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人跟唱大戏似的,这个喊 “憨子哥”, 那个叫 “财神爷”。
华子最会来事儿,倒上酒,弓着腰递到憨子跟前: “憨子哥,您以后就是我大哥!”
憨子眯缝着眼,嘴角叼着根草棍儿,也不接酒,就由着这帮人跟跳大神似的围着他转悠。
华子见势赶紧把自个儿的破棉袄脱下来垫在板凳上: “憨子哥坐您坐,可别硌着!”
外头看热闹的婆娘们扒着窗户纸嘀咕: “瞧华子那德行,活像见了亲爹似的!”
“呸!
他亲爹死的时候都没见他这么孝顺!”
憨子醉醺醺地靠在椅子上,脸涨得通红,手里攥着一个鼓鼓的钱包。
“啥叫发财不忘乡亲们?
我今天请全村吃席,就是让大家沾沾喜气!”
他说着,把钱包往桌上一拍,声音大得震得碗筷都颤了两下。
“哎哟,憨子哥果然大气!”
华子赶紧凑过来,一边给憨子倒酒,一边讨好地说: “以后我就是您小弟,随叫随到!”
“喝!
都给老子喝!”
憨子一脚踩在条凳上,仰脖子灌下一碗烧刀子,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淌,把新买的衣服浸得油亮。
角落里,小翠攥着衣角不吭声。
她想起去年收麦子时,憨子红着脸给她送野果子,她当着一群姐妹的面把果子扔进了粪坑。
现在瞅着憨子鼓鼓的钱包,她肠子都悔青了。
“翠儿妹子,咋不喝啊?”
憨子突然歪着脖子看过来,眼神里带着刺。
小翠慌得差点打翻茶碗,强挤出个笑: “我、我不会喝……不会喝?”
憨子一把拍在桌上,震得盘子碗叮当响: “当年你说老子连给你提鞋都不配,现在配吗?”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华子眼珠子一转,赶紧打圆场: “憨子哥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滚一边去!”
憨子一脚踹翻条凳,酒劲混着这些年受的窝囊气直往脑门冲。
他晃晃悠悠走到小翠跟前,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钞票就扔地上: “捡啊!
你不是稀罕这个吗?”
钱在地上乱飘,小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屋外看热闹的婆娘们挤在窗户根下窃窃私语: “该!
让她当初狗眼看人低!”
“憨子哥,我……我错了!”
小翠突然转身,“扑通”一声跪在黄土地上,扬起一片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