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顾姈裴渡的其他类型小说《再重生,病娇帝王放肆宠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酥与X”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顾姈,你背叛陛下之时,可曾想过自个儿会有如此落魄的一日?”“若非亲眼所见,还真不敢认这丑八怪是有冠绝西京之称的顾家大小姐。”夜色暗涌,北庭城积雪已深,街道门户紧闭。纷纷扬扬的雪花裹挟着那道衣衫褴褛的纤瘦身影。她微微抬了抬眼,借着滔天火龙,一一扫过面前黑压压十数人,其中不乏有曾跟在她身后曲意逢迎的熟悉面孔,她扯了扯被冻到皲裂的唇瓣。现在,大抵都是想拿她人头邀功请赏吧。“别跟她废话。”一个中年男人从人群中站出来,冷笑道:“反贼裴煜已伏诛,拿了她的人头,圣上必有重赏!”顾姈眸色暗了暗。是她愚蠢,听信奸人谗言,害得江山动荡不安,玷污顾家百年清誉。有几人围上来,强行锁住顾姈的胳膊,将她重重按跪在地上。双膝陷入三尺厚的冰雪中,寒冷刺骨,疼痛难...
《再重生,病娇帝王放肆宠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顾姈,你背叛陛下之时,可曾想过自个儿会有如此落魄的一日?”
“若非亲眼所见,还真不敢认这丑八怪是有冠绝西京之称的顾家大小姐。”
夜色暗涌,北庭城积雪已深,街道门户紧闭。
纷纷扬扬的雪花裹挟着那道衣衫褴褛的纤瘦身影。
她微微抬了抬眼,借着滔天火龙,一一扫过面前黑压压十数人,其中不乏有曾跟在她身后曲意逢迎的熟悉面孔,她扯了扯被冻到皲裂的唇瓣。
现在,大抵都是想拿她人头邀功请赏吧。
“别跟她废话。”
一个中年男人从人群中站出来,冷笑道:“反贼裴煜已伏诛,拿了她的人头,圣上必有重赏!”
顾姈眸色暗了暗。
是她愚蠢,听信奸人谗言,害得江山动荡不安,玷污顾家百年清誉。
有几人围上来,强行锁住顾姈的胳膊,将她重重按跪在地上。
双膝陷入三尺厚的冰雪中,寒冷刺骨,疼痛难忍。
中年男人大力扯住顾姈披散在身后的乌发,迫使她扬起头颅,将那截细颈露出,紧跟着,锋利的刀刃抵上来,只需一刀,就能取下她的首级。
雪落在顾姈疤痕纵深的脸庞,冷气钻入肺腑,她阖眸,等待死亡降临。
“等等。”
人群中,有人及时出声阻止,并不是可怜顾姈马上身首异处,而是顾忌到她的身份。
“你们可别忘了,圣上并未下废后诏书,她在名义上仍是皇后,我们只管抓人,剩下的事,还是等旨意吧。”
呵……
顾姈怎么都想不到,她曾不屑一顾的皇后身份,能在这个时候起到点作用。
头顶传来的声音噙着嘲弄笑意:“若非她与叛军勾结,西京怎会差些沦陷,幸好圣上早有防备,才能稳住大局!这种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难不成圣上还会留她一命吗?!”
众人迟疑。
说得不错,顾姈勾结叛军是事实,且顾家已垮台,哪怕圣上没下废后诏书,她也难逃一死。
那双琥珀瞳孔渐渐失焦,顾姈脑海中恍惚浮现出裴渡的脸。
那是除了顾家,她最对不起的人。
细细想来,成婚两载,裴渡对她还算不错,凡她所求,皆会满足。
可她呢?
表面陪他演伉俪情深的戏码,实则嫌弃他出身卑微,憎恨他拆散她与谢砚书的姻缘,还与谢砚书暗通款曲,妄想裴煜即位后,放他俩私奔归隐。
可谁知,‘私奔归隐’不过是谢砚书的谎言,只为诱她交出玉牌,放敌军入城。
她信了,所以万劫不复。
“杀了妖后!杀了妖后!”
人群中爆发出怒喝,越来越多的人叫嚣着要杀了她。
中年男人眼中杀意渐浓,手里的刀再也遏制不住,高高举起——
电光火石之间,一支羽箭犹如闪电般掠过,撞开中年男人手里的刀。
“谁?!”中年男人手心发麻,差点握不住刀,气急败坏地朝羽箭飞来的方向吼:“谁敢拦我?!”
幽暗的街道深处,传来阵阵马蹄声,震得人心惶惶。
只见数十几名身披银甲的禁军开道,很快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无需多言,也知来者是谁。
方才还叫嚣不止的人群立马偃旗息鼓。
顾姈缓缓睁眼,视线透过重重叠叠的人影,看向不远处,驾着高头大马,身披金色甲胄的男人。
听闻裴渡在固县清剿残余叛军,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也是,她出逃半年多,好不容易有了她的下落,裴渡应该迫不及待要亲手剐了她吧……
顾姈扯出一丝嘲弄笑意,低下头去。
“吾皇万岁万万岁!”排山倒海般的山呼声响彻黑夜。
裴渡面色沉冷,居高临下睥睨众人,视线落到那抹伤痕累累的瘦削身影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顾氏带走,其余人等……”他话音稍顿,眼神晦暗一瞬,“统统关押起来,听候发落。”平和的声线里似无喜怒,又隐约带着森然寒意。
顾姈猛然抬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高头大马上的男人。
‘其余人等’瞬间不淡定了,或是求饶,或是质问,他们将妖后逮住,本该是大功一件才对!
裴渡薄唇微抿,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垂目睥着众人时,那双乌眸不含一丝情绪,“尔等不过是群见风使陀之辈,朕何曾允许你们围剿顾氏?”
禁军的动作很快,将那些人统统扣押到一边。
顾姈身体冷到僵硬,仍保持着跪姿,直到耳畔传来沉稳脚步声,那抹玄色织金袍摆停在她跟前。
她惊恐不安,将头埋得再低些,不想让他看见她脸上可怖的伤疤。
下一刻,只觉身躯稍暖。
一件烟墨色厚氅披在了她身上……
见此情景,那中年男人不淡定了,拔声道:“圣上既要关押我们,那又要如何处置妖后?!”
裴渡掀眸睨了眼那人。
忽然笑了,雪色与火光落在他的脸上,神色被衬得莫测起来,“朕如何行事,还轮得到你来过问?”
中年男人咬牙不语,狠狠剐了眼顾姈。
无需圣上下令,禁军统领默默打了个手势,示意属下将这群乌合之众带走。
乌云遮月,雪落纷飞。
在雪越下越大之前,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她眼前。
头顶落下一道清冷无欲的嗓音:“走吧。”
顾姈没有动作,仍低着头。
“为何不杀我?”
经过这半年多的磋磨,她嗓音沙哑疲惫,早没了往日若珠玉落盘般的娇脆好听。
“朕还没下废后诏书,就算要杀,也得先把你带回西京。”
“……”
顾姈内心嗤笑他的理由拙劣。
一个十七岁才认祖归宗的皇子,只用了短短五年的时间,就在诸位皇子间的争权夺位中胜出,裴渡的手段不可谓不狠厉。
顾家已倒,她对他来说,早已无利可图。
若真想杀她,何需那么多过场。
其实他,根本不想杀她吧……
这份倏然而至的沉默,也告诉了裴渡,顾姈心里此刻在想什么。
一股懊恼的情绪涌上心头,看来是他这两年对她太过仁慈了,才让她敢背叛他!
索性偏过头去,不再看她。
“皇祖母,您都听到了。”五皇子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跪走到太后身边,抱住她的腿大声叫冤,“这个女人碰过醒酒汤,定是她为了自荐枕席,给我下药!孙儿无辜啊!”
文氏与顾敬行都不蠢,知道这五皇子喝了汤药进偏殿,是存了什么心思,只不过没得逞罢了。
况且这宋芷柔当真是想自荐枕席么。
在席上,她将酒水洒在阿姈身上,阿姈不得不来偏殿更衣,她在这种情况下,给五皇子下药,分明是想害阿姈!
至于为什么在偏殿的人从阿姈变成了她,这就得问阿姈了。
一个谢府的表小姐,竟存了这般恶毒的心思对付谢府未过门的少夫人,单单说她是嫉妒,恐不足以解释她的恶行,其中原由定没那么简单。
太后伸手一挥,‘啪’的一声,又甩了五皇子一巴掌,指着他,冷声喝道:“闭上你的嘴!你若品行端正,岂会被人算计得逞!”
五皇子彻底被打懵圈,喉头咕嘟一声。
都说皇祖母身体不好,每日汤药一罐接一罐,但这手劲儿可真大。
太后冷冷的瞧着宋芷柔:“给皇子下药,可是重罪!”
“谢大人,你怎么看?”
被点到的谢伯父双肩微颤,看向宋芷柔的眼神愈发凝重,痛心道:“芷柔啊,我跟你表姑母待你不薄啊,将来给你选亲事,即便不是世族名流,也是家世清白,有前途的儿郎。你……你何至于此啊?!”
谢伯父老泪纵横,到底不是亲女儿,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把苦往下咽。
这孩子十岁来谢家,生母是个疯子,生父不知所踪,他念这孩子幼时吃了不少苦,不顾众人反对,将她留在府中,没曾想,竟将她养成这样,干出自荐枕席的荒唐事!
“表姑夫……”
“你不必再说了,我跟你表姑母教不好你。”谢伯父朝太后拱手,“一切听凭太后娘娘处置。”
宋芷柔委顿在地上,脸上再无一点血色,心里早清楚梅若昭和谢巍不会保她,可真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是觉得心疼。
教她?
这五年来,他们可有重视过她?谢府从上到下,可有一人拿她当‘表小姐’。哪怕她尽力去做一个世族贵女,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东施效颦!
因为她是娘与外男私奔生下的孩子,就该被唾弃!因为她娘是疯子,她就该被唾弃!
以为收留她,给她一口饱饭,她就该感恩戴德,多可笑啊。
既然梅若昭和谢巍不肯保她,只能寄希望于表哥了。
“表哥…我知道错了,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宋芷柔哭得梨花带雨,可怜极了。
谢砚书眼神怜悯,心里却有另一番打算。表妹下药,不是自荐枕席,而是要毁阿姈的清白,毁掉顾谢两家的亲事,可她出现在偏殿,只能说明阿姈对她做的事有所察觉。
他若强行保下宋芷柔,反会招来怀疑。
“表哥实在无能为力。”谢砚书面露为难之色,朝太后说,“太后,我这表妹素来性情温和,一时糊涂才会犯下这等塌天大祸,谢府自知管教不严,不敢求情,还请太后…秉公处理。”
宋芷柔不可置信,连表哥都要放弃她了……
太后看了眼的五皇子,又看着伏在地上哭个不停,声气哽咽的宋芷柔,心渐渐冷下去了,“这姑娘心术不正,但哀家念你年纪尚小,可留你一命。”
“拉下去,打四十大板,再丢出景泰园。”
宋芷柔轻轻点了点头。
“奴婢从前觉得像顾小姐这般身份高贵的人,定不屑与奴婢说话,没想到顾小姐进去之前,还主动与奴婢打招呼呢,上回在谢府,也是顾小姐帮您训斥那几个侍婢……”
阿苑自顾自的絮叨,根本没注意宋芷柔的脸色越来越差。
是了……顾姈表面与人为善,可谁又知道她的真面目,就算她将顾姈善妒的一面说与表哥听,表哥也不会当真,只会觉得她争风吃醋。动摇不了婚约分毫。
世族贵女,谢府尚得巴结,等顾姈过了门,焉有她的容身之地。
思及此处,宋芷柔眸光晦暗,眼底闪过一丝狠意。
…
顾姈此行目的虽不是求神拜佛,但还是求了一道平安符。
下山之时,天色阴沉,隐隐有落雨之势。
行到半路,马车突然停下。
“小姐,前方有断木落石挡道,咱们要不要绕路而行?”车夫拔声道。
闻言,顾姈掀开帷帘往外看,只见数米开外,一棵巨树倒在路中央,周围还有不少落石。
这条官道的右侧是山,估摸着是这几日下雨冲刷下来的山石,就算搬开了,走这条路也有危险。
明明来时一路畅通,怎么回程就遇到这种事,顾姈心下烦躁:“绕路吧。”
车夫应下,当即掉头往另一条小道行驶。
行了不过一刻钟,众人忽觉地面颤抖,一阵凶猛的马蹄踏地之声由远及近。
这条道虽通往西京,却是条人迹罕至的小路,道路两边是深不可测的密林。
顾姈透过帷帘,便看见地平线那端乌泱泱一群人奔袭而来,并伴随着一阵阵此起彼伏的粗暴高亢的呼呵声。
眨眼之间,一二十骑挥刀匪徒急速往马车冲来,惊恐迅速爬上每个人的面孔。
领头的护卫反应最快,当即嘶声大喊:“布阵!护卫小姐!”
这次出行,顾姈只带了八名护卫,哪怕身手不凡,也抵不过对方人数众多。
不过须臾,两边短兵相接。
看见这伙人狰狞的面目,嗜血的神情,顾姈忍不住心生怯意。尤其是贼匪望见车中年轻貌美的顾姈与云钗,更露出邪恶贪婪之色,顾姈赶忙拉着云钗退回车中。
“李伯,快调头。”顾姈喊道。
车夫回过神来,趁着护卫还能抵挡,调转马头往玉华寺的方向去。
对这帮恶匪的震惊恶心过去,顾姈才反应起来,这里距离京都不过二十里,怎么会有贼匪敢大张旗鼓地拦路抢劫,想必这伙人的来历不简单。
车夫快马加鞭赶赴玉华寺,可没走多久,后头再度传来杀伐呼喝之声,只不过声势没有之前那般夸张,想来追击他们的贼匪,也知道马车上只有主仆三人,无甚战力。
呼喝之声渐近,仿佛近在咫尺,顾姈心中哀戚,难不成老天爷是耍她好玩儿么,要她重生,又要她死于贼匪刀下。
马车颠簸前行,云钗满心恐惧,抱着顾姈的胳膊,几欲哭泣。
眼看着拐过路口,距离玉华寺便不到五里路,谁知祸不单行,因拐弯太急,右车轴撞上没在土堆里的石坑,右轮断轴,马车侧面翻倒。
李伯摔倒在泥地上,虽未骨折,但皮肉被地面碎石拉出好大一道口子,想跑肯定乏力,趁着贼匪还未到,他爬到车厢上,与云钗合力,将顾姈带出车厢。
“小姐莫要管我,快跑!”云钗含泪催促。
顾姈望着李伯和云钗,心如刀绞,犹豫不决。但她心里清楚,她留在这儿没有半分意义,眼下只有赶到玉华寺,回到西京,再派人剿灭这群贼匪,方能解恨。
顾姈叹了口气。
云钗自小在顾府长大,哪儿遇过那般险境,经此一遭,心里肯定会留下阴影,休养一阵也好。
不一会儿,侍婢端来汤药。
换作从前,一碗黑糊糊的汤药,顾姈得磨磨蹭蹭半天才喝得下去,今日倒爽快,一口气见底,跟喝参鸡汤似的。
顾姈边拿绣帕擦嘴角水渍,边问:“我睡了多久?”
“睡了一天一夜呐,小姐昨日身体可烫了,吃了两回药,体温才正常了些,夫人一直守着您,半个时辰前才回房歇息。”
锦瑟替她掖了掖被子,絮叨道:“大夫说这药喝了,会觉得困倦,小姐这两日需要好好休息,就别下地走动了,好好躺着……”
顾姈躺下。
罗帐间安静极了,她忽而想起昨日惹裴渡生气的事儿。
他在气什么呢?
是觉得她托人送礼没诚意?
可除了送礼,她也没别的报恩方式了。
从前怎么没发现他那么容易生气呢?
怀揣着这份疑惑,顾姈在床榻上翻了个身,抱住衾被,迷迷糊糊间想着等病好了,她亲自送礼上门算了。
次日清晨,顾姈自觉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便前往堂厅给父母请安。
堂厅光线明亮,顾氏夫妇一左一右端坐在上首,少女独坐右侧,感受到来自父母双重压迫感,垂首低眉,不敢直视。
顾敬行饮了一口热茶,正色道:“六皇子救了你,送礼感谢也无可厚非,但何需你亲自去送?”
“六皇子不缺钱财这等身外之物,既要送礼,还是得走心才好。”顾姈道。
顾敬行默然不语。
昨日京郊发生的事,闹得满城风雨,陛下龙颜大怒,说要彻查此事。幸而顾姈在场的消息,没有传扬出去,一个良家少女遇到劫匪,哪怕没发生什么事,也会被流言淹没。
为了避嫌,顾敬行本想再劝两句,但文氏忽然开口道:“去吧。”
父女二人都有些吃惊。
顾姈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母亲答应得如此爽快。
“既受人恩情,自然得亲自登门,诚心感谢。”
有文氏做主,这事儿算是板上钉钉了,哪怕顾敬行再不愿意,也无用。
顾姈欣然一笑,朝父亲挑了挑眉,神态俏皮又天真。
“……”顾敬行无言以对,用力瞪了女儿一眼,眼神责骂这倔强又不省心的小祖宗!
“晚些时候,我会让常媪备份礼单,恰好明日休沐,到时再登门拜访吧。”文氏嗓音温淡。
待顾姈走后,堂厅内仅顾氏夫妇二人。
顾敬行揣了满肚子的疑惑,问道:“夫人为何要答应阿姈?”
文氏偏头,意味深长地睇了他一眼。
夫君以家业为重,对女儿的关心仅止于吃喝不愁和品德教养,哪儿观察得出女儿的细微变化。
昨日李伯与云钗回府,将京郊的惊险说了一通,令文氏吃惊的是,女儿竟将马匹让给了他俩。倒不是她对女儿的品行有所质疑,而是从前的女儿以世族身份为傲,凡事都从自身利益出发。
把马匹让给两个仆人,并非女儿能主动做得出的事,不过这种变化,文氏之前也有察觉,譬如关心西部灾区的百姓。
西京有几个世族子弟,会主动关心百姓疾苦,又有几人,会在险境中,关心仆从的伤势。
六皇子节制镇抚司,声名在外,西京的人对他半是惧怕半是轻蔑,纵使是救了女儿,照女儿以往的个性,送点礼便罢了,何至于亲自登门道谢。
谢砚书静静站在侧堂外的走廊,月白色的宽大袍袖在风中招展。
路过的贵女们看到那抹霁月清风的身影,大都会脸色羞红、窃窃私语着离开。
有位胆大的贵女上前,含羞带怯地招呼一声:“谢公子安好。”
谢砚书闻声回头,略微向那贵女颔首致意,如鹤台丹顶矜贵垂首。明明算得上温和的姿态,却透露着一种贵不可言的疏离感。
得到回应的贵女,正想和他多说两句话,就见顾姈从侧堂出来。
顾谢两家的婚约,西京人尽皆知,那贵女自觉回避。
“砚书哥哥找我?”
谢砚书偏头看去,在看到顾姈今日的打扮时,明显愣了一下,面带微笑:“东院置有各色游艺之物,怕你觉得无聊,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顾姈睫毛都没动一下:“好啊。”
世家贵族的消遣活动有不少,从投壶、蹴鞠到板羽,应有尽有,甚至还摆上数套弓弦箭靶。
谢砚书一到东院,几个世家子弟立马簇拥上来,邀他去凉亭对弈,顾姈寻了个借口,去了别处逛。
她漫无目的地穿过回廊,听见一阵击缶声,还夹杂着嘈杂的说话声。
往前走了几步,便看见一个白衣少年掷矢落在了金壶半米开外,在场之人均是唏嘘不已,闹着要罚他酒。
原来是投壶。
眼看好几人都没投中,场下嬉笑不已,顾姈觉得无聊得很,也不欲多看,正要离开东院,便看见宋芷柔从海棠门进来。
她一路东顾西盼,似乎是在找什么人,当她的目光快要扫到这边时,顾姈下意识躲到红漆木柱后。
反应过来又懊恼,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干嘛要躲着宋芷柔。
隔了两息,顾姈慢慢探出头看去,却见小道上的宋芷柔突然变了方向,往花园僻静处走去。
一股怪异的念头在心头滋生,顾姈悄悄跟了上去。
宾客和奴仆们大多聚集在正堂、侧堂还有东院。跟着宋芷柔绕过假山池水,周围除了蝉鸣鸟叫,愈发安静,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顾姈不得不放轻脚步。
忽闻后方传来荦荦脚步声,她立刻意识到有人正往这边走来,赶忙躲到右侧树丛后。
“你这是作甚?”说话之人从树丛前掠过,步履稍急。
那抹雪青色身影,顾姈不可能看错,就是谢砚书!
不远处传来几声少女的低泣,“表哥为何不多考虑我的感受,你既然喜欢顾家大小姐,又何必来招惹我!让我死了算了!”
说着,宋芷柔就要往崎岖不平的假山石上撞,谢砚书吓得不轻,紧紧拉住她的手,将人抱入怀中轻哄:“是不是谢家那些亲眷又给你脸色看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娶她不过是看中顾家的权势,逢场作戏罢了……”
男人的嗓音温柔谴倦,低下头,吻上那抹嫣红唇瓣,覆在宋芷柔细腰的手慢慢往上游移。
“……!”顾姈双手捂唇,惊愕不已。
哪怕早有心理准备,亲眼看见这一幕,还是会让她觉得不可思议,怒火中烧。
原以为宋芷柔是单相思,没想到他俩早已暗通款曲。
既是表亲,又同住屋檐下,怎能做出这等苟且之事!
谢伯父注重名声,且顾谢两家的亲事,算谢家高攀,谢家不会允许这门亲事出任何岔子,谢家亲眷怕是还不知他俩苟合的事。
顾姈透过枝叶缝隙,冷若寒霜的眸子盯着那两道缠绵身影看了许久。
若非亲眼所见,谁敢相信风神高朗,如珪如璋的谢家公子,背地里竟是个背信弃义,玩弄感情的小人!
修剪圆润的葱白指尖狠狠扣住树干,心里开始筹谋该如何曝光他二人的奸情,让谢砚书身败名裂,再借机退婚。
那边的气氛逐渐旖旎。
顾姈实在看不下去了,轻手轻脚从树丛后出来,准备绕过假山,回到侧堂。
约莫谢砚书和宋芷柔选在这处私会,是因这里极少有人过来,奴仆连洒扫都甚少,她才往出走了两步,一时不慎,就踩中了枯枝。
咔嗒——
不大不小的动静,在这僻静角落格外刺耳。
“谁?!”
身后一声厉喝,吓得顾姈提起裙摆,拔腿就跑。
花园尽是弯弯绕绕的小路,那抹雪青色紧跟不舍。
就在顾姈体力快要不支时,一只大手从暗处伸出,将她拉入红木游廊上的庑房。
木门轻轻关上。
顾姈被困在房门与坚实的胸膛之间,怕她出声暴露踪迹,一只大手牢牢捂住了她的口鼻。
庑房幽暗,视线也不清晰,她不知这人是谁,只知道他个子很高,且力气很大。
四下寂静,她仿若能听见心脏怦怦狂跳的声音。
少顷,那抹雪青色身影从庑房外匆匆走过,身前的人收回手,后退半步,拉开与她的距离。
解脱的瞬间,顾姈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熟悉的乌木沉香气味侵入鼻息。
是裴渡!
意识到身前之人是谁,顾姈怔愣了片刻,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不知所措的少女双手撑在门板上,微微昂起下颌,用一种几乎没有防备的眼神,望进那双狭长秀丽的双目。
一缕微光从夹缝中透进来,映照在他的眉宇间。
浓密而长的眼睫在他眼底投下一点浅淡阴翳,显得凉薄而不近人情,“顾小姐这般慌张,原来是在躲谢公子?”
顾姈定定瞧着他,眼神里并没有被戳破境况的窘迫或慌乱。
距离探春宴已过去许久,这还是她这辈子头一回这么近的与裴渡相处。
顾姈对未登基前的裴渡印象并不深刻,只知道西京百官都很怵他,世家贵族也不待见他,贵女们讨论西京风流人物时,也不会提到他。其实裴渡长了一副很好看的面孔,轮廓很深,唇色偏淡。
气氛莫名沉静。
裴渡凝眸,任由她这般略带好奇地打量他,妖冶秀致的眉眼神色淡淡。
少女大约不知道。
当她的鼻息散发在他的掌心时,他的脑海里只被一个念头占据——
想占有她。
良久,顾姈回过神来,身形一动,茜红色的裙裾拂过玄色袍摆,“多谢六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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