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捉弄也是常有的，宴江早已明白自己多说多错，鬼王只是想欣赏自己狼狈的模样罢了。他边咳边抖，惨兮兮地扒在时崤臂上摇头，咳够了，才憋出一句“多谢大人恩赐。”
被水浸透的白衣有些半透，暴露了他在藏在袖下委屈掐自己掌心的手。
时崤便笑得更加快乐了。他就爱看书生受了委屈又敢怒不敢言的矛盾模样，那是鬼府难有的鲜活，实在很难不上瘾。
“那便多洗一会吧。”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书生的头。
话音未落，那只供人类借力的手臂已是散为一阵黑烟，回到身边重新聚集，那头宴江猝不及防地失了平衡，再次跌进水中。
“不——呜呜！！！”
水算不上深，但要淹没一个无法站直的成年人绰绰有余，半声惊呼也被迅速溶解。宴江手脚并用地在水中扑腾，这回好歹憋了口气，奈何桶中空间狭小，一时没能找到着力点，喝了好几口水，直到濒临窒息才被时崤再次提出水面。
“我错了……”宴江死死抓住桶沿，眼睛进了水，又湿又红，“真的不脏了，不洗了可以吗？”
时崤又想笑。
只是才勾起唇角，就像发现什么似的猛然一顿。
——有一瞬，他竟感觉到书生波动的情绪与离体魂气产生了共鸣，作用在他的身上。
执掌鬼府多年，时崤从未听说过离体魂气会有这种能量。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能清晰地捕捉到两个人之间奇妙的链接，而后伤口处无时无刻的疼痛短暂地消失了一会儿，像是被那共鸣悄然安抚。
他眼中带着探究看向宴江。
他原本只是嫌对方在集市待了一天，身上味道复杂难闻罢了，但现在……
“不行。”
时崤扬起一抹笑，一根一根将五指插进人类绷紧的指缝中，不容拒绝地扣紧。
水面仍旧晃荡不止，荡得宴江的心也随之颤抖，分明没有眼泪，却还是忍不住呜咽了一声：“能不能别在水里……”
挣扎的幅度有些大了，他脱离时崤怀中，软着腿去扒浴桶边缘，慌不择路地想要往浴桶外头跑。却没想是方便了时崤，对方直接倾身，轻而易举便从背后将他牢牢困在桶壁与胸膛之间。
“真是个坏孩子，又想逃。”时崤在笑。
他的手从宴江腋下穿到前头来，摸上对方被水润湿的唇，“亲一下就结束，嗯？”
宴江哪敢不从？
他闭了闭眼，把苦楚的泪咽回肚中。
半晌，慢慢转过身，在诡异的沉默中倾身，屈辱地靠近时崤。
可惜后来时崤又试了好几次，那种感觉都没再出现，无论他从如何搜查宴江灵魂，所见都是最普通的人类之魂。
等到宴江终于从他手中脱身，已是大半个时辰过去。
在水中泡得太久，宴江的手指头都有些发白发皱了，指节微微曲起，僵硬地维持着一个握拳的姿势。整个身体都在发麻，好一会儿都松不下来。嘴唇更是异常的红，微微张着，无声地喘息，仔细看去，上头还印着几个牙印。
他被鬼气托着扔进床榻里，背部甫一接触丝绸褥子，便手忙脚乱地拽过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成一团，缩进床榻最里侧与墙面相接的角落中。像极了没有安全感的婴儿，被窝是他的襁褓，可惜硬邦邦的墙角无法代替母亲的怀抱。
宴江把头深深地埋进被子里，忍过一波又一波涌上心头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