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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夫兼祧两房后,重生原配不伺候了沈栖月秦世清

梦幻阳光1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小姐!……奴才冤枉……!!!”“真是一刻也不让人安静。”沈栖月缓缓走出房门,就见折兰脚下踩着一名男子,身边几个院子里的小厮手上拿着手臂粗的木棍,虎视眈眈。看到沈栖月,几个小厮拱手施礼:“见过小姐。”沈栖月轻哼一声,睨着折兰脚下的男子:“是你?”男子勉强仰起头,扭曲着一张脸,愤愤道:“小姐,奴才是您从边关带来的,向来对小姐忠心耿耿,不知道小姐为何要杖毙奴才?”沈栖月转头看着问梅:“我让你转达给守门的话,你说了没有?”“回小姐,奴婢已经告诉他了。”“那你是不是知道,私下里违抗我的命令,该是什么下场?”沈栖月淡淡道。“……可……姑爷不是外人……”他就想不明白了,他只是放了姑爷进来,怎么就是违反小姐命令了?“奴才不服!”男子扬起脸,狠狠道...

主角:沈栖月秦世清   更新:2025-04-28 20: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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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栖月秦世清的女频言情小说《渣夫兼祧两房后,重生原配不伺候了沈栖月秦世清》,由网络作家“梦幻阳光1”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姐!……奴才冤枉……!!!”“真是一刻也不让人安静。”沈栖月缓缓走出房门,就见折兰脚下踩着一名男子,身边几个院子里的小厮手上拿着手臂粗的木棍,虎视眈眈。看到沈栖月,几个小厮拱手施礼:“见过小姐。”沈栖月轻哼一声,睨着折兰脚下的男子:“是你?”男子勉强仰起头,扭曲着一张脸,愤愤道:“小姐,奴才是您从边关带来的,向来对小姐忠心耿耿,不知道小姐为何要杖毙奴才?”沈栖月转头看着问梅:“我让你转达给守门的话,你说了没有?”“回小姐,奴婢已经告诉他了。”“那你是不是知道,私下里违抗我的命令,该是什么下场?”沈栖月淡淡道。“……可……姑爷不是外人……”他就想不明白了,他只是放了姑爷进来,怎么就是违反小姐命令了?“奴才不服!”男子扬起脸,狠狠道...

《渣夫兼祧两房后,重生原配不伺候了沈栖月秦世清》精彩片段


“小姐!……奴才冤枉……!!!”

“真是一刻也不让人安静。”

沈栖月缓缓走出房门,就见折兰脚下踩着一名男子,身边几个院子里的小厮手上拿着手臂粗的木棍,虎视眈眈。

看到沈栖月,几个小厮拱手施礼:“见过小姐。”

沈栖月轻哼一声,睨着折兰脚下的男子:“是你?”

男子勉强仰起头,扭曲着一张脸,愤愤道:“小姐,奴才是您从边关带来的,向来对小姐忠心耿耿,不知道小姐为何要杖毙奴才?”

沈栖月转头看着问梅:“我让你转达给守门的话,你说了没有?”

“回小姐,奴婢已经告诉他了。”

“那你是不是知道,私下里违抗我的命令,该是什么下场?”沈栖月淡淡道。

“……可……姑爷不是外人……”

他就想不明白了,他只是放了姑爷进来,怎么就是违反小姐命令了?

“奴才不服!”男子扬起脸,狠狠道。

郭义和郭仁是双生兄弟,原本生活在边城,五年前一家人被漠北大军掠走,兄弟二人侥幸逃脱,又遇上狼群。

沈栖月带着身边几个丫鬟骑马游玩,恰巧遇上,杀光狼群,救回郭仁郭义哥俩,从此哥俩卖身为奴,发誓追随沈栖月。

沈栖月见郭仁忠勇,送了他去军中历练,将来建功立业,就能重新光耀郭家。

郭义机灵,留在身边,且在出嫁之时带来京城。

前世里,在沈家获罪,满门斩首之际,沈栖月身边的人,都被押在城头,唯独郭义站在秦世清身边,不知道何时已经被秦世清收买。

沈栖月从大厅回来,就见到今天守门的是郭义,她就是想要试探郭义,是不是这个时候就投靠了秦世清,才让问梅传话。

果然,不只是敢违抗她的话,还对秦世清卑躬屈膝。

她的身边不留不仁不义之徒。

“我何时说秦世清是外人了?”

沈栖月冷冷的眸光,淡淡的看了一眼:“秦世清带来的女人,是你什么人?”

郭义:“……”

那是姑爷的女人,他怎么敢觊觎?

“拖到外面杖毙,然后扔到城外乱葬岗喂野狗。”

她从来不苛待身边的下人,她甚至觉得,这些人都是因为战乱,失去了家园和亲人,她对他们非常和善,能关照的地方,尽力地去照顾。

但她也不是圣母,更不会给背叛她的人,留下再次背叛的机会。

折兰抬起脚,摆摆手,命小厮把郭义拖出去。

“……小姐……我错了……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

声音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揽月院外。

落梅苑所有的丫鬟小厮,全部都是沈栖月和父母兄长从外面救回来的孤儿,到了沈家之后,自愿卖身为奴的,沈家也不亏待,但凡愿意恢复自由身的,沈家也会到官府解了奴籍,放他们自由身。

这样的待遇,整个大燕国高门大户中独一份。

此时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丫鬟小厮,不知道郭义做了什么事惹怒了小姐,被杖毙也就算了,还要被拉去乱葬岗,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小姐一向大度,从来不会因为一件小事和他们计较,这一定是郭义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才能让小姐如此恼怒。

沈栖月扫视一眼众人。

她今天只是单纯地要灭掉郭义,并没有杀鸡给猴看的意思。

看着前世因为沈家,全都被砍头的众人,吩咐问梅。

“告诉小厨房,今天院子里加餐,且从此之后,揽月院下人,每月工钱翻倍。”

“是!”

站在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婆子们,立马施礼感谢:“多谢小姐。”

他们就说,小姐一向大度,从来不会和下人计较,一定是郭义做了什么,才被小姐杖毙的。

沈栖月转身进屋,接着吩咐问梅:“你去小厨房把豆芽菜找来,提升一等丫鬟,一切待遇和你们四个相同。”

“她只管负责看守揽月院的大门,且每日可以多吃十个肉包子。”

落梅苑的下人,都是沈栖月从边关带来的,只有豆芽菜除外。

豆芽菜的父亲欠了赌债,要把十二岁的豆芽菜卖到青楼,被沈栖月撞见,买下豆芽菜,且让豆芽菜的父亲签了断亲书。

三年前的豆芽菜,人如其名,骨瘦如柴,虽然十二岁了,身材就像是八九岁的小孩子。

在揽月院三年,渐渐养得丰润,个头也日渐拔高,因为吃得多,沈栖月让她在小厨房做了烧火的丫鬟,方便豆芽菜能吃饱肚子。

沈家获罪之后,揽月院也只有豆芽菜免于被砍头,豆芽菜却跟着去了城墙上,给沈栖月磕头之后,抱着容疏影跳下城墙,和容疏影同归于尽。

忠仆,沈栖月当然要善待。

没一会,房门外。

“……小姐……豆芽菜谢小姐,……”

接着,就听到邦邦邦磕头的声音,伴随着哽咽声。

人就是这样,有的人,点滴之恩,会涌泉相报。

有的人,你掏心掏肺对他,他还想榨干你的血肉,骨头渣子都不给你留下。

你给了他湖泊,他还想你的大海。

沈栖月坐在桌案前,重新手握狼毫。

重生归来,她有太多的事要做,必须未雨绸缪。

*

落樱院。

容疏影掰着秦世清一根根手指头,笑盈盈说道:“事情越来越朝着我们的谋划而去,用不了三年时光,郎君会成为大燕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英杰。”

“多谢娘子,我秦世清这辈子能遇上娘子,是我秦世清上辈子烧了高香。”

秦世清伸手摸了摸容疏影尚且平坦的小腹:“等我们的孩子出生,绝对不让他过我小时候的日子,一定让他成为矜贵的公子哥,享尽荣华富贵。”

容疏影难得娇羞一次,向来冷静的眼眸有些炙热,顺势按在秦世清的手背上:“我不只是要郎君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假以时日,还要郎君成为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人,所有人都匍匐在郎君的脚下。”

秦世清有些激动的道:“这全都仰仗娘子谋划的好,我秦世清一定不辜负娘子,此生只喜欢娘子一个。”

容疏影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三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她曾经远远的见过沈栖月,且不止是一次。

那时候,沈栖月鲜衣怒马,身边跟着一队女兵,个个热烈张扬,用彪悍粗狂形容,恰如其分。

但那是远远看到。

今天见到沈栖月,明目皓齿,国色天香,华贵雍容,是她见过的最为美貌的女子。

且举止高雅,气度天成,一举一动,眉目之间,更显得仙姿飘逸,不同凡尘。

即便是她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上,化过妆的明星模特,都比不上沈栖月的万分之一。

而她相貌平平,唯一能胜过沈栖月的,也就是她见识过的世界,比这个世界先进的多。

有了这个优势,她相信她看上的秦世清,不是看脸吃饭的男子,她所有的能力,都是秦世清的助力。

那沈栖月就算是万贯家财,在她的智谋下,也只能是她拿来帮助秦世清登天的梯子。

秦世清仿佛猜出容疏影在想什么,正色道:“就算沈栖月是天仙下凡,我对沈栖月除了利用,再无其他。”

“你不要看轻了我,也看轻了你自己。”

“影儿,你我既是爱侣,也是知己,并非普通的男女之情。”

“我秦世清不是那等只重视外貌的肤浅好色之徒,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相伴一生的人。”

“且,当初娶沈栖月,也只是我们全部计划中最不起眼的一环。”

“我们的目标,从来不只是沈家,将来我们要得到的,都需要影儿的筹谋。”

“沈栖月就算貌美如花,她能给我的,也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金银而已,哪有影儿你一丝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气魄?”

这番话,倒是让容疏影信心倍增。

秦世清若真的喜欢沈栖月的话,在这三年里,就不会为她守身如玉,早就和沈栖月暗通款曲,有了首尾,怎还能三年不圆房呢?

秦世清对她情比金坚,她不该怀疑秦世清,更不该小觑自己的能力。

秦世清揽着她,微微叹息:“今生得影儿,此生不相负。”

两人相依相偎密谈好一会,就听到窗外有人来报。

“大人,不好了!”


沈栖月又是一哂:“只不过是制造舆论的手段而已,这你们也信?平白的跟着祖母学了多年的生意经,连这点伎俩都看不出来,你们也不怕祖母从棺材里面爬出来教训你们?”

见自家小姐如此淡定,折兰几个相视一眼:“……难道街上的传闻都是假的……?”

平白的让姜嬷嬷跟着担心落泪,倒是她们的不是了。

折兰笑道:“我就说,小姐平时是怎么对姑爷的,是怎么对秦家的,但凡长着一颗人心,就不会做出这等子丧尽天良的事……”

“小姐!……”问梅再也听不下去了,打断折兰:“你为何要瞒着她们,不把真像说出来?……”

“什么?”

刚刚缓过一口气的品菊,立马就跳了起来:“我就说,秦世清不是什么好鸟……”

“淡定,”沈栖月又是一哂:“淡定如菊,平白的浪费了一个菊字。”

沈栖月掩去笑容,淡淡的:“秦世清和容疏影想要我主持婚礼,岂不知,我有我的盘算。”

“小姐,您是说……”

“接下来,我们还像是在边关对敌一般,听从我的吩咐。”沈栖月目不转睛看着四人。

四人排排站好:“是,唯小姐马首是瞻!”

沈栖月看着冷静且支棱起来的四人,闻言道:“品菊。”

被第一个点名,品菊立马上前一步:“小姐,品菊等着小姐吩咐。”

“你取十万两银票,带着人把我陪嫁过来的马车,送到墨家商行,请墨家商行的工匠,照着这辆马车,打造一架一模一样的马车,然后把这架马车烧掉。”

秦世清和容疏影用过的东西,她嫌恶心。

若不是这辆马车是祖母一手设计,亲自监工命人打造的,她得留下对祖母的念想,会直接命人烧掉。

问梅适时送了茶水,递在沈栖月手上:“小姐,请喝茶。”

沈栖月浅浅地抿了一口,接着道:“若是墨家商行的人说商行即将解散,不再接生意,你知道怎么做吧?”

问梅连忙应声:“我就说,我家主子愿意帮助墨家商行起死回生,只是以后墨家商行要听从我家主子的调遣。”

沈栖月满意点点头。

前世里,因容疏影要做肥皂,其中使用的模具,非墨家商行做不出。

那时,墨家商行已经解散,匠人也分散去了别家作坊签订了契约。

沈栖月为了得到这些工匠,花费了几十倍的银子,才把那些工匠重新聚拢。

算时间,这个时候,墨家商行应该已经到了举步维艰,因没有银子进货,根本接不下单子的处境。

这时候,只要她稍微伸手,就能把墨家工匠留在墨家商行,等她用的时候,信手拈来,再不用劳心劳力,浪费银子。

品菊没想到,她从来没在小姐跟前说起过墨家商行的事,小姐居然知道现在是拿下墨家商行最好的时机。

墨家商行一向制作精细贵重物品,也只给皇亲国戚和朝中官员府上打交道,也只有这些非富即贵的人家,才配得上墨家的物品。

是以,在皇上提倡廉政,令皇亲国戚和朝中官员节衣缩食之后,再没有人光顾墨家商行。

也因此,墨家商行才日渐没落,以至于到了关门大吉的地步。

这个时候,盘下墨家商行,难道小姐不怕拿出去的银子打了水漂?

这也是她明知道此时是拿下墨家商行最好的时机,却没有向小姐汇报的缘由。

但自家小姐在生意上一向精明,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小姐吩咐,她照办就是。

问梅连忙拿了十万两银票,交到品菊的手上。

品菊行了礼,正要离开,沈栖月叮嘱一句:“告诉车夫,从今儿起,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便他人乘坐使用马车!”

品菊一愣,随即应声:“是!”

早该如此了。

姑爷拿着小姐的马车出出进进,风光无两,不知道的,还以为姑爷出身富贵世家。

岂不知,没有小姐撑着,秦府怕是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更别提每天燕窝鱼翅,使奴唤婢。

“听竹。”

沈栖月转脸看着听竹。

“小姐,听竹在。”

“你去珍宝阁一趟,令珍宝阁掌柜的明天一早在珍宝阁等我。”

听竹也不问何事,立马应声:“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听竹离开,沈栖月吩咐折兰:“你把秦府的账整理好,等秦府有了银子,就把我们的银子先拿回来。”

“是,小姐。”

折兰应声,随即说道:“小姐……秦府用去我们的银子,不是小数目,就秦家目前的状况,哪里来的银子?”

折兰忧心忡忡。

三年了,小姐自从嫁到秦家,秦府上下,吃的用的,都是花用小姐的陪嫁。

要不是小姐得了老夫人亲传,学会做生意的手段,恐怕早就被秦家给掏空了。

沈栖月一脸淡定:“明天就有银子了。”

这次秦世清出门立下大功,皇上的赏赐,明天就到。

为了她以后拿出更多的银子供容疏影试验制作肥皂,加上要沈栖月用父亲的名义请朝中官员来秦家做客,好给容疏影脸面,秦世清和容疏影会自动把皇上的赏赐全部交到公中。

虽然那些赏赐,不足以填补她的亏空,不过,她不急,后面秦世清和容疏影还有一笔更丰厚的收入,那一笔银子到账,她的亏空就填补得差不多了。

见自家小姐如此笃定的样子,折兰俯身施礼走出去。

“问梅。”

“小姐,奴婢在。”

“你吩咐看守院门的,除了揽月院的人,其他人不许进揽月院,违者杖毙!”

问梅看了沈栖月一眼,小姐终于狠下心来。

“是。”

一切吩咐下去,沈栖月坐在窗前的桌案前,奋笔疾书。

问梅回来,见小姐正在忙着,也不说话,站在一旁磨墨。

等沈栖月收了手上的狼毫,活动一下手腕,姜嬷嬷端着做好的绿豆桂花糕走了进来。

这会功夫,姜嬷嬷已经忘了刚才哭天抹泪的事,笑盈盈说道:“小姐,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此时,折兰、听竹、品菊也都回来了,主仆几人一起吃得高兴,暂时忘了秦世清和容疏影的事。

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大声说道:“大人!您回来了?奴才给您问安!”

沈栖月好看的眉尖皱了皱,放下手上的绿豆桂花糕。

折兰几个也停了下来,站起身,看着窗外。


皇帝微微颔首,示意沈栖月可以说。

沈栖月接着说道:“臣女不想皇上看在爹爹娘亲以及兄长立下战功的份上,给臣女撑腰,臣女想自己给大魏帝国做出一些力所能及的贡献之后,再请皇上给臣女休夫的特权。”

“哦?”皇帝眼中充满期待。

沈思达这个女儿,可真不简单。

沈栖月接着说道:“至于容疏影,臣女并不想多说什么,只要她不来惹我,我只是休夫,绝对不会对她怎么样。”

既然皇帝欣赏容疏影的能力,那她动容疏影,就是和皇帝作对。

沈栖月还没有傻到和皇帝作对的地步。

皇上满意地点头,笑着说道:“朕非常期待阿月能为我们大魏国做出贡献。”

留了沈栖月在宫中用膳之后,赏赐沈栖月一些珍珠绸缎,命身边的太监总管亲自送沈栖月出宫。

到了宫门外,秦刚就从暗中走出来。

“月月,”秦刚喊得亲切,不知道的,还以为秦刚在和自己的亲生女儿说话。

沈栖月回过头,看了秦刚一眼,微微扬起脸,挂着得体的笑容,道:“父亲,您为何在此?”

停了一瞬,接着说道:“我明白了,父亲是要进宫面见皇上吗?”

秦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只是个六品的小官,上朝都进不去朝堂,哪能像沈思达那样,随意出入皇宫?

他若是有那样的特权,早就在沈栖月面见皇上的时候,跟着进去听听沈栖月和皇上都说了什么。

秦刚流出一个尴尬的笑脸,道:“我刚才下朝的时候,见月月进宫去了,就等在这里。”

“哦?”沈栖月微微施礼,道:“有劳父亲等待,不知道父亲等着儿媳,所为何事?”

见沈栖月神色如常,秦刚感觉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挂着真诚的笑脸,道:“月月,你也知道,清儿他和容姑娘出京办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母亲现在也躺倒了,你祖母身边,没人不行啊。所以,月月还是尽快回府,给你祖母侍疾才是大事啊。”

“呵,”沈栖月轻轻一哂,“父亲,若是之前的话,我的确需要回去替母亲给祖母侍疾。可现在,我是二房媳妇,侍疾的事,不得长房长媳先上?您说呢?父亲?

您总不能说,大嫂尚未过门,不算是秦家的人,可秦府上下,谁不知道,就算容疏影和大哥并没有拜堂成亲,你儿子一直和容疏影睡在一起?……”

见沈栖月在皇宫门口就说起秦家的家事,而那些站岗的御林军正支棱着耳朵听着,秦刚就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他是疯了才在皇宫门口拦下沈栖月。

他早该知道,沈栖月就和她爹沈思达那个粗鄙的汉子一样,根本不讲究什么场合说什么话。

这是皇宫门口,怎么把自己丈夫和容疏影睡在一起这件事拿出来说了?

他若是当着沈栖月的面前否认,沈栖月肯定较真,让他签字画押做保证什么的,那容疏影肚子里的孩子从哪里来的?

秦刚见皇帝身边的总管看着他冷笑,秦刚一个机灵,顿时醒悟。

儿子和容疏影无媒苟合的事,万万不能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秦刚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连忙挥手,道:“月月说的是,是为父考虑不周。你祖母的病自有你母亲照料,你且安心在国公府上陪着国公他们住些日子,什么时候想回来了,让人传个话,为父派人去接。”

他说完,不敢再多言,匆匆告辞离去,背影竟有几分狼狈。

沈栖月望着他仓皇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上了马车。

——

秦刚回府后,直奔书房,关紧门窗,来回踱步,心中焦灼万分。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秦夫人见他神色不对,忍不住问道。

她的额角被秦老夫人昨天砸了一下,现在用白布缠绕。

来秦刚的书房,也是以商议事情为由,躲避秦老夫人的磋磨。

“还不是你那好儿子干的好事!”秦刚压低声音,咬牙切齿。

“他和容疏影的事,今日差点被沈栖月捅到皇上面前!若是传到皇上耳中,世清的前程就全毁了!”

秦夫人脸色一白,颤声道:“那……那怎么办?影儿如今已有身孕,若是不尽快过门,将来孩子出生,岂不是更惹人非议?”

秦刚阴沉着脸,思索片刻,道:“为今之计,只能尽快让世清和容疏影成婚,把这事遮掩过去。”

“可……可沈栖月那边……”秦夫人忧心忡忡。

秦刚沉吟片刻,又道:“你立刻派人去给世清送信,让他尽快回京,就说家中有急事,务必速归!”

“是,老爷。”秦夫人连忙应下。

另一边,沈栖月回到沈府,谢云舒见她安然归来,总算松了口气。

“阿月,皇上没有为难你吧?”谢云舒关切道。

沈栖月微微一笑:“娘放心,皇上不仅没有为难我,还赏了我许多东西。”

谢云舒点点头,又叹道:“秦家那边……你打算如何?”

若不是女儿执意自己解决这件事,他们夫妻二人早就去秦家,把那一家子白眼狼赶出沈家的宅子了。

沈栖月眸光微冷:“不急,让他们先慌一阵子。我倒要看看,秦世清和容疏影,能瞒到几时。”

接着,沈栖月笑着道:“娘亲,您和爹爹在京城的时间不长,我们娘三个好好聚聚,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好不好。”

“好,”谢云舒眉头微蹙。

女孩子嫁人,关乎一辈子的幸福,都怪她和丈夫识人不清,把女儿嫁给一个白眼狼。

他们夫妻着急上火,恨不得把秦家全家撕碎了给女儿出气,女儿倒显得不瘟不火,没有任何不妥。

这样也好,女儿越是不在意秦家和秦世清那个白眼狼,才能在走出秦家之后,开始新的生活。

心中释然,谢云舒的眉头渐渐舒展,笑道:“将来走出秦家之后,阿月愿意嫁人,还是选择一辈子生活在我们身边,爹娘都听你的。”

“谢谢爹娘对我的包容。”

谁家能容忍一个出嫁的女子,和夫家脱离关系后,还回去娘家的。

爹爹娘亲对她太好了。

“你是我们的女儿,是我们掌上的宝贝,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也是自愿的。”

母女正在房间说着贴心话,问梅走了进来:“夫人,小姐,燕王殿下到了,正在前厅和老爷说话,老爷命人请夫人小姐去前面见客。”

沈栖月来了开国公府上,身边的奶娘姜嬷嬷以及折兰四个丫鬟也跟了来。

原本是要银杏也一起来的,银杏坚持在揽月院看着大门,也只好随银杏去了。

“燕王?”谢云舒扬起脸,满脸疑惑。

沈栖月连忙说道:“娘亲大概还不知道,就是当年的十三皇子,如今已经被封为燕王。”

“原来是十三啊,我们在边关的时候已经得到消息。”谢云舒脸上堆着笑,说道:“说起十三皇子,当初到边关的时候,也才十岁吧?”

匆忙站起身,道:“十多年不见,也不知道这孩子长成什么样了,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他了。”


房间里,几个人面面相觑。

“她这是什么态度?”秦宓跳起来,“这是晚辈对长辈该说的话?还什么开国公府上大小姐出身,比我这六品小官府上的小姐,也强不到哪里去,甚至还不如我呢。连侍疾和主持婚事都做不了,白白的担了一副大家千金的名头。”

她若不是从小在乡下长大,她若是有沈栖月的身份和人脉,早就嫁给一品官员府上公子了,谁会嫁给一个六品官员府上的男子,且是一个兼祧两房的渣男。

想到这个渣男是她大哥,看了那渣男一眼,不再说话。

容疏影叹口气,默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秦刚默了默,转头和秦夫人说道,“我们一开始就商议好的,让沈栖月主持婚事和侍疾全都担起来,你出来掺和什么?你看看,沈栖月拿娇了,你说怎么办吧?”

“怎么办?大不了我主持婚事就是。”秦夫人此时已经支棱起来。

她想明白了,她不能一辈子都生活在儿媳妇的阴影下,她必须尽快的成长起来,才不会被儿媳妇拿娇。

而主持婚事,能让人很快进步。

“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了?三年前清儿和沈栖月举办婚事的时候,全程我都跟在谢云舒的身边,怎么给各级官员下请帖,怎么和酒楼联系菜品,怎么迎接前来道贺的宾客,就算我没有学到十成十,也学会了七七八八……”

不等秦夫人说完,容疏影就重新站了起来:“娘,您也说了,世清和沈栖月的婚事是沈栖月的母亲亲手主持,您有没有想过,若是您给朝中大臣发出邀请函,朝中的六部尚书,阁老勋贵,谁会看着您的面子来贺喜?到时候,门可罗雀的场景,我们该怎么收场?”

最关键的是,他们要趁着这个机会结识更多的朝廷官员。

秦夫人有这个脸面?

别说秦夫人,就是秦刚和秦世清绑在一起,都没有沈栖月这个开国公府上大小姐的身份贵重。

话落,秦宓就大声喊道:“影姐姐,你这是埋汰谁呢?你这是嘲讽我娘没脸没皮了?”

容疏影不想给这个胸大无脑的混账东西说话,会降低自己的智商。

见容疏影不搭理她,秦宓更加恼怒。

明明手上有五万两银子的私房钱,愣是一个子都舍不得给她,如此看来,沈栖月比容疏影大方多了。

越想,越觉得秦世清的眼睛出了毛病,家里放着开国公府上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不圆房,愣是把一个女仵作带回家供着。

这时候,还因为娶女仵作的事,害得一家人不得安宁。

对了,玉虚子不是说了,兼祧两房的事,乱了天干地支,若是这个月强行举行婚礼的话,会克死老人,怀孕胎死腹中,还会影响秦家的官运。

眼下,祖母的病,是不是因为容疏影强行和大哥举办婚礼?

思及此,秦宓不由得去看容疏影的腹部。

她已经知道容疏影怀孕了,觉得容疏影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敢做出无媒苟合,未婚先孕的狗血事。

同时有些羡慕容疏影,她若是遇到喜欢的人,是不是也能像容疏影这样大胆,这样离经叛道,然后跟着心上人双宿双飞。

就是不知道,强行举办婚礼的话,在影响到祖母健康之后,会不会影响容疏影肚子里的孩子。

反正祖母从小就不喜欢她,祖母的生死,她并不在乎。

至于容疏影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死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有一点,若是影响了秦家的运势,那她将来还能找到合适的夫家吗?

思及此,秦宓跳起来大声喊道:“为何一定要着急举行婚礼,祖母都因为这件事病倒了,你们怎么就不想一想,是不是玉虚子的话应验了?”

闻言,房间里面立马寂静无声。

半晌,秦夫人的眼珠子转了转,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是啊,自从谈起这桩婚事,秦家就一直不得安宁。

别说老夫人病倒,就连她的亲侄子都赔上了性命。

难道玉虚子所说,都是真的?

那容疏影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秦夫人眼珠子死死盯着容疏影的肚子,一声不吭。

容疏影岂能不知道秦夫人所想,立马站起来,道:“一个江湖骗子的话,大可不用相信。”

“你什么意思?”秦宓梗着脖子,冲着容疏影大叫:“敢情我的祖母不是你的祖母,我秦家的运势,和你没关系对吧?”

容疏影知道秦宓还在惦记那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银子,也不和她计较,只当没听见。

不只是她手上的银子不能白白给了秦宓去糟蹋,就连沈栖月手上的银子,也不能用来给秦宓买什么八宝琉璃飞凤头面。

也不看看自己那张脸,怎么好意思花费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银子去装扮。

即便是用金子把整张脸糊裱起来,也不是美女,也没有哪个高门贵府的公子哥看上她。

白白的浪费了空气,浪费了秦家的资源。

见容疏影忽视她,秦宓更加恼火,敢情连和她说话都懒得。

“你这是什么态度?……”

“够了……”秦世清怒道。

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秦宓就是为了那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银子和影儿过不去了。

“姑娘家家的,这里有你什么事?还不快回去你的院子里?”

秦世清觉得,以后家里商议事情,不必让秦宓参加。

这个只长着一张脸,没带脑子的蠢货。

秦夫人见秦宓被秦世清呵斥,立马心疼得不得了,开声道:“清儿,你这是干什么?宓儿说什么了?她不过是发表了她的自己看法,你们不是讲究人人平等?怎么到了我和宓儿这里,就不平等了呢?”

“就是,说一套做一套,两面三刀……”秦宓觉得有了依仗,睨着容疏影狠狠道。

“闭嘴……”秦世清拉着一张脸。

说他可以,说影儿不行。

秦夫人的话,他不敢违逆,秦宓说话,他是大哥,有权阻止。

秦刚见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伸手拍了桌子。

“啪”

“都安静。”

秦刚看了看房间里面的几个人:“我们总共就这五个人,尚且商议不到一起,还能成什么大事?”

他就想不明白了,那些几百年的世家,家中的主脉和分支,加起来恐怕得有几百个,是怎么管理的。

“爹爹,”见正经的主事人出来,容疏影站了起来,说道,“我们一定要沈栖月来主持婚礼,才能请到朝中的各级官员,不要忘了我们的初衷。”

她若是知道攻略秦家的人如此艰难,当初就不会选择秦家。

什么皇室后裔,简直连平常人家的普通百姓都不如。

皇上当初把秦刚放到边城做县令,想必也是慧眼识珠。

也只有沈思达瞎了眼,才会用军功把秦家弄回京城。

容疏影一边腹诽,转身走出房间,连给秦刚和秦夫人说一声都未曾。

“影儿……”秦世清连忙追了出去,还不忘回头和秦刚说道,“爹不要忘了初衷。”


说到杖毙两个字,秦世清隐隐地感到一阵心痛,那毕竟是血脉相连的表哥,当初也曾经应允过表哥,让表哥先隐忍一阵子,等他以后发迹,一定带着表哥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

可现在,不得不杀了表哥。

这都是因为沈栖月这个女人,若不是沈栖月斤斤计较,他怎么可能对表哥下死手?

周围围观的众人,见秦世清最终没有放过朱换,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秦家兼祧两房做得上不得台面,在惩治恶奴上,还算是清醒。”

“何止是上不得台面,简直就是不地道。”

“就是,我们这条街上,你们见过有谁兼祧两房了?”

“别说我们这条街上,整个京城都没见过兼祧两房。”

“可真是新鲜,一个六品官员住在我们街上,已经给我们街上抹黑了,做出兼祧两房的恶心事,我都跟着害臊。”

“走走走,以后我们出门,谁都别说和秦家一条街,反胃。”

听着围观的不说他处置恶奴英明果断,却骂他兼祧两房不是东西。

秦世清阴枭的双眸,就像是腊月寒冰,恨不得把眼前这些人撕碎了。

见秦世清想要骂人,又找不到借口,只能憋着的样子,沈栖月的唇角勾了勾,笑道:“夫君,我们自己的家事,何必在乎旁人如何说?”

这话原本容疏影已经到了唇边,尚未出口,就被沈栖月抢了台词,只好闭嘴。

秦世清这才觉得心中的一口怒气稍微消散。

两名小厮拖拽着朱换去了行刑房,沈栖月给问梅使个眼色,问梅不动声色跟了上去。

杖毙?

那也得是受尽酷刑之后。

让她的问梅受尽羞辱,撞墙而死,轻飘飘一句杖毙就完了?

问梅看懂自家小姐的意思,默契地回应小姐,她一定把今天朱换对自家小姐的不敬,全部还回去。

众人散尽,秦世清缓过一口气,轻声说道:“月月,不知道你请人看过日期没有?”

沈栖月转过头,一边走下马车,一边说道:“我准备去请钦天监正大人帮着找个好日子,谁知道钦天监正大人昨天已经去南疆,助南疆做法求雨去了,平白的白跑一趟。”

前世里这个时候,钦天监正去了南疆,没有多久,久旱不雨的南疆就等来了几场大雨,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大燕国。

秦世清勾了勾唇角,难得正眼看着沈栖月,说道:“我正是在朝堂上听说钦天监正去了南疆,才请了玉虚子道长前来。”

秦世清闪开,沈栖月不出意料地见到玉虚子。

正是刚才在得月楼见到的那个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道士。

此时倒是打扮的人模狗样。

沈栖月倒要看看,秦世清和容疏影在听到玉虚子的话之后,还能不能如此淡定。

“还是夫君思虑周到,不然的话,我还得专门跑一趟紫金观,请玉虚子道长前来,帮着我们看个吉祥如意的日子,好替死去的兄长娶回妻子。”

沈栖月不动声色看一眼玉虚子。

玉虚子见沈栖月目光扫来,连忙挺直了腰板,手中拂尘一甩,故作高深地捋了捋胡须,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道长法外高人,快里面请。”

沈栖月喜气盈盈,一点也没有秦世清要兼祧两房的不快。

玉虚子哼了一声,抬腿走了进去。

若不是沈栖月活了两世,知道玉虚子的结局,也会被玉虚子眼前的形象给镇住。

秦世清见沈栖月非常配合,暂时忘了质问关于马车的事,拉着容疏影跟了上去,并且派小厮赶紧通报给荣兴院的父母。

荣兴院。

秦刚和秦夫人正在愤愤不平地说着马车的事。

“就算马车是沈栖月的陪嫁,现在也是老爷和清儿用着。哪有用着好好的,就要送去检修的道理?”

秦刚默了默道:“检修也是应该的,你一直待在府上并不知道,不少官员府上的马车,因为年久失修,出了不少祸事。”

“只是,一声不吭就拿去检修,就有点过分了。”

“说的也是,”秦夫人依然愤愤不平,“分明就是不忿我们清儿兼祧两房的事,这就是诚心的。依我看,让沈栖月主持婚事,恐怕会弄得一团糟,倒不如我来办这场婚事。”

当初沈栖月过门的时候,是沈栖月的娘谢云舒亲自主持婚事,她就像是外姓旁人。

这次清儿的婚事,又落在沈栖月的手上,左右她连自己亲儿子的婚事都不能当家做主了。

“你?”秦刚轻蔑一眼,“你知道如何招待各级官员亲眷,还是你有面子能把六部尚书,各级官员都请来?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心中没数?”

也就仗着自己的父亲秀才出身,识文断字,教了女儿认识几个字,不算是睁眼瞎而已。

懂得管理账目,还是懂得人情往来?

秦夫人也知道自己的能耐,只好低头:“那这次就算了,以后家里有了喜事,我一定亲自上阵,绝对不会便宜了沈栖月。”

秦刚心中冷笑,这个便宜,可不是随便就能占的。

正说着话,小厮进来禀报。

“老爷,夫人,少爷和少夫人以及容姑娘,带着紫金观的玉虚子道长来了,说是给大少爷的婚事看日子。”

秦刚和秦夫人一听玉虚子来了,连忙整理衣衫,迎了出去。

觉得沈栖月这件事干得还算是可以,当着他们的面前核算日期,沈栖月应该不能从中做手脚。

玉虚子虽衣衫整齐,但脸上仍带着几分青紫,显然是昨夜被打的痕迹还未消退。

他心中愤愤不平,想到自己不过是与有夫之妇有些私情,竟被那莽夫打得如此狼狈,而秦世清一个泥腿子出身,却能娶到沈国公府上的大小姐,如今还要兼祧两房,心中嫉妒之火愈发旺盛。

秦刚恭敬地将玉虚子请到堂上,说道:“道长,今日请您来,是想为我长子世廉的婚事择个吉日,不知近日可有合适的日子?”

玉虚子故作高深地掐指一算,眉头紧锁,摇头叹道:“秦大人,贫道方才推算了一番,这个月天象不稳,煞气极重,实在没有适合婚嫁的好日子。若是强行成亲,恐怕会克死祖辈,影响官运,甚至祸及子孙啊!”

秦世清闻言,脸色顿时一变,连忙问道:“道长,此话当真?难道就没有化解之法?”

玉虚子捋了捋胡须,故作沉吟道:“化解之法倒是有,只是需耗费大量银两,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方能勉强压制煞气。不过,即便如此,贫道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秦夫人一听,顿时慌了神,连忙说道:“道长,这可如何是好?长子的婚事可不能耽搁啊!”

七七四十九天法事之后,容疏影的肚子就掩盖不住了,到时候,无媒苟合,未婚先孕的名声传出去,秦家书香门第的名声也就毁了。

现在秦家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书香门第的名声,这要是毁了,秦家恐怕……

秦夫人不敢想下去。

秦世清和容疏影虽然脸上没有显现出来,暗中却是掐紧了手心。

怎会是这样?


上一世,也是在秦世清和容疏影举行婚礼后才得知,所谓的秦家长子,生下来就是个死胎,恰逢秦刚要去考秀才,因为嫌晦气,当时就让接生婆带走扔掉了。

别说名字和生辰八字,更别提埋葬地点。

这一提,对秦家人来说,都是泪。

而容疏影,只是个孤儿,甚至可以说是来历不明,哪里来的家人?

至于府上,更是无稽之谈。

话落,大厅里更是寂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得到。

半晌,容疏影开口,“我身居边关,父母早就亡故,纳彩这一条就免了吧,我死去的父母不会怪罪秦府的。”

容疏影倒是看得开。

既然容疏影这样说了,沈栖月若是坚持,那就是为难容疏影,于是,沈栖月笑了笑,“既如此,问名也略过不提了吧?”

婚事六个程序,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迎亲。

纳彩和问名都是和女方父母之间的交往,既然容疏影父母都不在了,那就免了吧。

看,她为容疏影考虑的多周到。

原本秦世清还觉得沈栖月说是为已故兄长主持婚事,是有意羞辱他和容疏影,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他就说,沈栖月那么喜欢他,就算娶了沈栖月三年,都未曾和沈栖月圆房,沈栖月都毫无怨言,一心一意相助秦家,怎么会有意羞辱他和容疏影?

秦世清看着站在大厅中央的沈栖月,一身浅紫服饰,头上一根白玉簪,清清冷冷的笑脸白皙纯净,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杜鹃。

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沈栖月,原来沈栖月也是如此的令人神往,可惜他心中已经住了一个容疏影,在容疏影的世界里,是讲究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他怎么可以背叛容疏影,在喜欢容疏影的时候,再去喜欢沈栖月?

容疏影并不知道秦世清想了这么多,见秦世清不说话,扬起一张笑脸,说道,“只要我和世清两情相悦,一场婚礼就足够了,别的过程,不要也罢。为了节省时间,不若我们三日后举行婚礼。”

沈栖月环视大厅里的人,见所有人居然全无异议,想必前世就是这样定下三日后的婚礼的。

沈栖月笑道,“容姑娘错了,你是嫁给已故大哥,怎么可以和自己夫君的弟弟两情相悦?

这若是传出去,我们秦家书香门第的名声,岂不是要被毁了?

另外,容姑娘孤身一人,可能不在乎什么。我们秦家作为书香门第,有些东西,还是要在乎的。

比方说婚礼的日期。

婚礼的日期关乎到整个家族的走向,万一三日后是大凶之日,或者会妨碍到世清和父亲的官运,那就万万不能。

所以,别的步骤都可以忽略,请期这一项,万万不可废。

请容姑娘拿出自己的生辰八字,也请爹娘拿出大哥的生辰八字,我好找人去合婚,定下日期。”

秦刚和秦夫人相视一眼,就见秦刚不动声色说道,“你兄长是在乡下去世的,自然是葬在乡下,迎回亡灵的事,我派人去办。”

转头和秦夫人说道,“我记着长子的生辰八字是放在你梳妆台下面的匣子里,等回去了派人给月月送去,好让月月找人合婚。”

不愧是书香门第出身的秦刚,这种谎话,张口就出来了。

秦夫人稍一愣神,立马附和,“好,等回去了,我就派人给月月送去。”

大厅里所有的人全都看着沈栖月。

沈栖月笑了笑,说道,“那行,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沈栖月离开,大厅里紧张的空气立马松弛下来。

秦夫人走下台阶,拉着容疏影,上下打量,“孩子,难为你了,若不是当初……唉,怎么能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

“娘,我一点都没觉得委屈,能和世清在一起,吃苦受罪我都甘之若饴。”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招人疼呢。”秦夫人拍拍容疏影的手,说道,“难为你怀着身孕,还要跟着清儿奔波劳累,赶紧下去歇着,我这就派人给你顿补品。”

委屈容疏影倒也没什么,自己的小孙子不能受了委屈。

大厅里一片温馨,其乐融融。

沈栖月带着问梅走出大厅,院子里的两颗杏树,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杏树叶子在微风吹送下,哗啦啦作响,仿佛在嘲讽沈栖月有眼无珠。

问梅跟在沈栖月身后,攥紧了双拳。

小姐为了秦家付出了那么多,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秦世清娶另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以‘兼祧两房’的名义,这简直是对小姐的侮辱!

问梅咬了咬唇,心中对秦世清的怨气几乎要溢出来。

她真想冲上去质问秦世清,凭什么这样对待小姐?

小姐哪里配不上他?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小姐一向看重秦世清,即便心中委屈,也从未在人前表露过半分。

若是自己贸然开口,恐怕只会让小姐更加难堪。

她快步跟上沈栖月,轻声说道:“小姐,您累了吧?要不要回房休息一会儿?”

沈栖月停下脚步,转头看了问梅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问梅看着小姐平静的面容,心中更加酸楚。

可越是如此,问梅越是心疼。

她忍不住低声说道:“小姐,您别太委屈自己了……”

闻言,沈栖月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委屈?你放心,我是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可是……”

姑爷都兼祧两房了,这还不叫委屈?

小姐平常都是个有主意的人,说了不会让自己委屈,她信自家小姐。

回到揽月院,折兰、听竹、品菊和姜嬷嬷都在。

问梅、折兰、听竹、品菊,是沈栖月的陪嫁丫鬟,姜嬷嬷是沈栖月的奶娘,从小就陪在沈栖月身边,一直到现在。

前世里,因为沈家获罪,这几个身边人,都没有逃脱被杀的命运。

此时看着活生生的几个人站在眼前,沈栖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真好,能活着见到她们,上天待她不薄。

这几个贴身的丫鬟,问梅在她身边伺候,折兰、听竹、品菊几个负责她的陪嫁生意,每天出门,这个时候,本不应该在府上。

见姜嬷嬷泪眼汪汪的样子,分明是听说了什么。

折兰忍不住问道:“小姐,姑爷他要兼祧两房,可是真的?”

话落,姜嬷嬷就抹着眼泪:“小姐,姑爷他怎么能这么对你……老爷夫人不在身边,这可怎么办?”

沈栖月闭了闭眼,温声道:“奶娘,我饿了,想吃你做的绿豆桂花糕。”

姜嬷嬷一愣:“啊?哦,好,老奴这就去做,小姐稍等片刻。”

小姐小时候就喜欢她做的点心小食,长大了也没改变。

等她走远,品菊跺跺脚,攥紧双拳:“我去问问姑爷,他的良心被狗吃了不成?这几年,小姐是怎么付出的,就换来他一个兼祧两房?”

话落,品菊转身就往外走。

她早就看秦世清不顺眼了!

今天就让秦世清见识一番漠北雌狼的手段!

一向不爱说话的听竹,此时说道:“问他作甚?直接撕了那一对狗男女,我们陪着小姐回边关!”

天下好儿男多的是,就她家小姐的容貌心性和本领,若是听说她家小姐和秦家没关系了,那求亲的男子还不得从京城排到边关?

品菊回过头:“对,直接杀了他们,敢惹我家小姐不高兴,活腻歪了!”

她又不是没杀过人。

当年跟着小姐上战场,那些漠北悍将见了她们都得掂量掂量,别说手无缚鸡之力的秦世清和一个女仵作。

就是来一打,都不够她一个人收拾的。

沈栖月心中一暖,又有些无奈。

笑道:“杀死他们,我们花在秦家的银子找谁讨要?”

问梅不忿道:“那就什么都不做,等着那贱女人嫁进来?”

沈栖月一哂:“怎么可能呢?”

她又不是上辈子那个傻子沈栖月,她都重生了,怎么可能还被秦家人和穿越女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街上都传遍了,秦侍郎带回来一名女仵作,要替死去的秦家长子兼祧两房,娶作正妻,还说小姐您亲自主持婚事……”

就连一向淡定的折兰,此时都不再淡定,吞吞吐吐问出来。

街上都传遍了?

可真是好手段。


等谢云舒带着沈栖月到了前厅,燕王已经走了,说是皇上召见。

沈栖月有点遗憾,也不知道十三哥如今长成什么样了。

翌日。

沈思达出门见客,沈栖月陪着谢云舒去了西城。

沈国公府在城东,是达官贵人的居所,西城大多住着富商,平常的时候,达官贵人府上的官家夫人和小姐,也不往这边来。

但也有意外,就像谢云舒,根本不计较东城西城,她喜欢西城一个戏园子里面的戏,每次回京述职,都会来这里一两趟。

今天过来,并不只是为了自己开心,而是为了开解沈栖月。

进了戏园子,谢云舒和沈栖月就被迎到贵宾室。

“夫人,您要听什么戏,小人这就去安排。”

谢云舒虽然不常来,因为身份贵重,早在戏园子里挂了号,老板早就吩咐过,像谢夫人这样的巾帼英雄到了,立马奉为贵宾。

谢云舒并不知道自己多受欢迎,但知道戏园子里可以点戏,点头问道:“阿月,你想听什么?”

沈栖月对咿咿呀呀的戏曲并不感兴趣,今天只是陪着娘亲才来的,闻言道:“我对戏曲不太了解,娘亲喜欢随便点就是。”

谢云舒也不谦让,随手指了一个折子戏,道:“就这一出好了。”

看了身后的女兵一眼,女兵拿出十两纹银,放在侍者端着戏单的盘子里。

侍者连忙鞠躬道谢离开后下去安排。

谢云舒说道:“这是一出才子佳人的戏,说的是一个穷秀才,和一商贾为邻,穷秀才嘲讽商贾一身铜臭,商贾暗中讥诮穷秀才装清高。到后来,穷秀才使用手段,令商贾的女儿喜欢上他,入赘商家,然后穷秀才暗中害死商贾和商贾的女儿,重新娶了一房媳妇,过上了有钱有闲,妻贤子孝的日子。”

正说着,戏台上的主角已经登场。

打扮得潇洒肆意的穷书生亮相。

沈栖月原本就不喜欢这种男男女女花前月下,加上穷秀才害死商贾和商贾的女儿这件事,仿佛在映射她们沈家被秦世清害死,秦世清和容疏影霸占了沈家的财产,过上了妻贤子孝的好生活,更加看不下去。

谢云舒已经沉浸进去,连手上捏着的糕点被捏碎了都恍然不知,还在为那商贾的女儿担心。

问梅对看戏更是不感兴趣,此时已经站在后窗,悄悄打开一条缝,偷眼观看戏园子后面的风景。

突然,问梅神色一凛,悄悄走过来,拉着沈栖月站在窗前。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问梅往窗下指了指,沈栖月往外看去。

戏园子后面是一条小河,清澈的河水,岸边一排垂柳。

正对着窗口的垂柳下,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沈栖月的眼帘。

“秦刚?”

单是秦刚,沈栖月不觉吃惊,看到秦刚身边扶着突出的肚子,靠在秦刚怀里的女子,沈栖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秦刚居然养了外室,看样子,这女人不久就要生了。

沈栖月朝问梅使个眼色,问梅不动声色走了出去。

沈栖月重新回到谢云舒旁边坐下,戏台上,商贾已经死了,剩下一个孤女,被穷书生磋磨得不成样子。

在两军阵前看到死尸都未曾流过一滴泪的谢云舒,此时哭得稀里哗啦,跟着谢云舒的女兵,正在用帕子帮谢云舒擦眼泪。

沈栖月接过女兵手上的帕子,一把抱住谢云舒:“娘亲,人家那是唱戏呢,您还当真了。”

现实中,自己上辈子,不就被秦世清和容疏影骗得家破人亡。

谢云舒缓过一口气,笑道:“我知道这是在唱戏,就是忍不住掉眼泪。”

随后说道:“对待穷书生这种白眼狼,就不能心慈手软,该杀的杀,该砍的砍,等他掉了脑袋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嚣张。”

真才是一个征战疆场的女将军的气魄。

沈栖月顿时明白了,娘亲这是拿戏上的人物,教她看清楚秦世清一家人的真面目。

可惜上辈子没和娘亲好好相处,若是多陪陪娘亲,说不定娘亲会交给她很多东西,也不至于走到绝路上,连带着父母哥哥都遭了毒手,外祖一家成了大燕帝国的罪人。

“娘亲放心,我不会心慈手软的。”

随后,又有人点了戏,谢云舒坚持看到底,中间还在戏园子里用了午膳,回到府上已经到了傍晚。

此时谢云舒才想起沈栖月身边的问梅一整天都没见人影。

“阿月,问梅半路上去了哪里?”

“我让她回去秦府办点事。”

一直到了晚膳后,问梅才回来。

“小姐,”问梅进门就端起桌案上的茶盏,咕咚咕咚喝下去,伸手捏了一块精致的糕点放在嘴里。

此时,折兰和听竹、品菊都在,全都看着她毫无形象的吃相。

沈栖月轻声说道:“慢点,别噎着。”

问梅把糕点咽下去,才说道:“小姐,您不知道,人家秦刚和那女人是情比金坚,说出来都能写一台大戏了,……”

“别卖关子了,直接说正事,什么秦刚?是不是我们……”听竹忍不住打断,说着话,感觉自己是不是说到点子上了,连忙转头看向沈栖月。

问梅说道:“我等着秦刚走了,才悄悄地四处打听,这才知道,那女人是秦刚明媒正娶的妻子,叫柳娘。

十五年前,秦刚赴京赶考,和柳娘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说是考上状元,就和柳娘拜堂成亲,娶柳娘做正头娘子。

谁知道,秦刚考上状元,却被分到边城做了县令,十五年不曾回来京城。

但人家柳娘坚守和秦刚之间的感情,一直等着秦刚派人去接。

十五年后,终于等到柳暗花明,秦刚真的派人接了柳娘来京城,两年前两人拜堂成亲,如今柳娘身已经怀了六个月的身孕。”

在沈栖月看到那女子和秦刚站在一起的时候,意识到了女子是秦刚养的外室,只以为是花街柳巷的女子,被秦刚赎了身,养在这里的。

没想到,秦刚和那女子,还有一段如此曲折的‘爱情故事’,还真能写一出大戏。

问梅说完,笑道:“瞧瞧秦家这一家子,儿子兼祧两房,当爹的养外室,也不是道秦夫人知道不知道。”

沈栖月正端着茶盏,抿了一口,说道:“当然得让秦夫人知道。”

说完,招招手,把折兰几个聚到近前。

几个人听完,立马表示:“是,奴婢唯小姐马首是瞻。”

翌日。

折兰一人去了铺子,问梅依然跟着沈栖月陪着谢云舒出门。

听竹和品菊两人稍加打扮,带着沈家的几个护院出了门。

与此同时,秦府门房收到一封信,是寄给秦夫人的。

门房不敢耽搁,慌忙送了进去。

“夫人,您的家书。”婆子拿着信,笑盈盈走了进来:“夫人,这是门房刚刚送来的,奴婢不敢耽搁,赶忙给夫人送来。”

“家书?……”秦夫人额头上缠了一圈白布,看上去极其刺眼,“拿来我看。”

她的娘家只剩下哥哥嫂子,侄子虽然死了,侄女还在身边,难道是那不成器的兄长来京城了?

还是说,朱换死去的消息已经传回老家。

一定是朱月英那个贱皮子给家里去信说了朱换的事。

一把撕开信封,里面掉出一块绢帛,上书:秦刚养外室。

下面写着地址:城西柳树巷,大门朝西第三家。

‘轰’

秦夫人眼前一黑,差点晕厥。

秦刚,这个狗娘养得老毕登,居然背着她养外室。

但她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晕厥。

“来人!”

“奴婢在。”站在旁边的婆子,笑眯眯应声。

夫人收到家书,一高兴,说不定有赏。

“立马备车!”

备车?

婆子懵逼,这和赏银没有一点关系。

“是!”


老夫人浑浊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后落在儿媳妇红肿的脸颊上。

佛珠突然断裂,檀木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都给我跪下!”

秦老夫人手中的紫檀木拐杖重重砸向地面,震得案几上的药碗都晃了三晃。

秦刚夫妇双双跪在碎瓷片上,膝盖立刻洇出血色。

老太太浑浊的老眼扫过满地狼藉,突然抓起茶盏砸向秦夫人:“没用的东西!连个参汤都熬不好,还不如我那孙媳妇。。。”

茶盏在秦夫人额角绽开血花。

她死死攥着衣角,指甲掐进掌心——死老太婆,若不是活着还有点用,早就亲手掐死她了。

“母亲息怒。”秦刚伏在地上,官帽歪斜,“儿子这就派人去接。。。”

“接?”

老太太突然阴测测地笑起来,露出三颗摇摇欲坠的黄牙,“你当沈家大小姐是你们养的外室?要八抬大轿去请!”

她转向秦夫人,拐杖尖抵着对方下巴:“你亲自去,就说是老身要咽气了,想最后见见孙媳妇。”

秦夫人猛地抬头。

老太太眼中精光闪烁,哪有一丝病容?

她突然明白了——这是要借侍疾之名,把沈栖月拘在府里磋磨!

三年前,秦刚把死老太婆接来京城的时候,老太婆确实病恹恹的,吊着一口气。

这几年天天燕窝灵芝人参流水一般地供着,愣是把个黄土埋了半截的死老太婆,养得能站起来走路,有力气磋磨人的地步。

这几天磋磨的她都快要崩溃了,不然的话,也不能和秦刚吵起来。

她怎么就忘了把沈栖月接回来,替她承受死老太婆的摆布?

沈栖月离开秦府的时候,是要去沈府打扫,迎接沈国公夫妇归来。

现在,打扫也打扫过了,沈国公夫妇也迎回来了,是该回来给死老太婆侍疾了。

“儿媳这就去。”秦夫人抹了把脸上的血,染血的帕子往袖中一塞。

大街上雇了一顶八抬大轿,秦夫人亲自押着到了沈府。

夜色如墨,开国公府门前四盏鎏金宫灯高悬,照得朱漆大门上的铜钉熠熠生辉。

秦夫人仰头望去,只见门楣上"敕造开国公府"六个鎏金大字在灯火中森然生威,两侧石狮怒目圆睁,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下来撕碎冒犯之人。

府墙内隐约传来金戈交鸣之声——是沈家亲兵在夜间操练。

秦夫人攥着染血的帕子,忽见墙头闪过寒光,竟是戍卫的箭镞反射的月光。

她双腿发软,想起坊间传言:开国公府夜不闭户,却从无盗匪敢近前三丈。

“来者何人?”门房一声断喝如惊雷炸响。

秦夫人一个哆嗦,手中轿帘滑落,遮住了她惨白的脸。

“我、我是秦府夫人,来接我家儿媳回府侍疾。。。”

秦夫人强撑着挺直腰背,颤抖着走出轿子,声音却止不住发颤。

门房嗤笑一声,手中灯笼往前一照:“哟,秦府夫人呀?深更半夜的,您这脸上还带着伤呢?”

灯笼光下,她额角的血痕和脸上的巴掌印无所遁形。

“好好的一个夫人,三更半夜出现在我们国公府门前,是不是迷路了?要不要爷找人把你送回家?”

秦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却不得不强压怒火:“我是秦府主母,沈栖月的婆母!老夫人病重,特来接她回去见最后一面……”

门房把灯笼往地上一杵,冷笑道:“我家小姐金枝玉叶,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认作儿媳的?”

他朝身后一挥手,“来人,把这个疯妇赶走!”

几个护院立刻持棍上前,棍头在青石板上敲得咚咚响。

秦夫人踉跄后退,发髻散乱:“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

“再敢在此喧哗,”门房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就把你当夜闯国公府的贼人,押送京兆府问罪!”

墙头突然传来一声嗤笑:“秦家夫人这般狼狈,莫不是因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游荡,亦或是因常常夜不归宿,被自家老爷打的?”

这话引得府内粗糙汉子一片哄笑。

她只是来接沈栖月的,怎么就成了在外游荡,常常夜不归宿了?

她自从来了京城,除了上街买点胭脂水粉,根本没出来过秦府,这常常夜不归宿的名声,实在是冤枉。

秦夫人羞愤难当,正要争辩,却见护院们已经举起水火棍。

她只得仓皇钻进轿子,听着身后传来阵阵嘲笑:哪来的阿猫阿狗都敢来我们国公府攀亲戚。。。

轿帘落下时,一滴血从她额角滑落,在锦缎上洇开一朵暗红的花。

翌日。

沈栖月奉皇上的旨意进宫。

晨曦微露,秦刚下朝时正撞见沈栖月的轿辇从宫门驶入。

他猛地缩到朱红宫柱后,官袍被晨露浸湿也浑然不觉。

沈栖月掀开轿帘的刹那,秦刚想过去打个招呼,问清楚沈栖月进宫所为何事,更想知道沈栖月什么时候回去秦府。

昨晚上那婆娘回到府上,好一阵撒泼打滚,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

他不知道,好好的日子,怎么就弄得鸡犬不宁,人仰马翻了。

可他那张肿胀的脸,又让他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秦大人躲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同僚的嗤笑。

秦刚慌忙转身,额头却"咚"地撞上宫柱。

等他再抬头,沈栖月的轿辇早已消失在重重宫门内,只余下一道轿辇的残影,在秦刚的脑子里晃动。

宫墙内隐约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名声:“沈姑娘到——”

尾音拖得老长,像把刀子悬在秦刚头顶。

他攥紧笏板,掌心全是冷汗。

自从昨天沈思达夫妇和他翻脸,紧接着秦夫人去接沈栖月回府,无功而返,秦刚彻夜难眠,思索一整夜得出结论,他们的谋划,极可能出了问题。

容疏影当初说过,他们父子俩第一步需取得沈思达夫妇的信任,第二步,拿到沈栖月手上的所有银子。

其中自然包括沈栖月手上的庄子铺子和商行。

但沈栖月行事向来隐秘,这三年下来,除了沈栖月甘心情愿为秦家付出的,他到现在都没有弄明白,沈栖月的手上,到底有多少财产。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不屑于去关心这件事,总觉得有儿子这颗芝兰玉树吊着沈栖月,沈栖月会心甘情愿把手上的所有财富都拿出来。

况且容疏影也说了,只要他能取得沈思达的信任就行,别的根本不用他操心,只等坐享其成即可。

可眼下的状况,沈思达明着和他翻脸,摆明了已经不信任他,他还能坐享其成,什么都不做?

而现在,沈栖月进宫面见皇上,这是何意?

是要在皇上面前说秦府的不是,还是要和儿子和离?

这若是沈栖月离开秦府,那他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他在皇宫大门外等着,他今天一定要见到沈栖月。

沈栖月自然见到秦刚躲在朱红柱子后面,只是冷笑一声,当做没看见。

此时,已经跪在皇帝面前。

沈栖月端端正正地跪在御前,双手交叠置于额前,行了一个标准的稽首礼。

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世家贵女特有的优雅从容。

“快平身。”皇帝抬手示意。

这是皇帝第一次见到沈栖月。

眼前的女子,既有边关将士的英姿飒爽,又不失世家贵女的端庄典雅。

一袭素色罗裙衬得她气质如兰,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卑不亢的从容。

“赐座。”皇帝温声道,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朕听闻你在边关时,曾协助父兄立下战功?”

沈栖月恭敬答道:“回陛下,臣女不过是略尽绵力。”

皇帝微微颔首:“秦家的事,朕已知晓。你待如何处置?”

“回陛下。”

沈栖月扬起脸,道:“皇上昨日召见父母的事,父亲母亲回到府上已经说了,臣女感谢皇上对臣女的庇佑,但臣女现在并不想动秦家,臣女想时机成熟,再和秦世清算账。”

“还有一件事,臣女想恳求皇上。”


沈栖月恭敬应下,心中冷笑。

让她管家,无非是贪图她手上的银子。

秦刚见沈栖月不再推辞,铁青的脸色缓了缓,道:“眼下,最要紧的是你大哥和影儿的婚事,应该提到日程上,不知道月月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再过些日子,容疏影怀孕的事就遮盖不住了,婚事必须马上举办。

沈栖月垂眸静立,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的花纹。

秦世清的目光像毒蛇般黏在她身上,那贪婪的视线几乎要穿透她的衣袖。

容疏影看着沈栖月,嘴角噙着一丝笑意。

秦刚的手指在桌沿敲击,每一声都像在算计着如何榨干她最后一份嫁妆。

秦老夫人浑浊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嘴角绷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胡巧珍绞着帕子,指甲几乎要戳破绸缎,她死死盯着容疏影的肚子,眼中满是怨毒。

秦世昌斜倚在椅背上,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紧盯着每个人的表情变化。

他舔了舔嘴唇,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豺狼。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得体的微笑,眼底却翻涌着各自的心思。

沈栖月轻轻抬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唇边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冷笑。

“父亲,前些时候,我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若父亲一定要我再说点什么,我觉得,不如请当初的玉虚子再来一趟……”

沈栖月话音未落,秦夫人就打断了她:“不行……”

她可不想被玉虚子再敲诈三百两银子了。

秦刚也不动声色地点头。

玉虚子的师傅给皇太孙炼制仙丹,如今皇太孙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皇帝幽禁在府上,这时候,他若是和玉虚子有了瓜葛,怕是说不清楚。

“择日不如撞日,”秦刚轻轻扣了扣桌面,说道:“不若三日后,就给影儿他们举办婚礼。”

这句话秦刚是对所有人说的,沈栖月只是听着,并未回应。

秦刚见众人没有异议,接着说道:“那请柬的事,就交给月月……”

“父亲,”沈栖月扬起脸,“儿媳一非朝廷官员,二非家中长辈,这请柬怎好儿媳来写?”

秦刚愣了一瞬,说道:“你可以用你父亲的人脉,请朝中官员……”

沈栖月一本正经说道:“父亲,您应该知道,我爹爹对夫君和容姑娘兼祧两房的事非常反感,这虽然是我们秦家的事,但爹爹离开京城的时候说了,若是我以后用他老人家的名义招摇撞骗,就把我的陪嫁收回去。您也知道,我们秦家本来就入不敷出,我这几年,一直在化用自己的陪嫁养着揽月院上下,若是爹爹把陪嫁收走,那我今后手上没了依仗,我们秦家岂不是要多养我们揽月院众人?”

秦刚脸色瞬间铁青,手指在桌沿捏得发白。

他万万没想到沈思达竟会如此决绝,这等于断了他们秦家父子和朝中官员交好的路。

原本上次在宫门外被沈思达打了耳光,已经令秦刚在众位同僚面前抬不起头,他正想着通过这场婚事,重新和朝中官员搞好关系,却没想到,沈思达竟然连这一步都想到了。

“你父亲当真这么说?”秦刚声音发紧,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沈栖月垂眸,声音轻柔却字字如刀:“父亲临行前特意请了族老作证,连陪嫁清单都抄录了三份,一份留在开国公府,一份存在户部,还有一份。。。”

她抬眼看向秦刚,唇角微扬:“就在儿媳的妆奁里。”

正在这时,门房那边报来:“皇上圣旨到,命容姑娘去前面接旨。”

意识到是册封容疏影官职的圣旨,秦刚连忙下令,一家人出动迎接,就连老夫人,都被人用软轿抬了出去。

秦家众人跪伏在正厅,太监总管李德全展开明黄圣旨,尖细的嗓音在厅内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容氏疏影,淑慎性成,勤勉柔顺,且屡破奇案,着即册封为大理寺八品司务,钦此。”

容疏影身子一颤,险些跪不稳。

八品?怎么可能是八品?秦世清明明说皇上要封她从六品主事的!

秦刚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

八品小官,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这与他预想的相差甚远!

秦世清更是面如死灰,他为了这个官职上下打点,花费了多少银两?如今竟只换来一个八品闲职?

“容司务,接旨吧。”李德全居高临下地看着容疏影,眼中带着几分讥诮。

原本因皇上爱才,连带着李德全也对有真本事的人敬重三分。

但看到容疏影无名无分住在秦府,心中的三分敬意也就化为乌有,剩下的都是对容疏影即将和秦世清兼祧两房的蔑视。

容疏影强撑着接过圣旨,指甲几乎要刺破那明黄的绢帛。

她余光瞥见沈栖月唇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心头不由得燃起一把怒火。

就算她并不在乎大理寺这一份闲职,但有了官身,总比一介平民要高贵得多。

沈栖月不过是仗着一个开国公府上小姐的身份,她有什么可嘲讽的。

但她明白,眼下不是和沈栖月较真的时候。

她怀了身孕的事不能传出去,那她就不能去大理寺上任。

容疏影按下心中的那一把无名怒火,接过圣旨,和李德全说道:“臣谢皇上,谢公公不辞劳苦。”

说着,从袖袋中拿出一张银票,递在李德全手上。

李德全看了一眼,脸上堆着笑:“容司务客气了。”

刚要告辞,容疏影接着说道:“烦请公公转告皇上,臣因出京办案,水土不服,染了恶疾,暂时不能去大理寺报到,还请皇上恩准臣在家中养疾。”

原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职位,去与不去,对大理寺并无影响。

李德全笑道:“咱家一定把容司务的话带到,告辞。”

秦刚强撑着笑脸送走李德全,转身便一脚踹翻了厅内的黄花梨圈椅。

秦世清面色铁青,死死盯着容疏影手中的圣旨,仿佛要将那明黄绢帛烧出个洞来。

“八品。。。”秦世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听皇上说要封影儿官职,就在吏部花了三万两银子,怎么就换来这么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职?”

有了官职,以后他办案子,容疏影就不能跟随,那他一个人,怎么可能破得了那些案子?

早知道这样,在皇上面前直接拒绝了就是,还能落得一个不为高官厚禄的名声。

现在,拿出去的银子没了,官职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还把容疏影死死地拴在那个位置上,什么都帮不上他了。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容疏影攥着圣旨的手指节发白,“这样也好,能在家中好好养……养一养身子。”

养胎两个字,好说不好听。

大家知道她怀孕是一回事,她自己拿出来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秦老夫人拄着拐杖冷笑:“老身早说过,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整日抛头露面查案,能有什么好名声?”

沈栖月站在廊下,指尖轻抚过一朵将谢的海棠,唇边笑意更深。

轻声说道:“那婚礼的事,我们要不要接着进行?”

容疏影说了,身染恶疾,要在家养病,若是出现在婚礼现场,那就是欺君之罪。

秦刚缓了缓,轻声说道:“暂缓……都散了吧。”


正在和容疏影一边密谋,一边腻歪的秦世清,无端地被下人打断,一股无名怒火窜上头顶。

“什么事?”

最好是要紧的事,不然的话,活剥了这下人的皮。

“回大人,夫人命人把郭义杖毙,拖去乱葬岗了。”

秦世清立马松开怀里的容疏影,厉声问道:“可是属实?”

他心中明白,不是事实,下人也不敢报来。

“滚!”

他好不容易收买了郭义,能随时知道沈栖月在干什么,还没有用过几回,人就没了。

是沈栖月太敏感了,知道郭义被他收买,还是说,这纯属巧合?

按照沈栖月平常时候对下人的态度,本不该对一个下人如此凶残才是。

“回来!”

下人连忙转身站住。

“可知道是为了何事?”

“回大人,听揽月院行刑的下人嚷嚷,说郭义违背夫人命令,私下里放了……容……姑娘进去揽月院,才招来杀身之祸。”

秦世清释然,原来是嫉妒影儿,才朝着一个下人发泄。

“呵呵……”

一定是兼祧两房的事令沈栖月不满,沈栖月不敢对他怎样,却把仇恨发泄在一个下人身上,简直恶毒至极。

也由此看出,沈栖月对他爱之深。

“你下去吧,时刻关注揽月阁的一切,有机会,重新收买一个就是。”

“是。”

秦世清挥手让下人退下,转身握住容疏影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影儿,沈栖月那个傻女人,已经完全陷入我给她的情网里,居然因为嫉妒你,把自己从边关带来的人都杖毙了。”

“你说的一点没错,对待沈栖月,就得晾着。在这个以夫为天的世界,没了我,她根本活不下去。”

“既如此,那就让她彻底为我们所用。”

他压低声音,“明日我便去揽月院,让她以开国公嫡女的身份,请六部尚书为我们的婚礼做见证。”

容疏影眼中也是精光一闪:“礼单要用洒金红笺,席面要嵌螺钿紫檀桌。我要满城百姓都看着,沈家嫡女如何亲手为夫君娶妻——”

她突然轻笑:“对了,记得让沈栖月把陪嫁的十二座玉雕屏风摆在喜堂。”

窗外惊雷骤起,雨丝裹着樱花扑进窗棂。

容疏影望着檐角摇晃的鎏金风铃,仿佛看见沈栖月跪在喜堂递茶的模样。

她是长嫂,进了秦家门,沈栖月就该对她毕恭毕敬。

为了沈栖月手上的银子,敬茶这一道手续,就免了吧。

她抚摸小腹的手突然顿住,刚穿越过来时候,在边关所受的苦难,在脑子里回旋。

伸手在杯子里沾了一点水,在桌案上画出石英和纯碱制造玻璃的分子式。

等她制造出这个世界上稀缺的肥皂、玻璃、纸张以及火药等等,赚得富甲天下,掌控了大燕帝国的经济命脉,沈栖月的利用价值也就没了。

到那个时候,呵呵。

别怪她心狠手辣。

谁让沈栖月只是架空朝代的无知女子,活该被她踩在脚下。

雨声渐大,掩盖了两人密谋的低语。

远处揽月院的灯火在雨中摇曳,没一会,落樱院发生的事情,就报到折兰的手上。

折兰站在桌案前,给沈栖月禀报。

重活一世,沈栖月没有因为掌控了先机,就小觑了自己的对手,自然是要防患于未然。

当初秦刚只不过是边城的七品县令,月奉三百石,要请师爷和长随,那一点点俸禄,秦家根本雇不起丫鬟小厮。

加上秦家祖祖辈辈都在乡下,秦刚的父母自然见不得白花花的银子给了别人,家中的一切,都是秦夫人自己打理。

到了京城,秦刚官至六品,俸禄虽然多了,加上秦世清的俸禄,原本应该过得风光体面,却因京城达官贵人满地,就算皇上提倡廉政,谁能奢侈一把,谁会吃糠咽菜。

是以,出出进进,到处都是花费,以至于还是雇不起仆人。

直到沈栖月嫁进秦家,这才有了体面的下人,出入马车,前后呼应,看上去像是富贵人家了。

那些小厮下人,全都是拿着沈栖月发放的月银,就连身契,都在沈栖月的手上。

沈栖月一个命令,没有不听从的。

见沈栖月毫无意外的点头,折兰接过问梅递过来的茶盏,放在沈栖月面前。

“小姐,您歇歇喝口水,从下午到现在,您一直都在忙着,您不必亲手操劳,交给奴婢去办即可。”

折兰满眼心疼,恨不得夺过小姐手上的笔,自己代替小姐。

沈栖月接过茶盏,浅抿一口,道:“有些事,我必须亲自动手。”

她正在写肥皂的制作流程,其中各种注意事项,那是她前世里亲自在作坊里得来的,折兰她们根本不知道。

她要连夜弄出来,明天一早就送到作坊那边。

“留问梅在这里陪着我即可,你们几个明天还有事情,先下去吧。”

沈栖月放下茶盏,下了命令。

“是。”

尽管折兰几个很想陪着自家小姐,自从小姐说了,一切按照军中纪律执行,小姐的话,就是军令。

*

荣兴院。

秦刚和秦夫人也收到消息,得知沈栖月杖毙奴才,抛尸乱葬岗的事。

秦夫人身形一凛:“我就说,沈栖月这丫头,粗鄙不堪,哪里配得上我们芝兰玉树的清儿?”

“这简直和她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爹,如出一辙,简直有辱我们秦家书香门第的名声……”

“闭嘴!”秦刚一向温文尔雅的脸上,透着丝丝怒气。

沈栖月的父亲沈思达是皇上亲封的开国公,要不是和沈思达是亲家,他一个六品小官,连给沈思达提鞋都不配。

他也觉得沈思达粗鄙,沈栖月曾经跟着沈思达上战场,据说还杀死过不少北蛮人,自然也斯文不到哪里去。

这种话,想想可以,说出来,被有心人听了去,他不是找死吗?

说到秦家的书香门第,京城各级官员,谁不知道他泥腿子出身,要不是有个开国公的亲家,根本没人愿意搭理他。

说到儿子芝兰玉树,那只能是在边关的时候。

京城达官贵人遍地,那些从小金堆玉砌长大的阔公子,举手投足之间,哪个不是矜贵十足?

自己儿子也就在自己家里是个宝,出了门,走在大街上,就会淹没于众人之中。

多亏身上披着国公府姑爷的外衣,各级官员才会高看一眼,不然的话,哪里来的外出办案立功的机会?

虽然这些都是沈栖月自愿奉献出来的,在自己的身份没有超越沈家之前,该隐忍的,还不到张扬的时候。

被秦刚不冷不热训斥一句,秦夫人立马闭嘴。

她的父亲只是一个秀才,因为是秦刚的启蒙老师,觉得秦刚聪慧于常人,才把她许配给当时什么也不是的秦刚。

也是她自己有旺夫的命,自从她进了秦家,秦刚一路从秀才开始,现在都已经是朝廷六品大员了。

假以时日,和儿子在朝堂上携手并进,做个一品内阁,恐怕也是信手拈来。

到时候,说不定她会成为一品诰命呢,比沈思达的妻子谢云舒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甚至比谢云舒还要高一头,毕竟谢云舒也不过是个三品的将军,和一品诰命,相差两个品阶呢。

她怎么就不能编排沈栖月几句了?

见秦刚脸色铁青,秦夫人闭了嘴。

秦刚瞪着身边的妻子:“以后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把这些年的筹谋打了水漂。”

“是,妾身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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