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之极境,非为奇技淫巧,而在固堤安民。”
萧景明从泥浆中挣出半截身子,衣服糊满黑泥,折扇早不知丢在何处。
他盯着聂小川,忽然嘶声大笑:“你爹护不住雷火营,你 更护不住这河!
匠籍的命——”他猛地咳出泥血,“生来就是填堤的料!”
聂小川沉默不语,五指骤然收紧,铁丝割破掌心,血珠混着雨水渗入缆绳。
下游炊烟在暴雨中明灭,他恍惚听见爹的声音:“川娃子,匠人的命不是老天赏的,是撕下来的!”
“去他的天命!”
他暴喝一声,缠丝手扯动缆绳的速度陡然加快,铁丝在桩基上迸出火星。
洪水撞上坝体的轰鸣声中,他听见赵老歪醉酒时的嘶吼、小荠系桃核绳时的轻笑,还有三十八副铁甲在火场崩塌前的铮鸣。
你以为匠术能改命?
当年我做的木鸢比你爹的锁麟囊精巧十倍,还不是一把火烧了!”
萧景明面目扭曲道。
缆绳一寸寸绷紧,虎口裂开染红铁丝。
河工们的夯歌穿透雨幕,聂小川十指翻飞如电——七星阵最后一处缺口终于闭合!
“轰——!”
洪峰撞上新堤的刹那,聂小川踉跄跪地。
暮色中的河堤如巨龙脊骨破浪而立。
他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雨,忽然低笑出声。
小荠为聂小川包扎额角伤口,少女带着青草香的气息扑来:“成了!
下游百姓三百里稻田……全保住了!”
聂小川握住她颤抖的指尖,河风卷走萧景明最后的咒骂。
他望向堤上欢呼的工匠,喉头滚烫——什么天命?
不过是弱者的借口!
远处河工们唱着新编的夯歌:“三分堵,七分疏,留条生路与鱼虾……”程砚青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书册,封皮上《治水录》三字已斑驳难辨。
他望向远处新堤,轻叹道:“聂广平临终前托人将此书交给我,说‘治河如治心,堵不如疏’……”聂小川指尖抚过父亲字迹,忽然想起幼时在爹的身旁,听他哼“三分堵,七分疏”的夯歌。
小荠的指尖轻轻覆上他手背,铜尺的凉意与掌心的温热交织。
她忽然低头,发丝扫过她腕上桃核绳结——十年前他笨手笨脚系的那个死结,至今未散。
暴雨初歇,青铜鼎在晨光中泛着青芒,鼎耳脱落处露出父亲刻的“赠后来者”——聂小川忽然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