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岑守拙杜纤纤的女频言情小说《寄妖伞岑守拙杜纤纤全文》,由网络作家“文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长生法第一章尸体自己跑了“得得得得得得”急促的马蹄声打碎了黑暗,在山路上由远而近。一支莹莹发光的回旋镖时不时从那领头之人手中飞出,照亮前面的路又飞回来。手持回旋镖的,是年轻将军闵汯安。此刻他带着十几个亲兵连夜抄近路赶回潭州城。山路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而且崎岖不平。他凭借着回旋标的微光,才能急速前进而不至于踩空。回旋镖绿油油的光芒里忽然显出两个黑影。闵汯安接住回旋镖之后,又迅速扔了出去。没错,确实有两个人迎面而来。他皱眉细看,从那模糊的轮廓依稀辨认出,其中一个是打着伞的人,另外一个则像是挂满了黑伞的伞架。大晚上的,无雨无雪,怎么还有人打伞前行?闵汯安心里有些诧异。可是因为找不到失踪的舅舅和士兵,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赶回潭州,没有心情顾虑...
《寄妖伞岑守拙杜纤纤全文》精彩片段
长生法
第一章
尸体自己跑了
“得得得得得得”急促的马蹄声打碎了黑暗,在山路上由远而近。一支莹莹发光的回旋镖时不时从那领头之人手中飞出,照亮前面的路又飞回来。手持回旋镖的,是年轻将军闵汯安。
此刻他带着十几个亲兵连夜抄近路赶回潭州城。
山路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而且崎岖不平。他凭借着回旋标的微光,才能急速前进而不至于踩空。
回旋镖绿油油的光芒里忽然显出两个黑影。
闵汯安接住回旋镖之后,又迅速扔了出去。没错,确实有两个人迎面而来。他皱眉细看,从那模糊的轮廓依稀辨认出,其中一个是打着伞的人,另外一个则像是挂满了黑伞的伞架。
大晚上的,无雨无雪,怎么还有人打伞前行?闵汯安心里有些诧异。可是因为找不到失踪的舅舅和士兵,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赶回潭州,没有心情顾虑那么多。
和往常一样,亲兵们大声喝道:“速速让开!!将军府办事!!”
若是平日,那人肯定会跳到草丛里,让他们错身过去。
可是那人却像是聋了一般,只管继续以那不紧不慢的速度靠近。
闵汯安不信这个赶夜路的家伙连命都不要,眯眼冲了过去。
那人终于停下,可是却不躲开,就那么杵在那里。
闵汯安想要躲开,也来不及了。
“砰”的一声闷响之后,十几把伞在那一瞬全部张开,然后如烟花一般漫天飞舞。闵汯安隐约看见几道盈盈的光从伞里飘出来,划过黑夜,然后消失不见了。他想要细看,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或许那人已经躲开了,不然他应该也跟这些伞一样被撞的飞起来了?
寂静的黑夜里回响着人骨被“咔咔”踩碎的声音和忽然变得沉闷的马蹄声却提醒他,那人在他脚下。
“该死!”闵汯安心头一紧,暗自咒骂了一声,抬手急急勒马:“停!”
可是因为速度太快,马儿也跑出了好几丈才大声嘶鸣扬起蹄子停下。
“去看看。”闵汯安下令。
一个亲兵立刻跳了下来,点燃火折子朝躺在地上的人走去。
那人一动不动,黑色的油纸伞在他身边散落了一地。
“死了。”亲兵查看了一下,仓皇抬头向闵汯安禀报。
闵汯安皱眉从马上跳下,夺过火折子照向那人。火光之下是那人灰白的脸。他胸口塌陷下去,一看就是被踩断了肋骨。他的手脚以怪异的姿势弯曲着,像是都从关节处脱开了。要不是有副皮囊兜着,这人就散架了。
“方才并没有听见他惨叫,怎么就死了?”闵汯安心中诧异,伸出两个手指探了探那人鼻下。
那人的呼吸已经像身边的黑夜一般静止而又冰冷。
怪异的是,这人脸上却没有一点伤痕和血迹,更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他的嘴角安详地上扬,带着诡异的笑。
在漆黑夜里的一点微光下,这张毫无生气的脸笑得越安详越显得瘆人。
虽然撞死了人让心里不安和内疚,可是闵汯安却不能因此而打断行程。他飞身上马,交代亲兵:“把尸体带回潭州城,找到苦主,多赔些银两。”
亲兵应了声,朝尸体伸出手去。
一团绿幽幽的火苗毫无预警地从黑暗里跳了出来,悬在面前。亲兵汗毛一竖,手僵直地伸在空中,瞪大眼睛看着那团火苗。
听见身后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亲兵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尸体,发现已经“死”了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望着他。
亲兵想要大叫,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无用地张大了嘴。
火苗猛地一跳,尸体便瞪着空洞的双眼如提线木偶一样直挺挺立了起来。
闵汯安也被惊得鸡皮疙瘩一竖,睁大了眼睛。
连身下的马儿也吓得扬起蹄子长啸,险些把闵汯安直接掀下来。
“何方妖孽!”他喝了一声,稳住马,跳下马,拔出刀,森森朝那人慢慢逼近。
见过太多死状恐怖的尸体,闵汯安比寻常人要胆大许多。
火苗像是害怕闵汯安一般,不等他到跟前,就一跳一跳往远处飞走了。
尸体也追着火苗跑远了,姿势僵直而又毫无生气,仿佛是个被人举着的泥塑。虽然一看就不是火舞,可是他跑动的速度却不慢,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闵汯安这才意识到,方才那人身后跟着个伞架。现在伞架去了哪里?况且如果是伞架怎么会自己行走?如果不是伞架,那又是什么?
亲兵们也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纷纷点燃火把仔细检查地上。
地上没有人也没有一点血迹。一切都仿佛只是幻觉。
可是,若是幻觉,这一地的纸伞又是哪里来的?
寒意森森顺着脊背爬上来,士兵们不由自主向闵汯安身边靠拢。
“嘤嘤嘤”,似有若无的哭声从暗处传来,让人听不真切,却像只苍蝇一样纠缠不休挥之不去。
“将军,我们是不是撞见鬼了?”问话的人因为害怕声音都有些颤抖。
“没用的东西,我等都是久经沙场的人,死人见多了,怕什么鬼?”闵汯安剑眉一紧,眯眼冷声低喝。
亲兵们面面相觑,不敢再说话。
方才亲眼见到这人靠近,又亲手确认他死了,再亲眼看着死人跑远,想不害怕也难。
虽然不准士兵议论,闵汯安也怕再生事端,吩咐道:“休得再议论,速速随我返回潭州城!回去之后,不许跟任何人提起此事。”
从刚才开始,岑守拙就躲在草丛里看闵汯安他们讨论和折腾。这个死人是妖怪们用伞架变的,现在又变回了伞架的模样。
托着伞架跑回来的大妖怪小妖怪在岑守拙身边一字排开,津津有味地嗑瓜子看热闹。
“淘气。”岑守拙哭笑不得地低声训斥妖怪们,“干嘛吓唬他们?”
一个脸色惨白耳朵尖尖的女妖翻了个白眼:“谁要他这么霸道,横冲直撞,撞坏您的伞?”
岑守拙是个捉妖师,只是他与别的捉妖师不同,他不能把捉到的妖怪直接弄死,而是要把它们劝服送回衡山之中,让它们继续修炼。
捉的过程不难,难的是护送的过程。他不怕人,他怕的不是正常人。
那些半仙不仙的和尚、道士以及捉妖师,一旦发现他手中有妖怪,便会拼了命把妖怪抢走,然后毫不留情把妖怪打得魂飞魄散,再把妖怪的修行珠占为己有来提高自己的修行。若是他没有寄妖伞遮住妖怪的妖气,根本到不了衡山。
前几日他又劝化了好几个妖怪,正要护送它们回去。为了避免麻烦,今天他还特地挑了一个漆黑无光的夜晚出来。
一把伞只能寄宿一只妖怪,伞太多,他拿不了,只能连着伞架也带来了。
刚才因为连日捉妖又赶路实在是太累,他走着走着竟然睡着了。
被闵汯安的吆喝声惊醒时,他发现极速奔驰的马已经到了离他不到半米远的地方。根本来不及把伞架挪开,他便只能自己滚到草丛里躲了起来。
原以为闵汯安会就这么离开,结果他们却下马细看。
于是妖怪把伞架变成了一个死相怪异的尸体,想把他们吓走。
结果闵汯安的胆子忒大,还准备拿刀来戳一戳。岑守拙怕闵汯安看出门道,更怕他戳坏自己的伞,只能让自己的宠物三文钱装成一团鬼火,引着妖怪们绕回到他身边。
可是,“死人”都跑了,闵汯安竟然还不走。
岑守拙只能将错就错,捏着鼻子开始学女鬼小声哭泣。
正在整理自己火红蓬松毛发的三文钱被岑守拙的哭声恶心得直翻白眼,一脸嫌弃地跟所有妖怪一起朝远离岑守拙的地方挪了一大步。
等闵汯安他们走了,岑守拙才带着妖怪们走出来将黑伞一把一把捡起来。
“哎,真麻烦。”岑守拙看了看手里破碎的黑伞。
这个伞叫寄妖伞,是他家祖传用来让妖怪寄居遮掩妖气的法宝。伞打开妖怪就能自由出入,伞合上,妖怪便只能待在里面,谁也发现不了。所以,它又是暂时囚禁妖怪的法宝。
现在伞面破了,妖气外泄,很容易被行家看出来。
岑守拙只能一步不敢停顿,连夜将妖怪们送到了衡山山脚。
岑守拙苦口婆心地劝它们:“从此,你们一定要安心在山中修行,再不要到人间作怪,不然下一次被人捉到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知道了,公子放心。”
“公子保重。”
妖怪们一一向岑守拙行礼道别,然后一个一个化出原形进入山中。
岑守拙看了看手腕,那条在他生下来没几天就出现在腕子上的黑线淡了许多。
应该不久以后,他就能彻底破除诅咒,再不用管这些闲事了。
等妖怪们的身影都消失在远方,岑守拙便启程往回赶。
中午时分,他才回到他在潭州城里的“岑氏伞铺”,疲惫至极的他倒头就睡。
他刚跟周公讨论了一会儿鸡屁股好吃还是鸡腿好吃,便被震天响的拍门声吵醒了。
多半是他那不成器的爹又在外风流一夜才回来。前后门都反锁了,他不打算起来开门,叫了一声“自己翻墙”然后转身用被子蒙住头继续睡。
外面立刻安静了,然后被子被人猛然掀开。
有人揪着岑守拙的胸襟,把他直接拉得坐了起来。
鼻子里满是熟悉的香粉味道,岑守拙不用睁眼就知道来的人是杜纤纤。
“干吗?”他闭着眼不耐烦地含糊嘟囔。
“不好了,不好了,守拙哥,出大事了!”杜纤纤银铃般的声音里满是慌张。
“嗯?”岑守拙微微睁开眼,斜睨着杜纤纤。
“有人捉住了我爹,说要砸了我家招牌”杜纤纤接着说,“你一定要救救我们。”
各有无奈
岑守拙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他梦见小时候,父亲跟他说:“我捉了一世的妖,却发现人比妖可怕,你要小心人。”
他梦见自己眼睁睁看着母亲径直走到河里。母亲在被水淹没之前,回头看了他一眼。母亲的眼里满是依恋和惊恐,然后便被滚滚的河水吞没了,任他如何哭叫也没有再露出水面。
“我要报仇!我再不要手下留情,我要把所有妖怪统统打得灰飞烟灭。”他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着,却听见有人在耳边呼唤他。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像在耳边,又像在天边。
岑守拙想要探究那声音的主人是谁,便一下睁开眼从沉睡中醒来。
大家见岑守拙醒了一起松了一口气。
“他怎么眼神呆呆的?”原本还强忍着的龚芳染看见岑守拙平日如狐狸一般狡黠的眼睛此刻像死鱼一般呆滞,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流下来了。
岑守拙立刻明白刚才他听见的是龚芳染的声音。
“你怎么哭了?”他的脑子一下转不过来,表情也有些僵硬,转眼直愣愣地看着她。
龚芳染停了抽泣,惊喜地问:“你好些了吗?”
一阵暖意涌上心头,岑守拙低声又重复了一遍:“你怎么哭了。”
龚芳染擦着眼泪:“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听说你不好了,就什么都顾不上跑来了。心里一直很痛,眼泪也止不住。”
岑守拙柔肠百转,拉起她的手,想要好好安慰她,却忽然情不自禁地低头开始舔起了龚芳染的手。
他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这才是安慰她的最好方法。
龚芳染呆愣片刻之后,暴怒,吼了一声:“你真是太过分了!才醒过来就敢这样戏弄我!”
闵汯安和杜纤纤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他们的脑海里闪过同一个猜测,却不敢肯定。
岑守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自己的行为懊悔震惊得要死,却死死抓着龚芳染的手不放,舔来舔去没完没了。
“该死,她的皮肤好嫩,味道好好。啊……啊,不对,我现在应该马上停下来。我怎么能这样?”他在心里痛苦的狂呼,矛盾纠结得要疯了。
“你还没完了!”龚芳染已经顾不得大家闺秀的形象了,咬牙切齿地怒骂,“你这个泼皮无赖色胆包天的登徒子!”
只是虽然骂得大声,手却死活抽不回来,龚芳染恼羞成怒,扬起另外一只手,对着岑守拙脸上拍去。岑守拙头也不抬便接住了,然后慢悠悠抬头定定看着龚芳染。
闵汯安和杜纤纤吓了一跳,生怕岑守拙狂性大发打伤龚芳染。
龚芳染也被镇住了,跟他对视一动不敢动。她知道岑守拙的本事,更清楚,她过去能打倒岑守拙是因为岑守拙压根没想过要躲开。
闵汯安全身紧绷,预备着要是岑守拙要是有什么举动,他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岑守拙踢飞再说。虽然他有求于岑守拙,可是龚芳染再怪异再亲民也是王爷之女。要是弄伤了她,他和岑守拙都没有好果子吃。
岑守拙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又低下头开始舔龚芳染的手。
杜纤纤无奈地捂住了脸。
龚芳染快气疯了,脸涨得通红。闵汯安忙对着岑守拙后颈就是一掌。
岑守拙终于松了龚芳染,又晕倒在床上。
杜纤纤忙把好不容易脱身的龚芳染拉着往外走:“今日非良辰吉日,龚郡主先回去吧。”
龚芳染怎么也是娇滴滴的小姐,哪里有整日跟岑守拙厮混的杜纤纤力气大。她虽然不愿意,却还是不由自主被杜纤纤推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远去,杜纤纤长长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喃喃自言自语:“可怜的守拙哥。这个诅咒真是太恶毒了。”
岑守拙晕了许久,又终于幽幽转醒,问:“我怎么了?”
“你被妖怪打了一掌,晕了。”杜纤纤回答。
岑守拙摸着剧痛的后颈,满脸狐疑:“是吗?那为什么我胸口不痛,脖子却像是要断了一般。”
“啊,那个,大概是你往后倒下时,磕到了。”杜纤纤打着哈哈。
岑守拙像是相信了,把这个事情抛开了:“韦发财呢?”
抱着胳膊站在门边的闵汯安这才出声:“我派人去追,可惜被他跑了。”追韦发财的人说,韦发财看着走得不紧不慢,却始终跟后面的人保持着一段距离,让人总是看得见却追不到。最后,他竟然径直走进了一棵树里然后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岑守拙摇头:“追上了也没有用,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别说是韦发财,就算是他,随便使一个障眼法也能把闵汯安的人甩开了。
“所有捉妖师都能看见妖怪吗?”
“也不是,像我这种天生就开了天眼的不多。没开天眼又要吃这行饭的,只能后天修炼或者用法宝。韦发财就是后一种。”
“嗯,现在看来韦发财最有可能是凶手。”闵汯安冷着脸说。
岑守拙挑眉:“怎么说?”
“第一,韦发财符合你说的凶手的各项特征,心狠手辣,又能看到妖怪。第二,他有动机,趁着妖怪从宿主身上分离之时,夺走妖怪的修行珠。妖怪死了,产妇自然也就死了。”
岑守拙摇头:“不不不。他如果只要修行珠,没必要费这个精神。因为寄居在人身上的妖怪修行都很浅。而且这种撞到被妖怪寄居的女人刚好生孩子的机会太少了,不值得。况且,如果韦发财是凶手,压根就不会让小妖苟延残喘,有机会跟我说话。真正的凶手留下妖怪,要么就是看不见妖怪,要么就是不够强没法打死妖怪,要么就是别有目的。”
其实闵汯安很清楚这一点,他方才只不过试探岑守拙。如果岑守拙有一点私心,完全可以公报私仇说韦发财是凶手。这样一来韦发财至少不能再大摇大摆地行走于各处了。
闵汯安不动声色接着问:“那你认为谁是凶手?”
“如果一定要说谁最有可能,我倒觉得那个虎妖有可能。”
闵汯安微微点头:是的,虎妖确实也有动机和能力。
“但是,它也被我排除了。”岑守拙话锋一转,“它妖气这么大,如果之前曾作案,不可能不被我察觉。而且它的动机是抢孩子,而之前并没有出现孩子失踪的现象。所以,这应该是它第一次受人怂恿来冒险。怂恿它之人很可能就是真凶,想要让虎妖来当替罪羊。”
闵汯安微微皱眉:“此人还真是阴险狡诈,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有这种本事和心智?”
“只能慢慢查了。”岑守拙叹气。
他咂了咂嘴,换做满脸疑惑:“话说,我被打晕了就打晕了,怎么满嘴的脂粉味?”
杜纤纤和闵汯安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默契地转开了头站起来。
“啊,我该去做饭了。”闵汯安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说。
“哎,你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岑守拙惊讶地眨着眼。自从闵汯安那次差点把厨房给烧穿顶之后,岑守拙再不敢叫他做饭。而闵汯安也不是那种会自动去做家务的人。
“嗯,天也不早了。”杜纤纤也这么说,然后走了出去。
杜纤纤就越发奇怪了。她哪一天不是在伞铺里泡到睡觉的时候才回去。
岑守拙问三文钱:“到底怎么了?”
三文钱不理岑守拙,打了个哈欠,闭着眼趴在了地上。
岑守拙叫嚷着:“啊呀,现在翅膀硬了,竟然敢不理我了。想我当年把你从菜市场买回来的时候,你多可怜。”
结果买回来,三文钱只管吃吃吃,叫都不叫一声。他还以为三文钱只是只狐狸跟什么东西的混血儿。
若不是几年前他捉妖时,三文钱忽然变大咬住了那妖怪的喉咙,三口两口就把妖怪吃了,他也要被它骗了。后来发展的方向就越来越奇怪了。他发现三文钱不但像人一样聪明,吃得一样多,而且还会说话会泡妞。
他从没问过三文钱的身世,只觉得那一定是个不得了的秘密,还是不知道为好。
夜里,杜纤纤本来想过来看看岑守拙,还没打开门,却从门缝里看见闵汯安从后门经过。
过去杜纤纤过去对闵汯安的家境的奢华和舒适还只限于想像。可是自从因为龚芳染的关系,去过几次王府之后,她才明白什么叫侯门大户,才能真正体会到,让闵汯安住在岑守拙这里,还真是委屈了他。所以,她一直对闵汯安执着地要留在这伞铺里受苦这件事觉得诧异还有着莫名的好感。
此刻见闵汯安悄悄出门,她觉得有些失望:难道,他一直都这样每夜偷偷回到将军府,只是她和岑守拙没有察觉吗?难怪他能忍受她和岑守拙的刁难。
杜纤纤想了想,溜到岑守拙房中偷了个隐身符,再跟上了闵汯安。
闵汯安一路快步径直往将军府方向而去。只是到了围墙边,他却不走大门,而是避开人眼目进了别院。
别院偏僻空旷,白天被将军府用来练兵十分热闹。到了晚上,这里却晚上寂静无人。
偌大的院子里摆满了黑黝黝的棺材,让从小就在棺材堆里长大的杜纤纤也心里发毛。杜纤纤意识到这些就是闵家死去的那一百多个将士的尸体,不由自主靠近闵汯安。她提醒自己不要靠太近,不然会被闵汯安发现。
闵汯安走到中间那个大棺材前,低头站了许久才单腿跪下。见平日冷酷嚣张的闵汯安此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杜纤纤的心像是掉入一颗青梅,酸酸苦苦,还有些微微的痛起来。
“对不起,舅舅,外甥无用。”闵汯安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日要嘶哑许多,分明在隐忍着泪水和伤痛,“您和士兵们为国捐躯,惨死异乡。我却连送你们回故土安息都做不到。每每一想到你们还在将军府别院停着,我就心如刀绞。”
杜纤纤莫名其妙也红了眼眶。
闵汯安苦笑了一声,接着说:“我原想跟着岑守拙能拿着他的短处,等人命案一了,他还不愿帮我,我就胁迫他帮忙。可是现在……我却发现,越了解他,越欣赏他,越没办法这样做了,特别是这两日又出了那些事之后。”
杜纤纤叹息:虽然他有点不择手段,可是毕竟是为了这些死去的将士。想来她那时故意捉弄他,真是有些不该。
闵汯安站了起来:“舅舅放心,我会想别的办法让他帮忙。他……看着无耻无赖,其实是个好人。”
杜纤纤知道他要走了,忙转身离开了。
闵汯安浑然不觉自己被杜纤纤跟踪了,回到伞铺睡不着,便索性坐在院子里擦他的剑。
杜纤纤早回来了,站在门口望着闵汯安越发柔肠百转。她害怕自己现在进去,会让他起疑,便只能这样远远看着。
等到天边慢慢露出青白色,眼看着就要天亮了,她才扯了隐身符,装作刚起来刚到的样子,站在门边。
闵汯安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也起这么早?”
杜纤纤笑了笑,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如何说起。
闵汯安嘴角抽了抽,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闵汯安难得声音如此温和。他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只要对着杜纤纤,他就端不出冰冷的样子来。
杜纤纤走过去,斟酌了许久才说:“你不用太着急,守拙哥会帮你的。”
闵汯安有些意外,深邃狭长的眼睛专注地望着杜纤纤。
杜纤纤也不回避他的目光,干笑了一声:“不好意思,那时是我任性,让你受了不少苦。”
闵汯安不动声色,也不回答她的话,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伸到杜纤纤面前:“你去给他,叫他自己涂上。别说是我给的。”
“这是什么?”
“将军府特制的伤药,涂上不管多重的内伤,几日就好。”闵汯安看了一眼里面,“我出去办点事。”
杜纤纤攥着伤药发呆。
见睡了一整天的岑守拙从里面走了出来,杜纤纤把攥着瓶子的手一伸:“呐。”
岑守拙微微挑眉,无声询问。
“伤药。”
岑守拙咧嘴一笑:“还是纤纤对我好。”他拿着伤药进去,察觉杜纤纤还站在那里,回头问:“还有事?”
杜纤纤绞着衣角,有些扭捏:“守拙哥,你能不能帮闵汯安一次。”
“我就知道没有这么好的事。”岑守拙叹气。
杜纤纤上前身子扭成了麻花:“行吗行吗?求求你了。”
岑守拙眯眼看着杜纤纤:“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不,不,不。”杜纤纤涨红了脸摆手,“我只是觉得他这人虽然霸道也还算有担当。他求你办的事也是为了别人,算是善事。”
“他可不是为别人,是为他自己的舅舅,所以算不上做善事。”
“你帮不帮?”杜纤纤有些恼羞成怒了,走过来,扯着岑守拙的衣服,“我好少这么求你,你竟然不给我这个面子。”
“唉呀呀,捏死我了。我可是受了重伤的人。你为了一个外人,竟然这么狠心。”岑守拙装模作样叫着。
杜纤纤忙松了手,脸越发红到了耳根。
“小丫头片子,你求我帮忙的时候还少吗?”岑守拙无可奈何,“你才认识他几天啊,就来帮他求我。你别被他这种惯在风月里逍遥的公子哥骗了。他虽然还未成婚,说不定家中早有好几房侍妾。你何必把一颗真心捧给他糟践?”
杜纤纤恼了,跺脚:“不帮就不帮,还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他成没成婚,有没有侍妾,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看他整天在这里碍眼,想要早点打发他走。”
她说完赌气扭头就走。
岑守拙在她身后一连声叫着:“既然跟你没关系,你恼什么?”
杜纤纤早已出了门,她觉得有什么在晨光里一闪,眨了眨眼,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停了停,便进了隔壁她家的后院门。
闵汯安静静站在树上,其实他没走远,不承想无意中听见了杜纤纤跟岑守拙的对话。
他刚才就怀疑杜纤纤跟踪了他,现在证实了。只是,闵汯安没想到她会帮他求岑守拙。他对这种小家碧玉一向是不屑一顾,一来是瞧不起她们的出身。太多这种平民百姓家的女儿对他示好,他认为她们只是把他当作高枝来攀。二来,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必定是王侯将相之后,跟达不到要求的女人调情,只会浪费感情和精力。
他肯跟杜纤纤说话,只是为了在这里的日子好过些,早点说动岑守拙帮忙。
想得太入神,他没有防备到杜纤纤忽然冲出来,情急之下只能跳到了树上躲起来。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躲起来,大概是害怕自己震惊呆愣的模样被杜纤纤看见,或许只是近情情怯。
岑守拙好了,伞铺总算是又恢复了正轨。杜纤纤见闵汯安依旧心事重重,以为他还在担忧运棺材的事情,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
闵汯安忽然叹了一口气,声音很轻。若不仔细听,便会以为那是风声。
正在沉思的杜纤纤心里一颤,想也不想就伸手覆住了闵汯安握着剑柄的手:“你别太忧心了,我会帮你求守拙哥的。”
闵汯安低头看了看杜纤纤的手:“你不怕我?不讨厌我了。”他刚才故意唉声叹气,只是想激一下她,让她过来跟他说话。毕竟,他还没试过主动跟女人说话,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见她果然这样紧张他,闵汯安的心忽然暖得像头顶的太阳。
杜纤纤不好意思了,想要把手缩回去,却被闵汯安反手捉住捏在掌心。
“你不怕我当然最好。”闵汯安脸颊发热,假装远眺,“我还担心你永远都讨厌我。”
杜纤纤红了脸:“切,我干嘛要怕你,反正你也是两只眼睛两只手,又不是妖怪。”
闵汯安带着笑意:“那倒是,我比妖怪要好看太多了。”
杜纤纤没想到平日一本正经的闵汯安也会这样,抽出手,慌慌张张地说:“总而言之,守拙哥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只要跟他交往时间长了,对你有了感情,你就算不出声,他也会帮你。”
岑守拙在屋子里瞅见闵汯安在专心跟杜纤纤说话,便贴了个隐身咒,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一出门,他却扯了隐身咒。看他的方向是要去产婆家,只是特地换了个路线。而且,他走得漫不经心,好像一点都没有受到那日被韦发财偷袭的影响。
韦发财一直潜伏在伞铺附近,所以岑守拙一出门就跟上了他。
见岑守拙还是那样毫不防备,韦发财暗自冷笑:“果然还是年轻,不稳当。”
脖子上一凉,韦发财还没有叫出声,便被人扼住脖子狠狠按到了墙上。那只手力道惊人,韦发财觉得自己的气管仿佛要被捏断了,根本无法呼吸。
“谁!是谁偷袭我?”韦发财满心惊惧,嘶哑着声音问。岑守拙或者任何一个捉妖师都绝对没有本事能看破他的隐身符还能近他的身丝毫不被他察觉。不,应该说凡人和妖怪都应该没有这个本事,除非是神。
空气越来越稀薄,韦发财的挣扎似乎一点作用也没有。他从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音,脸色由白转青。
他努力看了看远处,想知道是不是岑守拙。前方岑守拙慢悠悠远去的身影依旧清晰。
韦发财发现自己面前忽然多了一个黑点。只是他脑子糊涂得像灌满了浆糊,想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那个黑点慢慢变大,然后变成了一张尖尖的嘴。它从空气中慢慢浮现就好像从水面下冒出来一样。
韦发财觉得他一定是产生了幻觉,努力睁大了眼,想要看清楚。
那长满獠牙的嘴越来越长,最后变成一张巨大的脸。这张脸像是狐狸,又好像是狼,特别是那种火红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睛看着很骇人。
韦发财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然后晕了过去。
那巨兽张开嘴,对着韦发财的脖子正要咬下去。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来:“别伤他,毕竟是同行。只要教训他一下便行了。”
那巨兽松开爪子,韦发财就像是破布袋子一样掉落在地上。巨兽迅速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个红毛的可爱小兽,竟然是三文钱。
三文钱舔着自己的爪子似是有些不甘心。
岑守拙也显出身形来。远处那个“岑守拙”便忽然凭空消失了。他知道。不管他用什么捉妖师的法术都会被韦发财看破,所以便躲在了三文钱的浓密毛发里,再让三文钱隐身。
果然,这样一来,即便是他站在韦发财身边,韦发财也毫无知觉。
岑守拙看着地上的韦发财:“你要是被吓吓能收敛一点对你也是好事。”
他拍了拍肩头,对三文钱:“走吧。”
三文钱便跳上了岑守拙的肩头。
迎面走来一个人,戴着帽子压低了头,身体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一样。
若真是大白天就醉成这样,哪还有记性能把帽子戴得这么端正?像岑苟生这样的高手喝醉了都会丢三落四。
岑守拙警觉,暗暗把手伸到袖子里攥住他的法宝,提防那人偷袭他。
那人却只是路过带起一阵香风,什么也没有做便走远了。
那香气沁人心脾,甚是好闻。
岑守拙眨了眨眼,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一个房间里。
他面前的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女人下身的床褥子已经被血浸湿,滴滴答答沿着床沿滴下,一直流淌到岑守拙脚边。
岑守拙被鲜血猩红刺眼的颜色和扑面而来的腥味刺激得胃里一阵翻腾,不由自主瞪大眼睛退了一步。
门口的帘子动了一下,产婆端着水进来,瞥见床上的情形,惊恐地望向岑守拙。
岑守拙干笑了一声:“你别叫,你听我解释。”
那产婆扔了手里的水盆,转身没命地跑出去,杀猪一般的号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来了个抢生意的
岑守拙轻轻拍脑门,嘀咕:“啊,对,这么查也不是办法。好不容易没有碍眼的了,该找人来帮忙了。”
他掏出一个鸡腿在手里掂了掂。
闵汯安有些哭笑不得:“我们俩都饿了一天了,原来他一直藏着一个鸡腿,这会拿出来是要故意馋我吗?”
两个小妖怪从架子后面探头探脑,看那细长腿和无数只眼睛,应该是两只蜘蛛精没错。
“你们帮我找点东西,这个鸡腿就是你们的了。”
那俩蜘蛛精面面相觑,然后小心靠了过来,嗅了嗅那鸡腿,然后口水流了一地。
岑守拙见它们张嘴就要咬,忙把鸡腿一收:“哎哎哎!先干活。”
那俩蜘蛛精用无数双大大小小的眼睛瞪着岑守拙:“什么活?”
岑守拙指着那堆户籍册:“你们帮我把近十年难产死产妇的姓名、年龄、死亡时间、地点和住址都找出来。你负责北半城,你负责南半城。”
闵汯安有些不耐烦了:原来他是在找这个。他找了一天都没找到一个,这是又要耗上一天吗?
只是他忘了,那俩蜘蛛精各有八条腿和无数只眼睛,比几十个人同时看还要快。只见眼前纸片翻飞,蜘蛛精腿上的动作快到让人看不清,好像身边竖起了数面黑屏风一般,不消半刻,便各自拿了张长长名单过来,还顺便帮岑守拙把户籍册都整理整齐放回了架子上。
岑守拙接过那两张名单,把鸡腿冲它们一抛。那俩蜘蛛精接住鸡腿,然后撕咬着争夺着,躲到一边吃去了。
岑守拙一边看名单一边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你们两个,吃完就回山里吧。不要留在这里了,太危险。别相信那些大妖怪们跟你们胡吹的话,人间压根就没有那么好,反而多的是比妖还险恶的坏人。”
那俩蜘蛛精相互看了看,点头应了。
闵汯安越发怒了:这家伙每次都这样,明明有办法迅速解决,却偏偏要把他拖到精疲力竭才肯拿出真本事来。
岑守拙把名单收好,打开伞,那俩妖怪就钻进去了。平日一伞一妖是怕他们打架,今日紧迫,便只能这样了。
来到衡山脚下,岑守拙打开伞放出两个蜘蛛精。蜘蛛精朝他点头致谢,才消失在山林中。
闵汯安瞥见岑守拙手腕上有条黑线仿佛有生命一般慢慢变短了一点,便微微挑眉问:“这是什么?”
岑守拙忙用袖子盖住手腕胡诌了几句:“这是我的修行印。修为越高,黑线越长。等它练成圈,我就成仙了。”
闵汯安自然是不信岑守拙的胡话,只是,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别的原因来,只能暂且放下了。
岑守拙回到伞铺,发现难得回来的岑苟生竟然也在而且还是清醒着的。
“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岑守拙看了一眼天空。
岑苟生没理会岑守拙的讽刺,只管浑身紧绷,盯着前方。
岑守拙这时才发现家里还多了一个客人。
来的男人跟岑苟生年纪差不多,中等身材,笑眯眯的,看着一脸无害。
可是,不知道是因为那人怀里鼓鼓的修行珠,还是因为他那笑容下隐隐涌动的阴鸷气息,让岑守拙很不舒服。他暗暗提醒自己:这个人可是个修行极高的捉妖师,而且来者不善,要小心了。
因为有岑苟生在,所以潭州城里一般不会有捉妖师逗留。滞留的捉妖师,要么就是来找岑苟生叙旧,要么就是来抢生意的。
对于抢生意的,岑苟生知道他们都打不过他和岑守拙,所以一般也不理会。
若是叙旧,岑苟生怎么会如此紧张?
岑守拙有些疑惑了。
“哎呀,这可是世侄?”那人一见岑守拙立刻热情地打招呼。
哦,是来叙旧的?岑守拙朝岑苟生挑了挑眉。
岑苟生见岑守拙回来了,就放松下来,撇下来人自顾自拿着酒瓶走到廊下靠着墙坐下喝酒去了。
那人丝毫不介意岑苟生的冷淡,接着对岑守拙说:“我叫韦发财,是令尊的同门师弟。今日我路过潭州,特地来看看你们。”
岑苟生曾经跟岑守拙说过,他师兄弟里手段最狠毒的是韦发财了。难怪岑苟生的反应这么奇怪。岑守拙暗暗感叹自己的眼光毒辣,朝韦发财拱手就算是行礼了。
“听说世侄极有手段。”韦发财把岑守拙上下打量了一下,笑容下隐约露出了几分不屑,“怎么修行这么浅……。”
“惭愧,惭愧。”岑守拙笑了笑。
闵汯安意识到岑守拙跟别的捉妖师似乎有些不一样。别的捉妖师们都是巴不得多打死些妖怪好增加自己的法力,岑守拙却每一次都费尽口舌劝说妖怪离开,还要费时费力护送妖怪回到山中。
“此处妖怪甚多,既然世侄和师兄都不屑于动手,那我要不客气了。”韦发财眼里精光一现。
呵呵,原来是来抢生意的。岑守拙不咸不淡地说:“侄儿虽然不才,还是能管好潭州城的妖怪,就不劳您费心了。”
潭州城里妖怪虽多,却很少有出来害人的。他不想韦发财滥杀无辜。
韦发财没再纠缠岑守拙,却围着闵汯安转了一圈:“阁下是?”
闵汯安被韦发财看得很不舒服,脸上却不动声色:“这个也不劳您费心。”
韦发财连碰了两个钉子,脸上有些讪讪的,拱手告辞了。
岑苟生这才睁开眼,对岑守拙说:“虽然他打不过你,可是十分阴险狡猾,你千万要小心。”岑苟生看了一眼闵汯安,又说:“你们要互相帮忙。”
岑守拙哭笑不得:“爹,你糊涂了吧?这家伙不是我们的人。”
说起这件事,岑守拙也觉得奇怪。岑苟生对于闵汯安的到来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抵触。岑守拙原本以为父亲会帮他难为一下闵汯安。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岑苟生把闵汯安和岑守拙的手拉到一起,郑重其事地说。
“爹啊,你是真喝醉。我和他算是哪门子的兄弟?我们家高攀不上。”岑守拙扶额叹息。再说,闵汯安身手再好也只是个凡人,凭什么跟他称兄道弟?
“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闵汯安斜睨着岑守拙,把手一抽,“我只有一个兄弟,叫闵汯广。”听说岑苟生常年在酒庄饭铺赊账,闵汯安觉得他如此热情多半是为了套近乎好让自己为他付账。
况且,他闵汯安可是堂堂潭州城最高武官之子,怎么可能跟一个卖伞的小百姓称兄道弟?
岑苟生一点也不生气,嘻嘻一笑点头:“好好相处,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岑守拙越发惊讶,正要追问,岑苟生看了看天:“还早,我再去喝一杯。”他丢下这一句,就摇摇晃晃走了。
岑守拙拿着两张名单,去城中挨个找苦主询问。他发现这些难产而死的女子,分散在城中各处,死亡时间和出生也都各不相同,没有集中在某个时段,光从这些也看不出联系来。
“没办法,只能把他们挖出来一个一个验尸了。”
闵汯安皱眉:“你道是个个人的尸体都会像李家少奶奶和张小姐那般栩栩如生,别说十年,就是十个月,尸体也成了枯骨了,还有什么可勘验的?”
岑守拙笑了笑:“总是要看一看的。”其实他有预感,这些女人里面多少都会有几个像是张小姐跟李家少奶奶一样被妖怪附身的,那么尸体也就会像她们一样保存完好。
闵汯安虽然很厌烦这种事,可是如今他有求于人也没有办法。反正不管怎么样,挖坟验尸这种事他绝不会亲自动手!
因为那俩衙役跟着,岑守拙没费什么工夫就把那十几个女子的埋葬地点问到了,然后又半夜偷偷摸摸把她们都挖出来,还真发现了几具保存完好的。他把已经腐败的又埋了回去,把那漂亮的尸体挂了个纸条注明姓名年龄死亡时间。
闵汯安越发疑惑。一个月两个月能保存这么好,尚可以说是侥幸,一年两年还能像刚去世一般新鲜,就太奇怪了。
而且,若不是岑守拙这样一具一具挖出来,压根就不会有人发现。
“说吧,到底有什么古怪?”闵汯安用剑鞘压着一具刚挖出来的棺材的盖子不让岑守拙挪动。
岑守拙早想好了哄闵汯安的话,眨了眨眼:“听说西域有种药油,抹在尸体上,尸体上千年都不会腐败。我猜大概这些女子都是因为父母怜惜她们年纪轻轻就死去,所以花了大价钱买药油。”
其实岑守拙也有些疑惑:如果这些人都是被妖怪附身的,那么她们死后,妖怪都去了哪里?若是它们在城里飘荡,他没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难道全都那么乖,直接回了山中了?
闵汯安眯眼看着岑守拙。其实这种油,他也曾听游方术士说过,却没亲眼见到过,所以无法判断岑守拙话的真伪。
他只能暂且相信岑守拙,挪开了剑鞘。
岑守拙忙指挥小妖怪,便趁着夜色把尸体运回伞铺。
岑守拙的伞铺后院里摆满了外形新鲜无比的尸体,比隔壁的棺材铺看着还要诡异。
岑守拙发现,这些保存完好的尸体都是近两年去世的女子,莫非这里面也有联系?
闵汯安靠墙背手站着,默默看岑守拙折腾了一会才说:“你把这些女子都运回来,到底是想要干什么?莫非你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恶心癖好?如果你真的如此想要女人,我可以免费为你找些活的来。”
岑守拙不理闵汯安,而专心比较女子们的伤口。
这些女人的伤口外形都差不多。难道生产造成的伤口都一样?
岑守拙依旧觉得怪异,却说不上来哪里怪异,对闵汯安招手:“高手,请您来看看。”
闵汯安不理岑守拙。
岑守拙干咳一声:“请您再好好看看。您觉得有什么奇怪吗?”
闵汯安冷了脸过来,飞快扫了一眼:“这是典型的撕裂伤口,没什么奇怪的。有些婴儿头特别大,造成的伤口也就大。”
“会不会是产婆技术的问题。好比说,这十几个产妇都是由一个或者两个产婆接生。而这俩产婆的手法都相似,所以伤口才会这样。”
“这算是一条线索,可以去打听一下。”
于是,岑守拙挨个去苦主家打听,却发现为这些女子接生的产婆都不相同。在这些产婆里,有经验丰富的老产婆,也有新手,按理说技术应该不一样。所以伤口如出一辙就更奇怪了。
闵汯安也察觉到其中的诡异了,不等岑守拙发话,便叫人去传唤了城里有经验的产婆来询问。
闵汯安坐在伞铺的大堂上。产婆瑟缩着在堂下跪好,低着头一动不敢动。
岑守拙有些无奈:如今,怎么搞得好像闵汯安才是这家的主人,他倒像是来做客的了。
闵汯安动了动手指,立刻有随从上来拿着一块足五两的新银锭摆在桌上。
“本将军有几句话要问你。”
产婆被银锭的光芒闪得喜笑颜开:“少将军有什么话尽管问,民妇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闵汯安问产婆:“什么情况下产妇会大血崩至死?”
“这个原因就很多了。一般来说,孩子只要生下来了,子宫会收缩,血就会慢慢止住。如果难产,孩子总生不下来,产妇就会一直流血。不过也有孩子生下来之后,有东西黏在子宫里出不来,也会造成流血不止。还有产妇自己体质虚弱,伤口无法凝血,也会大出血。如果产婆没有经验,让产道破损太大,也会造成大出血。”
“停。”岑守拙忽然叫了一声。
产婆吓得打了个哆嗦,闭紧了嘴。
岑守拙瞪大了眼睛:“你把最后一句再说一遍。”
产婆不知岑守拙的身份,小心翼翼地看了闵汯安一眼。
闵汯安点头。
产婆才又重复了一遍。
“也就是说,如果是有经验的产婆,绝不可能把伤口撕裂得太狠?”
“是的。一般就剪个小口子。”
“那要是肚子里东西出不来,就没有救了?”
产婆欲言又止。
闵汯安淡淡地说:“有话,你只管说。我们也不会说给别人听,只是作个参考。”
产婆深深行了个礼:“不是民妇要推阻,只是有些话说了,我怕是要被同行记恨。”
闵汯安看了一眼随从。那随从立刻又掏了一锭银子在桌上。
产婆这才说:“罢了罢了,既然是闵少将军给我做主,我得罪人便得罪人。若是产婆会伸手进去替产妇把肚子里的东西,不管是活的死的还是零碎的都清出来,产妇就能止血活下来。”
“这个大家都知道?”
产婆忙改口:“也不是,要胆子大又有经验的产婆才敢这么做。若是产婆不知道,就只能看产妇的运气了。”
岑守拙暗自冷笑:也就是说,产婆就算知道如何救,也未必肯出手,宁肯看着产妇在痛苦中挣扎。
闵汯安气得脸发青,眯起眼来,整个大堂内便立刻杀气腾腾。
产婆吓得腿发软,“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大人息怒。也不是我们狠心,只是就算我们冒险这么做,产妇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到时候救不活产妇,反被产妇家人咬一口说是我们弄死了产妇,我们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所以大多数时候,我们不敢轻易动手。”
岑守拙脑子里灵光一闪,问:“如果,真这么做,伤口是不是跟其他难产的不一样。”
“那也要看产婆的技术。一般生的时候就要剪开,如果产婆技术好,就不用再扩大伤口,如果情况复杂,又可能是要再剪大一些。”
“会不会造成撕裂得很严重的伤口。”
“一般不会,除非特别粗鲁。因为我们都知晓,如果撕裂严重,就算是子宫的血止住了,伤口的血也止不住,反而会加速产妇的死亡。”
岑守拙和闵汯安相互看着对方,同时意识到,李家少奶奶、张小姐的伤口全是撕裂的伤口,而且特别大。两家都请了附近最好的产婆,所以那些伤口不是产婆造成的。而且李家少奶奶和张小姐也曾说过,她们生产时很顺利。为李家少奶奶和张小姐接生的产婆都没提到过为产妇做特殊处理,为何她们的伤口会那么大。中间发生了什么?即便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包括死者自己都没有察觉呢?
闵汯安对产婆挥了挥手:“今日我们问你的话,你不准对任何人说起。”
岑守拙关上了门,把所有人关在了外面,只留下他和闵汯安。
“莫非为两人接生的产婆隐瞒不报?”
“是该把她们叫来好好问问。”
“两人都死了,如何问。”
“问问家人,既然产婆察觉到异样,说不定会跟亲人提起。”
岑守拙想起方才那产婆吓得面无血色的情形:“这个不劳你费心。我去问。”
闵汯安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也没有说什么。
两人都没意识到,虽然依旧看不惯对方,却已经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
岑守拙怕闵汯安嘴里说不管,然后又暗地里跟着他,所以特意一大早就支着闵汯安出去买东西。
“两斤盐,一斤醋。盐要城北李家的,醋要城西老陈家的。别的店铺里的不好。”
闵汯安斜睨着岑守拙:“你敢使唤我?”
“你第一天来吗?这不是明知故问。”岑守拙不怕死地抛着手里的铜钱。
闵汯安眯起眼盯着岑守拙,屋内气息瞬间森冷了许多,外面路过的人都莫名其妙忽然打了个冷战。
岑守拙觉得这件事结束之后,估计闵汯安也不会让他活下去了。
闵汯安瞪着他好一会才接过钱走了。
岑守拙略坐了坐,便忽然消失了踪影。
他使了个障眼法,隐身大摇大摆从店铺里出来,然后直奔为张小姐接生的产婆家。那个产婆有个女儿,说不定能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来。
路过一家围墙外时,他忽然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还没来得及探究,便听见围墙里传来惊慌失措的尖叫:“妖怪,有妖怪。”
岑守拙抽了抽鼻子,那股血腥味里果然还夹杂着妖怪特有的恶臭。妖怪在人间逗留得愈久,做的恶越多,这种恶臭就会越浓烈。看来这是个恶贯满盈的妖怪。
一个黑影从墙上掠过,岑守拙退了一步,随手一撒。那细密到如尘埃一般的沙子便像一张网一样朝那个黑影扑去。
“嗷呜。”黑影惨叫了一声,落在地上。
细沙便悬浮在黑影周围,像一个倒扣的碗一样,把它困住了。
岑守拙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个中年女子,看打扮像是产婆。她手中还抱着个孩子,衣襟上全是血。
岑守拙一挑眉:说起来那些难产死的女子们能自幼时就被妖怪附身,是因为体质异于常人。她们生下的孩子很有可能也有这种特质,难免有妖怪动邪念来抢夺。莫非张小姐和李家少奶奶都是被妖怪杀死的?
一桩大买卖
“原来是你。”岑守拙一眯眼,眼中寒光微聚。
要是硬碰硬,他是打不过闵汯安的。况且他还有个闵汯安可以随时去端的老巢,逃跑也无用。所以,其实他表现得再狠辣也不过是虚张声势。
“嗯,是我。”闵汯安完全没有前两次那么冷傲不可一世,脸上带着几分郁郁的神色。
“呵呵,我就知道没有那么好的事。”岑守拙冷笑一声,一掀袍子,索性悠然坐下了。
闵汯安没理会岑守拙的讥讽,叫人端了上好的茶点进来。
“我不叫,不许让任何人进来。”闵汯安吩咐掌柜。
岑守拙等门关好才凉凉地问:“说吧,什么事?反正我也不会帮你,只是看在你让我饱餐一顿的份上让你一吐为快。”
都说闵汯安是玉面阎罗,现在有机会近看他,确实名不虚传。
要不是脾气那么讨人嫌,心眼不那么狠毒,论风姿,闵汯安倒是有资格跟他做朋友。岑守拙在心中暗暗哼了一声。
“我想找岑公子买几把红伞。”闵汯安亲自给岑守拙倒了一杯茶。
岑守拙面无表情问:“要干什么?需要几把?”
“移棺材,要一百二十三把。”
这么多,还真是大买卖……岑守拙一挑眉:“棺材如今在哪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棺材?”
“我的舅舅和他手下的士兵。”闵汯安微微皱眉,声音也不由自主低沉了下去。
岑守拙恍然大悟。难怪这几天闵汯安没有再来找他麻烦,原来是找到失踪的士兵了。
“既然是令舅父大人,不是应该运回家乡风光厚葬?”
“原本是有这个打算。”
岑守拙知道闵汯安的母亲来自距潭州几百里之外的某个山村,便静静等着闵汯安往下说。
只是闵汯安似乎习惯了沉默寡言,问一句说一句,不问,就不往下说。
岑守拙有些无奈,问:“然后呢,为何需要叫我出面移棺?”
“这半月我曾数次带着人把棺材运出城,结果不管走多远,只要夜里一停下来棺材便会自己回到潭州。想来想去跟张家的情形有些相似,所以才想来请你。”
“有意思。”岑守拙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请了法师?”
“嗯,无用。”
“高僧超度?”
“嗯,也无用。”
“哦,知道了,再换人来超度吧。”岑守拙说完一掸衣服就要走。
“只要你帮我办好这件事,我不但能让官府即刻放了你,李家不再追究你的责任,还给你一辈子都花不完的报酬。或者你喜欢别的珍奇异宝,只要能说得出来,我一定帮你弄到手。”这是闵汯安进来之后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我原本就没有杀人,官府迟早要放了我。而且小人功力微薄,又善会用些障眼法骗人钱财,办不了这么重要的事。”岑守拙说完就走,也不给闵汯安再说什么的机会。
明知岑守拙因为那天的事在故意给他气受,闵汯安却不能发作,只能攥紧手指,闭眼硬生生把喉头一口老血吞了下去。
“啪”岑守拙听见闵汯安在他身后硬生生捏碎了手里的茶杯,越发不敢回头,脚底生烟溜得飞快。
回到牢房,牢头竟然说岑守拙不用再来了。
岑守拙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也不多问又出去了。
杜纤纤和龚芳染远远立在衙门外。
“哎呀,你可出来了。”杜纤纤朝岑守拙迎了上去。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竟然一次也不来看我。”岑守拙忿忿控诉着,撇下杜纤纤就走。
“冤枉啊,我日日守在牢房外。”杜纤纤忙追上了岑守拙,压低了声音,“是闵少将军不准任何人探望你。龚郡主动用了她的关系才能进去。想不到,她贵为郡主却如此好说话。这几日,我们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呵呵,这位龚郡主,来看我还不如不看。”岑守拙虽然也惊讶龚芳染竟然肯放下身段跟杜纤纤做朋友,可是他还在为龚芳染买了他最喜欢的酱香肘子却不给他吃还要吃给他看这件事生气。他甚至怀疑龚芳染是跟闵汯安串通好来折磨他的。
“龚郡主跟我说怕你这个绣花枕头受不了监狱的苦自杀,所以要给你留个念想让你能坚持到重获自由。”
岑守拙停下脚步,将信将疑地乜斜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龚芳染。
龚芳染一脸淡然转开头。
看来她真是为了他的安全才这么做,可是这个方法实在是让他有些惆怅。
龚芳染被岑守拙看得不好意思了,干咳一声转开头:“你比我想像中要坚强。”
岑守拙心里有些微微的感动,然后那种做狗叫的冲动忽然又躁动起来。
真是的,为什么一看见她就会这样?那一夜之后父亲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现在想找人问都找不到。岑守拙好郁闷。
既然闵汯安和龚芳染都不找他麻烦了,那么关了好久的伞铺也终于开张。
只是岑守拙接待的第一个客人竟然是李公子。
“喂喂喂,你还要来闹吗?”岑守拙无奈地扶额,“那日我可是看在你刚刚痛失妻子的份上没与你计较。况且,我原本与你家的事没半文钱关系却因此受了这么多天的牢狱之灾,才是最冤枉。你要再闹,我可不客气了。”
李公子满脸愧色深深作了个揖:“岑公子莫怪。后来产婆跟小人说拙荆是产后血崩跟您没关系。只是这几日忙于丧事,所以小人没有来得及跟您道歉致谢。”
“等等。”岑守拙皱眉,“你的意思是,你后来没有再去递状纸了?”
“岑公子说笑了,既然跟您没关系,我们自然是撤了诉状。”
岑守拙有些疑惑,既然这样,就算刺史再昏庸,按照规矩也会一早就放了他。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闵汯安为了逼他就范,故意授意刺史多关了他几天。
岑守拙气得咬牙切齿。
李公子以为岑守拙不出声是对他心存怨恨,忙连连作揖:“岑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请务必帮小人让拙妻入土为安。”
岑守拙缓和了脸上的神色,问李公子:“棺材移动不了?”
“是。无论多少壮汉来抬,棺材始终挪不动半分。只有岑公子能帮我们了。”
岑守拙还没有来得及答应,一群士兵便从门口进来了。这些人手里拿着箱笼和各种生活用具,旁若无人地直接路过岑守拙面前去了后院。
“你们是什么人?”岑守拙拦住一个士兵,对方却挣脱他走了。
闵汯安慢悠悠从门口踱了进来:“从今日起,本将军就住在你这里了。你什么时候答应帮忙,我什么时候走。”
岑守拙料到闵汯安有求于他不敢来硬的,可是却万万没想到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罗竟然会用这种耍赖泼皮的办法。
岑守拙瞪着闵汯安。闵汯安却像是没看见,背着手悠然把伞铺打量了一圈,淡淡出声:“有点小。”
岑守拙被气笑了:“那将军就赶紧走吧,以免我这小门小户委屈了将军。”
闵汯安点点头:“虽然小一点,可是还算干净,勉强能住。”
岑守拙火冒三丈,甩出一个符咒,门窗便齐刷刷地全关上了,士兵都被关在了外面。
屋子里变得黑漆漆的,分明门窗紧闭却无端端起了一阵妖风。角落里、半空中一团一团红彤彤的火焰幽幽跳了出来,仿佛无数妖魔鬼怪的眼睛。
“呜呜呜”、“嗷嗷嗷”各种或粗或细的号叫声也随之而来。一个女人长发遮面,慢慢飘过闵汯安面前,头上冒着腾腾的黑气。她回头瞥了闵汯安一眼,稀稀落落的头发后是一双空洞的眼睛,血盆大口里伸出尖利的牙齿,人不人,兽不兽。
闵汯安攥紧了拳头,忍着心里的恐惧,脸上保持着清冷的镇定:“岑公子果然能通鬼神。”
岑守拙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点讽刺的意味,也意识到闵汯安大概以为这是他的障眼法,所以才不害怕。
闵汯安不能对岑守拙来硬的,其实岑守拙对他又何尝不是。
学成法术的时候,岑守拙就曾发过誓,除非有性命之虞,不然不能动用法术伤害凡人。
所以,岑守拙如今能做的也只是吓一吓闵汯安让他自己离开。还好,今日杜纤纤跟龚芳染也不在,他可以放心施展不用担心会吓坏她们。
岑守拙决定来点更刺激的,弹了弹指头。
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从角落里爬了出来。
闵汯安仔细一看,发现那人竟然没有手脚,像条蛆虫一般蠕动向前,爬过的地方,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好痛,好痛,我被妖怪啃了一半,死不了,活不了,好痛,救救我。”那人呻吟着,抬起被野兽啃得只剩半张的脸。
“啊!”角落里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一个身影应声冲破了门,狂奔而去。
移动不了的棺材
“这算稀奇事吗?”岑守拙哼了一声。
杜纤纤的父亲杜增寿,也就是隔壁棺材铺的老板,常干那以次充好的缺德事情。
杜增寿说他的棺材百年不腐,倒也没有人真正把坟挖开检验。只是他卖的棺材常常走到半路底就漏了底,尸体掉出来,吓得抬棺材的人以为诈尸四处乱窜,把好好一场白喜事弄成了一场闹剧,便让主顾忍无可忍了。
所以,隔三差五就有气急败坏的主顾上门砸铺子。一有人砸铺子,杜纤纤就会跑过来找岑守拙。岑守拙早见怪不怪了。
岑守拙仰面倒下正要继续睡。
杜纤纤又揪着岑守拙的胸襟把他拉起来:“这一次不一样,有个棺材停在聚仙楼外死活挪不动,别人非说是我家棺材有问题,还把我爹捉住要拿大耳巴子抽他。冤枉啊,这次我爹卖的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好棺材。你再不去,我爹就要被打死了!”
岑守拙一听,完全醒了。
要是棺材挪不动,那就是他该管的事了。
草草洗漱穿衣后,岑守拙便被杜纤纤像扯风筝一样拉到了本城最大的酒楼聚仙楼门口。
聚仙楼外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一个硕大的乌木棺材正停在聚仙楼门口的大树下。
杜增寿被人揪着按在棺材边。他满是汗水的肥硕脸上带着郁闷而无奈的表情,竟然显得有几分滑稽。
杜增寿身边站了两拨人。一拨神态悲切愤怒,应该是死者家属。另外一拨人腰配刀剑,孔武有力,表情严肃而凶狠,却分明是士兵。被士兵们簇拥着的是聚仙楼的掌柜。
“好侄儿,你来了。”杜增寿看见岑守拙,立刻扬手大声呼唤。
所有人齐刷刷转头回头看,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岑守拙拿着黑伞的样子,仿佛拿着剑的剑客,又似提着琴的琴师,玉立在晨风中,很有几分飘飘欲仙的感觉。
偌大的街道,攒攒的人群竟然在那一瞬鸦雀无声。大家都盯着岑守拙发呆。
直到杜纤纤叫了一声:“来了来了。”
众人才又恢复了喧闹。
女人绞着手帕叹息:“多好的一个男人,可惜喜欢装神弄鬼,不务正业。”
男人带着醋意讥讽:“哎哟,长得再好看也是个神汉。”
岑守拙对这些议论听而不闻,保持着那个姿势看人闹。
杜纤纤却不准他置身事外,不留情面的把他前一推。
他便身不由己到了棺材前。
岑守拙稳住身形,清了清嗓子:“何事?”
其实看一圈下来,他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不过,他也想听听两边人的说辞,好搞清楚始末。
那死者家属立刻呼天抢地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官兵和杜增寿还时不时加上一句。
原来苦主姓张,今日送亲属下葬,早上路过聚仙楼门口时,棺材忽然落地。任抬棺材的八仙怎么用力,棺材都挪动不了丝毫。
聚仙楼的掌柜说是张家故意找茬敲竹杠,太晦气。张家百口莫辩,说丝毫没有讹诈的意思,也不知道棺材为什么忽然动不了。
然后两边就吵起来了。
坏就坏在这聚仙楼是镇守潭州城的大将军闵良忠家的产业。
在潭州城,从来都只有闵家横行霸道的时候,哪曾有人敢给闵家受这种气?
于是闵家的副将便带着兵把张家人围了起来,不由分说,抢过竹杠就要把棺材抬走。
只是牛高马大的十几个亲兵费尽了吃奶的力气竟然也挪不动棺材。
副将一口咬定是张家人用了什么邪术,用刀架在张老爷的脖子上让他把棺材挪走。
张家人一慌,只好赖上了卖棺材的杜家。
于是杜增寿就被拉来了。
杜增寿只说冤枉,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副将刚才威胁要抽他耳光,杜增寿一害怕就把岑守拙给供出来了。
听两边你一言我一语吵着,岑守拙余光瞥见有个年轻俊朗的男子骑着马在外围经过,不由紧张起来:这不就是昨夜撞了他的闵汯安吗?
虽然岑守拙那时只在黑暗中瞥了一眼他,可是那沉稳冷冽的气息绝对是闵汯安没错。要是被这厮认出来就麻烦了!
岑守拙忙转了一下身子背对着闵汯安。
只是闵汯安却偏偏勒住了马,不动声色地立在外围看起热闹来。他轻轻动了动手指,带来的士兵立刻悄无声息地在外圈形成了一个大包围圈。现在这件事要是不解决好,谁也别想溜了。
岑守拙干咳了一声,吵闹的人立刻安静下来。
岑守拙闲闲看了一眼自己修剪整齐的指甲:“十两银子,我能让棺材轻松被抬起来,二十两银子,我就一个人直接把棺材挪到你们指定的坟地。”
“你看,这才叫敲竹杠。”张老爷立刻指着岑守拙对副将说。
副将恶狠狠地瞪着岑守拙:“混账,连将军府你也敢敲竹杠!你是活腻了吗?”
岑守拙不理副将,对张老爷冷笑一声:“我要不是看你女儿年纪轻轻就死了,太可怜,我才懒得费这工夫。这潭州城里除了我,别说你出十两,就算是出一百两一千两也没有人能挪动棺材。到时候,你女儿无法入土为安,他家生意没得做还要把你剁手剁脚,你的损失岂不是更大?”
张老爷张嘴结舌。岑守拙跟他们素不相识,如何知道棺材里躺着的是他女儿?难不成他跟棺材铺的串通好了来敲诈他们家?
其实岑守拙知道这些,是因为他老远就看见棺材上影影绰绰坐着只老鼠。从像是海市蜃楼一般透明和晃动的身形和围绕在它身边的腾腾黑气来看,它绝对是个妖怪没错。
棺材里的尸体是个年轻女人,跟张老爷长得有几分相似。而且张老爷神态悲切,所以岑守拙猜死者是张老爷的女儿。
就是因为老鼠精动用了妖法压着棺材,才让那么多大汉束手无策。
只是,为何这只老鼠精会守着一个女子的尸体不让搬动?而且,他怎么之前没有察觉到这个妖怪在潭州城?岑守拙有些好奇起来。
张家对岑守拙十分忌惮又不想出钱,只好抿嘴低头装死。
岑守拙等得不耐烦了,转身要走。那个老鼠精忽然飞起,伸出长长的爪子朝岑守拙扑上来。
众人看不见这些,只觉得烈日炎炎之下一阵寒风刮过,然后莫名其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岑守拙不慌不忙伸手撒了一把细沙。细沙在老鼠精身外形成了一张细密的网。老鼠精一下刹不住,手指碰到沙网上,立刻被烫得直冒烟,惨叫了一声又缩回到了棺材上。
这沙子叫定妖砂,细得让人肉眼都看不见。
岑守拙一挥手,那定妖砂便收拢,附着在老鼠精身上,把老鼠精压回到了棺材里,跟女尸躺在一起。
三文钱跳到棺材上,蹲下卷成一团,打起瞌睡来。老鼠精便觉得身上有如千斤压顶,不能动弹。
定妖砂从一张网缩回成一团,然后从棺材缝隙里流出来,在空中形成一根不易察觉的细线,钻入了岑守拙的袖子里。岑守拙等定妖砂全部收回,一背手,皱眉厉声叱责:“年纪轻轻不守妇道,命该如此,竟然还敢害人!”
女尸下半身全是血,一定是难产而死。送葬的人群里却没有见到像她的夫婿年轻男子,想来是未婚怀孕。
果然,老鼠精满脸愧色,不敢再动。
张家老爷越发惊讶,这些都是只有家里人才知道的秘密和丑事,岑守拙怎么知道?
岑守拙不再说什么,扯起杜增寿就要走。三文钱也站起来抖抖毛发,跳下棺材跟上了岑守拙。
老鼠精觉得身上如大山一般的压力没了,才猛然吸了一口气,只是身子还不能动。
副将冷冷上前一步,远远拦住了岑守拙的去路:“你们这些刁民,竟然敢合起伙来敲诈将军府,真是狗胆包天!”他拿出弓箭对着岑守拙的胸前就是一箭。
所有人惊叫起来。
岑守拙面不改色,也不躲闪,淡淡望着那朝他飞来的羽箭。
那支箭到了岑守拙鼻尖前三寸处,却忽然拐了弯儿,钉到了旁边的树上。
副将瞠目结舌,迅速拔箭又连射三箭。那三支箭都像是长了眼睛一般,绕过岑守拙飞向不同却一样怪异的地方:屋檐下,水井中,菜筐里……
岑守拙和三文钱嘴角抽了抽,露出了一模一样嘲笑的表情,正要接着走,抬头却对上了人群外一直居高临下的闵汯安阴沉沉的眼。
闵汯安掌心向上,慢悠悠朝旁边伸出手。旁边的亲兵会意,解下腰间弓箭递到闵汯安手上。闵汯安不紧不慢张弓搭箭,对准了张家人。
闵汯安在战场上杀人如麻,脸却如冷玉雕就一般精致俊美,所以民间便给他取了个外号叫“玉面阎罗”。
那些女子被迷得魂不守舍,个个面泛桃花,眼似秋波只顾盯着他冷酷的俊脸看,却看不见他手里拿着寒光逼人随时要人命的利箭。
此处多有无辜百姓,凭一人之力根本护不了那么多。岑守拙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只能咬牙停下了脚步。
“你这人怎么这样?”杜纤纤气得够呛,嚷嚷着上前要跟闵汯安理论。
闵汯安却看都不看杜纤纤。
杜纤纤越发生气,涨红了脸。
岑守拙暗暗冲杜纤纤摆手。
杜纤纤只能咬紧了嘴唇退回到人群里。
如今命悬一线,张老爷脸色煞白,再不敢磨蹭,忙叫人取银子,塞到岑守拙手里。
岑守拙侧头斜眼看着老鼠精:“说吧,你停在这里到底是想干吗?”
老鼠精变化成张小姐的模样,擦着眼泪悲切地说:“我寄居在她身上十几年了,早就跟她一体了。我最喜欢吃这家的菜,想在离开人间之时,再吃一次。”
哦,原来是个寄居在人身上的妖怪。岑守拙恍然大悟。他曾听号称天地第一捉妖师的父亲说过这种妖怪,却第一次亲眼看见。
不过,即便是附身到凡人身上,妖气也是遮不住的。所以这老鼠精在城中滞留那么久,他和他爹怎么会一点妖气也没有察觉到?
岑守拙把手里的银子抛到聚仙楼掌柜手中:“劳烦您把其他客人请出去,让大厨把你家的拿手菜一样做一份端上来,然后闭店一个时辰,不许放任何人进来。不然发生什么事,我可不负责。”
掌柜看了一眼闵汯安。
闵汯安微微点头。据说城里但凡出现什么古怪事都是找岑守拙解决。岑守拙为人古怪,无论天晴下雨那把黑色油纸伞都不离手。
今日,他倒要看看这个岑守拙要干什么。
闵汯安的士兵们也很好奇,一个个踮起脚尖来,往里看。
掌柜忙命人去布置,不一会就出来对岑守拙说:“一切都按照你说的准备好了。”
岑守拙向杜纤纤使了个眼色。杜纤纤忙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岑守拙身上,扶着杜增寿退到了人群外,从士兵间的空隙里钻了出去。
岑守拙见杜纤纤他们走了,才打开伞,走到棺材边对着棺材说:“走吧。”
三文钱悠然跑到门边立着,像是在等岑守拙。
老鼠精觉得身上的禁锢没了,飞起来钻到了岑守拙的伞下。
“嘿!还有人跟棺材说话,棺材要是能乖乖听话,还要牛马车和八仙干什么?”人群里有人笑了一声。
只是,那人话音还未落,棺材便在没有任何人触碰的情况下,忽然慢慢往前挪动,停在了台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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