难不成裴五姑娘有称帝之心,大乾百姓需得人人避讳不成?”
“这是诛心之言,若是传到圣上耳中,圣上心生疑虑,怀疑侯府有不臣之心,等待侯府的就是满门抄斩。”
“事大事小,并非由你说了算。”
“圣上起疑,侯府就是有罪,但看圣上决定何时挥下屠刀。”
“那荣妄未免太跋扈了!”裴临允恨恨道。
永宁侯眸光深深,环视四周,压低声音:“跋扈?”
“他有跋扈的资格,那便不是跋扈,而是天潢贵胄的气势。”
“荣家,出了个元初帝。”
“当今陛下又是元初帝和永荣帝的独子,亲族稀薄,甚是珍视荣妄这棵独苗苗,年幼时的荣妄是在当今陛下的膝前长大的。”
“陛下一日千秋鼎盛,荣老夫人一日福寿安康,荣妄就一日能在整个大乾横着走。”
“说句不恰当的话,荣妄的话就是王法!”
裴临允咬咬牙,心底泛着复杂的情绪,说不出是不甘还是嫉妒。
“你和明珠行事不密,落荣妄口舌是错。”
“你不知内情,不分青红皂白,妄加揣测、羞辱桑枝,更是错上加错。”
永宁侯抑制着失望,继续指点教导裴临允。
到底是亲生儿子,总不能一怒之下溺死在恭桶里。
主要孩子大了,恭桶也放不下了。
若是能吸取教训,痛改前非,建功立业自是好的。若是不能,也得明白轻重,别给侯府惹祸事。
“父亲,儿子知错。”裴临允低下头。
“但,父亲当真要将裴桑枝抬的这般高,夺了明珠的光芒吗?”
“明珠才是倾注了您和母亲心血的女儿,你偏袒桑枝,就不担心明珠离心吗?
裴临允依旧不死心的替裴明珠辩解。
永宁侯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眼里的失望几乎要化为实质,嘴唇翕动,终是将所有的斥责和解释掩于喉间。
“桑枝和明珠皆是侯府的千金,何来高低贵贱之分。”
永宁侯不耐的搪塞道。
离心?
裴明珠有什么任性妄为的资格?
没有侯府千金的身份,裴明珠什么都不是。
难道,裴明珠会蠢到跟侯府闹翻,回乡下做个农妇吗?
临允真是蠢的令人发指!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他现在竟觉得,临允的脑子还不如裴桑枝。
裴桑枝行事无甚章法,那也只是因未经雕琢。
永宁侯嫌弃的瞥了眼裴临允,不欲再多说:“既已知错,那便寻个时机,好生给桑枝赔礼道歉。”
裴临允瞪大眼睛,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不可能!”
“我是说话重了些,但又没有冤枉了裴桑枝。”
“父亲,您可别被裴桑枝哭哭啼啼的模样哄骗了去,她掌掴我,指着我的鼻子骂的时候,强硬嚣张的很。”
“就算要和好,也得裴桑枝跪到我跟前儿认错,我好勉为其难的原谅她。”
要不然,他的脸就丢光了。
永宁侯顿觉手心发痒,看着裴临允脸上对称的巴掌印,又觉无从下手,索性威胁道:“你不认错,我就将明珠送去别院,待及笄礼方可重新归家。”
“至于成尚书府作何想,我无暇顾及。”
“毕竟,真正跟成景翊有婚约的是桑枝,而非明珠。”
裴临允反驳:“父亲,话不能这么说,景翊心悦的是......”
永宁侯皱眉,冷哼一声。
裴临允的声音戛然而止。
“心悦?”
“心悦能值几两金?”
“高门大户结亲,要的是门当户对,要的是相辅相成。”
永宁侯一针见血的戳破裴临允的幻想。
裴临允心凉的可怕,止不住怀疑,父亲到底有没有真心疼过明珠。
“我知道了。”裴临允蔫蔫道。
......
荣国公府。
荣老夫人瞧着荣妄不过送了趟小徐太医的工夫便又换了身月白锦袍回来,指尖绕着茶盏沿儿笑:“这春天还没到呢,咱们家孔雀倒先开了屏?”
“相中了哪家的小孔雀?”
荣老夫人夫特意咬重了“孔雀“二字,声音里满是促狭,半是打趣,半是认真。

“呦,竟是侯府的千金?”荣妄挑眉,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手指上的玉扳指,阴阳怪气的轻啧一声,恣意道“小爷眼拙,属实未看出来。”
“没想到,裴侯爷穿金戴银,裴小姐却朴素的泯然于众。”
“莫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女,其母是侯爷从花楼赎回的娼妓,这才在大喜的日子依旧得冒着风雪在祠堂外罚跪?”
“若不是小爷来的及时,令千金就要葬身火海了。”
荣妄说的随心所欲,丝毫不顾及姗姗来迟的永宁侯夫人庄氏的脸面。
庄氏臊的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攥了攥帕子,恨恨的咬着后槽牙,硬挤出笑来,朝着裴桑枝招招手:“还不快些向荣国公见礼,拜谢他的救命之恩。”
裴桑枝暗嗤一声,面上适时地露出惊恐之色,身如抖糠,先是后退一步,又怔在原地,像是猛然意识到于礼不合后,方强忍着害怕,走上前来,扑通一声,干干脆脆地跪在地上,情真意切:“民女裴桑枝叩谢荣国公救命之恩。”
这一刻,裴桑枝有种前世今生交错重叠的恍惚感。
仿佛两条断流了无数载的长河,又一次流水潺潺,浩荡入海。
荣妄的眼中不变的是矜傲不羁,戏谑与清明交缠,一如那年的风雪拂过满山荒凉。
唯有荣妄自己,是漫天风雪里最惊心动魄的亮色。
隔世重逢,荣妄当得起她一跪。
“倒是实诚。”荣妄摩挲着玉扳指的手一顿,眼波流转,意味不明。
顿了顿,轻笑一声,拖长声音,乍一听好似黏着蜜糖,继续道:“不过,堂堂侯府千金缺衣少食也就罢了,竟还不通规矩礼仪,永宁侯府的家风让小爷大开眼界呢。”
“永宁侯府,裴四姑娘......”
“一场好戏,小爷真真是不虚此行。”
“无涯,讨了诊金回府,不耽搁裴侯爷修葺祠堂了”
“老夫人最是喜欢听上京城里的新鲜事了,尤其是什么为母不慈,为父不仁,一碗水端不平。”
荣妄站起身来,厚实的狐裘滑落在地,好巧不巧的将裴桑枝罩在其中。
黑暗和柔软,陡然而至。
裴桑枝贪婪的汲取着暖意,眼眶和鼻腔有刹那酸涩。
她恨!
她真的好恨!
血脉相连的亲人不及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可笑!
可悲!
视线所及,金丝云纹朱红锦袍衣摆,缓缓消失。
荣妄一走,看戏的宾客们少了拘谨和忌惮,像是卸下枷锁般,开始七嘴八舌交头接耳。
“这实在不像话,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总归是亲生女儿,既然认回来了,不想方设法补偿也就罢了,竟还可劲儿磋磨苛待。”
“瞧瞧那衣襟上的脚印,但凡讲究守礼些的人家,莫说是千金闺秀了,就是签了身契的仆婢侍从,也万没有被随随便便动粗施暴的道理。”
“看不出来,永宁侯府的郎君还是擅拳脚功夫的勇士。”
“呸,对血脉相连的弱女子动手,算哪门子的英雄好汉。”
“真假千金的闺名就足以看出上心与否,桑枝、明珠,不辨自明。”
“过继的就是过继的,行事作风没半分老勋贵的敞亮和大气。”
最初还是低声私语,但随着附和的人越来越多,议论声也随之升高。
庄氏无处可藏,脸色乍青乍红,硬着头皮找补道:“爱之深,责之切。”
“父母之爱子,则为计之深远。”
“她长于乡野,混迹于市井,性情顽劣,不服管教,温言软语相劝难改其顽固恶习。”
“今儿责罚于她,也是她言行失当在前。”
裴桑枝:呕哑嘲哳难为听!
“母亲。”裴桑枝搓了搓手臂上泛起的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强忍着恶心感,鼓起勇气,怯生生的探出头去,声音颤抖着,声泪俱下地辩解:“不......”
“不是的。”
“女儿真的没有像三哥说的那般,在寿宴搔首弄姿觊觎裴明珠的未婚夫,更没有与其私会。”
“母亲,您信女儿一次。”
“就一次,好不好。”
裴桑枝深谙,对这些金尊玉贵,呼风唤雨的贵人来说,名声和体面才是最为紧要的。
可,对于她这种只想活到最后的人来说,那不过是一股料峭的风,拂面吹裳罢了。
扬起这层遮羞布,日后,侯府诸人再无法肆无忌惮的迫害她,更不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碾死她。
毕竟,人言可畏呢!
“成大公子,您澄清一番啊。”裴桑枝绝望的苦苦哀求。
一番话落下掀起了轩然大波。
既坐实了侯府三公子的暴戾狠毒,也将这池子水搅的更浑浊了。
宾客:老天奶,这是什么鬼热闹。
真真如荣国公所言,不虚此行!
不远处,光秃秃的柳树枝桠下,成景翊一袭月白衣衫外披着轻薄的鹤氅,身姿挺拔,清俊又斯文。
事关清名风骨,他避无可避,只得迎着众人古怪的视线,轻抿薄唇,作揖道:“确如裴四姑娘所言。”
“在下与裴四姑娘之间清清白白坦坦荡荡,私下从无往来。”
“寿宴间隙与裴四姑娘寒暄,双方亦有仆婢随侍左右,言谈举止不曾一丝一毫的逾矩。”
成景翊低垂的眉眼掠过丝丝缕缕的不解和自责。
是明珠屡次三番红着眼眶欲言又止,他便一叶障目的揣测,是认祖归宗的裴桑枝跋扈蛮横,让明珠受了委屈。
于是,他趁侯府寿宴,邀裴桑枝一叙。
这才有了今日的闹剧。
“原是如此。”庄氏声音艰涩:“误会一场,误会一场,让诸位见笑了。”
“今日,招待不周。改日,我定备礼,亲自登门致歉。”
“呵,好一场误会!”发须皆白的御史大夫蒋行州厉声冷喝,甩甩衣袖,拄着拐杖转身离去。蒋行州的未竟之语,满堂宾客心知肚明。
等着御史台的弹劾吧!
永宁侯:这寿宴非办不可吗?
见热闹落下帷幕,其余宾客陆陆续续结伴离开,徒留一地荒唐萧索。
萧索吗?
裴桑枝仰头看天。
不知何时,风雪已经停了。
层层叠叠的阴云后,是千万年高悬着的、不曾改变的太阳。
也是她即将等来的春天。
桑枝逢春,自可枝繁叶茂,亭亭如盖。
那些脏污玩意儿,就做滋养她的淤泥吧。
这一世,真的不同了。
终于有了真切感!
裴桑枝捂脸,痴痴的笑着,落在裴家人眼中就成了呜咽、恐惧。”晦气!”
永宁侯夫妇一口气堵在喉间,吐出来也吞不下去,暗啐了一声:“都滚去折兰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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